不良人:诸位,一起复兴大唐吧! 第368章

作者:大侠吃香蕉

  萧砚了然颔首,怀孕之初嗜睡本就正常,不足为奇。他正欲往内室走去,却瞥见千乌面上掠过一丝欲言又止的异色,脚步一顿,奇道:“府中可是有事?”

  “倒也算不得什么要事。只是漠北那边,那位太后遣了心腹之人,专程送来一份厚礼。”千乌抬眼看了看萧砚,补充道,“来人言明,此物非比寻常,须得郎君亲自启封方可。东西已在前院偏厅搁置多时,妾身正等着郎君示下。”

  萧砚剑眉微挑,但仍然不以为意,在千乌引领下,径直来到前院偏厅。厅内,两名身着漠北服饰、面容依稀有些印象,记得应是述里朵身边的得力侍女的二女正垂手侍立,守在一个大木箱两侧,这会眼见萧砚进来,更是神态恭谨的俯首而拜。

  而那木箱,着实不算小。

第427章 奥姑

  外间风雪呼啸,寒意刺骨。先前被萧砚用脚尖随意拨开的一只圆滚滚的狸花猫和一只同样丰腴的简州猫,此刻也抖落着身上的雪花,亦步亦趋地跟了进来,亲昵地围着他的靴子蹭来蹭去,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至于那两个漠北女甫一见到萧砚后,便且尊且惧的即刻伏拜下去,然后在口称一声萧大汗后,就只是俯首再也无言。

  萧砚负手看了片刻那个大箱子,然后目光从箱子上面的铜锁移开,也不理会那两个漠北女,只是回首询问旁边安静等待的千乌。

  “送礼的就她们二人?”

  “并不止,其实是有一整队人手的,其中领头的是一个唤作世里奇香的女人。”千乌答道。

  听到这个熟悉的人名后,萧砚稍一沉吟,倒是来了兴致:“此人在何处?”

  “与漠北一行皆已安置在别院。”

  “把她唤来,我有几句话问她。”萧砚一边说着,进而复对那二女用漠北语言吩咐:“把箱子打开吧。”

  不料其中一个侍女见状竟然有些惊慌,以至于急忙抬头,然后用一口还算流利的汉话失措道:“大汗要在此处开箱吗?”

  一旁本要离去的千乌微不可查地一顿,眼波流转,平静地落在了那口箱子上。她虽未言语,目光却已重新落在二女身上,然后又再次看向那口尚未开启过的大箱子。

  萧砚同样微微眯眼,而他不过如此姿态,便吓得那侍女瞬间脸色一白,但作为述里朵身旁的贴身侍女,到底还能保持礼节,只是强压不安道:“这是太后重礼,临行前,太后说只能让萧大汗一个人看……”

  千乌的目光遂无声地转向自家郎君,带着一丝询问。

  萧砚嗤笑一声,带着几分了然和无奈,摇头道:“你自去安排吧……述里朵哪有刺杀我的胆量。”说着,他自也无心与两个侍女见识,只是好言道:“既是如此,开箱吧。”

  千乌依言,垂首敛衽,步履无声地退了出去。不过厅内少了她的身影,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但就算如此,不知是不是萧砚的威仪太盛,又或者被他看着实在太过威压,那两个被唤起身的侍女竟有些手足无措,起身过后,却又勉强一礼,声音细若蚊呐:“来之前,太后自言昔日阴山一行有负大汗恩义,故值此新年特备此礼,聊表赔罪之心,请大汗闭门,容奴婢二人为大汗展示礼物……”

  这番说辞让萧砚不禁失笑,不过却也让他对述里朵的这个礼物好奇起来,遂没有阻止对方,只是信步坐在厅内的椅子上,倚着身子漫不经心地道:“本王大婚时,太后便已送过大礼,既往之事本王也无意多问,倒是不知你家太后送了什么礼物,自信能给本王赔罪?”

