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利维坦
我不是把条件跟你说的一清二楚了吗？
你自己放弃了，怎么又成我不按常理出牌了？
一头雾水的李山泽已经快要放弃用逻辑来理解美国人了。
“你这种未开化的野蛮人，没有被文明恩泽过的食人魔，见到我勇敢无畏的精神，彬彬有礼的绅士风度，难道不是应该立刻被我感化吗？你怎么能扭头就走呢？”
亚历克斯·德拉蒙德愤怒的指责李山泽。
这小子是活在梦里吗？
他是鲁滨逊漂流记这种无聊的白人至上的赢学话本看太多了吧？把脑子都给烧坏了？
这种抽象的蠢蛋，给他点好脸他就立刻什么恐惧都没有了，立刻开始赢上了，这就是美国的统治阶级吗？
李山泽叹了口气：“凯特，加倍招待这位德拉蒙德先生，连我的份一起。”
“啊！我明白了！原来这次要靠你了！塞勒斯·莫顿！”见李山泽不配合，亚历克斯恍然大悟，“原来是你这个机智的巫师一直忠心耿耿地隐忍不发，直到拯救主人于水火的走向啊！”
李山泽看了一眼象征性举着双手的塞勒斯·莫顿。
这巫师与李山泽交换了个眼神，他的眼神中写满疲倦和无奈。
“抱歉啊，我愚蠢的雇主啊！你把我的计划和盘托出了，我现在没办法救你了！”巫师懒洋洋地喊道，边喊还边对李山泽眨了眨眼。
李山泽会意，欣然抬起枪口指向巫师，说道：“是啊，你的计划已经被你愚蠢的主人出卖了，老实点，不许动！”
“什么——啊呀！”亚历克斯正要大声质问巫师，然后就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
凯特已经抡起骑枪，用枪杆敲断了他的小腿。
听到亚历克斯凄厉的惨叫，惫懒的巫师嘴角终于有了笑意。
作者的话： 最近新冠又来了。这破病简直没完没了了。
好消息，我本人这次没阳；坏消息，我老婆阳了。
因为要照顾我老婆，今明两天都只有一更，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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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6 “你的国度”
李山泽看着惫懒的塞勒斯·莫顿，笑了：“看来你不怎么喜欢你的雇主啊。”
“我必须认真说明的是，我不喜欢亚历克斯·德拉蒙德，纯粹是作为一个人类，很难接受自己有这样一个同类罢了。这其中不含任何其他偏见，与我和他们家族的雇佣关系无关。”
塞勒斯·莫顿叹了口气。
“想必您也对这位亚历克斯·德拉蒙德那异想天开的脑回路领略过一二啦。”
李山泽倒是很能理解塞勒斯·莫顿的牢骚。
如果说有什么比猪一样的队友更可恨的，一定是猪一样的甲方。
很不幸，塞勒斯·莫顿恰好有一位猪一样的甲方。
“是啊，您的雇主相当地——嗯，充满奇思妙想。”李山泽笑着摇摇头。
这场对话气氛有些怪异。
一个穿越时空的穿越者，和一个实力深不见底的巫师，两人之间的对话竟然充满了社畜之间心有戚戚的疲惫感。
这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驱使李山泽在被亚历克斯打翻的椅子旁边找到了在激战中保持完好的红酒瓶。
李山泽顺手拿起红酒瓶，还拿起两个玻璃杯，他随手倒上酒，然后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塞勒斯·莫顿。
“现在你的雇主恐怕没力气指责你啦，要喝一杯吗？”
塞勒斯·莫顿点点头，接过酒杯：“谢谢，我该称呼您李先生吗？”
“叫我李就好。”李山泽举起酒杯，“干杯。”
“呃，等一等，李。”塞勒斯·莫顿连忙制止了李山泽，见李山泽疑惑地停下，才继续说道，“你也叫我莫顿就好。”
李山泽端着酒杯的手停了下来：“怎么了？是酒有什么问题吗？我看刚才亚历克斯·德拉蒙德还喝这里面的酒啊？”
“呃，亚历克斯喝这个酒当然没有问题。”塞勒斯·莫顿嗅了嗅如血的酒浆，“但是据我所知，你出身的那个国度里，人们是不喝这些的，将其视为不洁。”
塞勒斯·莫顿这番话中透露出两个信息。
第一，这红酒中掺了不干净的毒品。
第二，他知道中国，而且还知道这个世界的中国禁毒。
砰的一声，李山泽将红酒瓶远远扔了出去，摔了个粉碎。
同时他还忙不迭的将手中盛着酒液的高脚玻璃杯也丢了出去，仿佛杯子中盛的是滚烫的开水。
塞勒斯·莫顿笑了：“所以你确实是来自那个东方的国度。”
一边笑，他还一边摇晃着高脚杯，仿佛在省酒。
“呃，莫顿，你明知道这酒有问题，还要喝吗？”李山泽忍不住问道。
