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利维坦
然而,李山泽的笑声却在下一秒戛然而止。
他的笑容如同被冰霜瞬间凝固,眼神骤然变得冰冷而锐利,仿佛两把出鞘的刀锋,直刺维克拉姆的心脏。刚才的轻松和玩味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够了。”李山泽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如同重锤敲击在维克拉姆的心头。
“你的表演很精彩,维克拉姆·钱德拉赛卡。但我的耐心,已经耗尽了。”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枪,黑洞洞的枪口,精准地对准了维克拉姆的眉心。
“如果你再敢说一句废话,或者再敢装傻充愣——”
李山泽的食指,轻轻地搭在了扳机上,那细微的触碰声,在寂静的地牢里被无限放大,如同死神的倒计时。
“我保证,你会比你想象的,更早地去见你的湿婆神。”
维克拉姆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那双原本充满狡黠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纯粹的恐惧。
他知道,李山泽这次不是在开玩笑。
他的瞳孔因为惊讶而放大,他的额头上瞬间爬满了冷汗。他眼睁睁的看着李山泽偏转枪口,缓缓扣下了扳机。
然后,砰的一声枪响。
子弹呼啸着撕裂空气,精准地击中了维克拉姆的右腿膝盖。
一股剧烈的、撕心裂肺的疼痛瞬间从他的膝盖处爆发开来,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烙下,又像是骨头被生生碾碎。
维克拉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猛地抽搐起来,蜷缩在铁笼里,像一只被踩扁的虫子。
鲜血立刻从破裂的裤管中涌出,染红了铁笼冰冷的地面。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的冷汗混着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剧痛让他几乎无法思考,只有本能的颤抖和呻吟。
他死死地捂住伤口,指缝间却不断有温热的液体渗出,那触感让他感到一阵阵眩晕。
“啊……啊!我的腿!我的腿!”维克拉姆的声音带着哭腔,嘶哑而绝望。
他从未想过,这个“不开化”的蛮子,竟然真的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他以为李山泽只是在虚张声势,以为自己的“无用”策略能让他全身而退。现在,他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了血的代价。
李山泽冷冷地看着他,枪口依然冒着硝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火药味。
李山泽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怜悯,淡漠无比。
这种淡漠反倒是让维克拉姆·钱德拉赛卡格外的恐惧。
李山泽顿了顿,似乎在等待维克拉姆品尝恐惧,随后,他的枪口再次微微偏转,指向维克拉姆的另一条腿。
“如果你还想保留你的另一条腿,或者你的双手,你的舌头……我建议你,现在就开始说实话。我的耐心非常有限,钱德拉赛卡先生。”
事实证明,维克拉姆那套“非暴力不合作”的策略,在绝对的暴力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维克拉姆只是拼命地点着头,苍白的脸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他努力表示自己一定配合,一定无条件配合。
李山泽觉得这样的维克拉姆看起来比刚才那副谀词如潮的模样要顺眼多了。
“很好,让我们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的来。”李山泽露出了一丝微笑,“感谢你的合作,钱德拉赛卡先生。”
329 遗志
在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枪,腿几乎废了之后,维克拉姆·钱德拉赛卡终于老实了。
不过也许是剧痛之下导致的思维混乱,也许是他必须控诉些什么来让他缓解痛苦。他说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思维非常跳脱。
“那些沸腾贤者的白人,比如西奥多·兰开斯特或者巴纳姆女士,他们对美国的热爱几乎比得上我对美国的鄙视!”
这是面对李山泽的问题,维克拉姆·钱德拉赛卡正式的开场白,他表情抽搐,额头上冷汗滚滚,哭号着说道。
“他们这些白人也许是天经地义的认为他们是美国这片大陆的统治者,这种不经思考的乐观令人发疯!”
“而这种快乐的天真下面隐藏的本质是残忍,任何天真都是建立在残忍之上的!”
“当然也包括巴纳姆的天真!”
“她天真的以为自己能弥合沸腾贤者内部的矛盾!她以为芝加哥那种凭空而来的交易数字是炼金奇迹!”
“啊!芝加哥交易所的闪光电子祭坛上……天真的人们唱着赞歌庆祝黄金源源不断的诞生!仿佛那是永恒的炼金术!”
“他们把别人的土地、矿井乃至生命都换算成抽象的资本元素!金融炼金的本质是什么?就是把整个物质世界抽象出来,把人们的辛苦劳动抽象出来,假装这些抽象元素是凭空产生的!是源源不断的!是生生不息的!”
