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一千条命能不能通关崩坏这件事情 第427章

作者:人类的本质

重要到足够颠覆他的一切。

偌大的剧场骤然反转,少年落至舞台之前的座位。

他是唯一的观众。

名为海滨之梦的歌曲荡漾出清越的音符,女孩的笑声在恍惚间落入耳畔,胸腔间好似有万般情绪交织成块又陡然扩散于四肢百骸。

苏青安的神情怔松,眸前的霜雪褪尽,在逐步恢复的视野中,柑蓝色的发丝在晕开的光弧间有些耀人,她的面容在光斑间趋于模糊,依稀能见到唇瓣翕动:

“来看看吧。”

“那名为希儿o芙乐艾的人生。”

221.重现的过去。

【第一幕,Ariel。】

虚幻的声音垂落灵魂,【蛊惑】编织成网,【意识】加深情感,【支配】修正辅助。

白花领域被封禁之后,苏青安的思维只能被束缚在躯壳之内,愈发昏沉的意志在三道权能的缠绕下仅能俯首。

他没有余韵领会Ariel的含义,眼前的光便盛至极限。

……

……

晴朗的苍穹映入深蓝的瞳仁,悠扬的白云缓缓摇曳,与之染成一色,打着旋儿的风流拂过鼻尖,拥入腔内的模拟芬芳给予着尚存活力的大脑零星的刺激,抚慰着麻木的内心。

女孩坐在广场的长椅之上,附近是欢声笑语的游人,往前望去是随着喷泉涌动而振翅散入四周的白鸽,光线顺着水雾的升腾由此散射,彩虹般绮丽的光弧晕开,落入她的眼尾,平添了分亮色。

希儿的手中捧着一些面包屑,那似乎是用来喂鸽子的食物,但她只是怔怔地遥望着上空,直至鸟儿轻啄着手心的细腻触感传递感官,她才垂下眼眸,看着小动物的模样,唇瓣翕动半响,似乎有些害怕,却又不忍驱赶。

白鸽的羽毛分外结净,可对比起她那苍白得过分的细致肌肤却又别无优势,淡青的脉络蔓延在纤细的肢体,自表露的皓腕处延伸至宽大的衣袖之内,才匿去了踪迹,留下了柔弱而易碎的印象。

她望着围着手心不走的小小生灵,低声问道:

“你也很饿吗?”

鸟儿的眸里倒映着那垂下的睫毛与精致的眉眼,那双瞳仁内晕染的光有些耀人,好似垂怜世间的圣贤却又透着孩童的稚然与纯真,她的唇瓣色泽很淡,但翘起露出的笑容很暖。

如果生在常人的家庭里,这样的孩子想来会很招人喜欢吧。

她会被人捧在手心,用绵延的爱与温暖浇灌着长大成人,去选择自己的未来。

白鸽衔着最后一道面包屑,毫无留恋的振翅离开。

但……

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如果。

虚拟景象归于终结,每天定期的休闲时光迎来结束,女孩自六英尺的白床上苏醒,耳畔处是广播放出的舒缓音乐,随着她抬眼望去,四周的画面映入视野。

那是整洁肃穆,以研究室基调为主打的苍灰色房间,除却这一张床之外,能望见的家具还有一张嵌合在钢铁墙壁边缘的长桌,以及之上的散着淡淡光辉的虚拟屏幕,最后则是放置床沿的医疗机。

希儿晕出光辉的眼眸回落黯淡,但她很快就收敛好情绪,自数千次的失落与寂寥内拖拽而出。

现在是惯例的午休时间,自医疗机之上的投影屏会一如既往的告诉她之后应该要去做的事情。——哪怕已然重复过百次,千次。

自那所姑且留存着外界气息,有着零星人情味的孤儿院来到这里以后,她与其他孩子的生活便是如此乏味且单调。

在这里午休与实验过后允许提出的小小请求,是唯一给予无趣这个词义之外的一抹亮色。

但如果可以,没有哪个孩子会不想去真正的外界看看。

可惜任谁也知道,这样的要求并不会被应允。

虚拟景象的结束也意味着午休的终结。

在这个时刻,那些大人们也开始了各自的工作,希儿不得不准备走出房间,面对其余的仪器和惯例到叫人麻木的对话。

她临走前从枕头底下拿出几枚水果糖,塞进了口袋。

这是女孩仅存的宝物。

虽然有点舍不得,但今天自己的好朋友要去参加实验了,她希望这几枚水果糖能让薇薇安稍微开心一点。

希儿不知道薇薇安具体要参加的是什么实验,可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可无论直觉怎么告诫,情绪如何涌动,她所能做到的也只是赠予这几枚在外界价值低廉的糖果。

