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万水星
“慕朔小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跟我打过照面的卫队长看见了我，疑惑地开口问道。而我只是抬头看了看他，重新低下头，简短地回答。
“我是来给莉米娅送东西的，莉米娅她还好吗？”
“莉米娅殿下还在房间里面静养，之前发生的一连串事件对她来说刺激有些太大了，御医们也对公主殿下的状况很担忧。要是慕朔小姐能帮上忙的话就最好不过了，但是，估计这会儿莉米娅小姐还没醒吧”
卫队长转头看了一眼身后那扇装饰华丽的房门，但很快，从房门里就传出了莉米娅的声音，虽然微弱，但在风聆术的加持下，我也听得很清楚，卫队长的听力也自然是不必多说的了。
“我醒了是慕朔来了吗？”
“公主殿下，很抱歉吵醒你了，确实是慕朔小姐来探望公主殿下，但是公主殿下你现在的身体”
“我没事啦，快让慕朔进来吧。”
“是。”
听见莉米娅的命令，卫队长也不好继续阻拦，为我打开了房间的大门，在我走进去后轻轻关上，随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估计是不想无意中偷听到我们的谈话吧。
房间里收拾得很整洁，看起来莉米娅是个很爱卫生的孩子，跟很多女孩子都差不多除了慕晴，我现在都能回忆得起当初慕晴卧室里遍地都是花花绿绿颜料的场面，对我这种半洁癖症患者来说简直就是噩梦啊。
莉米娅坐在那张大床上，盖着棉被，披散长发，抬头看着我，微微一笑。
“又见面了呢，慕朔。”
“嗯呢”
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莉米娅的我感到很尴尬，走到大床旁边坐下，刚一抬头，想跟莉米娅说些什么，就看见莉米娅略显迷茫的眼神，忽然觉得一阵心痛。
莉米娅，已经永远没有父亲了。为什么我当初没能拦住塔瑞希尔？为什么麦克白当初会扑上来只为了救我？为什么死在红殿顶上的不是我，而是那个只差两天就可以给女儿顺顺当当过一次生日的老男人？
再一次面对莉米娅，我忽然发现我脑子里深藏的那些逻辑全都失去了作用，在感情的强大压制下，完全失去了本应有的作用。
“那、那个，莉米娅，我”
“？”
听见我开口说话，莉米娅好奇地偏过脑袋，朝我眨了眨眼睛。这个女孩似乎还被蒙在鼓里，我到底要不要告诉她？她还在等待一个永远都不会重新回来的男人吗？还在等待一份已经永远失去了的生日礼物吗？
我不敢，不敢把这张贺卡交出去。我害怕，害怕就这样把残酷的事实告诉她。
但莉米娅却先我一步说道。
“慕朔慕朔你不用这么自责呢爸爸他是为了整个圣诺法而死的，对这样勇敢的爸爸，我感到很骄傲呢。而且爸爸他说过，那份生日礼物要我和慕朔共享，因为慕朔的生日也是今天呢。”
“”
我呆呆地看着面前这面带微笑的少女。我原以为，她会因为父亲的死对我产生怨恨，但事实却不是这样吗？为什么？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惑，莉米娅的微笑略微扩张了几分。
“因为爸爸以前跟我讲过，我也答应过爸爸，他总有一天会离开莉米娅的，永远离开，再也不回来莎夏大婶也是，杰克哥哥也是，他们总有一天会离开的，就算是莉米娅自己，总有一天也会离开这个世界，再也不回来我答应过爸爸，在分离的时刻一定要坚强，绝对绝对不能哭。他还说，我的未来就是圣诺法的未来，圣诺法的未来掌握在我手里，只有我坚强了，圣诺法才会坚强起来，人类世界才能坚强起来。”
莉米娅开口说道，声音稚嫩，但带给我的冲击却无比巨大。
你一直都是这样教育莉米娅的吗，麦克白。
“所以，慕朔也要坚强起来哦唔，这张贺卡就是爸爸给我们的生日礼物吗？”
莉米娅看见了我手里那张很精致的贺卡，我连忙把贺卡递给了她，她却从床中央挪到了床的边缘，跟我坐到一起，凑得很近。
“来吧慕朔，这是我们两个的生日礼物哦，来一起拆开它吧。”
“生日礼物吗”
