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人:诸位,一起复兴大唐吧! 第322章

作者:大侠吃香蕉

  “口供确实无误,张公子所言的替通文馆重新组建汴京据点一目的,看起来确实也没什么问题。”萧砚翻到下一篇,然后又笑:“不过李存忠的口供,可和张公子说的,不太一样……”

  张子凡心下一紧,下意识要抬头去看萧砚,但奈何眼前仍然蒙着那眼罩,怎可能看清萧砚的面容。

  他不禁暗暗着急,当时他与李存忠被擒前,自知逃不掉,还特意要求李存忠与他统一口风,为的就是迷惑对方,且组建通文馆汴梁据点一事也不算虚构,话术中当不会被寻出特别的破绽才对,九叔怎会暴露?

  在条案后故作平静的巴戈心下一突,有些讶异的看了下萧砚,她可知道那份记录上张子凡与李存忠的口供没有太大的出入。

  她有些头皮发麻,欲言又止,然一抬头看见萧砚似笑非笑的神色,便不再有多余心思,她本来就是直属于李克用这条线,何况还早就被萧砚戳穿,都自求难保了,管张子凡作甚。

  张子凡思路急转,但萧砚始终不再多出一言,张子凡硬是没有破入口,只好故作冷静下来,淡淡一笑:“哦?我那九叔难道还有我不知的任务不成?阁下不妨念来听听,也好让在下死个明白。”

  巴戈抿着嘴,不禁暗暗点头,传闻果然不假,圣主这义子果然有几分机警,好险就被萧砚这厮诈出来了。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巴戈不动声色的瞥了下萧砚。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萧砚却只是一笑,进而负手踱步:“让你知道又何妨?”

  “张公子与李存忠此行南下,可能确实是有组建据点的任务,但这仅仅是次要,你们此次之所以急着想要渡河南下,正是为了抢在那支在河北突然冒出来的兵马前面进入汴梁,是也不是?”

  巴戈顿时迷糊,难不成那口供上真有她疏忽了的东西?

  张子凡哑口无言,萧砚这番话虽也有漏洞,且言语模糊,只将他和李存忠二人的目的扯到了南下的定霸都身上,但只这一番话,却也八九不离十了,张子凡哪里还敢确定李存忠没有暴露。

  不过他到底还想挣扎一番,就要出声巧辩,但萧砚自不会给他机会,当即便淡淡道:“你义父李嗣源当时身处河北,亲眼看见大批兵马南下,便大胆预料中原或有变动,令你二人南来,是为散播谣言,蛊惑大梁人心,张公子苦心隐瞒,岂不知你那九叔早已将你卖个干净?”

  张子凡忍不住一愣。

  萧砚遂抬了抬下巴:“给他取下眼罩。”

  巴戈虽亦在愣神,但此刻也马上反应过来,急忙起身走过去。

  张子凡眼前一亮,便下意识微微闭眼,然后才虚眸去看萧砚,这个时候他自不会顾上一副异域面孔的巴戈了,他看清竟真年轻到过分的萧砚后,虽在大梁有些对不上此人的身份,但片刻后,竟有种在哪里见过萧砚的错觉感。

  “张公子方才说要死个明白。”萧砚叉手坐在条案后的交椅上,轻笑一声:“当下能不能死明白了?”

  张子凡自不会轻易相信李存忠真的会把实情一股脑说出来,但事实摆在眼前,又容不得他不相信,思来想去,只能猜测九叔可能受了酷刑,听见问话,他便当然也只能沉默。

  萧砚好像也不急,拇指有一搭没一搭的互相敲击着,只是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张子凡。

  张子凡叹了一口气,这个目的实则确也不算太重要,被揭露倒也没什么,他看了下萧砚身旁神色冷然的巴戈,倒也没有太意外,这个时代胡女太常见了,且别说是这等身姿妖娆的胡女,伴在王公将相身旁很正常。

  他只是看着一身紫袍的萧砚,想了半天也想不清萧砚的身份,但越看越笃定他对萧砚的面容眼熟,遂叉手苦笑道:“阁下若要杀我早就杀了,何必等到现在,不过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望解惑。”

  “说来。”

  “不知阁下是……”

  “站在你面前的贵人,乃大梁宋王、天策上将萧砚。”巴戈抢在萧砚之前出声,狭长眸子盯着张子凡,道:“河北兵马,乃宋王亲军定霸都,小子,还不大礼参拜?”