  而房门既关,又得萧砚示意,侍女其中一人便也赶紧掏出囊中钥匙,却不知是太冷的缘故,还是其人过于紧张,却又一时颤抖不止,那手抖得厉害,钥匙几次都未能对准锁孔。而另一人也自知不敢耽搁,遂急忙抢过去,这才将铜锁打开。两人不敢耽搁,迅速取下锁扣,却依旧未曾掀开箱盖,只是再次匍匐在地,额头紧贴冰冷的地砖,声音尤为恭敬:

  “请萧大汗亲启。”

  萧砚摩梭着下巴,也是一边无奈一边起身踱步过去,然后在两个侍女尤为紧张的等待中,亲自弯腰揭开狭长木箱的盖子,并旋即怔住。

  几乎同时,那两只原本在玩闹的肥猫也似被某种气息吸引,轻盈地跃上箱沿,探着毛茸茸的脑袋,好奇地朝里嗅探张望。至于萧砚,在张目结舌之余则是目不转睛。

  “何至于此?”片刻后,萧砚方才回过神来,却是不由蹙眉摇头:“本王并未怪太后如此……”

  箱中并无他物,不过一名周身仅以两抹狭长的白布,堪堪掩住胸前与腰腹的羞处的年轻女子蜷缩在箱中,而大片欺霜赛雪的肌肤暴露在骤然涌入的光线和微冷的空气中便罢,她同时还因光线突至而紧闭双眼,然后即便是她,长长的睫毛也在眼睑下投下了轻颤的阴影。

  但闻及萧砚的声音,她便马上睁开一双纯净的眼睛,然后带着点初醒的懵懂和轻微的惶惑,努力地、认真地看向伫立在光影中的萧砚。然后似乎是因为两年未见,她还稍稍辨认了下,才似乎认出萧砚的面庞来。

  辨认过后,她又仔细想了想,进而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微颤,却异常清晰地响起,像羽毛拂过心尖:“母后说过,间隙已生,无过更胜有过。”

  萧砚一时无言。目光扫过旁边依旧伏地不敢抬头的侍女,心中蓦地涌起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他无声地叹了口气,随即解下自己身上那件绯色官袍,对着箱中那纯白得晃眼的女子伸出手。

  女子看着他伸来的手,又歪头看了看箱沿上那两双瞪得溜圆的猫眼。其中之一的狸猫则亦有所回应,好奇地“喵”了一声。她似乎想了一下,才伸出自己微凉纤细的手指,轻轻搭在萧砚温热宽大的掌心,借着他的力量,赤足踏着箱底的锦缎,站了起来。

  萧砚动作自然地、几乎带着一种温柔的包裹感,将那件还带着他体温的厚重绯袍披在她单薄得似乎一碰即碎的肩头,宽大的袍子瞬间将对方娇小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皱眉但不谙世事的纯真小脸。

  他侧头,目光并未在她身上过多停留,对着那两个似乎松了一口气,又好像几乎要缩进地缝里的侍女沉声吩咐,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出去。就说是本王的命令,让人取一套干净的衣服来,要御寒的。”

  那两个侍女自然没有多言,也未有多问,立即便头都不敢抬,躬着身子,几乎是倒退着迅速消失在了门外。

  至于这箱中女子,也便是漠北大萨满,人称奥姑的耶律质舞了,在看见萧砚严肃的神色后,却也并无什么反应,甚至比起方才蜷缩在箱中的样子反而还要更自然几分,此刻站在敞开的箱内,不过只是用清澈得近乎透明的眸子,直直地打量着眼前的萧砚,仿佛在研究一件让她格外上心的事物。

  萧砚一时竟无言以对。他确实不知该说什么,只得略显烦躁地一脚拨开脚边碍事的狸猫,只穿着白色内衬,走回自己方才坐过的交椅旁。

  “喵——”被踹开的猫不满地叫了一声,却半点不怕生,轻盈一跃,竟直接窜入了那敞开的木箱之中。它围着耶律质舞垂落的绯色长袍下摆打转,最后竟亲昵地用毛茸茸的脑袋蹭起那裸露在外的、玉润精致的赤足来。

  “这是何物?”原本还在好奇打量厅堂陈设的耶律质舞,注意力立刻被脚边温热的触感吸引。她微微歪头,纯净的眼眸中充满了真实的疑惑。这小东西毛茸茸的触感似乎天然讨喜,此刻扭着身子在她脚踝处磨蹭撒娇,让她下意识地便蹲了下去,绯红的袍袖曳地。

