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万水星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由谁来告诉你？”
“……师父……”
兰莉转身，看着仰望浮空巨城的霍格迪，依然找不到什么能跟他说的话。
霍格迪静静地看着这座宏伟的倒立山，忽然看向兰莉，朝她开口说道。
“听着，兰莉，接下来我要跟你说的话，你一定要牢牢记住，每个字都不能遗漏，明白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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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当兰莉听霍格迪说完，她脸上的表情忽然凝固，后退几步，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
“这、这不可能……第一裂隙本应该被永恒地封印才对……！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意外……？”
“这很难说，维安大师当时也是想永恒地重新封印第一裂隙，但没有办法，就算是九阶法巅峰的封印法术也没能成功封印第一裂隙，只能延缓一千年而已。”
“但是……但是，要慕朔去封印什么的……这根本不现实啊师父！慕朔她还只是一个三阶法师而已啊！……”
“你真的确定，慕朔是人类吗？”
霍格迪开口说道，兰莉沉默在了那里，无言地看向他，然后，举起手中的长剑，剑锋泛出冰冷的寒光。但他却无言地笑了笑，只是举起手里那把无刃的剑，指向兰莉，脸上带着沧桑的笑容。
在剑灵们的眼中，有三件事情是绝对无法容忍的。第一，对女王不敬，第二，对自己的师长不敬，但最重要的一点，也是创造了剑灵们的那位无尚神明所下达的要求——第三，对这个世界的不敬。
“师父……你这样做……真的，真的是正确的吗……？”
“正确？有何正确与否？我所要做的，只不过是为了我的期望而已，这个世界值得她为之牺牲吗？”
“但是……现世存在的根基绝对不能被触碰！这是剑灵们存在的根本意义！也是精灵族存在的根本意义！……为什么，师父，你为什么要这样……？维安大师的实验……为什么你要这样为之尽心尽力？”
兰莉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朝霍格迪开口。
从霍格迪的口中，兰莉了解到的东西远超她之前的知识，而霍格迪告诉她的东西，让兰莉为之深深震撼。
奥菲莉娅，也就是慕朔，之所以不是人类的原因，霍格迪在她面前撕开了最后的一层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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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丁·维安所做的最具创造性，也是最具毁灭性的一次实验，不是浮空巨城，也不是对第一裂隙的千年封印，而是一个相当可怕的计划。
维安一生的夙愿，凝聚于此。他在千年前创造出的东西，他所要追求的东西，并不是寻常人可以理解的。通过多年对神界诸神信仰与神性来源的研究，再加上他一生搜集的无数珍奇宝物，以及他自己九阶法师的实力，创造出来的拥有真正毁灭性的东西……
“‘蓝色毁灭者’，集结了所有神明神性因子与相应对抗方法的产物，拥有不随时间流动而衰老的特性，她本身是超脱于所有位面之外的存在，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把她束缚在一个单一的位面之中。她被创造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毁灭’。”
“……慕朔她……奥菲莉娅……就是这样的存在吗？”
“没错，奥菲莉娅便是维安大师最终极的产物，她生来就是为了将神明给毁灭，从神名录上最低的神明开始，直到最高位的雷云星神与圣法星神……全部毁灭，仅此而已。”
“这太可怕了……将神明全部毁灭什么的……如果神明全部消失了，那神界与现世的魔力连接也就不复存在了啊师父！陷入魔力真空状态的神界会同现世剥离开来，到时候，整个世界体系都会变得一片混乱啊……！”
兰莉举着剑，朝霍格迪吼道，神色愤怒，完全不理解霍格迪为什么要任由这么可怕的研究继续下去。
“为什么，师父，你明明可以在一切开始之前就斩断维安大师的可怕计划……为什么！”
“……对不起，兰莉，这是我与维安大师，还有那几人之间最后的誓约，我无可奉告。”
男人摇了摇头，但无刃剑依然同兰莉手中的利剑对峙着，他金色的双瞳仰望了一下倒立山外没有被遮蔽的天空，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什么，眼中充满了温和。兰莉也没有趁机偷袭他，虽然她清楚地知道霍格迪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他的眼神凝聚在遥远的天穹，在一朵云彩上停留了很久。
