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侠吃香蕉
见他进来,众女自是要起身行礼,萧砚却只是抬手一压,然后随手拿了个花卷,道:“你们慢慢吃,今日校场点兵,我快迟到了。”
姬如雪遂悄悄瞪了他一眼。
女帝则掩着嘴失笑:“大王身为三军统帅,确实该以身作则、不可失时,不过好歹也喝一口热粥再走吧?”
正对姬如雪那一瞪发笑的萧砚,闻言不过笑道:“无妨,军营中亦有吃食,混一口便是。”
女帝自是依他,本还要起身相送,萧砚却又再度一挥手,折身便出门而去。
两个王妃在餐桌前相视发笑不提,萧砚离开秦王宫后,一众早已等候的天策府属官便纷纷随他骑马向西出固子门,到了城郭西北面的金水大营。
话说今日萧砚校场点兵演武,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早先拟就的禁军改制草案,在与女帝夫妻间商量完善了一二后,又拿给众属官、臣僚议论了几日,已终于下了决策。
乃是在禁军体系下,设置殿前司建立殿前军,以统领最精锐的殿前诸班值,负责宫廷宿卫和皇帝安全。定霸都、归德军便充为殿前诸班值全部,设殿前都点检一人,由萧砚兼任。
其后,则是侍卫亲军马军司、步军司,分别统辖禁军中的骑兵和步军部队,负责京城防卫和战时出征。而原属侍卫亲军在改制后的马军司,设铁骑军、控鹤军以直属骑兵主力;步军司则设龙捷军、虎捷军以直属步兵主力,二司都指挥使分别由王彦章、余仲任之,也就是被诸属臣笑称的马帅、步帅。
而三司直属的各军,又各分左右二厢,换而言之,禁军三司计十二军,共十二个厢都指挥使。
今日检阅诸军,除却禁军原有的兵马外,还有编入禁军的蜀国降兵。时至今日,除却史弘肇部驻扎在汉中外,撤裁了十来个军号的三司十二军,差不离有近四百个指挥,兵员超过十五万,逼近二十万。
检阅诸军是第一步,目的是为了裁撤老弱。
自朱温起兵至今,已有三十余年,其中存在一定数的老卒仍然在战场上拼杀,这种老卒固然战争经验丰富,厮杀本领强,但超过一定年龄,确实无法再与年富力强的青壮相较,且能在军中拼杀到这个岁数还未战死或者退役的,或多或少都已打拼出了家业,已然心存顾忌,惜命惧死,需要给一批安家费遣散回家。
还有一些则是被军中好友携带入军的年轻人,战阵经验不足,厮杀本领实在勉强的,便要直接淘汰出去,选拔出其中的精锐留下。
检阅诸军一事需要花费数日,先淘汰遣散一批,后面萧砚则会安排一场大演武,以各军的长途行军、战阵演变、互相攻防、突袭夺旗、战略达成等等的完成效果来进行考核,然后再根据考核成绩来精简禁军。
所谓强者留,弱者出,精简禁军后,禁军规模会被控制在十万至十五万左右,也就是需要撤裁一百至二百个指挥。
当然,阅兵后还能参加大演武的兵卒,自不能当作老弱对待,朝廷会给裁撤士兵提供土地、农具或小额贷款,引导其转为农民或手工业者,或下放至地方依据情况进行安置等等。
总而言之,这么一场必然花费半月乃至一月的撤军浪潮,虽然亦会花费大笔钱粮,但比打一场大战划算的多,并能显著提升禁军的战力,进而增加民间的生产。要知道,五万乃至十万的兵卒退伍回乡安置,带来的生产力绝非是普通流民和农户可比的。
于是乎,萧砚捧着一碗营中的汤饼三两口吃完,又迎着朔风与众文武臣子检阅各部军容,竟是热的全身大汗,一直忙到傍晚,也不说入城回府,只是在营中继续用饭,饭后又亲自走访各营,俨然是打算住在营中了。
酉时城楼上响亮的钟鼓声能传遍全城。宁静的秦王宫中,后园架在溪流上的弧线型木制天桥,在夕阳的余晖里如同一道人工彩虹。中央的湖面上波光粼粼,泛着橙黄的光泽。
这里虽不是皇宫,但也是实打实的五进大院,数墙之隔,和外面的气氛完全不同,没有半点市井的喧嚣和争斗,如同与世隔绝。
正王妃一天似乎也很忙,时常待在萧砚的书房里处理奏疏,虽说萧砚好像并没有当众说过让女帝代他评阅奏章,但从来没有人质疑过她。