虽然维克拉姆依然喋喋不休,牢骚不断,不过考虑到他已经开始说到正题了,李山泽便耐着性子,听他继续说下去。
“沸腾贤者的组织结构?”维克拉姆吐着血沫的嘴抽搐了一下,冷笑起来,“在巴纳姆去世之后,沸腾贤者就已经事实上宣告分裂,根本不存在组织结构这种东西了。”
“原本药谷的坚持认为炼金术的原则是等价交换的那一派炼金术士,本来就对把圣地设在芝加哥期货交易所十分不满了。巴纳姆不得不把大巫师的办公室设在药谷,来维持这种摇摇欲坠的脆弱平衡。”
“然而这又引发了芝加哥派的抗议,认为大贤者常驻新泽西对弥合学派的分裂并无好处。”
“芝加哥距离药谷直线距离1100公里,为了平衡,几番争吵之下,巴纳姆不得不在距离两地路程几乎相当的地方,也就是克利夫兰,买下一套房子,然后住在克利夫兰,然后每天用巫术赶路去新泽西。”
李山泽这下明白自己为什么最初是在克利夫兰遇到夏莉了。这竟然还有空间上搞平衡的考量在里面。
看来沸腾贤者的内部分裂是个大问题啊。
“大问题?何止是大问题!简直是……是癌症!是他们这些白人自己种下的恶果!”
维克拉姆嘶哑地吼道,声音里充满了被压抑的愤怒和痛苦。他挣扎着想抬起头,却又因为腿上的剧痛而跌了回去,只能趴在地上,用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李山泽。
李山泽觉得,至少这种不加掩饰痛恨让这个印度人比之前那副谀词如潮的模样真实得多。
“药谷至少还知道什么叫等价交换,什么叫物质守恒!他们还相信炼金术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可芝加哥那群……那群该死的江湖骗子!”
他猛地啐了一口血沫,仿佛要将心中的恶心吐出来。
“他们根本就是一群披着炼金术士外衣的吸血鬼!他们把那些无辜的人的血汗,把这片土地的生机,都变成了他们电脑屏幕上跳动的数字!”
“他们仿佛天真的认为这片土地的生机是不会断绝的!所以压榨的格外残忍!”
“他们管那叫金融炼金?呸!那叫空手套白狼!那叫无中生有的诈骗!”
不愧是药谷的炼金术士,门户之见确实很深,甚至直言不讳的称呼自己那伙在芝加哥的同行是江湖骗子了。
李山泽缓缓点头。
维克拉姆的身体因为抽搐而颤抖,他指着自己血流不止的腿,眼中充满了怨毒。
“他们以为自己是神,能凭空创造财富!他们把那些期货、期权、衍生品,那些虚无缥缈的玩意儿,说成是比黄金还珍贵的炼金产物!”
“他们甚至想把整个世界都变成一个巨大的赌场,让所有人都为他们那些虚假的数字而疯狂!”
“他们根本不明白,真正的炼金术,是需要付出、需要牺牲的!是需要与自然、与元素进行深刻的对话的!而不是坐在空调房里,敲敲键盘,就能变出金子!”
“巴纳姆那个蠢女人,她还妄想弥合这种分裂!她以为只要她来回奔波,就能让那些药谷的保守派和芝加哥的疯子握手言和!”
“她根本不明白,这根本不是什么学派之争,这是理念的根本冲突!”
“药谷的人把芝加哥那帮人当成亵渎者,当成异端!而芝加哥那帮人呢?他们把药谷的人当成老古董,当成阻碍进步的绊脚石!”
“他们甚至在争论,到底是用传统的坩埚和炼金炉来提炼魔力,还是用那些该死的‘数据流’和‘算法模型’来‘模拟’巫术的流动!”
“模拟?模拟个屁!巫术是活生生的,是需要感受的!不是那些冰冷的数字能概括的!”
维克拉姆的呼吸变得急促,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让他更加愤怒的事情。
“他们甚至想把那些古老的炼金阵图,用什么区块链技术来加密和共享!加密?共享?他们是想把所有秘密都变成公开的商品,然后从中渔利!”
“巴纳姆的死……哼!”维克拉姆突然冷笑一声,眼神中闪过复杂的光芒,有痛苦,有怨恨,也有那么一点幸灾乐祸。
“她就是被这种分裂活活耗死的!她以为自己能成为救世主,结果呢?她只是一个被两边撕扯的傀儡!疲于奔命!”
“她死后,沸腾贤者就彻底一拍两散了!如果不是有她在勉力维持着,芝加哥和药谷两看相厌!早就不想一起过下去了!”
“现在根本就没有什么最高权力者!只有一群各自为政的疯子,和一群……一群像我这样,被他们利用完就抛弃的倒霉蛋!”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然后咳嗽引动了他腿部的伤口,让他的表情越发的扭曲。
也许是疼痛难以抑制的关系,维克拉姆看起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就这样晕过去了。
我还没问到关键的地方呢,你怎么能就这么睡了呢?
