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侠吃香蕉
大徐妃看着形似书房的偏殿,有些紧张,有心想要拒绝,但千乌的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只好将话憋着没有说出来。
千乌这个时候却又看了她一眼,道:“夫人把握住机会。”
大徐妃还未理解,千乌就已兀自离去,不大不小的书房内便只剩下了她一人。
前面的宴会声传到这里,已经有几分浅淡,大徐妃等了一会,察觉到四面的寂静后,有些害怕,向外走了几步,却又陡然听见一道脚步声往这边来,吓得又是往里一缩,双手更是下意识捂在胸前。
但她马上就瞪大了眼睛,只因持着一方卷轴进入此间的,正是萧砚!
萧砚同样有些错愕,他身上还有几分酒气,不过已被晚间的风吹得很淡。
他左右环顾了下书房,皱眉道:“你怎么在此处?谁让你来的?”
大徐妃瞬间就被萧砚的语气吓得自然要向下拜,但只在倏然间,她又从方才千乌所言中明白了过来,遂脑中霎时一白。
想到这里,她捂在胸口的手缓缓放了下来,然后迎着萧砚凌厉的目光,捏着袖口,双手合在腹前,轻轻屈身,声音发颤道:“上将军……臣妾……”
“出去。”萧砚却是冷漠出声。
大徐妃全身晃了一晃,她道:“是千乌夫人带臣妾来的……”
“?”萧砚愣了愣,然后仿佛想到了什么,遂简直是无可奈何失笑:“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她后面不会来让你做这种事了。”
大徐妃的脸上却是瞬间滚烫,她屈身往前走了几步,颤声道:“上将军,臣妾愿意的……”
“走吧。”萧砚懒得与她多说,自己更是直接转身就走,半点时间都不在这里停留。
大徐妃马上慌了,她几乎是一咬牙,人便已迅速跟了过去,而后双腿伏地,死死抓住了萧砚的后衣摆,声音愈加发颤:“上将军、上将军,给臣妾一个机会,臣妾……不想为王建殉葬……”
萧砚回头看着她,大徐妃也极力抬着头任由他打量,却见她略施胭脂、精心装扮过的容颜上有几分妩媚气,而玉白细腻且有光泽的肌肤在烛光下带着些许晃眼的光晕,妙曼的身段,合身的衣裳衬托出的腰骻曲线上,是衣襟褶痕展现的鼓囊囊轮廓,很有几分绮丽的意象。
一个年近三十,已为人妇的女子,能有如此气色,确也罕见。
“臣妾、臣妾……”
大徐妃小声道:“上将军就当臣妾给你醒酒……”
萧砚一时没有言语,大徐妃却已然开始壮着胆子用很是修长的手指开始解萧砚的腰带,复而盘起头发,声音艰难道:“谢上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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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大徐妃回到主殿时,宴会已近尾声,她衣衫齐整,悄悄用手帕擦着嘴角,眼中却隐有几分兴奋,但回到席上,却见王建已经稍稍清醒过来。
她遂急忙解释道:“方才肠胃不适……”
好在王建情绪很低落,并未计较这些,等到她回来后,很快就离席告辞。
但大徐妃却发现妹妹看她的目光很有些不同,有心想解释,不过最终也只是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复而长长一叹,回头看去,却见主殿外的长阶上,负手的千乌正向她远远望过来。
大徐妃瞬间如被针扎了一下般移开目光,脸上更是骤然羞红。
第400章 人生大事
汉中再美好,风景也更抚人心,萧砚挂念的却还是中原及北地,故在南郑犒赏完入蜀的全军后,就开始班师回朝。
从七月下成都,到八月回师,满打满算萧砚只在成都逗留了不到十余日,蜀国的军政他过问的也并不算多,彼时天策府的属官们还没抵达,随军的大部分都是武夫,就靠这些人显然顾不过来,只需留下驻军,其他诸事可交给天策府智囊团们来布局。
自然,会有夜不收留下来负责配合朝廷行事,同时组建千户所以供萧砚掌控川蜀,这条属于暗线。
驻军在剑阁的是神策军,都指挥使为史弘肇,此军新成不过四个月,战力并不算强,唯一一场战事,也只是两月前在轘辕关阻遏了一下从华州向南的感化军。但此军的忠诚度很高,且蜀地的精锐都已被萧砚迁往中原,只留这一军控扼剑阁关,以待今后与其他中央军轮戍。这便是明线。
萧砚并不与归德军主力一并离开,后者会在余仲和李思安的统率下走水路直返汴京,这样可以节省更多的路途与时间,而大批旧蜀臣僚与被迁往中原的蜀地军民都会一起出发。
而萧砚则带着此行最重要的俘虏王建与些许骑兵经陈仓道入岐,来时走的傥骆道虽比起陈仓道来可以节省两百多里路程,但很难通行,需频繁跨越河流,栈道易被洪水冲毁,且还要翻越秦岭主峰,沿途人烟稀少,补给困难。
军事急行或隐秘行动萧砚自然选择傥骆道,可寻常行路,自会选择沿途有拦马墙、驿站、行道树等完备设施的陈仓道。
归德军步骑满载而行,从夔州、江陵调来了近千条舟船用以运载,就算是顺流而下,等他们回到汴京,起码也要一个月后。
萧砚一行便简单的多了,几乎没有大行李,更没有什么仪仗,八月初几从南郑出发,因为道路相对平缓,只十日就已抵达青泥岭,这还是在沿途不断有入蜀梁朝官员来拜见的情况下耽误了行程,不然还能更快。
而在萧砚出蜀的同时,凤翔亦也收到了南面的信件。
连同信件一同带回来的,还有千乌那副后来补完的画作,就是萧砚弯腰在田里割麦那一场景,被千乌后来悄悄补齐了,并让信使捎回了凤翔。
“他为什么要辞拒秦王?”
