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万水星
我不知道我现在的表情。我是在哭吗？在为了这个带给我父亲一般感受的老人为他而哭吗？我的脸上已经分不清哪里是泪水哪里是雨水，完全，分辨不出来。
和那时候一样呢。这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七十、法夫纳
“哼，真是个不识好歹的家伙。明明可以多活一会儿，居然自己跑上来送死？”
塔瑞希尔站在忽然来临的大雨中，表情嘲讽地看着躺在地上的麦克白，还有落在不远处的那把大剑。
麦克白似乎在冲锋的时候将莉米娅给打晕了，莉米娅跟枫月躺在一起，但枫月身上的热量却让雨点没办法接近，直接蒸发在了半空，莉米娅很神奇地没有被打湿，静静地躺在那里，静谧得像是沉眠的睡美人。
我转过头，看了看莉米娅，眼神空洞，任由长发粘在额头上，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精灵小姐，看吧，这就是费尽心思想要保护的人类。这么脆弱的物种，你真的有保护他们的必要吗？你自己拥有永恒的生命，他们终究只是你生命历程上的旅客罢了，根本不可能跟你相提并论啊。你真的以为，你可以保护得了他们？”
“闭嘴”
“嗯？你说什么？哈，看来是脑子糊涂了呢，连自己在说些什么都不知道吗？那我就再说一遍吧精灵小姐，我跟你说这么久已经很看得起你了，我劝你最好还是老实一点，你身上的伤让你根本无法跟我对抗，我只需要动动手指，你就得回归精灵们的灵魂本源了呢”
“我跟你说给我闭嘴！”
猛地抬头，撕破密集的雨幕，我朝塔瑞希尔吼道，他像是被我这突然爆发的吼声给惊得停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忽然间变得有些茫然，但很快就重新变回了蔑视与惬意。
“哈哈？开始愤怒了吗？愤怒带来的没有好下场哦，精灵小姐，你根本没有机会也没有力量与我抗衡，就凭你，能做到些什么？看看吧！看看你身后！那就是你费尽心思想要保护的家伙啊！结果呢？他变成一具尸体躺在你面前了啊！”
塔瑞希尔歇斯底里地咆哮道，表情逐渐狰狞可怕，双手抬起仰望天空，闭上双眼，感受这从天而降积蓄了很久的雨水。
“这就是胜利这就是胜利的滋味啊！你体会到了吗，精灵小姐？哦不，你体会到的只有绝望而已，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绝望地颤抖，跪拜，然后将你那可怜的小小身体给匍匐在地匍匐在这红殿的顶层！”
“我叫你这王八蛋给我闭嘴啊啊啊啊！”
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我抓起不远处的黑镰，朝塔瑞希尔吼叫着投掷，黑镰在空中划出一道无力的弧线，被力场护甲轻松挡下，在地面上炸开一阵清脆的声响。
我再次跌倒在地面，身子就跟灌了铅似的，动弹不得，双手也抬不起来，整个人根本没办法进行一丝一毫的挣扎。
“你是在给我挠痒痒吧，连我的力场护甲都打不破，你还有机会把我给击败吗？而且啊你真的以为，我是在孤军奋战吗，精灵小姐？”
黑袍的老人举起右手，弹了一个响指，随着他这一声响指，红殿的后方瞬间出现一张巨大的黑色魔法阵，从那巨大的魔法阵里，升起一只巨大的黑色身影！
“看吧！精灵小姐！这就是给你带来绝望的东西！这就是世界上最强大的物种之一！你们一直以为劳尔斯那家伙才是咒法召唤的大师？那家伙掌握的不过是皮毛而已！真正强大的召唤法术，是可以直接从异界俘获如此强大而美丽的生物前来的啊！就像是那边与那丑陋白龙交战的伟大龙神一样！那才是完美的生物！完美！”
巨大的黑影扇动翅膀，在帝都着陆，龙脚将原本就被破坏了的皇宫建筑给完全压碎，极端巨大的黑影将阴沉的天空都给笼罩，也挡住了那倾盆的暴雨。
龙颈上遍布锋利如刀刃的鳞甲，全部都被巨龙自己给竖起，雨点在上面潺潺流下，漆黑如那最幽暗的浓墨。
巨龙·法夫纳，领主级，LV80，100w/100w。
巨龙法夫纳，尼伯龙根之歌中负责永恒守护莱茵黄金的恶龙，对每一个觊觎黄金的人施以诅咒，用火焰将他们给吞噬殆尽。
