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一千条命能不能通关崩坏这件事情 第497章

作者:人类的本质

若是换做在这般制度与教育下培育出的女子,大约会选择顺从的以歌舞与美色侍人,至此在青春年华尚且还在的时光里多挣些缠头,多物色些能托付给后半生的人选。

可李师师不同,她习惯于真正意义上周旋于权贵与文人乃至江湖游侠之间,以此使之互相轴衬。

少女懂得如何最大程度的发挥出自己的魅力和价值,却又拥有着在这个行当里看起来分外可笑的底线。

为此,她曾设立过稍有差池便会粉身碎骨,乃至沦为玩物的诸多周旋之局。

这个人,某种意义上很不怕死。

而很讽刺的地方便恰恰在于这个地方。

李师师之所以受人追捧,名满京城,却就要归功于这份骨子里便抹不去的倔强与风骨。

可以说,这份借此烘托出的气质与谈吐才是拉开她与其余花魁的真正要素。

简而言之,新鲜感。

在一个满是淤泥的地方,真当会有一个这般不怕死却又满腹才气的女人,真当会有一个不是在待价而沽,而是在努力恪守所谓卖艺不卖身规矩的愚蠢花魁。

那也自然会有人想看看这个玩具能在坚持多久所谓的信念与规矩。

可以睡的漂亮女人很多,但有能力给予这般乐子的女人却少得可怜。

而在17岁的当口,李师师尚且能周旋的局面,在那位圣上给予了薄面与暗示般的赠礼后,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升级。

那柄托人所赠,以标志性的瘦金体提笔勾勒出几行诗词的油纸伞,至此成为了心头上无法搬离的大山。

同日,这位末代花魁于大相国寺前拾起了仙人的空壳,在一个星期后为他设立了一道闹得满城风雨,却又留有余地的局,用于护佑自身。

这是李师师此生最为绝望的阶段,可这个孩子的出现却又好似给予了她别样的寄托,让她能得以有希望借此窥见笼外的光亮。

少女的眉眼间糅杂了几分忧郁,她深知设局的风险,更明白出了差错会迎来的结局。

但李姥姥本人便是权贵们的眼线,自己更是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自由。

甚至镇安坊本身就已经沦为了权贵敛财的道具,从宾客敢于肆意点上几盘牛肉就能看出其中的问题。

卖牛肉的理由很简单,无非是挣钱。

简单的做个算术题便能知晓其中的暴利,一头牛的价格不过五七千钱,可每斤牛肉的价值却足足百钱,而一牛之肉不下二三百斤,这中间能赚取的差价也就可想而知。

而这般放在边缘区域与地方城府才比较多见的行当,能自皇宫足下,明目张胆的和律法擦边,其背后的利益关系究竟有多复杂,又是否能扯到当今圣上的身上,便又是另外一件事。

其实从文人官员能将牛肉吃出各式花样,便能看出其中的态度。

是否犯法?

这本就是擦边的行当,在模糊的界定处,如何断定自然就是看背景够不够大罢了。

再回过来思考,就能明白李师师作为这般地界的花魁,一举一动会有多明显。

即使用那些缠头在这偌大的京城为之找到其余的居所,依旧会被发觉所有的小动作,彼时的结果仅会更糟糕。

红颜祸水。

李师师倏地脑内掠过这几个字眼,却又是觉得一阵意味难言,她自身在其余人眼中又何尝不是如此?

但能自己亲身经历这种烦恼,各种意义上给予的感觉都很微妙。

少女固然知晓这个法子具备着极大的风险,可这是其能力范围内唯一能想出的办法。

她并非不知带着盘缠带人跑路的法子,可这个代表要去赌外面是太平盛世,要去赌真当无人看守自己,更要克服一个弱女子与一个稚龄孩童的组合独立生存的重重困境。

与其在不擅长且未知的领域进行博弈,还不如就此赌一赌这棋局。

至少,还有提子的资格。

李师师抚摸着那人的脑袋,叹息低语:

