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约翰留着长长的胡子
“如若发展到同僚互相猜忌，彼此怀疑。既违反‘亲爱精诚’之校训，而团体精神涣散，终必党国俱亡，使吾各人生无可归之家，死无葬身之地矣。”
陈天衡没马上回答，等着蒋介石把话说完。
“我昨日约见过蒋先云，谈调和内部的事情。蒋先云表示愿意为此做工作，让学员团结。今天对你说这些话，是为战争研究会的未来前途。”
“战争研究会在三期生中吸纳的新会员，应当不能加入共产党。”
陈天衡：“在一期和二期当中，战争研究会的成员也有许多最终没有被恽代英吸纳加入共产党的。”
“那么从三期开始，做到一个也没有。可否？”
陈天衡心里暗笑，嘴上毫不犹豫地答道：“是！校长！”
第65章
信念中心是黄埔校内的一间教室，门上钉了一个借来的青天白日徽章，下面是一块木牌，写着一行字：
“三民主义信念中心”
叶剑英路过这栋教学楼，看到这间空教室的门被装饰成这个样子，大感兴趣。但他要靠近信念中心的时候，两名战争研究会的黄埔生会员拦住了他。
“叶主任，”一名会员说道，“信念中心过会就要为一名学员树立信念，请您保持距离。”
叶剑英：“树立？信念？是什么意思？”
“就是会长和学员单独谈话。帮助学员树立坚定的三民主义信念。”
叶剑英嘴里嘶了一声，想了好一会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校长让陈天衡干的？”
“对。根据校长的指示，战争研究会采用单独谈话的方式，为对三民主义有疑虑，对三民主义与共产主义之间的选择踌躇不定的学员解惑，帮助他们做出正确的选择。因为谈话涉及学员的个人隐私，因此不便让旁人听见。”
……
王耀武，字佐民，出生于山东省泰安县的一个普通农民家庭。少年时家境败落，他不得不辍学离家投亲到天津，先在一家烟草公司打杂，后到北安利饭庄做了三年糕点学徒并出师。
他入学考试成绩不错，申请加入战争研究会的测试分数也很高。而且王耀武入校后训练刻苦、悟性也高，三期学生总队长严重对他也很赏识。
不过，黄埔三期生和一二期相比，最大的特点就是爱校内辩经，随着孙中山逝世，三民主义还是共产主义成了三期学生经常争论的话题，学生除了文斗辩经，还经常上演“君子动口也动手”的全物行。
王耀武倒是不经常和同学们学动手，因为他现在也不确定自己是倾向于哪一方。
在他看来，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无疑是伟大的救国纲领，这也是他报考黄埔军校的初衷。但是共产主义思想也让他犹如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三民主义还是共产主义？王耀武现在正处于犹豫之中。
战争研究会的赫赫名声让王耀武入学不久就提交了入会申请，而且很幸运地，申请一次通过。不过在成为正式会员之前，陈天衡问了他一系列的问题，既有世界观的问题，也有人生观和政治的问题。王耀武老实回答说自己在政治方面不太搞得懂。
既然如此，那就让信念中心来解决王耀武的困惑。
王耀武走进信念中心后，叶剑英站在信念中心外面，在学员划定的“隐私距离线”之外等了一个小时，终于看见王耀武从教室里走了出来。
“叶主任，您耗，您还在啊。”
叶剑英：“咳。……王耀武，我看看你和进门之前有什么变化。”
“变化的是思想，主任。”
和一个小时前走进教室时相比，王耀武现在的表情非常淡然，目光平静而又坚定。
“噢，那就是说，你现在已经树立了坚定的三民主义信念？”
“是的，我以前所有的疑惑都得到了答案。三民主义，乃吾党所宗，乃救国、强国之必循真理。”
王耀武再敬了个礼，走了。
叶剑英一脸震惊。
转头看，陈天衡也从教室里出来了，手里抱着一叠书和公文包，关上教室的门还顺手把教室上的木牌取了下来。
“陈天衡？”
陈天衡：“叶主任好！您今天来这参观啦？”
叶剑英：“三民主义信念中心，啧啧，你真想得出来。”
陈天衡：“校长让我除了钻研军事之外，也需注意战争研究会的成员的思想及意识形态。毕竟战争研究会是军校中的军校，黄埔精英汇聚之处。”
叶剑英：“今天你就只为王耀武一个人树立信念吗？我看你把牌子都摘下来了。”
“需要做思想工作帮助其树立坚定信念的学员并不多，首先必须是优秀的学员，其次是的确在三民主义与共产主义之间态度摇摆的学员，才有必要开信念中心。今天要做工作的就王耀武一个。哎，要不，叶主任，我们也去教室里聊聊？”