终于，男人重新开口。
七十、蓝色的毁灭
“你知道吗，兰莉，我在第一次听说维安大师这个计划的时候，我的反应也跟你是一样的。”
霍格迪不紧不慢地说道，甚至收回了自己的无刃剑，兰莉也缓缓放下了长剑，不解地看向这个曾是自己师父的男人。她想弄清楚，为什么曾经忠于女王忠于世界的师父，居然会赞同一个试图毁灭所有神明的疯子般的计划？
“我一度对维安大师拔剑，当时的我非常愤怒，我跟你一样无法容忍对这世界的叛逆……但后来，我发现我错了，我们都错了，维安大师这样做的目的……不单单只是毁灭而已。毁灭之后便是新生，只有毁灭了神明……才会有新生的降临。”
“毁灭之后……？”
很困惑地开口说道，兰莉沉默了很久。
“……即便是这样，我也绝对无法接受这么疯狂的计划……等等，如果这样说……奥菲莉娅就是慕朔，那寄居在慕朔书里的拉娅大人岂不是……？！”
“不。这件事，拉娅大人也是知道的。”
“你说什么……？拉娅大人她知道维安大师的计划？……那，那她为什么……还装作这样一幅不知情的样子……”
“有些事情是你现在还不知道的，兰莉，我能告诉你的也只有这些罢了。啊，我忽然想起来，我们之间似乎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呢，我记得当年我离开的时候，也正好是你出师的时候吧？也好，你的出师仪式，就在这里执行了吧——”
霍格迪后退三步，踩在船舱顶的边缘，忽然举起手中的无刃剑，横在身前，闭上双眼，朝兰莉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剑灵师徒之间的出师仪式很简单，让徒弟击败师父即可，但霍格迪给兰莉定下的规矩是，在自己闭着双眼的情况下，让他自己后退一步，仅此而已。
“来吧，让我看看你这几年有没有长进……兰莉。”
无刃剑微微上挑，似乎照亮了兰莉的双眼。剑灵形态的兰莉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利剑，一只脚后挪一步，整个人侧身对着霍格迪，身后的天空中千剑浮现。
“那么师父……承让了。”
这是她第七次挑战霍格迪。曾失败过六次。
………
……
浮空巨城上。
我坐在椅子上，难以置信地看向坐在对面的奥菲莉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满脸的震惊。
“蓝色毁灭者……神界毁灭计划……这些都是真的吗？”
“当然了，师父临走时就已经告诉我这些了。”
少女微微笑着说道。
我深深地看着奥菲莉娅，完全无法理解维安设计这个计划的目的。毁灭神明，对他有什么好处？对这个现世有什么好处？而且，他为了这样的目的而创造了奥菲莉娅，创造出了蓝色毁灭者这个存在……到底该怎样评论他？
该说他是疯子吗……？
“为什么……要这样……”
我自言自语着说道，从椅子上站起身，在屋子里沉默地来回踱步，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白皙娇小的手，在我的眼中曾经是不可玷污的圣洁之物，但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双手握屠刀的手，还有这具身体，这具身体被创造出来的目的，居然是为了毁灭神明？
无法接受无法接受无法接受，这样的真相，绝对无法接受。
“我为了这个世界，奉献出了什么？！”
难以抑制心中的愤怒，我朝着昏暗的卧室房间里吼道，屋子里只有我的喘息和怒吼。
“我原来的身体就在我的身前远去，原来的世界原来的亲人原来的好友，都在瞬间离我远去，只剩下慕晴，只有慕晴而已……只有慕晴而已啊……！
“起初我是这样想的，既来之则安之，我便把所有的精力所有的期望全部放在了这个世界上，我把我的一切都奉献给了这个世界，但真相是什么？真相是我现在的身体被创造出来的目的只是为了毁灭它而已啊！我能接受吗？我能接受这个可悲的结果吗！”
“……慕朔。”
忽然，奥菲莉娅站起来，朝站在屋子中间的我走过来，忽然伸手从背后抱住了我，让我一时间呆在那里，一阵迷茫。
“对不起，对不起，慕朔。”
“……”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们存在的意义……我也不知道啊……！”
低沉的哀鸣与哭声，回荡在房间里。
感受着身后女孩的颤抖，我忽然沉默了下来，低着头，呆呆地看着自己在阳光下的影子。
奥菲莉娅，你是怎样度过这一千年的？在明知自己目的的情况下，你居然可以这样坚持一千年，或许比起你来，我还是太脆弱了吗。
面对现实，这是我毕生的信条，但这样残酷的现实……
真的，可以让人接受吗。
我摇了摇头。不过，当我冷静下来思考的时候，我忽然从这一系列的计划中发现了一个很致命的漏洞，那就是，为什么我现在的身体，会跟奥菲莉娅是同一具身体？如果我们两人的身体是同一具身体的话，那为什么，我会跟奥菲莉娅在这房间里见面？
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真实。谁也不知道。而迷失在梦与现实中的我，到底该怎么做？
“叮！”