他想问点更重要的事情，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现在李山泽可不确定凯特和詹妮弗的精神会不会受到伤害——所以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谈起了莫顿杯中的酒。
“唉，巫师因为过度使用精神力，所以精神状况经常出问题，尤其是在存在性危机的时候，一点点精神类的药物可以辅助他们渡过这种危机，让他们不再自我怀疑，恢复镇定。”
“这就很像那些艺术家为了寻找灵感，服用破坏大脑的药物。”
莫顿用老气横秋的口吻说道。
尽管塞勒斯·莫顿看起来很年轻，也就二十多岁的模样，但是他的口吻和他话语中的内容，说明了他绝对不止二十多岁。
李山泽可不觉得世界上有这么便宜的事，巫师这种唯心主义战士遇到存在性危机磕点药就过去了——嗑药真要这么有用，炼金学派的大巫师死前的遗言也不会是三个药厂的名字了。
“那么，代价是什么？”
“啊，很好，太好了。西方的年轻人已经没有凡事考虑代价的思辩能力了。”塞勒斯·莫顿的语气中不乏欣赏。
“是的，代价就是将越来越依赖精神类的药物，而且存在性危机带来的虚无感也会一次比一次更强，直到彻底被存在性危机吞噬。”
相貌年轻的巫师语气中颇为扼腕：“可惜，我年轻的时候也并不懂得这个道理。”
他摇晃了半天酒杯，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将酒液饮下——也许是李山泽那种鄙视瘾君子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关系，他颇为遗憾地学着李山泽的样子，将杯子摔了个粉碎。
“现在要戒掉或许有点晚了，但是我至少可以选择在没有存在性危机的时候不去主动服用这种药物。也免得让大洋彼岸的年轻人看扁了。”
塞勒斯·莫顿哈哈一笑。
“就像那些所谓的‘艺术家’很少有人真的能创造出什么颠覆性的艺术作品，其中至少99%的人只是以寻找灵感为幌子，沉溺在化学药剂带来的极乐之中。”
“巫师现在的成材率也越来越低了。想想看，巫师可都是欧洲来的白人秘密结社，现在却已经不得不开放接纳拉丁裔、非裔乃至印度裔的人成为巫师了。”
“就像是现在美国大企业中大量使用少数族裔高管一样——但凡白人能靠谱，哪里轮得到印度人上位当管家呢？”
塞勒斯·莫顿这么一说，李山泽就明白了，明白卡尔文·霍普究竟是怎样加入时骸兄弟会的了。
之前李山泽一直有些奇怪，时骸兄弟会是个明确的起源于欧洲的白人组织，在白人普遍种族歧视的情况下，卡尔文·霍普究竟是怎么被这个结社接纳的。
原来是因为白人已经找不到多少靠谱的了啊……
李山泽回想了一下自己遇到过的巫师，老巫师各个都看起来还挺正常的，夏莉之外的年轻巫师就各有各的抽象了。
不管是一眼就看上了无本万利买卖的奥丽薇亚·克莱斯托，还是植物保护主义者威廉·巴特纳，抑或是几次把李山泽气笑的詹妮弗·波顿，确实都跟正常这个词相去甚远。
怪不得之前时骸兄弟会的大巫师迪郎·麦基一见到夏莉，就想要收她当学生，竟然丝毫不以她曾经的老师是沸腾贤者的大巫师巴纳姆为芥蒂。
李山泽甚至觉得夏莉受到十八世纪的古典主义教育，可能就是大巫师巴纳姆痛定思痛之后，决定“回到过去的好时光”，亲手选定的培养继承人的方法。
“你很好，真的。你的国家也一定很好。”
“那个预言中必然将终结西方地上天国，所以被强行从所有西方人的意识中删除的国度。”
“在志得意满地宣布历史终结，并且将预言中的敌人从意识上隔离之后，他们一定没想到，只是不到区区四十年，年轻人就败落成这个样子了。”
塞勒斯·莫顿渭然长叹。
随后，这个巫师兴致勃勃地看向李山泽：“能给我讲讲你为什么要来美利坚吗？你来到这个即将败落的地方，是有什么特殊目的吗？”
话一出口，塞勒斯·莫顿就摇了摇头：“不，算了，这也不该是我操心的事情。这个无聊得行将就木的国家该怎么都好，还是给我讲讲未来，讲讲你的国家是什么样子的吧。”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中国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且不说李山泽并不确定在这个有着唯心主义力量的世界，历史会不会变得面目全非。
就算历史循规蹈矩地走到了1991年，他也无法想象一个如此彻底地硬脱钩之后，中国接下来会走向何方。
而且李山泽暂时也没有精力去畅想这个世界的祖国究竟会怎样。
因为塞勒斯·莫顿的这一番话透露出来的信息量格外的大。