陈天衡做出要拽叶剑英袖子往教室里拖的架势，叶剑英赶紧往后退：“走开走开走开，我才不进去呢！”
……
“嘟嘟嘟——”
“一营，集合！”
长洲岛，教导一团一营的训练场。吹哨之后不到1分钟，分散训练的一营官兵迅速集结列队。
陈天衡：“今天，我们要前往广州市，出席声援省港大罢工的广州社会各界大会。我和蒋代表上台讲话，弟兄们只需列队出现在会场，其他什么都不用做。但是，军容面貌必须整齐！从现在起，给你们半小时时间，立即回宿舍，整理个人卫生、整理军装。解散！”
在三期入校开学这段时间，省港大罢工正如火如荼进行中。
省港大罢工又称粤港大罢工，始于1925年5月的“五卅惨案”。当时上海工人罢工，上海的大中学生上街游行声援工人运动，租界的英籍巡捕开枪，13人死亡数十人受伤。
五卅惨案后全国各地掀起了排外尤其是排英的浪潮，广东既有广州英租界，南边还挂着一个香港，工潮自然最为猛烈。
6月，邓中夏以中华全国总工会的名义，召集香港各工会联席会议，成立全港工团联合会，6月19日全香港罢工。
这次罢工可不是短时间就分出胜负的，而是一场马拉松。香港政府对事件态度强硬，硬挺着不答应工人的条件，还从伦敦借款三百万英镑以渡过难关。除此之外，港督司徒拔又批评广州政府资助煽动骚乱及制造对立，甚至要求伦敦政府派遣海军封锁华南各港口。
啊，这是因为省港大罢工实际上是得到广州国民政府支持的。比如今天的广州各界声援大会就是由国民党组织的，汪精卫此时正在台上发表声援讲话。
英国海军现在是没心情派军舰封锁华南港口的，但从英国来的三百万英镑到账后，香港政府确实进入了鸵鸟死撑模式。而广州国民政府这边，也开始和港英政府打起了持久战。
“喂，天衡，听说香港商界的五大华商也都表态支持工人罢工，”蒋先云说，“这几家华商表示，工人罢工期间也照发工资。”
陈天衡：“对，这我也听说了。省港罢工现在成了统一战线，大家一起怼港英政府。”
杜聿明：“不过有意思的是，以前一直以为香港是四大华商，最近出来的却是5个，第五家华商叫陈影，做投资的大富豪，据说还是个女富豪。”
陈天衡：“这你都知道？！”
杜聿明：“我前段时间看了不少香港的报纸。”
陈天衡当然知道自己的堂姐已经成为香港新崛起的华商。按照最近香港商会的说法，陈影不但已经跻身五大华商之列，而且资产应该是坐二望一的样子。
之前的联合阅读集团、还有建议毛润民在上海办的贸易行，都没陈影这边赚得多。
因为联合阅读也好，毛润民的贸易行也好，经营什么、做什么产品，陈天衡提建议的时候要讲逻辑，要讲清楚原因和逻辑推理，但影者投资不用讲。陈影如果问为什么，就一律回答“国民党内线有消息”。
而且陈影本身也是个喜欢高风险投资的人，卖空这个，买空那个，投资这个行业，撤资那个行业，都是瞬间完成的决定。
……
“周主任，这就是上个月英、法军士兵开枪的地方？这根本就没到英法租界地界嘛。”
既来了广州，陈天衡与周恩来在靠近沙基的地方登上一栋三层楼顶，用望远镜眺望广州市英法租界边缘。
今天不是黄埔学生军第一次卷入省港大罢工。上次参加其中的是教导一团三营。
6月23日，广州各界举行大游行，声援香港工人罢工。游行队伍走到沙面租界对岸的沙基，对岸租界的英、法军士兵突然开枪，驻扎在白鹅谭的英国军舰也同时向游行队伍开炮。现场有61名游行军民被打死，170人重伤，轻伤不计其数。
在61名遇难者中，包括教导一团三营的27名官兵。三营在东征的棉湖战斗中被打得只剩110人，补充满员之后不久，又在这挨了一顿。
周恩来：“英法租界的守卫认为遭遇到了军队进攻，下令开的火。6.23惨案，黄埔军校生遭遇了严重的伤亡。哎！三百多官兵参加游行，结果国民党军事委员会却下令让他们不带枪。”
陈天衡：“带枪，那就是武装夺取沙面租界；不带枪，……我觉得，不带枪就干脆不要去。这次游行对三营是个很大的挫折，曹石泉就在游行队伍里牺牲了。”
周恩来：“国民党高层还是把英国和法国人想得太文明了。”
陈天衡：“如果武装夺取沙面租界，不，武装夺取香港，应该怎么行动，怎么组织进攻呢？”
“陈天衡，你开始琢磨这个问题了？”周恩来笑道，“那应该是北伐胜利统一全国之后的事情，那时候中国的军队应该不会是现在的这些。夺取香港，就是要与驻防的英陆军海军交战，不过我相信那个时候的中国军队一定可以拿下香港。毕竟香港不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也不是大要塞。”
陈天衡：“周主任，也有可能，我们是与驻防的日军交战。”
第66章
“沙基血迹”
“黄埔泪潮”
“蒋中正题”
蒋介石的题词写好了。
