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刀如故
机魂沉默寡言，却可以接收人类的话语，邪神喋喋不休，却永不会与凡人沟通。
人们呆呆的看着克洛伊，被她的说辞震惊到了，克洛伊也是心乱如麻，她明明一切都按照机械圣堂的步骤来，怎么会召唤出邪神的？
“克洛伊！你对付过邪神，我们应该做什么？”修斯一边在心灵链接中通知其他女妖，一边向着克洛伊大喊，他虽然有些不确定，但小心为妙，谁知道这台钢铁巨兽中是不是真的诞生了新的邪神？
“该死，我也不知道，蛾之主是被缚的邪神，和这个不一样！总之先后退，观察一下它到底是什么！”顿了一下，她又接着开口道：“不必担心，它必然不是新生的邪神，我甚至怀疑它也被控制着！”
“被控制着？什么意思？”
“邪神会不由自主的扩张、吞噬、成长，而它已经稳定的运行了这么久，这不可能是邪神自己做到的，只有像是蛾之主那种被控制的邪神才会是这个样子！”
“那如何对付被控制的邪神？”
“不需要对付。”
克洛伊渐渐冷静了下来，她咬着指甲，仔细的想了一会儿：“被控制的邪神都很安全，只要祂还未失控。”
“真的吗，我对你们的安全标准不太信任”
克洛伊狠狠的瞪了一眼修斯：“和邪神打交道哪有什么绝对的安全，我们的控制手段已经非常稳定了。”
“所以你认为祂是机械圣堂控制下的邪神？就是他们崇拜的那个什么机械之灵？”
“不可能，控制邪神的手段必然涉及超凡，我很肯定机械圣堂的那些机械神甫都只是凡人，他们也不太可能在莱茵，在烛光会的眼皮底下培养出足够的超凡者，你可以讨厌烛光会，但不要小看调查员。”
“总之，这台机器应该没有太大的危险，邪神降临虽然会伴随着危险，但它亦会吸取污染，危险主要还是邪神本身。”
围观的人们这才松了口气，毕竟事出突然，他们大多数人都还是第一次接触到邪神，虽然是安全的邪神。
厂房外传来了些许声响，一群女妖快速冲了进来，修斯呼叫的支援已经到位了，她们常驻试验场，这边出事的频率有点过于频繁了，值班的报丧女妖们早已轻车熟路。
然后她们进来后便警惕的盯着莫妮卡，盖娅和克洛伊。
三人：“.”
修斯耸了耸肩：“你看，并不是我不信任你们，你们三个在最危险的东部试验场也是出了名的”
“说起来，邪神被召唤进了这台机器里？它就被困在这里了？”
“不一定，我甚至觉得邪神本体并没有在这里，召唤邪神是个非常复杂的工程，任何错误都可能导致仪式的失败，运气好什么都召唤不出来，运气不好邪神会换个躯壳降临——一般选在召唤者身上。”
“所以你们之前进行的是召唤邪神的仪式？”
修斯回想着克洛伊三人之前取悦机魂的祷词，忽的感觉有很多奇怪的地方。
就比如最后一句——“点燃神圣的锅炉，唤醒钢铁中的灵魂！”
这个祷词不应该是取悦蒸汽机的吗，怎么听起来有些像是.在召唤灵魂出现？
还有第一句也很可疑——“蒸汽之父，钢铁之灵，聆听吾辈轰鸣的颂歌！”
它明确的指明了“蒸汽之父”这个存在，“钢铁之灵”或许也是它的别称，可机械圣堂崇拜的应该是机械本身吧？退一步讲，机械圣堂也不是教会，为何会崇拜某个确切的存在？
他那时只是隐隐觉得不对劲，可仔细回想，却发现古怪的地方越来越多。
“你这个祷词真的没问题吗？我听着就感觉不对劲，你没有发现？”
“确实不对劲，可它完全不符合超凡仪式的要素，比如我假如想要召唤邪神，就必须同时准备好躯壳、附带超凡力量的祭品，指向精准的祷词，以及汇集足够多的人，最后这一点是最重要的，没有足够强大的意志贯穿现实，仪式不可能成功。”
第166章 “蒸汽岂容凡火亵渎？”
“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机械圣堂仅仅是写了些祷词，凭空捏造了一些流程而已，根本不符合仪式的相关要求，它绝不可能召唤出邪神的，这点你可以放心，我不会拿我们的安全开玩笑的。”
“你的意思是这个不可能成功？”
“对，我看那些祷词写的还挺用心的，就拿来念念，想着没准能逗机魂开心。”克洛伊点了点头，自信的说。
“那这个是什么？”修斯指向了蒸汽机，它还在轰鸣的烧着污染，疯狂的嘶吼着谁都听不懂的话语。
“.”