“你说我的国家被从所有西方人的意识中删去了？那你呢，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一点的？”李山泽盯着塞勒斯·莫顿，问道。
“因为我不完全是西方人嘛。”塞勒斯·莫顿笑了起来，“塞勒斯（Cyrus）起源于古波斯语，因波斯帝国的居鲁士大帝而闻名。”
“所以，我还多少保留着一些关于你的国家的印象。”
“这么说，你是伊朗人？”李山泽好奇地问道，但是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巫师典中典的凯尔特人的红发，无论如何也无法把他跟波斯人联系起来。
是他用巫术改变了外表？
还是说，莫顿是伊朗和凯尔特人混血？
塞勒斯·莫顿看出了李山泽的疑惑，他回答道：“从分子生物学的角度来讲，我是彻头彻尾的苏格兰凯尔特人。”
“莫顿，Morton，在古代英语中意为沼泽中的定居点，而Cyrus这个名字也是来自于圣经，毕竟居鲁士大帝允许犹太人回归耶路撒冷嘛，被称赞为上帝的牧者。可是个好名字。”
莫顿甚至滔滔不绝地开始介绍自己的名字了。
然后他话锋一转，狡黠地眨了眨眼：“不过巫师嘛，你懂的，身份认同这种东西，同样可以唯心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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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9 对抗洗脑巫术的方法
这“俺寻思”未免也太方便了一点，甚至可以构建自己东方人的认同，从而躲过能够从整个西方世界的认知中进行剥夺的宏大法术？
李山泽毕竟不是巫师，他难以理解唯心主义的世界观。
不过看到塞勒斯·莫顿对他自己的操作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李山泽猜测这对巫师而言恐怕也不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考虑到接下来要从这位与居鲁士大帝同名的巫师口中打听消息，李山泽倒也不吝于捧场。
“什么？还能做到这种事？”李山泽用那种故作镇定露出几分惊讶的语气说道。
“哈！我也只是突发奇想。”
李山泽显然骚到了塞勒斯·莫顿的痒处，这位巫师得意洋洋的滔滔不绝起来。
“从希罗多德在《历史》中开创的‘西方理性’与‘东方欲望’的二元对立叙事中延伸出来的东方主义，持续地将西方文明的边界统称为东方，构建为静态、神秘、落后、女性化的他者。”
“我只是对东方主义反其道而行之罢了。”
“这种东方主义最初局限于小亚细亚和伊朗高原，后来随着西方人眼界的开阔，殖民边界逐步延伸，逐渐扩展到东亚，北非——甚至连马格里布都是东方。”
“马格里布如果算东方的话，那整个欧洲从地理位置上来讲，恐怕只有亚速尔群岛才是西方了。”
“所以东方并非地理实体，而是 西方为确立自身优越性而创造的对立镜像。”
李山泽万万没想到仿佛觅得知音的巫师莫顿像是做学术报告一样长篇大论起来。
李山泽悄悄的掐自己的大腿，强忍着不让自己打呵欠。
“马可波罗的《游记》中夸大你的国家的财富与奇观，塑造东方=财富+堕落的原始东方主义模板。”
“孟德斯鸠写《波斯人信札》，表面上是借波斯人之口批评欧洲的堕落，实际上却起到了将东方简化为道德讽刺工具的作用，强化了‘东方无法自我言说’的预设。”
“黑格尔在《历史哲学》中宣称东方处于历史童年期，你的国度和印度都是没有进步的文明，为殖民提供哲学背书。”
“福楼拜在《萨朗波》中把北非描绘为情欲泛滥的感官乐园，满足欧洲男性对东方女性的性幻想。”
“欧仁·德拉克罗瓦绘画《阿尔及尔的女人》以窥视视角将东方女性物化为沉默的欲望客体。”
“东方是什么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说你是什么，你就是什么。”
“东方可以是英国人笔下古代辉煌和现代落后的‘需要被拯救的文明废墟’印度，也可以是拿破仑口中以‘待征服的女性’为意象的‘揭开她的面纱’的埃及”
“东方主义不过是一种认知殖民罢了。是西方对东方的认知霸权。”
塞勒斯·莫顿有些意犹未尽，不过李山泽一见他话题到了一个阶段，就连忙开口，打断了他继续的演讲。
满口乱七八糟的“客体”、“他者”、“预设”，让李山泽想起他前世在互联网上遇到的网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