  张子凡一惊,终于明白为何会觉得萧砚眼熟了,他在通文馆不止一次见过萧砚的画像,且这厮与大唐废帝生的有七分神似,天下皆知,他曾经还特意寻过废帝和萧砚的画像比对,自然留有印象。

  但、但这萧砚不是大梁的冠军侯吗?怎的成了宋王?!

  还有这天策上将是怎么回事?朱温难道不知这个封号有什么含义?

  张子凡只觉自己的认知被瞬间冲击的七零八落,不过被囚禁了一个月,他怎么感觉自己就有些不知人间世事了一样?!

  不过他到底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一月前那支声势浩大的河北兵马若是萧砚亲军,那么结合萧砚当下的身份,这支兵马疾驰南下的目的便显然不言而喻了……

  这萧砚,莫不是已然兵变上位……

  张子凡感觉自己脑袋有些发僵,同时也瞬间理解了李嗣源为何要急着派他南下传播消息,如果抢先一步把萧砚在调集兵马的消息在汴梁传播出去,不说萧砚会不会兵变成功,大梁起码也有一场内战的好戏看。

  义父真乃高瞻远瞩……

  张子凡悔不当初,若自己成功,岂不是正好削弱大梁实力,使得晋国坐收渔翁之利?

  萧砚托着下巴,似笑非笑的眯起眼睛,看了下压根不敢回头看他的巴戈。

  巴戈有些背脊发冷,她知晓自己这番话大胆了,但她说的也都是当下众人皆知的东西,应该不算太刻意吧……萧砚肯定看不出来。

  她稍稍舒了一口气,回身挤了个笑色:“大王,奴婢去煮一壶茶?”

  “不渴。”

  萧砚只是看着下方的张子凡,淡笑道:“张公子说的不错,我确实不会杀你,让你来此,亦有一事问你。”

  张子凡迟疑了下,有些猜不透萧砚的心思,遂只好应道:“宋王若要我泄露通文馆机密,就无需多问了。”

  “你还能知晓通文馆机密?”萧砚哈哈一笑,然后并不给张子凡疑惑的时间,只是淡声问道:“李嗣源遣你南下散播定霸都的谣言前,是否没有把消息提前报给李克用?”

  张子凡莫名有些压力山大,萧砚看起来明明比他大不了几岁,但张口一个李嗣源,闭口一个李克用,让他在有些恼怒的同时,竟感到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威严在笼罩自己,这种感觉,好像就和曾经跟随义父面见晋王一样。

  而在这同时,巴戈亦也陡然心下一动。

  是了,一月前萧砚还未发动兵变,她也没有暴露,如果圣主将河北异动的消息提前上报给了晋王,那么她这里一样会在最快的时间内收到晋王的指示才对。

  圣主既能用张子凡和李存忠来散播消息,晋王亦能用她,且这条消息现今看来何其重要,若推回去看,说不定能让萧砚万劫不复,那么晋王不可能引而不发才对,晋王可不是优柔寡断的人。

  故只有一种可能,圣主并没有将这个消息禀报给晋王……

  巴戈眉头微蹙,思索着其中的关联。

  张子凡涉及朝堂不深,更不知李嗣源一直在防备着李克用,同时亦有些茫然,他哪里知道李嗣源在想什么,遂只是摇头:“在下不知。”

  “李嗣源若告诉给了李克用,我今日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萧砚笑笑,他自然不会将李嗣源被他派人伏杀的消息告诉给张子凡和巴戈,只是眯眼前倾过去:“那么我问你,你那义父李嗣源按而不表,可是在防备李克用,或者说,他在盘算着什么其他心思?”

  张子凡陡然一怔,进而马上反应过来,大声道:“宋王莫要在这搬弄是非!”

  “是不是搬弄是非,时间会证明一切。”萧砚失笑,进而一手点着桌子,缓缓道:“李克用膝下只有一独子李存勖,且所有人都知道在李克用死后李存勖是接班人,晋王之位非他莫属。”

  张子凡心下又急又恼,却又不得不让自己极力冷静下来,好在萧砚接下来的话中寻出破绽。

  “但所谓十三太保,你义父李嗣源排在首位。”

  萧砚道:“通文馆由李嗣源掌控十数年,这十数年,晋国南征北战,通文馆皆立了赫赫战功,甚至一度盖过玄冥教,门下高手如云,虽不是由李嗣源一个个亲自发掘和培养出来的,但必然留存有不少香火情。如那几大门主对圣主李嗣源的亲近之意,更明显高于世子李存勖。

  但恰恰是带领通文馆立了这般多功劳的李嗣源,除了一个圣主的名头外,却在晋国并未封的什么实权,岂不让人深思?真是李嗣源能力不够,还是李克用在刻意防备着他?”