克洛伊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卡住了，这完全不符合她的神秘学认知，可仪式偏偏就成功了，她真的招了个邪.招了个不知什么玩意下来，眼前轰然作响的蒸汽机让她想否定都做不到。
她脸上的神情动摇了，露出了一个自我怀疑的困惑表情。
“这不应该啊，我好像也没做什么吧？”
“会不会是我们围观的太多了，凑齐了人数要求？”
“你以为是凑人头吗，需要坚定不移的信念才可以，你们有坚定不移的信念？”
“我们似乎确实在坚定不移的看乐子”克洛伊气鼓鼓的转过了身，修斯挠了挠头，走近蒸汽机：“所以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阿孬呢？”
听到“阿孬”这个词，莫妮卡忽的蹦了起来，她冲到了蒸汽机前，表情惊恐：“对，对啊，我的阿孬呢？它不是阿孬的话，那阿孬在哪里！？”
她嘴一扁，眼中泪水汇聚了起来，走到修斯的身前，抓着他的手来回摆动着：“阿孬，阿孬领主大人，你救救阿孬好不好.”
修斯抬手拦住了想上前的其他女妖，舔了舔嘴唇：“我其实也想知道让我试一试好了。”
“领主大人！不要过去，那台蒸汽机还很危险！”女妖们凑了过来。
“没事，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对我释放一个血肉魔法就好了。”身后的女妖们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一名女妖把手放在了修斯的肩头。
有着血肉魔法，稍轻些的伤害都可以直接忽略，而哪怕是如妮妮那般在水中硬抗爆炸，也不会立刻死亡，只要没死，共生契约就能把人救回来。
修斯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的把手放在了蒸汽机的钢铁之上——有着血肉魔法，他甚至不会烫伤。
闭上双眼，意识渐渐沉沦，修斯试着用心去与机械中的灵魂沟通，那钢铁之中轻盈的存在。
“在@#!哪！*&”
依旧是无意义的嘶吼，只是修斯似乎听到了些只言片语，这个存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而当祂注意到修斯时——不，祂并没有注意到修斯，祂没有思考，没有理智，祂只是在下意识的寻找着，下意识的前进，修斯心中莫名的产生了这种感觉。
当修斯注意到这一点时，祂似乎也注意到了修斯，某种联系从两者之间生成了。
“如果说你真的是邪神”修斯嘟囔着，睁大了眼睛感受着这种链接的存在，果不其然，下一刻，对面的嘶吼声就惨烈了起来。
它仿佛被投入火中的污染一般，哀嚎着高歌，仿佛在痛呼，仿佛在倾诉可惜，修斯听不懂它的话语。
嗯，邪神也并非完全不会回复嘛，起码被净化的时候就是有反应的。
刚刚两边链接在一起的时候修斯就想到这一幕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所有和他接触的污染都会被净化，现在看来邪神本体也并不例外。
蒸汽机中的邪神仅仅哀嚎了片刻就被清除掉了，这个时间比起工人修斯的躯壳来说实在太短，看来克洛伊的猜想是正确的，这台蒸汽机中出现的并不是邪神本体，而是有着某些联系的.碎片？
修斯眯了眯眼，克洛伊通过机械圣堂的仪式召唤出了邪神的碎片？