“若你真当会赤鸢仙人所传的炁决,当有多好。”

这样便是作局失败,也能引人忌惮,多出几分自保的能力与资格。

这样便是我选择了其余的道路,你也能拥有选择自己未来的权利与勇气。

苏青安沉默不语,自方才开始……末那识自身旁少女的心底,所感知到的温暖便让他感到分外陌生。

而其实从最开始的不久便是如此,可唯独直到了一个星期的现在,知晓即将迎来满城风雨的李师师,才无意间展现出了足够传递至心底的温度。

这是一介残骸与空壳所曾燃烧殆尽的事物。

这是源自最不值一提,却又最珍贵无疑的关心与亲情。

这是残破的末那识,乃至仅余灰烬的【念】都最渴求的外界刺激。

于是。

灵魂殿堂之内,天平之上代表着换取力量的那一端多出了一道圆珠。

——曾经燃烧殆尽的筹码在当下,迎来了极其微渺的回溯。

圆珠至此散尽,化为纷纷扬扬的晶莹尘埃融入了【念】与末那识之间,使得干枯死寂的情绪机能复苏了半分。

少年微怔的瞳仁内似有黯淡的光火一闪而过,却又迈入熄灭,他问道:

“炁决,是什么?”

李师师似是讶异于对方会有所回应,但仅是楞了霎时,便回答道:

“那是有资质的人才能进行修行的一种特殊法门,以寻常武学锻炼劲力与气血的技巧和强度不同,修成炁决者能引动天地之炁于人体之内运转周天,至此归于意志的掌控。”

她说着说着来了兴致,像是给孩子耐心讲故事的姐姐一般,说道:

“在神州大地,有一些传承着完整炁决法门的门派,听闻朝廷内部也供奉着存在着类似的机构。”

“但大部分散落在世界里的炁决传承似乎都并不完整,要是随便乱修,就会堕入邪魔外道,失去自我意志,很可怕哦。”

少女板着纤细的手指,认真道:

“那些游侠儿说,江湖里有不少门派都掌握着类似的法门,但品质高低不一而足,难以分辨。”

“更有甚者说其实天下炁决都源自同一册,大家如今所修的炁决虽以不同的名字来进行称呼,但本质上都仅是残缺度的不同,随着流传和遗失又变得难以正确拼凑,只能将就着修下去了。”

她笑道:

“而这天下炁决出自同一册的说法,是取自轩辕时期对赤鸢仙人的记载进行推测,才加以揣摩而出。”

“所以江湖上老是动不动就有人喜欢吹牛,说是自己祖上得到了赤鸢仙人的真传,修行的是最强的炁决,要争一争这天下第一。”

“这次我借的就是这个名号,毕竟你的琴音是真材实料,便是经不起试探,以一句明镜止水之心未修成,炁决未有资格修心即可。”

“反正江湖里对赤鸢仙人所传的炁决都传的神鬼莫测,那修成的条件与寻常炁决不同也是应有之理对吧?”

“江湖中人若是为难一个小姑娘,可是会被招人耻笑的。”

苏青安的眼眸微抬,他望着那人满是笑意的眉眼,理解着胸腔间自末那识感应出的虚幻温暖,轻声问道:

“炁决,能做到什么?”

李师师侧了侧脑袋,却是答道:

“我倒是没见过那等武夫出手,但传闻内那赤鸢仙人执掌无穷的天地之炁,能更改天象地貌,斩掉世间最凶狠的妖魔。”

于是。

自重启以来,【圣痕】第一次自行撬动,在刹那内编织出无俦的法理。

万里无云的天际至此涌来滚滚乌云,轰然间有雷霆万钧似怒龙咆哮。

少年眼眸低垂,任由一道惊天动地的闪电劈下,将之捻在指尖,他望向陷入茫然的小姑娘,轻声道:

“师师姐,赤鸢仙人的炁决,我会的。”

