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一千条命能不能通关崩坏这件事情 第428章

作者:人类的本质

……

实验如期而至,途中却骤然到来了将自我解脱的意外。

量子之海的世界很冷很冷,那像是一场永无止境的漂泊,亦如天穹之上悬挂着的星星点点,看似相近的距离却意味着以光年为单位的距离,它们永久不会与之相交,自己也永远无法得到救赎。

就这样死去算了。

每当产生渴求死亡的念想,那些温热的脸庞,那些枯寂的骸骨,都化作蚀心的仇恨与怒火涌上心头,告诉名为希儿o芙乐艾的存在不能就这样止步于此。

于是她沉默的飘荡在无穷无尽的海之罅隙,等待着不知何时才会止息的衰亡。

希儿想,若现在自己被崩坏指定为律者,肯定会走向将所见所闻都毁灭殆尽的道路。

但这般于原先世界线的道路,却止于那人不曾言表,但落于举手投足间的温柔。

少年在逆光间笼罩在阴影里的面容看不真切,却打破了宛如隐形人般飘荡于沧海市良久的寂寥与轮回。

最初的希儿o芙乐艾很无措,经历过那样的事情,任谁都将褪去天真,不再会去轻易的相信他人的好意与援手。

无缘无故的爱是那样腻人而空洞,仿佛在半空间随风摇曳,没有着落点的羽绒,不知晓何时会真正落下,也不明白何时会迎来结束。

【如果希儿愿意的话,把我当做你的兄长就可以了。】

他给予了恰到好处的回应,好似看穿了自我的迷惘,让那份空洞与若即若离就此消弭。

希儿o芙乐艾在14岁之前的人生罕有感受过幸福与温暖,她习惯被人当做道具一样使用,哪怕想要反抗却依旧被种下了这般畸形且难以扭曲的观念。

小女孩深知自我的本性,她希望能建立起与以往不一样的外壳,变得不再懦弱,变得不再笨拙,变得不再天真,否则那样的自己即使没有实验室的压迫与利用,也无法应对形形色/色的坏人与外界的规则。

于是苏青安就这样遇到了与原先相差甚远的希儿o芙乐艾,并在无声无息的相处间,逐步将那份如刺猬般的敏感与不信任缓缓剥离,冰川铸就的盔甲在确凿无误的温暖间终究会消融于无。

即便得到了很多的成长,希儿o芙乐艾也还是稚龄的孩童。

这样的她若能在苏青安长久的看护下缓缓长大,兴许性格里的扭曲能得到改善,也由此可以真正独立的走向外界。

但第三次崩坏如约而至,她习惯不久的环境与亲人就这样与自身远离。

孱弱的女孩再度厌恶自我的无能为力,年幼的她无法乖顺的去理解这般再正常不过的世间常态,更没办法摆脱即使用时间堆砌也无法帮助到那个人的现实。

每个人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认知到自己能力范围的极限。

而希儿o芙乐艾在14岁那年就明白了自己的极限。

但这样弱小且无能的她却找到了望不透极限的存在。

——Mei。

你去帮助那个将我拉出深渊的哥哥。

我去为了你的实验,继续回归深渊。

两者的盟约就此达成。

这个希儿o芙乐艾和Mei共同默契的选择掩瞒的真相。

时至今日,却在少年愈发死寂的眼眸间……缓缓重现。

这世间从来就没有什么天降恩赐,只不过有人在默默为你选择负重前行。

那道所谓的完美圣痕,从最初就已经埋下了相关的伏笔。

222.为你,拆心挖骨,万死不悔。

夏日。

少年依靠在绵软的沙发垫上,随着如浪潮般翻涌而来的蝉鸣,在虚幻的海浪拱卫成的摇篮中半睡半醒,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闭阖,心神都似乎沉溺于这份难得的慵懒与小憩。

在【意识】与【蛊惑】的权能交织之下,这道真实的幻境牢不可破,就宛如名为苏青安的意识真实地跨越了无法追溯的时光,回到了那个还有机会挽回悲剧,还能见到那人一面的温暖午后。