机械圣堂崇拜的真的是机械吗？
随着那个陌生的存在被清除掉，锅炉中的污染瞬间狂躁了起来，它们疯狂的冲击着锅炉的四壁，炉盖眼看着就要被撞开了。
可下一刻，一股庞然的力量就把它们死死的压在了锅炉内，炉盖被紧紧的盖上了。
“阿孬，好久不见。”
感受着那个沉默但熟悉的存在，修斯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这才是他熟悉的机魂啊。
阿孬似乎依旧不怎么喜欢这个称呼，它的飞轮转的更快了些，带出吱吱扭扭的声音，仿佛是抗议一般。
锅炉内污染不再像之前那般温顺，但沉稳厚重的钢铁紧紧的将它们禁锢在其中，让人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好了，和大家打个招呼吧。”修斯拍了拍蒸汽机，回身看向屋里的人们。
克洛伊露出了一个有些古怪的表情，小心翼翼的上前触碰，感受着钢铁之下机魂的意志，盖娅躲在一只女妖的蛇尾后，探出头有些好奇的看了过来，莫妮卡则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冲过来抱住了蒸汽机。
“呜呜呜，阿孬，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好害怕啊”她把眼泪和鼻涕抹的到处都是“我刚刚差点把别人当成你了，对不起，对不起，呜呜呜，你以后一定不要不理我啊，我真的不想再认错了.”
大滴大滴的眼泪砸在滚烫的燃烧室外壁上，又被蒸发成袅袅的蒸汽，钢铁不相信眼泪，机魂不会软弱与迟疑，但那轰鸣的排气口声音终究小了些，仿佛怕吓到这个正在痛哭的血肉之躯。
钢铁也会期待拥抱吗？修斯心中莫名产生了这个想法。
“仔细想想，确实有不少的疑点。”克洛伊凑了过来，小声说“你还记得机械圣堂的那句话吗？”
哪句话？他似乎只知道一句话，还是克洛伊之前告诉他的——
“蒸汽岂容凡火亵渎？”修斯缓缓的说。
“是的。”克洛伊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我之前见识过他们的机械，没有机魂，也没有之前的那种古怪存在，就是普普通通的蒸汽机，这也让我大意了。”
她舔了舔嘴唇：“可你瞧瞧——蒸汽岂容凡火亵渎，倘若不用凡火，他们在烧什么呢？”
第167章 大贤者与机械学会
烧什么？
真是个好问题，修斯对机械的了解远超这个时代，可哪怕是在蓝星上，作为工业燃料的东西一共也就那么几种。
首先第一种就是固体类，煤炭，木柴，草木秸秆之类的，这些人类已经使用了几千年。
然后就是石油天然气类，包括各种醇类，烷类，它们是现代社会的血液，从奔行的汽车到火箭，都依靠它们的燃烧。
再往上就到了核裂变与核聚变，从铀到氘、氚、氦-3，璀璨的放射亦是文明的闪耀。
那么，到底哪些算是凡火呢？
如果是在这个世界中，凡人自然是对应着超凡，联想到污染在之前的邪神蒸汽机中乖巧安稳的燃烧.或许机械圣堂也在利用着污染？
这就有意思了。
“你确定机械圣堂并没有超凡途径，也没有超凡者吗？”
克洛伊斟酌了一下，开口说道：“我想你对机械圣堂有些误会.机械圣堂确实没有超凡途径，它并非超凡组织，但超凡者嘛，肯定是有的。”
克洛伊一边说一边用手揉了揉眼睛，随即举起一块黄铜圣徽：“我就是。”
“.”