蒋介石的这封题词是悼念沙基惨案遇难者的，广东国民政府要给这61名遇难者举行国葬。
沙基惨案发生后，广东国民政府立刻以广东省长胡汉民的名义向英国和法国驻广州总领事馆提出抗议，要求英法道歉、赔偿死伤人员以抚恤金、惩办相关军事长官、各国军舰撤离、沙面租界交由广东国民政府接管等要求，但遭到英、法领事的拒绝。
广东国民政府随即加大对省港大罢工的支持力度，并且成立二千多人的工人武装纠察队，封锁香港，禁止粮食等农产品向香港输出。
港英政府无动于衷，并且向逃到香港的陈炯明支援了100万港币。
于是双方继续呲牙瞪眼，广州的国民政府与英法势同水火。
势同水火也没用，国民政府现在又打不下香港。陆军或许能堆数量，海军那是一点办法没有。就在此时时刻，英国海军“竞技神”号航母率领七八艘军舰正在香港以南的海面反海盗呢。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北伐、统一全国才是当前广东国民政府的当务之急。……不对，是统一广东。
英国支援陈炯明的100万港币马上起了效果，陈炯明拿到钱就回到了自己自的老窝潮汕。
第一次东征并未让国民政府彻底控制粤东地区，而只是在潮州驻扎了粤军一个旅。5月份建国滇军总司令杨希闵、桂军刘震寰部起兵叛乱，平息这次叛乱后，国民政府要拆解和彻底改编这两支部队，潮州的这个旅也被召回了广州镇场子。此时林虎就已带着他收拢的部下悄悄回到了潮汕地区。
第二次东征势在必行。
在第二次东征之前，国民革命军要进行整编和扩建。
“陈，嗯，陈团长，恭喜啊。”
伤愈出院的陈赓朝陈天衡拱手道贺。
7月26日，国民革命军第1军军部正式成立。
蒋介石自任军长。
由黄埔教导1、2、3团组成第1军第1师，原教导一团团长何应钦任第1师师长。
原教导一团一营长陈天衡任第1师第1团团长。
第2师现在架子也搭起来了，目前下辖新成立的黄埔教导4团、教导5团。教导6团还在筹建中。第1军第3师是现成的，由许崇智的建国粤军调出一个师转隶第一军。
对了，原教导一团的二营长刘峙同学，因东征中战功卓著，升任教导4团团长。
听见陈赓的道贺，陈天衡也向陈赓拱了拱手：“也恭喜你啊，二营长。”
……
一营现在由徐向前担任营长，陈赓带原来刘峙的二营。三营则由杜聿明带。
三营在棉湖战斗中损失惨重，但营长惠东升没有阵亡，不过东征结束后他就调到新成立的教导三团去了。接任营长的的是共产党员曹石泉。
然而，在沙基惨案中，曹石泉带着三营全体参加游行，英法军队开枪时曹石泉不幸中弹牺牲。
因此，现在三营的状态不是那么正常。
“你们当中，参加过东征的同志请举手。”
三营的正副连、排军官都在，陈天衡说完后，24人有20人举起了手。
陈天衡：“好，放下。一个多月前，6.23的沙基游行你们都参加了，当时你就担任现在这个职务而不是后来递补的，请举手。”
24人有21人举手。
“加上曹营长，有4名连排营的军官伤亡。加上士兵，全营在6.23那天27人牺牲51人受伤，不过这并不算三营有史以来伤亡最重的一次。三月份的棉湖大战，你们三营能战之人只剩下112人，减员接近四分之三。”
“两次战斗之后三营的精神面貌有什么区别？当然有，而且很大。棉湖大战之后，整个教导团，包括你们三营，都欢呼雀跃然后沉沉睡去。那一觉睡得很长。醒之后我们的精神面貌是什么？在喜悦之外，还有沉稳和自信。”
“沙基惨案之后呢？你们最大的情绪是什么？是愤怒。”
“光看到愤怒还不是本质。把愤怒剥开，里面的情绪是是歇斯底里。你们的愤怒不是因为有同伴倒下而导致的，也不是因为租界军警的倒行逆施而产生的，而是因为失败。”
“如果不能从这种情绪中走出来，各位指挥员，以及三营的所有革命同志，都会因为无法正确面对现实而产生负面的影响，影响到我们的训练，影响到我们之后的战斗。”
“所以，今天我把你们带到了这里，我知道，你们当中很多人可能不想再来到这里，但这一道坎，你们必须过。”
沙基街道。
陈天衡、杜聿明把三营的基层军官全带到了这里。一群人沿着一个多月前的游行路线，又重走一遍。
“团长，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沙基游行，上级的命令不能说没有问题。”
谭鹿鸣，三营二连（全团统编是第5连）连长，说自己的想法。
“当天让我们全营不携带武器弹药，和其他的工农群众一样，走在游行队伍中间，还举着标语牌。而且更大的问题是，我们，我们虽然没有携带武器，却都穿着军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