说来女帝嫁到这里十余日,好像从来没对人发过火,甚至连严肃脸都没露过,整座秦王宫却无一不对她敬畏非常,就算女帝不管做什么事看起来好像都是不紧不慢的样子,但偏偏秦王宫内外所有事都变得井井有条,运转得当,人数比起曾经明明多了几倍,却无半点纷乱的感觉。
而侧王妃则每天都被带在正王妃身旁,秦王更是除了大婚那两天外,时常整天整天的不见人,所以府内自然都是千乌和巴戈做主。当然,应是前者做主的说法更准确一些,不过后者现今得了名分,硬是凑了上去后,好像也并不感到突兀,所以在外人来看,千乌和巴戈竟有种如胶似漆如同亲姐妹的错觉感。
“你说阿郎今晚会不会回来?”巴戈一边玩弄着盘在手腕间的血红色小蛇,一边问旁边捧着一卷道书观看的千乌。
千乌瞥了她一眼,继续翻页不语。
巴戈似乎早已习惯,毕竟若放在以往,她不说能做什么,定是要先用冷然的眸子暗恨千乌几眼的,而今却只是兀自毫无仪态的仰在椅子背靠上,暗恼道:“人家有洞房花烛夜,咱们俩怎么也该有吧……妾和妾,也当真不一样。”
“你若心中不平,自去找阿郎讲。”千乌头也不抬,淡淡道。
“你别说你不失望。”巴戈左右看了眼,复而斜视千乌,声音则不禁压低了些,道:“这洞房花烛夜,意义可大不同!”
“失望又如何,不失望又如何。”千乌依然语气淡淡:“阿郎行事,自有他自己的打算。禁军大事,本就比什么花烛夜更重要。”
巴戈有些愤愤,忍不住用手指弹着那血色小蛇的脑袋:“说白了,还是咱俩不重要!”
千乌嗤笑一声,应也不应。
巴戈看她如此模样,反而更愤,走过去啐道:“你就不能有点志气?”
“如何才算有志气?”千乌翻过一页,更是眼睛都不抬一下:“争了王妃的位子,就是有志气?”
“咳……倒不是这个。”巴戈一想起女帝那副绝美的面容,心头竟是有点寒意,忙摆手道:“我是讲,不说争位子,起码也要让阿郎对我们稍稍重视一些,例如……”
她眼珠子稍稍一转,脸竟有些发红,小声询问:“你可知阿郎最想达成的愿望是什么?”
“什么?”听到这一句,千乌居然合上了书,抬头认真相问。
巴戈遂凑过去,对她耳语了几句。
岂料千乌非但没什么羞意,反而双手拿着那卷书置于膝上仔细思索,然后反问道:“如此真能让阿郎更高兴?”
巴戈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一红道:“等你见识过了就知道了。”
不过在言语之间,她却是诧异于千乌的镇定,同时不禁暗想,千乌平时看起来一副云淡风轻不与外争的样子,真到了这种可以稍稍争宠的时候,也很是上心嘛。
千乌则在一言不发的思忖片刻后,突然伸手掀开巴戈的裙子,认真打量了一下她的腿,甚至还想上手摸一摸。
“你做什么!?”巴戈吓了一跳,急忙躲开,然后又惊又怒,有些认为千乌不尊重自己。
“现在你都要躲,何况是你说的那样?”千乌有些无语,皱起了眉。
巴戈感觉脸更红,急忙争辩道:“谁知道你突然掀裙子?”
千乌不理她了,继续翻开书看。
巴戈尴尬了一会,复又靠过去,伸手挡住自己的嘴,悄悄说道:“阿郎要是不回来,晚上我到你房间里去……放心吧,照我说的做,我们一定能把阿郎迷得不要不要的。”
千乌看了她一眼,继续看着书卷,只是不置可否。
巴戈无奈,她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而见千乌这副高冷样子,她才懒得伺候,冷着脸就走。
不过等到晚上,见萧砚真没回来后,她又认真想了一下,先支走侍女,等到深夜过后,悄悄走到千乌的院子里,待看见后者的侍女也不在,门也没锁紧后,才冷笑一声,潜入了进去。
第二日一大早,千乌和巴戈先后到东厢用饭。
“嗯?千乌夜里没休息好?”女帝先是看了眼千乌的脸,笑了一声。
千乌居然难得的有几分萎靡之态,这会只是奇怪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平静道:“王妃何出此言?”