做梦也想不到，我会在异世界见到这传说中才存在的黑色巨龙，这样来说在它头顶看见某黑Ruler也不是不可能了？
照史诗中所叙述的，齐格飞如果没有手里那把受诅咒的剑的话，是不可能把它打倒的如果真像传说中那样，只有屠龙勇士齐格飞手中的巴鲁蒙格才能对他造成伤害，那么，巨龙法夫纳在这个世界就是无敌的，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摧毁它。
我回头看了一眼麦克白，他静静地躺着，血水与雨水混杂，在地上摊开一片暗红。
他是为保护我而死的一个男人为了保护我而死，即便我现在的身体已经不再是以前那样，我还是要朝击杀他的家伙怒吼，为这个死去的男人复仇！
塔瑞希尔仰头看了一眼法夫纳，眼中的神色虔诚得像是狂信徒，我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个掌握了如此之多知识的大法师会变成这样，我也无法理解他对黑龙的信仰到底是从何而来，就像他不理解我和麦克白一样，我们之间的差距，不只是生命的永恒与否我是人类，我坚信这一点，我也终将步入生命的尽头，我也终有一天会面临死亡，但在死去之前，我对这个世界留下了什么？这个世界对我给予了什么？
低下头，我沉默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娇小的脚上蹬着白靴，在长时间的奔跑中沾满了灰尘与泥水，但只需要轻轻抖动一下就可以除掉它们我不想那么做，那样只会显得这具身体跟正常人不一样罢了
我，苏慕朔，只想做一个安安静静的正常人啊！
“低着头不说话，精灵小姐你是傻了吗？看见如此美丽的奇迹，是不是感到灵魂都被深深地震撼了？在这巨大的奇迹面前颤抖吧！跪拜吧！”
塔瑞希尔朝我咆哮道，巨龙法夫纳也仰头长啸，天穹中点亮一道灿烂的闪电，几乎将黑色巨龙的身影给点燃。
我站在那里，低着头，无声地握紧了黑镰，将手里那张贺卡揣进背包，狠咬牙关。
“麦克白等着吧，你最后的请求，我一定会将它实现的而且，塔瑞希尔”
抬头，我跟黑袍老人隔着密集的雨幕对视，虽然长发遮住了我左眼的视线，只有右眼看着他，但我自己都能感觉到眼神中深深的杀意。
“我要那家伙，给麦克白你陪葬！”
七十一、雷云轰鸣
塔瑞希尔看着我，忽然爆发出响亮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还真是，这还真是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之一了啊。精灵小姐，你刚才说什么？你要我给那位已经死掉的皇帝阁下陪葬？你的脑子是进水了吗？原来精灵们淋了雨就会变蠢吗？”
笑声持续了很短一段时间，天际的另外一边便绽放一道明亮的光辉，同时，我的通讯频道里传来慕晴的紧急通讯。
“老哥！你在红殿上面吗？快卧倒！卧倒躲避！”
“？”
我稍稍愣了一下，仰头，看向被光芒点亮的法夫纳。
我感觉不到什么感情的波动，我感觉不到我内心的波澜，现在的我，就像是沉默的冒牌货那样，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任何外露的情感，只有残留的淡淡的哀伤，对逝者的淡淡的哀伤。
没有什么所谓了，我现在唯一的目标
我放低视线，看向面带笑容盯着我的塔瑞希尔，微微眯眼。
只有他，只有这个混蛋我必须要亲手杀掉！
闪光从巨龙的身上绽放，与此同时，我的视野中弹出红色的警告窗口，伴随着慕晴在紧急通讯频道里的吼声。
“老哥你准备好了吗！准备迎接冲击！”
爆炸声，璀璨的闪光，爆鸣的声浪，在红殿顶层绽放，在法夫纳的身上炸裂开来。我清晰地看见了一道白色的光柱，撞击在法夫纳的身体上，将这只黑色的巨龙给震得后退两步，但也只是后退两步而已，虽然黑龙发出了疼痛的咆哮，但仅仅是咆哮，等光柱消失，在它的脖子上连一点刮擦的痕迹都没有。
寂静，整个帝都，整片天空，包括发出这道光柱的位于远方的那艘飞空艇，都是一片寂静。除了我和塔瑞希尔，所有人都对这震撼的一幕感到畏惧，对那咆哮的巨龙感到恐惧。
