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约翰留着长长的胡子
整个德安以北地区，战场形势一片混乱。
卢香亭最初的计划是打通道路增援德安，后来计划变成原地坚守击败进攻的北伐军，再变成收拢三个团有序撤退，现在有序撤退也做不到了。
陈天衡给徐向前的任务是以一团兵力掠袭摧毁卢香亭的炮兵，让这个师在后续的战斗中战斗力降档，如第一团还有余力，就再整建制消灭一些卢香亭的部队。现在的情况是摧毁炮兵团已完成任务，消灭卢香亭的部队这就……说不清楚。
现在就像围棋两个旗鼓相当的棋手下到了中盘厮杀阶段，孙传芳的三条大龙每一条都在激烈战斗中，每条大龙都没做出两个眼来，都有可能被屠。
南浔铁路德安-九江路段，作战参谋刘咏尧带着第一师师属侦察营和警卫连，急匆匆赶路。
刚建立起来的侦察营还不能担当侦查任务，姑且算它是个步兵营吧。这是第一师能抽调出来的“预备队”。
临近荞麦岭时，刘咏尧看到了那列被摧毁的装甲列车。锅炉大爆炸把装甲列车推出了轨道，歪在跌路西侧，装甲列车上一片狼藉，甚至还能看见孙传芳军的士兵尸体。
“你们是6师的部队吗？！”
刘咏尧看到了一些人。
萧劲光：“6师16团的！你们是1师的部队吗？”
刘咏尧：“是！我们要向前方增援！你们还能打吗？能打就跟着一起上吧！”
第117章
防守荞麦岭的第6师16团刚才连续承受了卢香亭的三波进攻，虽然勉强守住了阵地，但整个团都被打得七零八落。敌军退去后，萧劲光清点人员，战前1200人的团只剩四百个没带伤的。
阵亡者中还包括第16团的党代表林选敏。
行吧，那师党代表就暂时代理16团党代表一职。
刘咏尧请求16团能战的官兵集合起来加入队伍，萧劲光表示同意，但团长曹云银反对。
“我的团都打成这样了！回去半年都缓不过来！还要把这最后一点人给送掉吗？”
刘咏尧：“曹团长，在1师1团的历史上，每一个与我们对阵的敌人都被打垮了；在1团的历史上，历次战斗，也从来没有送掉任何一个连。”
曹云银：“……”
萧劲光：“曹团长，你与一部分16团官兵留在原地，看管铁甲列车的俘虏，照看伤员，我带一部分自愿去的官兵参战吧。”
得到曹云银默认之后，萧劲光对16团剩下的这四百多人大声道：“16团的弟兄们！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我们刚才坚守这阵地，孙传芳的军队来打我们，大炮轰，铁甲车打，我们死伤了不少兄弟。这口气能咽下去吗？他们刚才揍了我们一拳，我们难道不应该反抽他们一耳光吗？”
“古话说，无湘不成军，还是三湘子弟的，就站起来，跟我去打北洋军，让他们尝尝我们的厉害！”
16团的官兵刚才有的惊魂未定，有的精疲力竭，但在萧劲光的动员下，逐渐有士兵站了出来，自动排成一排。
一百。两百。两百一。两百二。……两百六十。
刘咏尧点点头：“都以自愿为准则，不强拉，我看差不多了。”
萧劲光：“不愿意去的，请把剩余的子弹手榴弹，转交给出战的弟兄。”
……
有这一波湘军加入，刘咏尧带的这支生力军增加到了800多人，越过荞麦岭-马回岭阻击线，抵达第一团团部，也就是原孙传芳军炮兵阵地的位置。看到刚才把他们轰得半身不遂的孙传芳军大炮现在东一门西一门丢得满地都是，16团的那两百多个兵心里顿时觉得舒坦了许多。
“刘团长，这是师部派来的最后的增援，侦察营，师直警卫连，还有路上收编的两百六十湘军16团的官兵。”
徐向前：“师部居然还能挤出援军，那好，我重新安排部署……啊？啊？！”