一声清脆的响声回响在我耳中，我愣了一下，视野左侧忽然飘出一条提示信息，让我浑身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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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务刷新。
主线任务，蓝色的毁灭，前往浮空巨城中央的高塔，寻找蓝色毁灭者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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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高塔，就是我之前想去的那座高塔吗？奥菲莉娅也不知道维安大师创造出蓝色毁灭者的原因，而与她身体相同的我，也同样不明白这疯狂计划背后的真相。
一切的真相，都埋在那座高塔下的实验室里吧。
我忽然转身，朝呆在那里的奥菲莉娅看过去，看着她茫然的双眼，忽然觉得非常心痛。这女孩只是想回来看看自己生活了多年的家而已，她在星界飘荡的这一千年间，是怎样与我这个外来人扯上关系的？她又是怎样……抱着怎样的心情回到这里的呢。
我伸手抓住了奥菲莉娅的双手，朝她坚定地开口说道。
“走吧，奥菲莉娅，既然我们都是师父他创造出来的，那在他的实验室里肯定有研究记录的，我们只要找到那研究记录，一切的真相就出现了吧。”
七十一、小黑
……
我们两人站在奥菲莉娅的卧室门口，看着眼前的一切，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原本在我们记忆中的浮空巨城，是一个阳光明媚，到处都生长着稀有植物，地面用防尘法术打扫得很干净的花园一般的居所，除了中央那座高塔因为要避免魔力网干扰的原因进行了物理与魔法的双重隔离以外，这座修建在倒立山山脚的城市，随处都是仿造的大陆上有名的各处景点。
从极北之地的通天巨塔，到嘉伦的芙蕾雅温泉，再到精灵王都迪斯蒂尼，甚至是戴尔山脉附近的极炎之渊，都完美地复制了下来，这座浮空城本身就是现世大陆的一个缩影。
但现在，呈现在我们两人面前的景象，却让我们不由得淌下一滴冷汗。
“怎，怎么会……变成这样……”
奥菲莉娅难以置信的声音回响着，我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沫，也是难以想象自己眼见的一切。
这座浮空巨城，已经被影渊给侵蚀了。
我们在窗户那边看见的是浮空巨城另一边的状况，但几乎是以奥菲莉娅的卧室为分界线，浮空巨城的另一端，几乎完全被漆黑的暗影给覆上一层厚厚的黑色物质，除了另一边的逆流海和枫叶林以外，全部都是一片漆黑，而这漆黑的源头，毫无疑问，就是巨城中央那座已经被染作暗影的高塔了。
“真是见鬼……他们几个人居然能合力把第一裂隙给撕成这样呢……”
忽然，我听到身旁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猛一扭头，只看见右手揣在裤兜里的冒牌货。见我转头看他，冒牌货低头看了我一眼，左手推了推自己鼻梁上那只我以前的金丝眼镜，望向远方的高塔，微微眯眼。
“他们几个？哪几个人？”
我朝冒牌货问道，奥菲莉娅也转头朝冒牌货看了看，略一歪头，样子很是疑惑。
“唔？喜欢养花的园丁大哥？你怎么来了？”
“……”
喜欢养花的园丁大哥，这称号怎么听起来有股莫名的喜感呢。
“诶？诶诶诶这不对啊，不是说我们两个之间的对话只有我们两个才知道吗？！”
“我可没说你和奥菲莉娅是两个个体哦，虽然你们两人现在在现世是两个独立的存在，但从其他位面来观察的话，是几乎完全重合在一起的呢。”
冒牌货笑了笑，也没有管奥菲莉娅给他套上去的称呼，只是伸手在自己的兜里摸了一摸，摸出那朵盛放的花，但那朵花，却让熟知冒牌货真正能力的我感到一阵不安。
一朵盛放的，洛丽玛丝玫瑰。
“洛丽玛丝玫瑰……”
我自言自语着说出了那朵玫瑰的名字。洛丽玛丝玫瑰是一种白玫瑰，但跟普通白玫瑰不一样，它所象征的并不是纯洁无垢的爱情，而是对亡者的怀念，对逝去之物的怀念。
冒牌货拿出这朵花，想干什么？
“别想太多。把它带上，它可以保护你们两个手里的施法材料不被第一裂隙给侵蚀，这么浓烈的暗影，恐怕第一裂隙的封印已经被彻底冲破了吧。”
一边说着，他忽然转身背对着我们两人，望了一眼天空中高悬的太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像是心里有些什么不能说的话一样。然后，他轻轻挥了挥手，时间的流动重新回归，他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我跟奥菲莉娅呆呆地眨了眨眼睛，一齐低头看向我手里那朵艳丽的玫瑰，相顾无言。
冒牌货最后叹的那一口气，实在是有些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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