“实在鲜少见你有过黑眼圈。”姬如雪在旁边也有几分好奇。
女帝倒是想到了什么,然后笑着好言道:“不必多想,大王昨夜让人带了口信,待忙完营中事后,自会回府休息几日,那时候当会好好弥补你们。”
姬如雪其实也想到了这一点,自然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她不会表现出来。没办法,萧砚只有一个,所谓分身乏术,哪里能一下顾及到所有人。
千乌却是好像呛着了一样干咳起来,然后摆着手不说话,脸也因为被食物呛着而泛红。
至于坐在她对面的巴戈,虽也有两道淡淡的黑眼圈,这会眼看着千乌,却是微微抬着下巴,隐有得意之态。
不料就在这时候,外间又是脚步大作,不过并非是向这边来的,女帝本还欲和千乌几人谈笑几句,见状便蹙眉让阳炎天出去询问出了何事。
片刻后,就见阳炎天表情凝重的走进来,道:“大王回府了。”
“嗯?大王不是说了这几日住在营中么?”女帝有些恍然,连萧砚的衣物都是她亲自收拾出来让人送到军营去的。而姬如雪几女则神态不一,巴戈却是稍有几分期待感。
“晋王李克用死了。”阳炎天道:“消息传回来后,大王便马上回府了,正召集群臣议事。”
只一瞬间,巴戈的脸色骤然一白。
第420章 请归晋国
“李克用仓促而死……”
汴京,天策府。从城外金水大营驰马回府,乃至一身衣甲都来不及更换的萧砚坐在大堂主位,望着几名被匆匆从府中各处公房召来,此时正在传递信函的心腹臣僚,脸上也是难得的严肃起来。
“李嗣源此人颇具野心,以侍父事于通文馆隐忍多年觊觎上位,这事不难猜测,但其人既然能隐忍数十载,又可凭借通文馆养出大好名声,便并非那蠢笨鲁莽之辈。此人月前在太原行刺李克用不成,而狼狈逃窜一事过于诡异,可按下不提,此番借兵变之机谋李克用于隰城一说……诸君以为如何?”
“不可轻信!”韩延徽作为心腹、首席,自然当仁不让,却只是连连摇头蹙眉。
“李克用此人,固然只知兵而不重政事,然其人毕竟多年晋王,于河东之根基、威望何其深重?若说李克用身死而李嗣源奋起与李存勖争斗,且其下文武或择君认主、或明哲保身,确有几分可能。但李克用既在,下面能有几人敢反他甚至逼迫其安危?更别说所谓兵变之晋国西路军主将乃是周德威,其人不说是追随李克用多年的老臣,亦是坚定的李存勖支持者,纵使是因为情报不明而盲目进逼太原,但只要李克用一露面,其人必然会第一时间约束住兵马,又何能让李嗣源寻到谋害李克用的机会?”
韩延徽说完,堂中众人或深以为然,或思虑不止,或捻须默然,总之一时并无第二个意见发出。
话说,萧砚宿于城外军营,乃是以秦王之身亲自坐镇禁军改制,若非是李克用身死的消息传来,他又岂能在这个节骨眼放下这一大事?但实在是这一从北面传来的消息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出乎意料,也太过突然了些,便是萧砚都不得不需要第一时间召集麾下谋士来议定应对之策。
所谓晋王李克用突然身死,虽然传回来的第一手消息稍显粗糙,但前因后果倒也勉强算得上是明了。
且说月前先有通文馆李嗣源、李嗣昭于太原举兵弑父不成,期间后者当场被擒不知死活,前者侥幸单骑走免。但由于通文馆在晋国的势力实在不小,晋王虽及时召李存礼回太原暂理馆事,但到底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谁也不知通文馆到底还有没有余力第二次暴起,据说晋国数万西路军便是以尽诛通文馆一言东进太原。
这便让人奇怪了,李克用既已通缉李嗣源并召李存礼回来安抚通文馆人心,显然已摆出了只诛首恶的姿态,西路军为何独独要赶尽杀绝呢?
按照之前众臣僚给萧砚分析的说法来讲,乃是晋国追随于李存勖的世子一派既见屠刀已出,便不打算罢手。
毕竟所谓通文馆十三太保,除却世子李存勖外,每一个都与晋王有父子之名,除掉一个李嗣源固然是大大削减了通文馆的势力与声望,但仅仅死一个李嗣源而已,其后的什么四太保、五太保乃至最后的十三太保,谁能保证他们没有心思并有余力继续领导通文馆奋起?