一边喃喃自语道，我颤抖着伸出双手，跟莉米娅一起拆开了那张贺卡。我从来没有感觉我的双手如此僵硬过，就像是在寒冷的冬天里那样。
贺卡被我们轻轻打开，自己悬浮在半空，内部刻印的符文与魔力源自己启动，在床边的半空中映出一幅异常清晰的画面，就像是在看电影一般。
麦克白的大脸出现在了画面中，吓得我浑身一震。
“（拍拍拍），似乎已经启动了？哦见鬼，这玩意儿我还真没玩过喂喂喂劳尔斯，这个东西是不是已经启动了啊？”
画外音：“对的，已经启动了。”
“卧槽卧槽已经启动了吗？我的讲稿呢讲稿呢该死好像忘在马桶边上了，劳尔斯快去帮我取过来”
画外音：“QNMLGB我是你这家伙的仆人吗！不知道叫你自己的女仆去取啊！”
“哎呀怎么这么冷漠嘛，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哦”
然后，画面似乎被剪辑了一段，很快便跳到了麦克白重新坐回来的画面，手里还拿着一张讲稿，我隔着影像都闻到了奇怪的味道。
“呃咳，现在先试个音好了。亲爱的莉米娅，这里是你最亲爱的爸爸，如果你看到这张贺卡的话，我现在可能已经在前往罗诺斯帝国的路上了”
一边说着，麦克白还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行程安排，这才重新转头看向这张正在录像的生日贺卡，点了点头。
“嗯没错，按以前的行程安排我确实是会在那天去罗诺斯帝国，但是行程似乎昨天做出了变动，好像可以给莉米娅你过一个完整的生日了呢。是不是很开心啊~？终于可以陪莉米娅你过一个生日了，我也真的兴奋哦~”
听到这里，我的心忽然揪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嘛，突然这样说，听起来很奇怪呢算了干脆不要这张讲稿了，直接讲要来得快点呃咳，莉米娅，先恭喜你步入十三岁，还有一年，莉米娅就不能算是一个小孩子了哦，要乖乖听杰克的话，知道吗，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了，这样是不能成为合格的女王的呢”
说着，麦克白忽然停顿了一下。
“还有，我知道，慕朔你现在肯定也在看着这幅影像吧。”
“——！”
我浑身一震，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影像，无法理解麦克白当时到底在想些什么，居然连莉米娅跟我一起观看这幅影像这件事都知道吗？
“嘛，要是没看见的话就算了，莉米娅，请务必要把接下来我的话转达给慕朔哦。
“莉米娅，你和慕朔的生日都是同一天，我也没办法再给慕朔送些什么了慕朔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应该能跟你解释我的难处吧呃呃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呢好尴尬啊。”
麦克白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停了一会儿，这才重新抬头看向我们。
“对不起，莉米娅。我不是个合格的父亲，十二年来，我没有给你过过哪怕一个完整的生日而且连生日礼物都是托杰克送给你的，我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就像你的姐姐们那样。但她们已经长大了，已经理解我的做法了，莉米娅你还小，有些事情你还不明白我每年都挣扎在你生日的那天晚上，推掉会议逃掉宴会，穿着一身醉醺醺的宴会礼服赶回来但是你都已经睡着了，我到现在还记得去年你抱着那只大熊睡着的情景，真的是让我非常自责。我责怪自己没能赶得回来，我责怪自己只能给你转交礼物我责怪自己，就连我自己最小的女儿的生日，我都要错过整整十二年，所以我今年发誓，我绝对会给莉米娅你过一个生日的，我绝对会亲手做一份礼物送给莉米娅。我已经七十岁了，对我这样的老头来说，我还能再等几个一年？说不定明年的今天我就因为一些奇奇怪怪的伤病离开了，我就再也见不到莉米娅了但那些已经无所谓了，我，莉米娅的爸爸，麦克白，今天在这里发誓，我今年绝对会给莉米娅你过一个生日的，一定一定。到时候，要给莉米娅买个很大很大的蛋糕，就像莉米娅的姐姐婚礼上的那只大蛋糕一样”