  “猫。”萧砚简洁地吐出答案。

  萧砚解释了一声后,耶律质舞闻言点头,仿佛知道了名字便已满足。她不再追问,兀自伸出双臂,将那蹭得正欢的狸猫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然后抱着它,就这样赤着双足,稳稳当当地迈出了木箱,踩在了冰凉坚硬的地板上。萧砚眼见其人赤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也是一阵皱眉,但堂堂大萨满,其实倒也不惧这一点寒意。

  “……你母后,送你来做什么?”萧砚显然明知故问,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自然是向你赔罪。”耶律质舞抱着狸猫,脚边还跟着那只不肯离去的简州猫。她径直走到萧砚面前,神情坦然得近乎率真,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母后说,看见我后,你自然就明白了。”她看着萧砚,眼神里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疑惑,自然在奇怪这个母后口中绝顶聪明的人为什么还需要问。

  萧砚皱起眉,被她这副理所当然又半点不在乎的样子噎得一时语塞,反倒是他自己欲言又止的模样,此刻显得格外多余。

  好在这时候,门外传来叩门声,然后又是一道询问声:“郎君,可以进来么?”

  听见是千乌的声音,萧砚反倒松了一口气,急忙让其进来,房门被推开,便见千乌捧着一套折叠整齐的崭新袄裙和一双厚实暖和的棉靴走了进来。而再见她身后并未跟着旁人,却让萧砚心中竟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庆幸。

  千乌眼见自家郎君不着外袍的面无表情坐在那里,而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子身披那件绯袍,怀中抱着猫赤足立在厅中,这幅景象堪称怪异,但千乌脸上却未见半分惊讶或探究,她的神情平静如水,仿佛眼前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幕。她反手轻轻合上房门,抱着衣物径直走到萧砚面前,微微躬身:“郎君。”

  “给她穿上吧。”萧砚依然无话可说。

  千乌依言颔首,这才将目光转向耶律质舞,认真地打量起来。而耶律质舞此时也正好奇地回望着千乌,片刻后,她竟又将目光转向萧砚,直接问道:“她是谁?”

  “先穿衣服,穿好再说。”萧砚的语气略显不耐。

  耶律质舞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复而竟顺从地将怀中的狸猫轻轻放到地上,然后对着千乌伸出空着的手,用一种近乎仪式般的认真语气道:“你好,我是奥姑。”

  千乌秀眉微挑,在看到萧砚无可奈何的目光中,同样简洁地回应:“千乌。”

  耶律质舞这才接过千乌手中的衣物。她似乎想直接褪下身上的绯红长袍,但动作顿了一下,清澈的目光瞥了萧砚一眼,然后竟抱着衣服,向旁边角落走了几步,才背对着他们开始更换。

  萧砚见状,立刻起身,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千乌动作极快,立刻拾起耶律质舞脱下的那件珍贵绯袍,紧跟着萧砚的脚步出了房门,并在门口处熟练地展开袍子,要为萧砚披上。

  “暂时……”萧砚抬手止住千乌的动作,自己接过绯袍,并未立刻穿上。他侧首,目光投向紧闭的房门,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不自然的谨慎,“先瞒着雪儿和王妃……能瞒住吧?”

  “郎君放心。”

  萧砚也是头大如牛,看了眼一侧守在门外尤为顺从的两个漠北女侍,又皱眉道:“找个地方,先将她们安排下来。”

  千乌应下,没有丝毫多余的问题。

  “那个谁在哪里?”

  “正在外面。”千乌立刻侧身,准备引路。

  萧砚却拉住她的手臂,眼神带着一丝嘱托:“你就不必跟我过去了。守在这里。”他顿了顿,补充道,“看着她点。”

  千乌抬眼,目光在萧砚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捕捉到了他那一闪而过的窘迫。她微微倾身靠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细微声音道:“郎君是在……心虚?这有什么,王妃和雪儿姑娘皆是明理之人,当不会计较这些。”

  “这个不一样。”萧砚一时也是无从解释,难得的有些尴尬,只是含糊道,“先按我说的安排。等过了年,雪势小些,立刻给公羊左下令,让他亲自带人,把她给我送回去!原路送回!这件事,除了府卫和你知道,还有谁清楚?”