杀李嗣源一人是杀,除尽通文馆也是杀,好不容易抓住这一机会,通文馆不死个一干二净,反而不美。
而且按照众人的分析,李克用多年前创立通文馆,固然起初是欲以此来对抗玄冥教、幻音坊,但在事实上,通文馆最后也成了李克用拿来维系晋国朝廷、军方平衡的存在,若晋国军方势大反过来威胁到了他这个晋王,李克用便会启用通文馆来稀释、压制军方甚至是世子李存勖的势力,反之亦然。
与玄冥教、幻音坊这两个更似江湖势力的组织不同,通文馆的成员在晋国是可以出将入相的,拥有特殊的政治与军事力量,如果李克用培养得当,来日便可将通文馆作为政治遗产交给李存勖继承,用以维持朝廷平衡或者拿去达成其他目的。
总而言之,只要通文馆在,就算他李克用死了,李存勖也并非只有军方这一派可以指使,前提当然是李克用会除掉诸如李嗣源这等野心之辈,而显而易见的是,李克用正在做这件事。
但对于军方而言,若能单独成为世子甚至是整个晋国的倚仗,又何必留一个本就看不顺眼的通文馆继续恶心人?
天底下还有让通文馆这群虚伪文人,坐在我河东武夫头上的道理?
换而言之,这次对通文馆的屠刀一起,便让军方嗅到了机会,连李克用都一时不好收回去,而那所谓西路军不管是勤王也好,真的兵变也罢,进逼太原当然也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为世子或者是为了他们自己,将通文馆彻底连根拔起。把这群虚伪之辈的头颅在太原城下像糖葫芦一样串起来,让晋王晓得,晋国与世子今后真正的倚仗到底是什么。
但是,所以说但是,李克用这不是没死吗?他这个晋王不是还足以震慑河东吗?
按照情报显示,十月十三,在通缉所谓圣主李嗣源的第三日,晋王李克用先是传令让东面正回师太原的世子李存勖继续屯驻雁门,进而不过亲领鸦儿军五百,携带十太保李存孝、十一太保李存惠、十二太保李存勇西出太原。
而李克用既出太原,消息传至恰至隰(xi)城进而准备继续向太原进发的晋国西路军时,果然有一大半军官当场不敢再东进,就算有一些硬着头皮还想继续向前的,在见到了作为李克用使者的几个太保,确认晋王真的来了后,也瞬间就此认罪,原地停驻等候晋王检阅。
事情到了这里,其实已然顺利解决,甚至可以说顺利的过头,毕竟人的影树的皮,坐着轮椅多年不出太原的晋王都亲自来了,又有几人敢真的反了?
难道还要把晋王杀了再去杀尽通文馆不成?不说杀了晋王后还能不能达成后一目的,怕是世子李存勖第一个就要红着眼睛来把大家伙在隰城下屠个干净。
于是这场所谓勤王事本来就要如此不了了之时,突有消息传来,说是发现李嗣源似也在向西路军移动的踪迹,不过其人在被发现后,马上逃蹿入隰城东北方向仅仅四十余里的隐泉山内。
而转折点就在这里,距离自己大军亦不过数十里的李克用不知是何心思,只是于其处陡然止步,转而带着五百鸦儿军转向隐泉山,其后,便死在了彼处。
“如何死的?到底是所谓被李嗣源所害,亦或是死于他人之手,还是干脆就是一场骗局,仅凭这一封信函及不尽实的传闻,皆不可知也。”
枢密副使李珽亦也思忖道:“李克用再不济,左右也有五百鸦儿军,仅凭一个李嗣源……后者就算也有一些残部跟随,又哪里能威胁到李克用本人?”
“且说。”李珽又道:“按照信函上所言,最后收拾残局的,不是周德威,也并非李存孝等三个太保,反而是莫名冒出来的四太保李存仁,这前后……也过于古怪了些。”
主位上的萧砚敛眉不语,他固然清楚这些都与袁天罡脱不了干系,但情报缺失下,种种信息不能串联到一处,着实让人看不清真相到底是什么。
“晋王李克用身死,应是毋庸置疑……”岂料,一直未曾出声的敬翔确突然对韩延徽与李珽道:“这消息都已传至我们手中,起码黄河两岸都已大略知晓。晋国上下百万之众,其中官吏、将佐何其多,若听晋王突然身死,只怕先乱的是他们,真是骗局,骗谁?骗我们还是秦王?目的又是什么?诱导我国出兵?可若是想诱我国出兵,方法何其多,何必选这个代价最大的去做?”