姬如雪拿着那封萧砚写来的信件,看了许久许久,由衷为萧砚的成就感到高兴,不过最后还是主动问道:“难道有什么忌讳么?”
问完这句话,姬如雪便闷闷的微鼓起脸,气恼萧砚也不多写几笔与她解释解释……好吧,她想到这里,亦有几分心虚,因她彼时给萧砚写那封与岐国联姻的信,还要简单的多,只有几个字!
可她当时是不知道该怎么写呀!
姬如雪这会还清楚的记得,几月前她还未离开汴京时,萧砚在球市子里与她讲的话,说他夺取这天下,除却是要终结这乱世外,还想要没人敢对他的决定有所质疑。
不过萧砚一向是个理性大于感性的人,想必会理解她的用心的,但……他总不会因为上次的回信只有那几个字而故意也回得简单吧?
姬如雪捏着信角想了好多,女帝自然不会知道她的心思,只是在接过信件仔细看过后,方才笑着与她解释辞拒秦王这事后面的头头脑脑,譬如可以借机观察朝野到底还有多少人心未附等等,几与萧砚的想法完全吻合。
姬如雪瞬间就认定自己的主意一定是正确的,再说了,女帝如此美貌,萧砚那么好色,本就便宜他了!
在女帝面前,姬如雪一向是有些自惭形秽,虽说她以前一直不在心里面认为自己有多么漂亮,只是由不住萧砚反反复复的赞美她,这才逐渐有了一些自信。
“等真正受封秦王后,就没什么可以阻挡上将军的脚步了。”女帝轻轻执着姬如雪的手,道:“当初让你去接近他,应是我最正确的选择。”
姬如雪想了想,认为自己其实真的没做什么,自不会接受这一赞誉,不过她并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而是看向那幅画,转移话题道:“他居然还会割麦。”
其实她并不惊讶,因为在姬如雪的心目中,萧砚似乎什么都会,不过还是说了出来,她想让女帝更了解萧砚一些。
“据说那好几天他都会下田。”女帝拿起千乌写的信来看,不由发笑:“他还学会了赶牛耕地,每次回来两边裤腿都是泥。”
两人同时想象出了那一画面,嘴角便不禁露出了一抹笑意。
姬如雪观察着女帝沉迷其中的表情,遂轻声询问:“女帝认为萧砚是怎样的人?”
女帝有些讶然,脸颊更是莫名有些泛红,好在并不明显,她也不知姬如雪会不会看出来,不过她们现在的关系很亲近,其实就算看出来也没什么。
她脑中浮现出了一个朦胧的人影,萧砚与她见面的次数很少,上一次凤翔会晤,也已经是六个月前,但她莫名就是对萧砚的样子记得很清楚,于是就有些不好意思同时故作轻松道:“身如玉山、年轻俊朗,长的很好看。并且文武双全,志向高远……”
这时候,女帝却突然回头看向旁边笑得很开心的姬如雪,笑声道:“仅凭这种寻常男子的优点,据说汴梁就有好多女郎惦记他,好在他并不好女色。”
姬如雪一时有些迷茫,萧砚不好女色么?
怎么好像许多人都这么看他?