陈天衡和师部所有能调出来的参谋骑马赶到。
半小时前，德安城的战斗终于接近尾声。城内已无大股的敌人抵抗，陈天衡便将剩下的工作交给陈明仁，骑马赶到了第一团指挥部。
“徐向前，你现在的战斗打算和具体部署是什么样的？”
徐向前：“第一营与2师4团在歼灭孙军第5团，已经快要全歼了；三营在孙军5团的战场侧面，距离不远，负责阻止孙军6团向第5团靠近；二营在这里阻击，蔡田铺，阻止第7团逃离。刘参谋的援军抵达后，拟快速发起对孙军第6团的围歼战，缩短整场战斗所需时间，减轻二营压营力。”
陈天衡：“现在需要马上发起对卢香亭师师部的进攻。因为卢香亭现在战意已弱，我猜他早已萌生独自撤退之心，只要他发现孙军5团被全歼，那个方向再无枪炮声传来，他会立刻拔腿就走，逃回后方五省联军总司令近卫团的位置。”
刘咏尧：“卢香亭师部有大批粮食弹药等辎重，还有从炮兵团逃离的几门山炮。”
陈天衡：“比粮食弹药更重要的目标，头号目标，是卢香亭本人。”
……
“一营二连！立即脱离当前战斗！转向卢香亭师部发起攻击！”
一团通讯员找到二连所在位置，徐向前已来不及起草军令，通讯员是口头传递命令。
林彪：“都有哪些部队投入攻击卢香亭师部？！”
“一营三个连全部脱离当前战斗投入！补充营会填补这个位置！具体作战部署由宋希濂及三位连长视战场形势决定！除此之外，师侦察营、工兵连也全都会参战！记住，口号：活捉卢香亭！”
通讯员传完话，上马飞奔而去。
林彪：“刘志丹、伍中豪、曾中生！”
三个排长：“到！”
林彪：“我们二连是距离卢香亭师部最近的连，我们要从全局着想，让二连对战斗结果发挥最大效力。所以我们要抄到后面，卡退路。你们每个排带一挺重机枪，沿北行山路行军1公里，刘志丹排上团山，伍中豪排上杨子岭东坡，曾中生排上杨子岭西坡，各自用重机枪封锁自己当面的道路与隘口。都记下了没有？”
“记下了！”
林彪：“时间宝贵，我不进行全连整队了，你们回去找齐全排战士就立即出发。我随最后一个出发的排走！”
……
第一团补充营又一次在战斗中用上了。这次补充营也是居高临下阻击，难度没上次围歼苏四师时大，因为现在孙军第5团正在被胡宗南锤来锤去，马上快完蛋了，第二连占的这个位置主要是兜住三五成群向后逃窜的孙军第5团士兵。
友情参战的260名湘军第6师官兵被萧劲光编成了一个五排制的加强连，加入三营阻击孙军6团的方向。
“你们是第2军第6师协助战斗的？你们……算了，来都来了，都进入阵地吧。”
三营长李默庵觉得现在的阻击防线稳固得很，并不需要什么加强或增援，这添进来的两百多人就先在观众席，等对孙军第6团发动总攻的时候再让他们上。
“你们打退了孙传芳军多少次进攻了？”萧劲光问。
“三次。他们一次比一次进攻间隔时间长，”李默庵说，“看，远处那拨人，又是列队又是训话，整整五分钟了还没动。”
“难道他们……”萧劲光再仔细看看阵地前方，成片成片穿着北洋军服的士兵尸体，觉得好像不用问了。
“营长！他们开始进攻了！”
李默庵：“照例处理。”
李默庵就一句话，其他不用多说，阻击线上的三营士兵就自动做起了准备。在立姿或跪姿战壕里，三百多名士兵起身端枪，但并没有立即开火射击。
李默庵：“我们营在协调排枪齐射。根据前三次阻击的经验，对面特别吃这一套。”
有大约10个军官在战壕里猫着腰来回穿行，一边穿行一边嘟嘟地吹着哨子。阵地上就全是此起彼伏的哨子声。吹了一会儿哨子，萧劲光发现阵地上有人居然开始竖起小旗子，一面，两面，……三面。