周围人的呼吸随着蒸汽管道震颤的节拍停滞了，一道道目光落在了克洛伊身上，那枚黄铜圣徽在蒸汽机的火光下轻轻晃动着，修斯眼角抽了抽。
“你也是机械圣堂的？”
他从克洛伊手中接过那枚圣徽，仔细查看了一下。
黄铜圣徽表面流转着暗金色涟漪，其边缘蚀刻的蒸汽齿轮纹路间，竟蜿蜒着类似血管回路的暗红色铜锈，在锅炉火光映照下呈现出生物组织般的蠕动感。
好美啊.只是黄铜为什么会有红色的铜锈？
不，那并非锈蚀，而更像某种血迹。
修斯将那黄铜圣徽翻了个面，当圣徽倾斜至特定角度时，其表面会浮现出类似人类脑沟回的立体浮雕，这些原本象征理性与秩序的平行线，此刻竟然变得如此诡异与扭曲，随着他的转动，仿佛也在渐渐蠕动一般。
这.修斯只觉得极为矛盾，如果单从圣徽的设计上看，极有工业美感，线条干脆又简洁，完美切合他的审美，可上面却有不少乱七八糟的装饰，无论颜色还是造型都极为扭曲，让他觉得浑身难受。
而这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合在一起，就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怪异感，仿佛往一锅鲜美的炖肉中倒了一瓶草莓酸奶。
明明都是美味的东西，加在一起却只让人觉得恶心。
“我确实加入了机械圣堂——这个组织和你想象中的或许并不一样。”克洛伊拿回了黄铜圣徽“机械圣堂实际上并不是它真正的名字，只是因为他们实在太像教会，慢慢的人们就开始这么称呼他们了，还有喊他们机械教的，而它原本的名字其实是机械学会。”
克洛伊眼中露出了几分憧憬：“据说它最开始只是一个纯粹学术性质的松散组织，但后来大贤者布鲁诺失踪后，机械学会开始慢慢收拢了势力，也不再无偿的分享知识了。”
“无偿的分享知识？我怎么记得愿意分享知识的只有你们逐火之蛾？他们也分享过？”
“当然了，他们是最早开始分享知识的一批人，在他们第一次将蒸汽机的蓝图画在黑板上时，逐火之蛾还只是烛光会的一个分支教派，在大贤者的时代，机械学会也曾是进步与开放的象征谁能想到他们现在走向了极端保守呢。”
克洛伊的语气不自觉的低沉了些“逐火之蛾在那时就与他们合作，历任首席都是学会的会员，这个传统从一千多年前一直保留到了今天。”
“可惜，如今我们已经不是同行者了。”
她说的有些意兴阑珊，随手将圣徽塞进了眼中，退后几步，轻咬着下唇，双手环抱着斜靠在门框上，明灭的火光落在她的修女服上，将她的影子拉的长长的，她明明站在人群中，却有了几分孤寂的感觉。
机械圣堂原本竟然是开放包容的学术组织？他们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走向另一个极端？修斯沉默了下来，他感觉自己的胸口堵堵的，这个世界的人们也曾努力的追逐着技术进步，最后却都不约而同的回归了极端保守。
“总之，我对他们还算了解，机械圣堂现在只是一群疯狂崇拜各种机器的凡人而已，他们并没有这种古怪的蒸汽机，他们的技术基本不会涉及超凡，起码比较古老的那些是这样的。”
“不涉及超凡？蒸汽岂容凡火亵渎那句话可不太像。”
“那是后来的事情了，他们慢慢变得越来越极端，古怪繁复的规矩也越来越多，疯狂的崇拜技术，又严禁去解读技术，基础是错的，推导出什么样的结果我都不会惊讶。”
厂房内又安静了下来，不远处的蒸汽机燃烧室中，实体污染还在撞击着炉门，滴滴答答的声音如同落在地面的雨点。
一个有些畏畏缩缩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我我有一个想法.”
修斯转头看了过去，他眨了眨眼，有些惊讶的开口：“盖娅？”
“是的，领主大人，还有首席.我有一个想法，或许可以验证一下。”
修斯瞥了眼旁边的克洛伊，她凑过来小声说：“盖娅已经加入了逐火之蛾，放心吧。”
这更不放心了好吗，盖娅本来就毛毛躁躁的，再加上逐火之蛾一向不怎么靠谱的风格，感觉都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程度了，或许应该考虑换个人去管炸药的生产线了修斯暗中叹了口气。
他可不想一觉醒来看到卡斯特尔在天上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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