她们都被裹挟在种族存活的罅隙间,可作为孱弱无力且智慧浅薄的孩童,所能做出的挣扎和反抗,所能传递的希望与温暖,都过于微渺而又寥寥。

白色的厚重大门缓缓打开,她走出房间,瞥了眼那侧透明的玻璃墙外,那是针对孩子们的隔离区域,除非有研究员带领,否则不能也没办法靠近那里。

女孩有时候会忍不住幻想,是不是那处玻璃墙外的世界会有着真正的天空。

希儿并不笨,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离开这所研究院,但若能短暂的出去一会儿,就算只是看几眼外界的天空也是好的。

女孩垂下眉眼,避开那些被白褂裹的严严实实的大人们,走进了一处房间,她坐至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瞥了眼旁边的另一个椅子。

薇薇安和自己都由一位研究员负责管理。

这样做的打算是为了节省人力,还是出于对孩童们心里健康的考量,她不得而知,但日常生活里有一位稳定能接触到的同龄人确实是一件叫人高兴的事情。

其余的孩子虽说平时也有机会见到,但却没有多少能谈话的时间,大家的行程都被安排的很满,闲暇的时间也只能在各自的固定区域活动。

所以除非是每个月固定三次的集体休闲活动之外,希儿很难和其他的孩子进行交流,由于其中里面有很多是自己在孤儿院就认识的好朋友,她对这样的活动都抱有着很大的期待。

“51号,薇薇安今天不会来了。”

传入耳畔的声音打断了思绪,女孩怔了会儿,望向已经坐在办公桌后的女性研究员,唇瓣翕动却是欲言又止,她知道自己没办法得到答案,或是得到了答案也毫无意义。

“为什么?”她的声音很轻很淡,怯弱而又迷惘,但终究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研究员的神情被特质的面罩所遮掩,叫人看不真切那张面孔所流露的情绪,她沉默着操作着虚拟屏幕,将代号50,姓名为vivian的数据封存至另一个档案,子数据全部抹除,才抬眼望向女孩,陈述道:

“50号的医疗机显示红灯,她今天的身体不适。”

希儿问言有些忧虑,她小心翼翼地将口袋里的几枚水果糖放在桌面上,问道:

“那你可以帮我,把这些糖给她吗?”

女研究员沉默了会儿,她咖啡色的眼眸微垂,竟是没在第一时间选择与对方的目光对视。

编号VJKA13809实验素体。

她在大脑里将这道冰冷的文字过滤了一遍,目光驻留在小女孩过分纤细且苍白的手臂,情绪的摇曳止息,却又复涌。

这是工作,是能决定人类未来的工作。

研究员稳定了心境,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些水果糖,一块真空包装的蛋糕,放在桌上,轻声道:

“我会给50号带上这些的,你可以将你的那些糖果拿回去。”

希儿的目光在包装亮丽的水果糖里流连了会儿,每一枚糖纸的表面上都有着她悄悄写下的字母和数字,全部拼起来就是一句祝福语。

本来这只是一个礼物的形式,可却变成了对薇薇安在实验前所能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所以她坚定的摇了摇头,抿唇道:

“不用了,我不喜欢吃糖的,能帮我都带给薇薇安吗?”