想到这里,她便指着千乌的信道:“可他明明……”
“这有什么。”
女帝沉吟了下,笑了笑:“大小徐妃本来就是他灭蜀的战利品,据说王建已经六十有余,并且近些年暗疾频发,已然余岁不多。王建死后,等待她们的唯有两条路,一则为王建殉葬,二则被其他贪图她们美色的人觊觎,但其他人又绝不可能担得起蜀国帝妃的名头,整个梁朝,只有上将军值得她们攀附,这才是她们余生的生存之道。”
“既是他的战利品,又主动献身,按耐不住很正常。”
女帝轻声对姬如雪出声,仿佛在给她讲述经验:“况且,有千乌替他搜罗美人,总好过其他乱七八糟的人近他的身。如今他在外面承受了你的愧疚,便会十倍补给你。且大小徐妃艳名满天下,留着她们,天下人总会胡思乱想,可若将她们赐死,她们的父兄又正是拿来安抚蜀地关键人物。与其纠结,这个情,何不我们来做?放心吧,似大小徐妃这些女子,只能是在外面的野花,可这两株野花,却已然抵得上无数芳草了。”
姬如雪一时怔怔,似觉好多知识瞬间灌入了自己的脑子。
女帝牵着她的手放在自己掌中,柔声道:“我知你为了岐国耗费了许多心思,有些话,我不会对你讲,有些东西,我却要仔细让你知道。
似他这样的人物,古往今来又有几个?身不由己的事他会有很多。岁月很短,可放眼过去,不过这几十年的光阴里,浩瀚的四海却都在他的眼前。漫长的岁月中,会有无数人追随他,敬仰他,恨不能为他献出生命。儿女情长的事注定只会在他的生命中占据很小一块,但与他的故事,却大有可能占据你的所有。所以于你而言,不是需要将他紧紧系于身边,而是在他回首之际,清楚归宿在何方。”
“女帝……”
姬如雪有些慌乱,站了起身。
“我知晓你放弃了什么。”女帝却不过笑笑,轻声道:“其实没有我,他一样能得到岐国。”
“不是的……”姬如雪先是一怔,进而竟主动握住了女帝的手,认真道:“他对你也非常感激、崇敬。他真的很尊重你。我纵使眼界远远不如你,却也看得出你为他付出了多少。萧砚虽然从未说过,但他不会不感念这些,他不止是因为岐国才要与你成亲的,他从来不是无情的人……从来不是。”
女帝莞尔,对她道:“但我也不是。”
姬如雪便略显茫然。
女帝则道:“与他的事,我会自己看着办。可亏欠你的,我不会视而不见。你只需记住,从今以后,我有的,你也有;我没有的,你也能有。”
说完这一句,女帝的心情竟然变得很好,不知是不是终于把藏在心里的愧疚讲给了姬如雪听。
或许回头去看,她当年将在战乱中沦为孤女的姬如雪带回幻音坊时,并未想过这随手的善意能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回报。甚至她本来就并不算得什么善意,幻音坊需要这些孤女,她就带回来了。所以当姬如雪会因此还她的恩,女帝也会想要加倍补给她。
姬如雪一时很动容,以她的性子,这个时候竟也有几分鼻尖发酸的感觉,眼眶霎时泛红,她便稍稍侧过身去。
她这时候终于恍惚的察觉出,自己对于幻音坊、岐国的感情,到底来源于何处。
女帝却只是轻轻拍着姬如雪的肩,无言的远眺着南面,神态轻松,似乎做了一件让她心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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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泥岭设有青泥驿,并在关键要点建有隘口,萧砚便在驿站里见到了一路从汴京赶至此处的天策府长史、东都留守、开封府尹韩延徽。
“劳烦藏明亲自走这一趟,我心甚愧。但这件事对我而言实在重大,思来想去,唯只有拜托藏明去办。”
萧砚扶起要拜下去的韩延徽,道:“可道(冯道)身处幽州,这件事委托他也实来不及……”
“为大王鞠躬尽瘁,是仆的本分。”韩延徽看起来很显瘦,但多时都特别严肃,这个时候亦也如此,正色道:“还请大王示下。”
其实韩延徽来之前,已然自己思忖过,他身兼东都数个要职,是半年来萧砚在秦川转战千余里而安心后路的磐石,虽说当下大局已成,形势安稳,东都汴京再无后顾之忧,可被萧砚千里迢迢召来秦川,实在很难不让他多想。
当然,坐镇成都的事韩延徽不是没想过,但可能性实在很低,并且之前萧砚早已有了川蜀几道的人事安排,犯不着再让他去大材小用,眼下这时候,重要大敌还是晋国,中心也当侧重在中原。
而另一个可能,便是萧砚或可能要更进一步!
直接越过所谓秦王,登基称帝!