  “王妃她们只知有一份‘礼物’,具体为何物并不知晓。知晓内情的,只有妾身和当值的几位亲卫统领。郎君放心,奴婢会处理妥当。”

  萧砚这才重重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大步朝着偏厅走去。将耶律质舞和这摊子事交给千乌,他无比放心。她总能将他的意志执行得完美无缺,这份忠诚早已超越了寻常妾室的身份,成为他权力版图中最稳固的基石之一。诚然,即便此事被女帝或雪儿知晓,以她们的身份气度,或许真如千乌所说,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萧砚自己也要面子。

  回到眼前,萧砚来到偏室,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世里奇香立刻躬身行礼,姿态看似不卑不亢:“参见萧大汗,奴婢代太后祝大汗福寿安康,年节安泰……”

  萧砚径直走到主位前,却并未落座。他背对着世里奇香,负手而立,目光似乎投向了窗外飘落的细雪。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一下一下地轻扣着自己的手背,发出轻微的、令人心头发紧的嗒嗒声。

  偏厅内陷入一片死寂,唯有那单调的叩击声在回响。这无声的压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世里奇香。她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腰弯得更低了些,额角悄然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先前在萧砚面前勉强维持的那份镇定与“不卑不亢”,在这漫长而压抑的沉默里,如同烈日下的薄冰,迅速消融瓦解。她甚至不敢稍稍抬一下眼,只觉得那道背对着她的身影,散发着比漠北最严酷的寒冬还要凛冽的气息。

  “述里朵想做什么?”

  终于,萧砚那听不出丝毫情绪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如同冰棱坠地。

  世里奇香心头猛地一颤,强自压下翻涌的惧意,依旧维持着行礼的姿态,声音努力保持着平稳,却已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回大汗,太后……只是为前番误会,特向萧大汗……赔罪而已。”

第428章 述里朵

  腊月寒风卷着雪沫,肆虐抽打着王府的琉璃瓦。重檐歇山顶下,世里奇香躬身执礼立在偏厅中央,脸色上隐有强行自我安慰的镇定,亦有对眼前人的无尽惊惧,但拱着的手下意识五指攥紧,却是流露出了她紧张的姿态。

  萧砚背对着她,负手立于窗前,简洁的绯袍常服衬得身影如渊。指尖在手背上无意识地轻叩,嗒、嗒、嗒,每一声都像冰锥凿在人心上。

  “赔罪?”萧砚的声音终于响起,不高,却似寒风刮进门窗,带着沉沉的冷意。他缓缓转身,目光如直刺世里奇香,“如你所言的赔罪,便是用奥姑来赔罪?述里朵……当真是好手段。阴山之事,本王尚未与她计较,她倒先送个‘大礼’来堵本王的嘴?还是觉得,凭此便能换得本王不计前嫌,为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似乎能察觉到那道迫人的视线,更听闻这言语中的嘲讽,世里奇香努力维持的防线倏然崩溃,立即伏拜下去,额头紧抵冰冷地砖,声音嘶哑:“回大汗,太后深知阴山之行,有负大汗信重。此非托词,乃肺腑之言。”

  “肺腑之言?”萧砚面无表情,踱步靠近,阴影几乎将世里奇香笼罩,“那她怎未曾告诉本王,耶律剌葛那个废物,如今在她的草原上,已经扯起了多大的旗?”

  言语之间,他猛地停在世里奇香面前一步之遥,气息迫人,“迭剌、乙室……不过一群跳梁小丑,竟成如此模样。手握一个漠北王,自己一个太后,若连自家后院都扫不干净,她述里朵,还有什么脸面,来跟本王谈信重?谈赔罪?”