这是谎话。

研究员默默地将那些糖果收拢,放置另一个口袋以与自己的作为区分,而女孩的神情也由失落变得趋于正常。

她没有点破这样的谎言。

因为她也说谎了。

而比起眼前那样美好且显得可爱的谎话,她所吐出的谎言分外冰冷且酷烈。

量子之海的实验失败率高到骇人听闻,所以实验的时间得到了提前。

本应该在今晚踏上实验场地的薇薇安,在昨天与希儿道别后便迈入了前往实验的道路。

而结果……

是死亡。

希儿所赠予的糖已经送不出去了,她口袋里的那些蛋糕和糖果是给另一个即将参与实验的孩子准备的礼物。

这样的现实,比之坦言相告,还是谎话来得温柔得多。

至少,希儿会觉得自己的礼物有送到薇薇安的手里,姑且能算是零星的慰藉。

但研究员没能发现女孩在糖纸上悄悄写下的数字与字母,上层也并未取消孩子们每个月短暂相会的活动。

这让所谓的慰藉都终将迎来残忍的湮灭,悲哀与苦痛纠缠为不息的螺旋,引发如渊似海的绝望。

在之后的日常生活里,希儿能很明显的发觉孩子们的数量在以奇怪的比例快速变少。

小女孩其实没有刻意细数过总体的数量,可在孤儿院里认识的朋友愈发寥寥的现实却将这一现实裸露而出,让胸腔内的不安与孤独愈发深刻。

以往孩子变少,大人的回应是她们被交接到了另一个研究所。

如今的现象也被用同样的理由进行回应。

而这次是不一样的。

那些“被交接到另一个研究所的孩子们”,在消失之前都去参加了实验,随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薇薇安是那样,其他的朋友也是这样。

她隐约明白那个实验可能很危险,可却没办法阻止大人们的决定。

女孩尝试过偷走研究员的工作牌逃走,去外面找很厉害很厉害的人把大家走救出来,可她位于随时都有着智能监控的区域,这些小动作很快就会被发现。

至始至终,希儿都没走出那道玻璃墙外的世界。

她还是不知道外面的天空是不是和虚拟景象里的一样。

实验会结束的,她只能怀揣着这句毫无依据的妄念维系着一线希望。

但直到孤儿院里认识的朋友们都不见了,希儿望着那些孩子陌生的面孔,才恍惚明白了答案。

——这个实验不会结束。

最后忘记了是什么时候,每月定期三次的活动被取消了。

“51号,明天晚上,你要去参加实验。”

这句话打破了一尘不变,愈发死寂的生活,宣告了终结与结局。

小女孩的神情微怔,却不觉得有多害怕或难过,她默默地吃完那人递来的、从来没有吃过的、满是工业香精的蛋糕,眉眼一如既往的低垂,乖顺而空洞。

研究员沉默地将兜里的糖果递给希儿,这是她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是那样虚伪又卑劣的温柔。

希儿接过糖果,她轻抚过整洁如新的糖纸,指尖颤栗落于被蹭掉些许墨水的字迹,霎时间好似有雷霆自整道躯壳穿息而过,胸腔内累积至麻木的情绪此刻如海涛般汹涌,冲垮了空洞与悲哀,有史以来第一次点燃出旺盛至极的怒火。

可她还是那样安静又孤独,就这样不动声色的,将一枚一枚的糖果塞入唇瓣,将一张又一张的糖纸认真展开。

女孩沉默地将糖果嚼碎咽下,她沉默地将糖纸上残留的字迹拼凑出一句短短的话语,唇瓣微翘。

【希儿和薇薇安是永远的好朋友。】

希儿宁静的抬首望向怔然的女人,却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她用力拽住那人的衣襟,将那从来就遥不可及的面容拉至身前。

女孩望着那双怔然且夹杂着些许无措的双眸,抿着唇瓣,竭力将哭腔咽回喉咙,迷惘的问道:

“为什么要给我糖呢?”

“一开始就不要给,不就好了吗?”

一语双关的话语迎来的是长久的沉默。

有些问题,总是无人能答。

……

……

少年的心情沉重而悲哀,剧场所给予的画面让他好似逾越了遥远的时空,与那个时候的希儿o芙乐艾真正意义上的感同身受。

为什么要给我糖呢?

这句曾经被自己记住的话语,在彼时却拥有着更为深刻的意义。

他的意识昏沉且迷惘,本能的反抗都在这份情绪的汹涌下瓦解于无。

有人在低语:

【第二幕,Prosper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