  听到这里,巴戈虽还是半知半解,但张子凡的额上却已然生出冷汗来。

  “而据传闻,你那义父李嗣源热衷农事,时常在乡野亲力亲为,亦多有劝诫李克用休养生息,与民更始、让惠于民的谏言,风评一向不错。”

  萧砚淡笑:“不论是通文馆还是在市井乡野,李嗣源得到的民心,显然都要比世子李存勖更高,这个世道,民心可能无用,但若说真的无用,却也不尽然,关键在于,会不会有人刻意去积攒它。李克用不是庸人,你说说,他难道没有听见这些传闻?”

  张子凡急道:“晋王何等信重义父,岂能听信传言?”

  萧砚复又失笑:“若真的信重李嗣源,李克用为何十余年不让你义父掌握兵权?”

  张子凡一愣。

  同时,萧砚眯眼道:“李克用不是庸人,你那义父更不是傻子,李嗣源难道不会知道积攒民心会引起李克用的不快,他难道不会知道这样会威胁到李存勖的世子地位?”

  一旁,巴戈终于心下一凝。

  “李嗣源正是知道,所以他才会努力经营他的通文馆,他才会热衷农事为民谋利。”萧砚面色平静下来,道:“他存的什么心思,我都看得出来,李克用难道看不出?李克用要立亲儿子当晋王,李嗣源便必须死。”

  张子凡恍若听了道晴天霹雳,手脚冰凉的怔在原地。

  “同样。”萧砚斜睨了他一眼,道:“李嗣源自己也看的出来李克用不会容他,曾经他可能有机会善终,但只要野心稍稍展露,那么他便不可能被李克用留着威胁李存勖。

  既然为李克用尽心效力他这个义子也没可能受到重用,更不可能坐上晋王的位子,那么他何必不自己来当这个晋王?”

  萧砚点着桌子,笑了笑:“所以,你那义父在得知河北异动后,压根不会想着上报给李克用,他有自己的心思,且有自己的谋划,不过是把李克用和你们蒙在鼓里罢了。”

  张子凡有些浑浑噩噩,他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却都默然下去。

  巴戈在一旁却已然在心中翻江倒海起来。

  萧砚则好似若有所思的补充了一句:“当下各方交战,晋国也缺乏主要的方面大将,倒是李嗣源多年来唯一有机会接触兵权的好机会,难怪他不愿意把军情上报给李克用,若是大梁陷入内战,李克用自然只会启用李存勖为帅,若李存勖有了攻破汴梁的战功,李嗣源便自没有机会。

  嘶,此番李嗣源若是掌握了兵权,胆子再大一点,一咬牙来一场太原兵变,晋王之位岂不有可能落在他头上?”

  张子凡脑袋昏沉,已然没法去想萧砚为何要念叨这些给他听了,心中也只有一个念头,义父此举,只怕会万劫不复……

  而巴戈更是不语,面色冷然,各种念头在她脑中宛若交战,偏要分出个胜负来。

  萧砚见张子凡已然问不出什么来了,自也没了兴致,只是让人将其带了下去其后再问。

  巴戈也没有继续在这里待上太久,临近午时,她还要下去给萧砚准备午膳。

  ——————

  “真是好一出醉翁之意不在酒。”

  房门被推开,降臣走进来,进而走到右侧的墙壁前敲了敲墙面,对着萧砚翻了个白眼:“可算知道你为什么两日前偏偏要选这间屋子办公了,原来早就在准备给那玩蛇的傻女人下套了,啧啧啧,我都怀疑你脑子里是不是只有算计。”

  萧砚不理她,这间书房是他提前让人准备了的,隔壁可以清楚听见这边的动静,方才降臣显然是躲在那边偷听了。

  不过这房间的妙处自然不是给降臣准备的,很快,两个夜不收押着一稍稍有些佝偻的人影走进来,其人身材矮瘦,有些尖嘴猴腮的样子,貌如猿猴,很容易让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降臣要霸占条案后的交椅,萧砚索性就让给了她,负手立在条案侧边,道:“李存忠,你那侄儿已吐露实情,你有何话可说?”

  李存忠哼了一声,只是盯着地面不住的转眼珠子,他是在萧砚和张子凡交谈到一半时才被带入隔壁的,自然只听了下半部分的谈话,并不知晓萧砚是如何套出话来的。

  “放肆!”