白花领域归于死寂,可权能的本质却依旧坐镇于灵魂的殿堂之内,他本应当拥有反抗的余地,却在这一道道挚亲之人掩瞒至死的秘密中,选择了自我放逐。

克里斯蒂安妮拽住了少年的软肋。

只要这个人真当在乎希儿o芙乐艾,那就只能选择俯首,继续顺从的沉溺于这一环接着一环的剧幕当中,迎来终末的结局。

苏青安想要寻找答案,想要明白那些被掩瞒在血肉内圣痕间的残酷真相,想要……多贪恋一会儿那人的笑容和温度。

即使可能是虚假,或许是欺骗,也明白这不过是敌人的阴谋,但他依旧选择了任由权能的干涉逐步深邃沁入灵魂殿堂。

圣洁纯净的白花领域随之缓缓渲染上凄艳的血色,那天平之上旋舞良久的蝴蝶默默的悬停于两端,似是遭遇了同样的影响。

滴答,滴答。

浑圆如珠的璀璨水珠好似垂落的泪,象征着浓重的悲哀,就这样一滴一滴落于天平。

这是以灵魂刻度来衡量重量的筹码。

这道灵魂天平自主汲取了那如海涛般翻卷的情绪之渊中散溢出的零星火光,将之转为了筹码。

灵魂本质的愈发强大,导致情绪所能具现的价值愈发珍贵。

在第三律者死之前,苏青安需要依靠自主的兑换与燃烧才能创造出等同的筹码,可如今……

只是悲哀之海溅落四周的浪花,都足够被灵魂天平自主收集为泪珠般璀璨的筹码。

苏青安自很少会流泪了,可那位于天平上泪珠般的璀璨之物,却好似代替那些表露于外的眼泪,证明着未曾逝去的伤疤。

趁着权能的影响还未入骨,挣脱这道幻境,晋入太虚,斩下眼前的魑魅魍魉。

你能做到。

这并非心魔的蛊惑,并非无畏的自信,并未虚假的妄言。

就一如弗洛拉所相信的那样,她从来不认为三道权能便能必定抵达苏青安的极限,她只是笃定那些人对苏青安很重要。

重要到……

即使他分明能将万般囚笼斩断挣脱,都选择了甘之如饴的沉沦。

“哥哥?”

在随波逐流般的音潮间,熟悉的声线缓缓入耳,漾出分外明朗的欢喜与苦涩,心脏跃动的速率如常却好似有冰冷彻骨的刀在其中缓缓刮动。

少年的眼眸睁开,敛去复杂的神情望着女孩近在咫尺的面容,露出了微笑。

“希儿。”他欲言又止,复而低语。

小姑娘坐在他的身旁,她的发丝用黑绳扎出两簇柑蓝色的团子,一身短袖短裤的清凉打扮与手上盐水味的冰棍,与渐渐回落又升高的蝉鸣结合起来,很有夏天的气息。

希儿将电视换到了纪录片的频道,里面讲的某个国家长达几十年的水利工程建设期间的往事,陈述的基本都是如何克服其中的重重难关。

似乎由于缺乏教育,趋于文盲,她一直很喜欢看类似的频道增加知识。

女孩听到了苏青安的回应,觉得他的声音似乎是因为刚睡醒,显得有些情绪难言。

难道是起床气?

她姑且将纪录片暂停,悄悄仔细打量着少年清冷的神情逐步溶为初春般微暖的过程,只觉得有些新奇。

希儿有些心虚,她叫醒苏青安因为窗外的阳光一直照射在沙发上,房间里又没开空调,第一反应觉得这样会中暑。

但转念一想以后却发觉正常人的常识,应用在苏青安身上就有些没有意义。

毕竟在沧海市度过那个冬日之际,对方的衣着与如今也没有多大区别。

她想了想,小跑去冰箱拿出了一支冰淇淋,凑近少年的身前,讨好般的问道:

“吃冰棍吗?哈密瓜味的。”

苏青安听话的接过她手中的冰棍,轻声说好。

两人安静的看着电视,一起吃着冰棍,期间的谈天趋于琐碎,有一句没一句的随意。

在盛大的蝉鸣间,这个夏日好似永远也不会过去。

他看着女孩认真看着电视,咬着冰棍的模样,她的眼尾微翘,唇瓣上扬,浅淡的梨涡很是可爱,这样满是笑意与幸福的模样,让人难以想象对方前不久在量子之海实验间饱受煎熬的姿态。