  世里奇香感到那目光如有实质的冰针,刺得她几乎难以呼吸。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屈辱与寒意,声音努力平稳,却带上不易察觉的艰涩:“大汗明鉴。实非太后不报,乃是情报暂且不明。耶律剌葛丧家之犬焉能威胁草原?有传闻言,助耶律剌葛者,乃岐王李茂贞……前者余威尚存,后者武功确也卓著,之前二人纠合心怀叵测之徒,确生事端。然太后坐镇王庭,各部根基尚稳,叛军不过疥癣之疾。至于此番送奥姑入汴京……”

  她微微一顿,抬起头,眼神无比恳切,“实乃太后欲以我天神之女、漠北最尊贵之象征,昭示重修两家盟好之至诚,绝无半分动摇!更盼以此洗刷阴山之误,重获大汗信任!大定府之侧,元将军的两千定霸铁骑,便是两家盟约最牢固的基石,昔日大汗神威,定草原之势,太后从未或忘!”

  “信任?”萧砚依然不无动色,却只是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复而好整以暇的坐回主位,依身冷面道:“信任是打出来的,不是送个女人就能换来的。若非你家太后阴山动摇,授人以柄,耶律剌葛焉能如此轻易煽动人心?内部不稳,乃取祸之道。”

  说着,他又眯眼而起:“岐王李茂贞,乃本王王妃之胞兄,本王外兄,焉能助耶律剌葛这丧家之犬?此事勿要再提。”

  世里奇香显然早就得了述里朵的吩咐,当然只是将额头抵在地板上不语。

  “人,本王留下。”半晌后,萧砚才忽然开口,声音不徐不疾,却也不留丝毫转圜,“但这是最后一次。你回去告诉述里朵,让她自己把耶律剌葛与什么迭剌、乙室的脑袋取了,摆在大定府的城口。证明她述里朵还是那个能让本王高看一眼,能替本王震慑草原的述里朵。否则……”

  他顿了顿,声音漠然:“本王不介意亲自去取,或者,换个更听话的人去守。本王固然不会坐视草原彻底崩乱。但如何做,何时做,本王自有主张。让她先把内部稳住,拿出诚意来。这一次,元行钦的刀,本王准她任用。”

  世里奇香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她深深躬身,头颅几乎垂到膝前:“奴婢……谨遵大汗谕令!定将大汗旨意,一字不易,禀明太后!”

  萧砚不再看她,只漠然挥袖:“滚吧,明日风雪停了就动身。”

  厚重的门扉无声合拢,隔断了偏厅令人窒息的威压。世里奇香满头冷汗的离去不提,独留萧砚一人兀自思忖良久。

  而回到前厅,却也只剩下千乌和那刚从木箱中出来的“礼物”。

  耶律质舞已将一件尤为御寒的杏色缠枝莲纹锦缎袄裙穿戴妥当,然后低头看着自己焕然一新的装扮,脚上陌生的束缚感让她有些不习惯,下意识地想蹭掉靴子,赤足踩上冰凉的地板。

  “不可。”千乌在一旁看着,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只是以眼神示意。

  耶律质舞倒也听话,只是抱着重新凑过来的狸花猫,抬起脸来。她的容貌极美,不同于中原女子的温婉,眉宇间带着草原的疏阔与纯净,肌肤宛如新雪,竟让千乌都觉得其人仿佛真有几分神性一般。

  而耶律质舞看着千乌,竟没有什么疏离感,进而便直接用带着奇异韵律的汉话问:“千乌,我母后说,我以后要留在这里,和他一起生活。你是这里的人,我有没有什么需要做的?”

  千乌并无什么神态变化,只是道:“你且安心住下便是,一切自有郎君安排。”

  “郎君?”耶律质舞若有所思,走了几步,却见萧砚从外间大步回来,脸色几无表情,他步履如风,看见耶律质舞的装扮后,便下意识想要展眉点头,却在尚有几步路程的时候,看见耶律质舞突然停下了脚步,进而带着草原女儿特有的坦率,对他自然而然地唤出了那个刚刚才学会的称呼。

  “郎君?”