我扭开了视线，不愿意再去看这幅影像。
发过誓的男人，这个在给女儿的生日贺卡上发誓一定要给女儿过生日的男人，死在了那座红殿的顶层，为了保护一个原本跟自己毫无干系的异界来客，死在了我的面前。
我忽然想起身，但莉米娅却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臂，让我疑惑地转头看向她。
“其实莉米娅是知道的哦慕朔当时很勇敢，跟那个超强的家伙打架，一点都没有后退的意思虽然，虽然还是没能打赢但是慕晴真的是非常勇敢的爸爸他是为了救慕朔才冲上前去的，那是爸爸自己的选择而且啊，爸爸他在冲上去的时候，跟我说了一句话，让我一定要转达给慕朔的”
莉米娅忽然伸手抹了抹她自己的眼泪，尽量不让自己的感情在说完那句话的时候爆发但毕竟是个孩子，到最后还是没能控制住，伸手抱住我，坐在自己的大床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时，影像中一直沉默着的麦克白抬起了脑袋。
“莉米娅，一定要告诉慕朔如果慕朔也能当我的女儿，跟莉米娅一样，都是我的女儿的话我麦克白，这一辈子也就满足了呢。”
影像到此结束，贺卡无力地掉落在了莉米娅的被子上。我呆呆地看着麦克白最后的笑容，跟我父亲曾经的笑容是无比相似。
相似得让我心酸。
一、少女与老头
元历，未知年代，未知日期。
在现世大陆的西边，一直都流传着这样的传说——如果一个渔夫在艳阳高照的早晨出海捕鱼，一直到半夜三更都还没能回来，那么，这个渔夫就永远都回不来了。
这个传说的真实性一直存疑，但是经过了很多人的实际验证，只要是在天气晴朗的早晨出海的渔夫，只要半夜之前没能回得来，那么他一定没办法再次出现在人们面前，这让西海的近岸几乎成为了一片死地，没有任何渔船敢轻易深入其中。
但另一个传说，却激发了无以计数的冒险者们的浓烈兴趣，那便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强的一位法师，被尊为【大魔导师】的大法师，克里斯丁·维安，他的法师塔，就矗立在西海的海洋之中
哦不，请原谅我之前用错了一个动词，不应该是“矗立”，而是“飘浮”，并且不是“漂”，而是在天空中的“飘”。
那就是人类世界，或者说是整个现世最高最大面积最宽广藏品最丰富的法师塔——
传说中的，浮空巨城。
我们的故事，从这里开始
“唔师父师父，为什么每天都要读一遍这无聊的传说啊？”
两只娇小白皙的手合上了这本大书，费力地把它推到桌子一旁，从一边拽过了另一本厚厚的大书，翻到有书签的那一页，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黑板前的那一头银白色头发戴一只大帽子的老人。
听见我的嘟囔，老人忽然回头看了我一眼，而一直悬浮在黑板上写写画画的那只魔法笔也停顿了一下，但随着老人重新回头，继续开始沙沙地书写。
“那是为了让你认真记住这些东西啊。要想成为一个合格的法师，有关这座浮空巨城的知识是必须要认真掌握的呢。”
“但是也不至于每天都读一遍吧师父？都快读烦了诶。还有这个，为什么一定要全部背下来啊？这个不是当年圣法星神拉娅和圣炎战神亚尔斯特交战的史诗吗？好长好长的呢！”
“好啦好啦，不要再叽叽喳喳的啦，好好看书，看完了这些我自然会开始今天的课程的。”
“那师父你先答应我，今天不要再抽背万法之书了，明明都已经背了那么多遍了还要再抽背就太浪费时间啦！”
“行行行，今天就放你一马，但是明天我就要抽背万法之书的四阶法部分咯。”
“呜哇啊啊啊——？！”
一阵哀嚎之后，我终于还是屈服在了那个老人的权威之下，无奈地俯首认栽。