8.赤鸢仙人在斩妖除魔。

李师师沉默地望着那孩子指尖之间跃动的雷霆,眼眸微怔。

传闻间足够斩灭世间妖邪,涤荡万般罪孽的煌煌雷霆,就这样被禁锢约束了至极的光与热,困在柔软脆弱的肌肤之间,好似那人的造物般至此俯首称臣。

少女望着天际间遮蔽了阳光与视野的滚滚乌云,只觉仿佛一座黑城横压而过,在其中翻转如龙的雷鸣轰轰作响。

旋即,无尽的云气自苍穹汇聚,宛如洪水般的大雨在下一个刹那便铺天盖地。

偌大的汴京,竟在短暂几个呼吸间便被这场一念之下的天象所彻底覆盖。

雷声千嶂落,雨色万峰来。

可在凉亭之内,天地之炁皆在【圣痕】的执掌之下。

万万道雨滴垂落而至,却又齐齐悬停于四周。

她望着这一幕,恍惚间却不知为何忆起《庄子·逍遥游》中的描写。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风龙,而游乎四海之外。

所谓羽化登仙,便是至此之后——外生死、极虚静、不为物累、超脱自在。

一念之下,天象为之更改。

原来仙人不是传说,也并非神话,而真就在这红尘滚滚,盛世人间。

李师师能感应到天地之炁。

或者说,但凡具备着基础素养的人类都无法忽略掉这般量级的天地之炁。

无穷无尽,浩如烟海。

除却传闻中的赤鸢仙人,她竟是丝毫找不到符合这个孩子身份的名号。

旋即,少女停止了思考。

幻觉吧,这是。

怎么想出门从积雪里挖出的一个孩子是仙人这件事情都很奇怪啊。

要是换做是另外一个人,也不会认为自己平常摸头捏脸举高高什么都任由自己胡来的孩子,会是这么遥不可及的存在。

仙人哪里有这么可爱这么听话啊!怎么想都不对劲啊?

少女听着遥远的雨声,看着近在迟尺滞留于半空的万千水珠,只觉得分外茫然,还是没能缓过神来。

她习惯性的戳了戳那人柔软的脸蛋,抬首望向乌云密布的天际,轻声低语:

“苏苏……那个,让乌云散开?”

苏青安瞥了眼小姑娘的侧颜,任由捻在指尖的雷霆化作游弋的龙首,瞬息内归至天穹。

它将所有的天地之炁吞没于无,至此溃散为万般光辉。

而所有曾汇聚一堂的崩坏能则以无形无色的姿态借着另一个维度的媒介迈入了【圣痕】之内,至此抹除了所有痕迹。

哗啦,哗啦。

凉亭外被滞留了轨迹的水珠终是轰然落下,余留一片绵延不断的声响似交响曲般跌宕起伏,又在天地之炁的驱逐中归于寂寂。

而在更远处的外界,以吨为计量的雨水落下了一时半刻也在无后继之力的情况下,趋于宁静。

阳光自云霄的罅隙间破出,忽有大风吹拂掠过,将残留的云絮刮散而开,很快便成就了一番万里无云的好景致。

她仰着首,看着晴朗的天际,木然道:

“啊,真散开了啊。”

很好,不是幻觉。

改变天象。

掌握天地之间自然游离的炁,且操控量级深不可测。

什么叫你会赤鸢仙人的炁决啊。

你这不就是赤鸢仙人亲临了吗?

少女缓过神来,兴奋的抱住刚欲拿起筷子继续吃饭的孩子,蹭了蹭他神情寡淡的面颊,神情欢喜,由衷的夸赞道:

“哇,苏苏好厉害啊。”

“你难道就是史书上传言的赤鸢仙人吗?”

苏青安不顾将自己拥入怀抱的温香软玉,仅是固执的盯着饭堆里在腾腾热气间愈发诱人的东坡肉,眼眸纯然而又懵懂。

师师姐到底要抱自己抱多久。

不是说好的食不言寝不语吗?为什么这个人还喜欢动手动脚。

自那枚筹码散于【念】后,空洞的残骸终于有了一丝初始的情感机制与驱使思考框架启动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