韩延徽沉吟点头。
而李珽则皱眉道:“道理是这个道理,然其中诡异处却不得不防才对……”
“若说诡异处……”韩延徽突然捻须冷笑:“倒真有一点称得上诡异。”
堂上几人皆向他看去,而韩延徽只正色看向萧砚,道:“王上,此番晋王与李嗣源尽皆身死,得利者何人?”
萧砚并无什么表情:“如果抛去亲情而言,自是李存勖无异。”
不过萧砚刚说完这一句话后,却又陡然眯眼:“通文馆……似乎亦得利。”
其实说到此处,众人已然明白了过来,但韩延徽还是感慨点头道:“然也!此番这通文馆陷入窘迫,便正是因李嗣源而起,可只要晋王身死,不论李嗣源死活,通文馆都免不了会被晋军拿来泄愤,届时世子李存勖大约也只会放任。可若当下局面,乃是通文馆李存仁亲手剁了李嗣源的脑袋……信函上写的清楚,李嗣源得手后,本还有余力逃窜,正是李存仁当着残存鸦儿军的面将其斩杀,并悬其首级于军中。”
萧砚缓缓颔首:“既有李存仁出面了结,通文馆便表明了忠于李存勖的立场,倒也说得过去。”
李珽倏的摇头:“李嗣源留在晋国,本就是早晚都要死的……现在看来,竟是只有一个晋王莫名死了,然后成全了李存勖、通文馆甚至是支持李存勖的诸将?”
“倒也没有这么轻易。”韩延徽连连感慨:“需知李克用终究还有留通文馆为己用的想法,焉知其后骤登王位的李存勖会是什么心思?所谓十三太保,想必能被李存勖念及兄弟之谊的,当是寥寥无几。”
不过韩延徽又马上振作起来,正色道:“总而言之,不论通文馆会不会被李存勖拿去立威,晋国也必然因此虚弱一时……”
李珽也随之振奋,便是另外几个一直不怎么插话的郑钰等臣僚亦跃跃欲试起来。
萧砚召他们来此,所问还不是为了此事。晋国失了李克用,会不会内乱暂且不提,这种突发的大事落在晋国内部,一则王位不是平稳过渡;二则李克用之死到底有几分阴谋的意味在;三则作为继承人的李存勖还在雁门关,而原本正该被解决却没有解决的数万西路军,却也着实还聚在距离太原不足两百里的隰城,若李存勖未能及时回返太原处置后事,焉知会不会因此再次生出变故?
大好良机在侧,比起不久前所谓李嗣源弑父的事来讲,这才是真正的时机好不好。
“秦王。”敬翔皱了皱眉,竟是突然起身道:“老夫以为,要与晋国作战,若无灭国之心,若无直捣太原之力,当不可擅开战端!如若不然,恐会与当年的太上一般,陷入潞州泥沼般的境地。”
萧砚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点头:“敬相此言当是正理。”
而萧砚一开口,还有想反驳敬翔的人几乎是瞬间卡壳,不过这确也怪不得敬翔,就在不久前,大家伙才议定了说法,乃是要休养几年积攒国力,再一举而下河东。
不过……不过这不是良机已显嘛!
于是李珽到底还是起身对着敬翔拱手客气道:“敬相,所谓敌有隙则攻,无隙则挠之生隙,晋国此番必生内乱,合该抓住局势使其内外交困才对,且正是为了来日不会再次陷入泥沼,才该尽快抓住战机进兵!纵使不能一举灭其国,也能一战而夺其城、掠其地!”
敬翔捻须发笑:“李大夫所言确不失道理,然李大夫岂不闻‘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晋国固然内乱,然内乱何起?李克用虽去,然李存勖尚在。李存勖何以不亚其父?乃是其人之能、之智、之威一概不落,故能让周德威、符存审等老将之流亦为他如臂使指。李存勖既非庸人,又并有晋国人望,纵有内乱,其人又有何忧?只怕待我国进兵,反而能转而让其人迫使晋国上下摒弃前嫌,众志成城共抗外敌……”
李珽一阵冷汗,稍稍抬眼去看萧砚,却见后者依然没什么表情,遂只好勉力发问:“那依敬相所言,李克用身死,难道还是晋国的机遇不成?”
“倒没有这个意思。”敬翔失笑摇头,复而转向萧砚:“秦王,老夫只有一言,之前议定休养生息之决策,还算数否?”
萧砚不由失笑:“如何不算数?诚如敬相所言,区区一个李克用掉了脑袋,难道还要让天下人为此连累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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