三面小旗子都竖起来后，李默庵动了。他掏出自己的手枪，嘴里喊道：“预备——”“砰！”
“砰~~~~~~！”
三百多支步枪在不到1秒时间内全部开火，爆震的枪声就跟炸雷一样在山谷丘陵间回荡。
这还没完，三百多名士兵在射击第一发子弹后，又用整齐划一的动作拉栓退壳，重新装弹，然后又是“砰~~~~~~！”
孙军第6团仰攻阵地的士兵被步枪齐射打得魂飞魄散，有一些中枪的士兵几乎是飞滚着跌落下山的。幸存者的爬坡动作全改成向山下狂奔，第三营的轻机枪在恰当的时间开火，都是“哒哒”“哒哒”的短点射，收割逃窜的孙军士兵，一直打到超出轻机枪的有效射程为止。
萧劲光：“李营长，你们营，以前，请的是英军的教官？！”
……
沈家村。中央陆军第2师师部。
卢香亭早就发令让三个步兵团回到师部旁边，可等到下午5点，三个团一个都没有回来，看似是被北伐军分割包围了。
卢香亭用无线电向九江发报求援，可离他最近的司令部近卫团没做好进攻准备，得从再往后的部队里抽一个混成旅过来支援。在这段时间里，卢香亭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把师部后挪到安全地带。
最终还是没有挪，但卢香亭也做好了防御准备。沈家村外圈的房屋砸出了机枪射孔，村外晒谷坪圈着辎重队的挽马和大车，师警卫部队和辎重营就在晒谷坪外用大车围出了一圈环状的防线。
但他没想到的是，北伐军的迫击炮弹第一轮就打向了晒谷坪的挽马场。被炮弹爆炸的巨响惊吓到的一百多匹挽马集体发疯，有十几匹马挣脱挽具四处奔逃。负责填补防线的辎重营士兵下意识地跑回去要制服受惊的挽马，这时候，防线外的北伐军进攻了。
卢香亭一开始还镇定地统筹全局布置防守，但没一会儿，北伐军的手榴弹就能扔进沈家村里了。
“司令，司令！我们掩护你撤退！快走吧！”
（卢香亭除了是中央二师师长，还兼任五省联军之浙军司令）
卢香亭：“我不明白！北伐军到底有多少人！”
“他们在围攻德安！他们还有阻击阵地！他们还能同时包围我三个团！还能分出兵来攻我的师部！”
“他们第四军第七军是飞过来的吗？”
“司令！司令！前方有伏兵！我们换一条路走！”
“司令！司令！前方也……有伏兵！我们换一条路走！啊！”
卢香亭和身边的参谋、秘书在几十名卫士掩护下拼死突围，冲出了沈家村，走入了卡位小王子林彪把守的路口。从这条路口退出来，另找路北逃，结果又落到了卡位小王子林彪把守的路口。
又损失了几名卫士，卢香亭一行人总算脱离了路口的火力范围，在野地里深一脚浅一脚，朝着九江的方向蹒跚前行。
当一行人眼前出现一长排的带着大帽子的北伐军士兵时，卢香亭身边的参谋和秘书已经手软脚软，精神体力双疲乏，都有点不想跑了。有的秘书甚至一屁股坐在地上。
“砰”“砰”“砰砰砰砰……”
短步枪一通齐射过后，北伐军每个士兵都从腰间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狗腿刀，开始冲锋！
“不许动！缴枪不杀！”
工兵连连长游步瀛冲向了敌军队伍中身穿北洋将官服的长脸大汉，狗腿刀换到左手，右手掏出柯尔特M1911A1：“把刀放下！举起手来！”
第118章
卢香亭是下午6时被抓的。
孙传芳的援军是6时20分出现在第一团视野内的。
孙传芳本人是晚上9时离开九江登上“决川”号炮舰的。
虽然北伐军还没兵临九江城下，但早点上军舰到时候可以拔腿就溜，人身安全也比较有保障。这条“决川”号炮舰的排水量近千吨，比较能扛。
（“决川”号后来改造成为中国第一艘水上飞机母舰）
……
德安-九江战场。