“今天的课是魔法专精的进阶理论。先回答我，我昨天讲的基本理论主要是什么不许走神看窗边上的海鸥哦。”
黑色的教鞭在桌子上狠狠地拍了一下，吓得我赶紧转头看向站在黑板前的老人，伸手撩开挡住视线的蓝色长发，结结巴巴地说道。
“啊啊？师父你刚才、刚才说啥？”
“”
老人沉默地注视着我，叹了口气。
“哎来，赶紧回答一下，我昨天讲的魔法专精基本理论，它的主要内容是什么。”
“魔法专精哦哦哦就是昨天师父你让我背的那几页吗，这种小儿科的问题简直是太简单不过了嘛~”
我清了清喉咙，给老人回答了昨天讲的东西，他仔细听完，终于是面带赞许地点了点头。
“记得不错，下次抽背的时候最好也要这样。那就开始今天的课程，魔法专精的进阶理论”
一边说着，老人举起手里的黑色教鞭，在空气中画了一个不太大的圆圈，另一只手略微抬了那么一下，那只圆圈便瞬间扩张成一张巨大的黑色魔法阵，逐渐变化为灰色，而后从魔法阵中出现了一本厚书，缓缓地飞到老人手里。
我长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那本厚书降落到师父的手里，那张灰色的魔法阵也重新变得漆黑，消失不见。
“师父刚才那是魔法吗？但是我没有听见你吟诵咒语啊”
“这就要从昨天结束的那地方开始讲了。刚才我示范的，是利用手里的魔杖或法杖对魔力进行片面的控制，将魔力流限制在身旁，从而干扰魔力网，达到近似于‘吟诵’的效果。但是啊，这样所施放的法术会大量消耗体内的魔力，就算是我，也没办法用这种办法来施放禁术那个级别的法术哦。”
师父开口说道，他的法师之手从他手里接过了那本古朴的厚书，然后，将它递到我的书桌上，轻轻推开原来的书本，给它留出了相当大的一片空间。
我明白了师父的意思，把厚书拽到我自己面前，伸手解开它的扣锁，缓缓地翻开了古朴厚书的第一页
然后拽过一只笔，刷刷地写下了我自己的名字。
“喂喂喂！那可是世上唯一的抄本了啊！”
老人见我刷刷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连忙出声叫道，我却一脸茫然地抬头看向他，眨了眨眼睛。
“唔？师父你不是说过，自己的书在拿到手的时候要第一时间写上自己的名字吗？”
“但这本哎，其实也差不太多啦，反正早晚都是要给你的，就先给你保管着算了那本厚书千万不要弄丢了，那可是你师父这几百年来搜集的所有知识呢，而且还跟我的图书馆用九阶法连结在一起了，两者会互相更新对方的存货的哦。”
“哦哦九阶法！就是那种呃，就像师父你用在倒立山上的那个法术吗！肯定是超超超强的吧！”
“虽然那个九阶法基本上没有什么破坏力，但是在知识的储存和搜集上确实是‘超超超强’的。所以必须要保护好它，听见了吗，千万不要因为无聊时跑到逆流海那边去玩沙子的时候把它给弄进海里了哦。”
“当然不会的师父放心啦~”
“放心个屁，我到现在还记得你去年把一整瓶究极闪光药剂给倒进了逆流海里，结果花了我大半天的时间才把周边海洋的所有闪光药剂给清理干净，听说还因为闪光药剂的效果太强，这片海域有相当一部分鱼类变异成了闪光鱼，差点酿成物种失衡呢。”
“咕嘿嘿以后肯定不会的啦那次是意外！绝对是意外嘛！”
二、少女与老头·II
这一节课大概上了一下午，直到我坐在位子上昏昏欲睡，脑袋不停地往下垂，师父才终于合上了手里的书本。
“大概就讲到这里，这些就是魔法专精的进阶理论了，以后有机会的话可以多练习一下那么，这三天的作业”
黑色的教鞭从师父手里飞出，在我桌子上狠狠一敲，吓得我瞬间睡意全无。
“呜哇？！”
“这三天的作业，把万法之书四阶法部分全部背完。”
“啊啊啊？师父你确定吗？那么厚一摞诶怎么可能全部背完嘛！”
我抗议似地将一旁的那本大厚书举了起来，翻出其中的一垛，朝师父开口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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