毫无疑问，那是大和级飞空艇的舰前主炮，七阶法级别的轰击，曾经一击贯穿了嘉伦王国的得梅因级巡空艇，但连这只黑龙的鳞片都没能击碎，就跟之前对朵莉尔的攻击那样，没有一丝作用哦不，有那么一点，让黑龙感到蚊子叮咬一般的疼痛。
“哼，真是天真的家伙，就凭那可怜的七阶法，也想对这伟大的生物造成伤害吗？”
“见鬼，攻击无效！老哥你快逃！我们火力掩护你！约翰娜舰长！所有火力朝那黑龙倾泻！务必要把它给挡在那里！”
紧急通讯断掉，飞空艇的炮火全部倾泻到法夫纳身上，密集的爆炸几乎把雨点给截断在空中，但法夫纳顶着炮火重新走上来，皇宫在他的脚下颤抖，如同末日来临。
“居然还不死心。精灵小姐，我想，你应该很乐意看见这黑龙的怒吼吧？而且能死在它的嘴里，也算是对你的无上荣誉了呢！”
黑龙金色的双眼盯向我，朝我张开龙嘴，深吸一口气，尖锐的龙齿咬合在一起，齿间点燃浓烈的深紫色火焰！
而后，黑龙朝我张开巨嘴，一如之前朵莉尔朝飞空艇喷吐的龙息。
我面无表情地仰头，看向那来临的巨大火团，沉默地举起了黑镰。
龙息降临。
红殿顶层似乎点燃了一簇巨大的烟花，在雨幕中绽放，巨响将整个帝都都给包裹其中。
法师护甲与力场护甲挡下了席卷而来的浪潮，塔瑞希尔负手而立，站在龙息过后的烟雾前放声大笑。
又一个可以阻止法夫纳毁灭整个圣诺法的生物消失了，在法夫纳伟大的龙息之下消失殆尽，接下来，只要法夫纳能够协助那边龙神大人的分身去对抗不完整龙化的可怜白龙，把那可怜白龙的翅膀给扯断撕碎，整个圣诺法，都将匍匐在巨龙的怒吼之下！
一想到这里，塔瑞希尔的笑声就变得更加狂妄，直到另一个声音打断他。
“你在笑什么呢，白痴。”
“？！”
黑袍老人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浓烟之中，烟雾被重新落下的雨水给打散消失，重新出现在烟雾中的那个身影，那个一身白袍，长发几乎搭到地上的高佻身影，圣洁如神明。或者说，她自己就是神明。
我看着面前这重新出现在世界中的身影，还有她回头朝我抱歉的一笑。
“对不起哦，小慕朔我来迟了。”
“拉娅拉娅？是你吗？”
我仿佛在梦中，喃喃自语道。被龙息笼罩的那一刻，我几乎以为自己死定了，原本答应麦克白的承诺也没办法实现了，深深的恐惧感充斥了我的内心，但当这个白色身影出现的同时，我才发现，这个不惜打断自己法力恢复也要在现世现身的女王大人，才是我最大的后盾。
女王大人朝我伸手，蹲下身，把我揽入怀中，像是母亲的拥抱。
“对不起，对不起。真是嘲讽呢，我明明答应了慕朔的师父的结果还是没能做到完美呢，克里斯丁老头，只希望我接下来可以勉强弥补吧。”
把我从她温暖的怀里松开，拉娅起身，轻轻摸了摸我的脑袋，转身，看向那只牙齿间夹杂着火焰的巨大黑龙。
“记载于异界诗歌中的凶恶巨龙巨龙·法夫纳，凡人是绝不可能把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生物给召唤出来的，是谁给了你这种权利？”
拉娅朝塔瑞希尔质问道，黑袍老人被突然出现的拉娅身上的超凡气质给镇住，一时间无法反驳这个语言即力量的女王大人，即便女王大人的法力值只充填了一半，实力只有之前的一半而已，但这么多魔力，已经足够了。
“不愿意回答吗。让我想想，比较擅长对付传说生物的人应该就是那个装嫩的老太婆了吧，我现在的魔力似乎也只够召唤那老太婆了呢。”
一边自言自语道，拉娅张开双手，她的脚下浮现一只白色的魔法阵，随着她嘴里的吟唱逐渐闪亮。
“嘁，虚弱到必须用吟唱了吗，也罢，就当没事干背书复习吧
“暴雷的掌控者！喷薄的雷云！自星界暴雷中诞生，于星辰间缥缈游荡之人，聆听我贯穿天穹的呼号！绽放蓝色愤怒的雷霆！召来汹涌咆哮的轰鸣！”
拉娅看了法夫纳一眼，闭上眼睛，双手自然地垂下，静谧如天神的雕像。
“你裁决世间的一切，一如审判罪恶的天平。你以灿烂亮蓝的光辉，奏鸣天穹灰色的咆哮！
“谨以此身，以此雷霆，召唤，神明裁决的雷霆！”