第一团抄底卢香亭的师部时，孙军第5团最后一股敌人放下武器选择投降。
与此同时，第1师炮兵营对困在原地的孙军第6团实施炮击，这是围歼孙军第6团的战斗序幕。
第1师炮兵营的山炮在一天之内转移了几次阵地：从德安城外转移到荞麦岭后面，再从荞麦岭转移到这儿，刚好赶上围歼孙军第6团。
不过这一战对炮兵营来说应该很轻松：包围圈中的孙军第6团没有大炮，炮兵营可以放心开火而不必担心对方反击。
“天马上要黑了，夜间炮兵机动移位不便，北面孙传芳的援军在蠢蠢欲动，”陈天衡说，“歼灭第6团之后，这场战斗到此为止。”
徐向前：“嗯……”
陈天衡：“二营在蔡田铺，阻止孙军第7团逃离，到目前为止他们的任务完成得很好，但是天黑以后战场的不确定性增大，我们可能发动夜袭一举击垮孙军第7团，但敌也可能趁夜色四处逃窜。说实话，像眼前这个孙军第6团那样，在原地有板有眼地起环形防御阵地的敌军我不担心，我担心的是漫山遍野到处乱跑的。”
刘咏尧：“从凌晨打到傍晚，两旅四团的中央二师被我歼灭3个步兵团，炮兵团也基本歼灭，师部参谋部被抄，俘虏师长、参谋长、一个旅长和2个团长，中央二师已经完了，孙传芳就算退回他的江浙老巢，也没法原样重建了。”
“我想的是，我们打苏四师那一仗，比这要干脆利落得多。”徐向前略带点遗憾。
陈天衡：“这大概是孙传芳的头号主力和2、3号主力的战力差别。你看刚才歼灭的第5团和眼前这个第6团，攻防都是学的日本师团，连构筑的环形阵地都是日本步兵条令里规定的尺寸。虽然他们学日军只学了点表皮，但也够让他们在战场上不会被一招秒杀了。”
徐向前调整部署，让蔡田铺的二营脱离与孙军第7团的接触；一营、侦察营与孙传芳援军保持接触且战且退，只要留够时间运走师部缴获的弹药物资就行。至于围歼第6团的作战计划，则不需要修改，执行即可。
炮兵营不紧不慢地对孙军第6团炮击了25分钟，在它周围，二营、补充营、湘军16团加强连、1师警卫连、胡宗南2师4团之一部陆续进入攻击出发阵地。
自愿参战的湘军加强连没想到自己真的要参与围歼孙传芳军，这支部队就在半天前还把自己打得狼狈不堪。不得不说，总攻发起时，加强连从上到下全都兴奋莫名，一发出冲锋号令，都是嗷嗷叫地端枪就上。
只是和一团的各支部队相比，加强连就像是高端氪金玩家中混进的一个免费萌新，连冲击队形都是一条长纵队，队形还过于密集。
陈天衡离开歼灭战的现场，在他眼里，孙军第6团已经是一坨死肉了。
“你们二营在蔡田铺抓了那么多俘虏吗？看来第7团被你们削了不少肉。”
脱离接触的二营回到一团团部附近，三百多人带着两百多个附录。
王尔琢：“师长，猜猜我们抓到了什么”
孙军第7团团长韩光裕被带到了陈天衡面前。
王尔琢：“我们接到命令，脱离与敌军的接触，敌军发现挡路的没了，就分股向北自行撤退，我们发现敌军混乱不堪，有机可趁不捞一把说不过去，就又回头冲了一下子，粟裕的第的四连准确定位了逃跑敌军中的大官，消灭了这一股敌人，抓到了他们的团长。”
陈天衡：“第四连，粟裕？等等，那李光韶呢？”
“李光韶在南昌病倒了呀，粟裕现在是代理连长。”
4连连长原先是1期的李光韶，这场战斗前换成了粟裕。粟裕一当上连长就来了个小惊喜。
抓获的这个团长意义可不一般，虽然第七团跑掉了八九百人，可他们团长没跑。在刚刚的歼灭战中，包围圈里的孙军第六团团长投降当了俘虏，加上二营带来的这个，孙传芳的中央第二师四个团长全部被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