苏青安陡然怔神,才明悟反应过来,原来她从未为此表露出任何的悲哀与悔恨。

不难过也不后悔,不畏惧也不犹豫。

若非如此,剑心臻至明镜的自己不可能察觉不出任何破绽。

而这恰恰是自己最觉得难过的事情,是他认为最为悲哀的现实。

希儿o芙乐艾,比任何人都为此而觉得甘之如饴。

苏青安无法责怪,甚至没办法阻碍她的选择。

这是希儿o芙乐艾渴求实现自我价值,希望能抵达所求结局的方法。

劝阻与打断都反而会让女孩趋于枯萎与灭亡,已然扭曲畸形的她注定仅能走向这样的道路。

而这一切的源头,不过是因为他太弱。

弱到若没有对方,未来的走向只会走向更差的结局。

弱到如果希儿o芙乐艾不牺牲自我,苏青安便早应该在此前便燃尽于无。

即使这并非少年所愿的走向,可却依旧无法改变一个事实。

——兴许这世间所有人都有资格责怪她,但唯独他没有这个资格。

少年怀抱住女孩的身躯,他不愿让人看到自己如今的神情,仅是沉默地贪恋着这份确凿存在的温度,用着夹杂着鼻音的沙哑口吻,低低说道:

“对不起。”

希儿怔了好一会儿,哪怕这一幕应当算是突兀,却还是担忧的回抱住那人单薄的身躯,摸了摸他细腻如绸的柔软发丝,小心翼翼的问道:

“怎么了,哥哥在外面受委屈了吗?”

“因为我好弱,弱到没有希儿早该死掉了。”

小女孩听不懂少年的喃语,她仅是笨拙的抚摸着他的脑袋,轻声安慰道:

“没关系,哥哥就算再弱也是希儿的哥哥啊。”

“我又不是因为哥哥很强才成为哥哥的家人的。”

苏青安喃喃低语:

“但因为这份弱小,我让希儿付出了很多代价,我让你不得不去做那些分明最讨厌最害怕的事情。”

希儿闻言怔然,她的眼神趋于柔软却又平添了几分歉意:

“哥哥都知道啦,实验的事情。”

“嗯。”

希儿想悄悄观察少年的神情,却发觉看不到,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清楚会面对什么样的问责,却还是忍不住小声说道:

“我不希望你怪自己,也不希望你怪Mei姐姐。”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却依旧是别人的感受。

苏青安轻声道:

“嗯,我知道,我不会怪Mei。”

“但我没办法不责怪自己,我是不合格的兄长。”

“我没有给予你安然长大的环境;我没有让你好好去读书,去迎接成年礼的能力;我没有让你远离崩坏与威胁的力量;我没有让你不用牺牲,不用难过,不用产生沉痛觉悟的资格。”

“我……很没用。”

希儿的脑袋被迫埋在他的胸膛,衬衫的纹理贴敷肌肤,传递来对方微暖的温度,鼻腔里浅淡的柑橘与柠檬味有些腻人,她下意识的蹭了蹭,而后发出了由于物理而显得闷闷的声音:

“那是哥哥对自己要求太高了。”

“希儿能从实验室离开后,不被抓走,在沧海市的崩坏爆发里也安然无事,甚至在之后也一直衣食无忧,都是因为哥哥,从这方面来说就已经做的足够多了。”

女孩小声吐槽道:

“可能哥哥就是书上说的讨好型人格吧,如果不是知道你喜欢的是小华姐姐,我很害怕你以后找对象出大问题。”

她抬起脑袋,认真道:

“有些事情就是会做不到的,为此而一直纠结苦痛或许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对我来说,哥哥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力范围的极限,你一直很努力也没有为此放弃,所以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觉得抱歉。”

“就算是真正的家人,能为彼此付出到自己能力范围极限的又能有多少?你已经很棒了。”

“哥哥是很合格的兄长,不论希儿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我都是这样认为的,能够遇到你,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第二幕剧场还未彻底散去,但女孩的话语已然缓缓远离,心如刀绞却又复而升腾出零星的暖意。

少年意识到这仅是一场虚幻的破灭,可情绪却依旧不由自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