李山泽可不会体恤维克拉姆,他站起身,就要去拎一桶水来。
然而在打开房门的时候,李山泽看到了门外站着的,表情复杂的夏莉。
夏莉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形在昏暗的走廊里显得有些单薄,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深邃。
她那双平时总是带着几分好奇和活力的眼睛,此刻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的风暴。
维克拉姆那撕心裂肺的控诉,以及他对巴纳姆女士的评价,显然一字不落地落入了她的耳中。
“夏莉?”李山泽的声音带着一丝意外,他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原以为她会避开这种血腥和肮脏的审讯。
夏莉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越过李山泽的肩膀,投向了地牢里蜷缩成一团已经陷入昏迷的维克拉姆。
她的眼神很复杂。
“我……我听到了。”夏莉说道。
李山泽可不想经历什么狗血事件,于是他抢在夏莉之前开口:“不管你听到了什么,现在都是维克拉姆的一面之辞。巴纳姆女士究竟是怎么死的,为什么死的,究竟是谁干的,她生前的宏愿是什么,现在都还并不明确。”
“我知道巴纳姆女士对你而言就像是母亲一样,但是在一切都明晰之前,你做出任何决定都为时过早。”
“维克拉姆现在身受重伤,神志不清,他的话里有多少是事实,有多少是因痛苦和怨恨而扭曲的臆想,我们都无从判断。他痛恨白人,痛恨芝加哥派,这让他对巴纳姆女士的评价充满了偏见。”
他向前一步,挡住了夏莉看向维克拉姆的视线,迫使她直视自己。
“你对巴纳姆女士的感情,我能理解。但正是因为这份感情,你才更需要冷静。”
“一个人的遗志,不是靠一个濒死之人的几句抱怨就能完全勾勒出来的。她真正的目标是什么?她为此付出了什么?她又被谁所害?这些问题,维克拉姆给不了你答案,至少现在给不了。”
李山泽的目光锐利而审慎,他试图穿透夏莉眼中的迷茫和悲伤。
“你现在所感受到的,更多的是一种被激发的冲动,一种想要为恩师做些什么的强烈愿望。”
“这很好,但冲动往往会让人做出错误的判断。沸腾贤者内部的矛盾,也许远比维克拉姆所说的要复杂得多。”
“药谷和芝加哥的对立,可能只是冰山一角。在没有掌握足够的信息之前,贸然介入,只会让你自己陷入危险。”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一些,但依然带着不容置疑的理性:“我们现在最需要做的,是保持清醒,收集更多确凿的证据。巴纳姆女士的死因,她的真正计划,以及沸腾贤者内部更深层次的秘密,这些才是我们真正需要去探寻的。”
“我们这不是正在逐渐接近真相吗?耐心点,夏莉。”
“只有当真正了解了全貌,我们才能知道,她真正的遗志是什么,以及你该如何去继承它。否则,你只是在盲目地追随一个被扭曲的幻影。”
李山泽的眼神变得更加认真,他直视着夏莉,语气中带着坚定的承诺:“我会帮你,夏莉。我会帮你查清楚这一切。巴纳姆女士的死因,沸腾贤者内部的真相,以及她真正的宏愿,我们都会一点点揭开。”
“这不是为了维克拉姆的抱怨,也不是为了任何人的偏见,而是为了你,为了真相本身。只有真相,才能让你真正地继承她的遗志,而不是被仇恨和误解所蒙蔽。”
李山泽伸出手,按住了夏莉的肩膀,动作虽然不重,却让夏莉感到了如山般的沉稳。
“夏莉,你不是一个人。我们会一起面对这些。但前提是,你必须保持冷静,相信我们能找到答案。”
夏莉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她原本紧绷的肩膀,在李山泽的手掌下,一点点放松下来。
她抬起头,那双原本被悲伤和冲动笼罩的眼睛,在李山泽坚定的目光中,逐渐恢复了清明。
“谢谢你,李山泽。”夏莉的声音依然有些沙哑,但已经不再颤抖,她很久没有这样正式的称呼他的名字了。
她轻轻地,却又无比真诚地,对李山泽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带着一丝疲惫,却也带着被点亮的希望,像是在阴霾散去后,终于透出的一缕阳光。
“我知道了。我会冷静的。”她轻声说道,眼神中重新燃起了坚定的光芒,“我们一起,查清楚这一切。”
作者的话: 感谢悟空的月票
感谢浅笑安然、小苹果112633、是阿吉啊的推荐票
身体不太舒服,今天只有一更了,请见谅。
330 斗智斗勇
冰冷的金属地板,像一块巨大的磨盘,碾压着马可·吉乌塞普·罗马诺的意识。
他挣扎着从深沉的昏迷中浮出水面,首先感受到的是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人用铁锤在他颅骨内反复敲击。
耳边传来一阵细微的金属摩擦声,沉重而冰冷,像是毒蛇缠绕着他的手腕。
他痛苦地呻吟一声,喉咙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
罗马诺勉强睁开眼,视线模糊地捕捉到四周的景象:冰冷的四壁,没有窗户,昏暗的光线,以及一扇厚重的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