整座红殿在主人的吟唱中低鸣，闪电与雷声猛然密集了起来，全部都聚集在拉娅头顶，密集得像一轮新的蓝色的太阳，而就在蓝色太阳爆发的同时，降临于世间的那个影子，让暂时关闭了自己情感的我都为之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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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阶法，神明召来·雷云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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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拉娅刚才施放的法术，拉娅用这个法术，将神界的雷云星神给直接召唤而来！这才是真正伟大的召唤！这才是神明的召唤！如天穹撕裂般的怒吼！
从雷霆中缓缓降临的身影，低头看了一眼站在红殿顶层的拉娅。
“为何将我自顶层位面跨越两层位面召唤至此伟大的圣法星神？”
极威严的声音伴着雷霆响起，直接指向拉娅，只不过，为什么这声音听起来有那么几分奇怪？虽然用的是精灵语，但似乎跟我这具身体的声音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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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丝，???，LV???，法师；LV???，吟游诗人，【雷云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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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云星神，莉莉丝，掌控雷霆与毁灭的神明。但令我万万没想到，这个在拉娅口中“整天装嫩的老太婆”，她的身体居然跟我这具身体差不多高？
黑色长发，一身黑色的礼服，浮在环绕她自己的雷云之中，面无表情地盯着拉娅，声音非常年轻甚至可以说是稚嫩，但除了拉娅以外恐怕没多少人知道这个雷云星神的真实年龄了吧。
“雷云星神莉莉丝，我以神明召来之契约为立，对你下达本次召唤的首要指令。”
拉娅同样以精灵语回答，也不管她到底听见没有，但我总觉着塔瑞希尔听着都有些困难，不过既然是从神界被召唤至此的神明，应该有什么办法的吧。
那些都无所谓，只要，只要这位雷云星神能够达成我的请求，什么都无所谓！
“我们之间已经订立契约，在我被召唤之时，我将竭尽全力达成。”
“首要指令，也是唯一的指令。驱逐那条异界的迷途巨物。”
拉娅开口说道，但下一个瞬间，她的身形便骤然变得涣散，像是魔力被瞬间抽空了一般，回头朝我苦笑了一下。
“这具灵体的魔力量好像只够下达一个指令呢对不起，慕朔，收拾那家伙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拉娅”
我看了看拉娅，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停顿了半天，我终于是说出了那句话。
“谢谢，拉娅。”
“能帮到小慕朔你就很好了哦。接下来，勇敢地上吧！”
灵体在雨水中消失，浮在雷霆之中的雷云星神淡淡地看了一眼灵体消失的拉娅，一言未发，但她的眼神中似乎也多出了一些东西，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好好休息一下吧，拉娅。喂，那边的小丫头，那个穿黑衣服的家伙已经跑掉了哦，你如果不赶快一点的话会跟丢的哦。”
名叫莉莉丝的呃，少女？老人？算了用少女来描述吧朝我开口说道，我扭头看向那个从红殿边缘张开御风术逃跑的身影，二话未说，朝莉莉丝点头示意，自己也是加速追了上去。
我说过，只有塔瑞希尔，我要亲手杀掉。
七十二、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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