  这两个字,被她念得清脆又自然,尾音带着一点微微上扬的疑惑,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练习,干净得不掺任何杂念,纯粹得如同草原初展翅膀的雏鹰。

  然而,萧砚的脚步却是倏地一顿,然后用锐利的目光瞬间钉在耶律质舞脸上。

  不过几息过后,他负手而立,没有应声,只是对千乌微微颔首,进而头也不回,身影迅速消失在通往内书房的重重帷幔之后,留下主厅一片异样的寂静。

  耶律质舞蹙了蹙眉,回头去看他离去的方向。

  千乌虽并不知晓内情,却也只是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巧妙地隔断了耶律质舞可能追随萧砚背影的视线,平心静气道:“奥姑,且随我来。”

  虽是萧砚临时安排,但千乌还是迅速敲定了一处地方,复而亲自将耶律质舞引至一处僻静的园林所在。而此园独立成院,古木森森,却是已经属于秦王宫之外的地域了。

  “你且暂居此处。一应所需,吩咐她们便是。”千乌指着侍立一旁的四名侍女,然后并有两个之前的漠北侍女也一同在此处,皆是眉目低垂,对着耶律质舞神情恭谨自然,不见半分怠慢或疏离。

  耶律质舞没有多问,母后早已给她讲过,在中原要多看多学,她一直记着。且她也本能地觉得这番安排必有深意。

  于是一边在将怀中那只猫递给千乌的同时,她那双灵动的眸子闪了闪,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得直接而纯粹:“千乌,我刚才……罢了,你能不能帮我问问他,”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认真,“他还记不记得,和我有一场比武约定?”

  千乌闻言,唇角极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似是忍俊不禁,又似无奈。她只让耶律质舞留下这猫,承诺会安排专人照料,便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那两个漠北侍女一时面面相觑,却也只是在自家若有所思的大萨满身旁一言不发。

  千乌既去,却并未立即回府。而是动身来到外院一处僻静厢房,却见方才所有有过目睹奥姑行踪的亲卫、管事、杂役,皆已被无声召集于此。人数不多,十余人,但显然皆是王府核心之人。

  房门紧闭,外间风雪甚重,里内却有炭火烘烤,倒是尤为温暖。千乌立于众人之前,脸上依然不苟言笑,但也并无什么冷意,只是平静道:“今日之事,乃王府绝密。关乎郎君清誉,更关乎国朝邦交大计。你们今日所见所闻,无论巨细,皆需烂在肚里。若有一字一句,不慎泄露于王妃、侧妃、或府内外任何无关人等耳中……”

  所有人几乎不用听后面的话,便已齐刷刷跪倒一片:“我等明白!谨遵夫人之命!万死不敢泄露半字!”

  千乌淡淡地看着匍匐在地的众人,便已不再多言,转身推门而出,寒风卷着雪沫涌入,瞬间吹散了厢房内肃然的气氛。

  书房里,萧砚一把推开雕花木窗。狂暴的风雪瞬间卷入,吹得他鬓发飞扬,带有宽袖的绯袍猎猎作响。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他不过微微眯眼,半点表情都无。

  只要稍稍一想,就容易想到适才与耶律质舞在箱子内外对视的场景,进而就自然想到述里朵,便让他不由发出一声冷笑。

  其实这件事,倒也不至于让他太过尴尬,甚至都谈不上被冒犯。述里朵本就是成熟的政治人物,她的举动自有其前因可循。

  甚至真要仔细计较,这反而更能说明,述里朵此次是真心实意地俯首认错了。毕竟,选择将女儿交给他,而非其他人,其中的含义她不可能不明白。纵使草原上或许存在类似的习俗,但所谓共侍一夫这种事,在述里朵这般心高气傲的女中英杰心中,其屈辱性无疑是相当沉重的。

  若论及个人野心与对人性幽微的洞察,述里朵无疑是最洞悉萧砚之人。无论是昔年幽州献上龙袍之举,还是当下送女之行,她总能以一种看似悖逆常理的方式,精准地切中萧砚权欲的核心,予其最深层的满足。这份对人心的精准拿捏与操控,令人不得不叹服。

  但话说回来,这件事无论如何,到底也还是让他有几分烦闷。

  刚娶了女帝……府里还有个雪儿,如今又来个烫手山芋?

  开春!雪一化,立刻让公羊左带上亲卫,把她原封不动地给我送回去,一刻也不许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