韩延徽思来想去,认为这种事并非没有可能,虽说当下称帝,可能并不是最合适的时机,梁朝也并非真的完全没有反对声音,可若萧砚真的心急于此,同样想要跟着进一步从龙的,亦有一大批。
就说那些投效来的旧蜀臣子,只能选择跟随萧砚,且新朝若立,这些人也会被重用,大家原本还分属个什么梁国、蜀国,可若一时都聚在了新的政权下共事,而那些拥护朱氏的则变成了乱臣贼子,人心可能会迅速向一处靠拢。
……嗯,有绝对的力量支持大王登基,问题不大。
这般想着,萧砚却在思忖过后,缓缓道:“我需请藏明去为我下聘礼。”
韩延徽不由一愣,先是错愕,复而大喜,他急忙追问:“大王要娶妻了!?”
这真的是大事,而且是整个依附萧砚的贵族功勋集团的绝对大事!甚至真的要比较起来,称帝的事都需要往后靠一靠。
纵使大王打下整个天下,纵使真的称帝,但没有继承人,什么都白搭!大家伙多年的贡献全都没有保证!
就在几月前,冯道就以萧砚还无子嗣的原因劝谏他不要亲自犯险入蜀。
萧砚想的则要简单的多,他在这个世上,一无父母,二无兄长,唯一一个可以称得上是长辈的大爷,还不见得会出十二峒。
所谓明媒正娶,三媒六聘,都是需要长辈来牵头的,本人出面倒不像话,萧砚没有长辈,只有让韩延徽替他奔走。韩延徽是他麾下的第一幕僚,天下皆知,让他出面也实属诚意十足,排面拉满。
韩延徽按耐不住喜色,左右踱步了一会,一应流程已然在脑中完整浮现,遂问道:“大王,敢问是……”
“岐王胞妹。”
萧砚道:“李云姬。”
第401章 殿下
“宋王平灭蜀国……”
街上,有人突然间大声嚷嚷起来,李星云的耳尖瞬间一动,回头向着南面张望。
随着从南面赶来呼喊的人越来越多,这时候,街上往来如织的行人都自然被惊动,有人从小巷中赶出来,拉扯着一些相熟且神情激动的人询问;又有道路两旁酒肆、店铺里的顾客、乃至其它街巷的妇人都奔来打探,一时间街上许多人彼此混杂着,拥堵成团。
便是那原本应要端着茶水来给李星云上桌的店小二,这时候也瞪圆了眼,举着盘子就凑在门口向外头望,一时忘记了李星云这一桌客人不提,就是这客栈里见钱眼开的掌柜,都已然着急忙慌的走出去,与相邻的店铺老板们七嘴八舌的讨论起这事情的真实性。
这事情,对于寻常百姓而言仿佛不是那么重要,但如果落在这个时间段,却是尤为重要!
天下四分五裂,各路群雄二十余年来纷争不休,消耗了上百万人的性命,形势却几无变化,各方僵持多年,谁也奈何不了谁,国与国之间很难有太平时日。而战事一生,无数重担也只会压在百姓头上,商贩们更不得好过,只要战事吃紧,首先破家的就是治下商贾。
在这其中,岐、晋、蜀三家便素为中原大敌,摊在梁朝每个脑袋上的重负,也几乎是与这三国休戚相关。
蜀国对于中原的威胁并不算厉害,本来也不该与岐晋相提并论,但凡事就怕比较,想那江南诸镇,对我中原天朝毕恭毕敬,虽有吴国不时进犯,但大体而言都算是顺从,每年还会向朝廷上贡。
南方诸侯中,唯有蜀国一直在上蹿下跳,不时还会勾结岐晋进犯中原,甚为恶心。可就算是此辈如此让中原如鲠在喉,朱家皇帝多年来却一直拿其毫无办法,天下群雄中,也只有蜀国敢称帝,可谓是铁了心要与梁朝作对到底,所以在潜意识中,蜀国一向都是梁朝的大敌。
从几年前攻伐河北到去岁年末晋国迎奉李唐皇子,晋梁之间一直都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百姓们本就已经苦不堪言,偏偏又恰逢蜀国威胁边疆,朝廷便又因此发大军出征,梁朝百姓自然惶恐,生怕朝廷又要加征赋税,让生计愈发艰难。
但就是这么一个据有秦岭天险,并带甲十万的梁朝心腹大患,会被宋王一战而灭?
其谁信之?
“师哥、师哥……”
陆林轩瞥了眼坐在她对面的青衣妇人,凑近了一些,小声询问:“真的假的?”
“不能吧。”李星云敲着脑门仔细想了想,摇头道:“太夸张了,我反正不信。”
说着,他已然拍着桌子催促那店小二速速把茶水端过来。
街外却更加轰然,原来是几个官员在小吏的喝道簇拥下过街,同时手中拿着锣鼓不断重重敲击,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因极度亢奋而形成的病态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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