  一夜不收瞬间攥住李存忠头顶宛如公鸡头的一撮毛发,冷声道:“王上问话,焉敢不答?”

  李存忠疼的脸色扭曲,脚尖直往上垫,忙道:“不是不答、不是不答,我是无话可说……哎哟,轻点,头发扯掉了……”

  萧砚挥了挥手,进而只是面无表情道:“我让你在隔壁听我与张子凡的交谈,只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办,至于你要不要办,全看你自己。”

  李存忠揉着感觉像被撕下头皮的脑袋顶,本想放两句狠话,但他又不想再次被扯头发,加上他本来也不是胜于武力的人,他李存忠行事,向来讲究头脑,遂阴笑一声:“宋王只管说来,能不能办再另说不是?”

  “你回去后,告诉李嗣源一声,他若想做晋王,我可助他一臂之力。”萧砚平静道:“晋梁之间必有大战,此战只可能李存勖挂帅,我会让李存勖分身乏术无法回到太原,至于在这期间李嗣源会如何做,那是他的事。”

  李存忠又惊又愣,死死看着萧砚,甚至去看了看在萧砚身旁修指甲的降臣,而后才倒吸一口凉气,沉下脸道:“宋王莫当天下人皆如你这般。”

  萧砚笑笑,只是一挥手:“我的条件已经出了,甚至不需要李嗣源做什么,也不会让他放我的兵马进入晋国,至于你要不要把我的条件带给他,全看你自己。”

  李存忠挣扎再三,沉着脸道:“张子凡要与我一同离开。”

  萧砚眯了眯眼。

  刹那间,李存忠便觉自己头顶的毛发又被身后人一把攥起,竟是将他直接向外拖。

  “狗胆,凭你也配和王上讨价还价!”

  李存忠疼的呲牙咧嘴,还没来得及反抗,便听萧砚的声音又传来:“还有一句话,让李嗣源别太信袁天罡的,不然,他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房门被人掩上,萧砚负手看了会,回过头,却发现降臣正睁着一双桃花眼咕噜噜的看着他。

  “怎么了?”萧砚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降臣有些狐疑:“你真觉得你玩的过不良帅?”

  萧砚笑笑,没有答话。

  不久后,有夜不收仿若从天而降,单膝跪地,抱拳道:“禀王上,那柳茗(巴戈)在东厢留了记号,似要让人给晋国传信。”

  “这女人果然不聪明。”降臣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

  “无需盯得太紧,后面也不用追查为她联络的人是谁。”萧砚对那夜不收吩咐道:“此外,送还李存忠一事,切记要隐蔽,不得泄露行踪。”

  “喏!”

  那夜不收领命而去,降臣用手遮着额头看了看房梁,咦了一声:“你给他们传了什么身法?”

  萧砚同样抬头,望着雅致的天花平棋,默然片刻,回过头看着她,却是答非所问。

  “我想试试。”

  降臣一怔,继而久久抿嘴不言。

第366章 陛下何故谋反(一)

  一夜朔风,已然停下。

  而凤翔城外茫茫黄土一角,散布着密密麻麻的人马,错落散乱。

  满地灰烬战痕血污,垂死的人马在浸血的黄土中蠕动挣扎,已然无主的坐骑在灰烬中哀鸣踟蹰,孤零零的独行向远。

  空气中还弥漫着极重的血腥味,激烈厮杀的喊叫声随着视角拉低,便轰然如惊雷般在耳边响动,四下扫去,都是狰狞、惶恐或麻木的面孔在转动,而这些人无一例外,手中的刀刃都已然布满鲜血。

  着赤色衣甲的蜀军纷涌向北冲杀,而着玄色衣甲的岐军虽稍显颓势,但激战正酣,千里迢迢从渭北赶回凤翔,此刻都已杀红了眼,哪里肯退,故纵使岐军人马不及蜀军,蜀军在短时间内却无法扩大战果。

  万余蜀军和数千岐军在凤翔西侧分南北展开,旁边就是城墙满目疮痍的凤翔,但城下沟壑纵横,三面皆是蜀营,凤翔城头的岐国守军也只能看着西面如火如荼的战事而已。

  上万人的交战并不算太大的规模,各军甚至可以清楚看见友军乃至敌军各部的旗号,但真正放眼望去,却又黑压压的如同蚁群,更似层层叠进的巨浪。

  两军交战之处,战线已然如蚯蚓般扭曲,无数人马混乱惊走,双方都已停下了箭矢仰射进入了白刃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