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的野望
“你以前不会这样问的。”
相比于之前的自我，藤原佑希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
藤原佑希低垂着睫毛，沉默了一秒，回答道：“因为以前和现在不一样了。”
谎话是人类的天性，而眼下藤原佑希说谎的技巧过于拙劣，让清水咲恋认识到——此刻的佑希不过是一个模仿着大人行为的孩子。
哪有什么不一样的？
只是奉为信仰与追逐者的人在心中崩塌，因此效仿对方的行为也变成了一种错误的过去式。
哪怕已经窥见了美好的未来，却依旧为此刻的崩塌而感到恐惧。
这没什么，回避痛苦是人的本能。
所以佑希怎么可能会不害怕？明明汽车停在面前的时候都在发抖。
她在担心着自己。
用别扭的、谎言的方式。
清水咲恋将手搭在了佑希干净皓白的手腕上， 安慰性地捏了捏，“是因为我情绪崩溃吗？”
“情绪崩溃没什么，任何人都有情绪崩溃的时刻，但是你的状态很怪异。”
藤原佑希轻声说着，金色眼眸之中的瞳孔涣散，下意识的眉心锁成一团，担忧无法化解。
“你知道压在弹簧上的钢板吗？弹簧没法向钢板反弹，它就向下扎穿棉花，扎出个大洞。
人们不会去解决钢板上不断附加的重量，只会填补破洞的棉花……直到……直到一切没有退路……”
佑希低沉的声音里逐渐变得焦急、失控。
清水咲恋恍惚在某一瞬间的时候产生错觉，被囚禁的野兽可能会由此不安地冲破牢笼。
“你有些太过于焦虑了，佑希，你以前从来不会问我害不害怕的问题。”
她安慰着摸了摸藤原佑希的头，“这是你没必要担心的事情。”
藤原佑希沉默着，感受着来回在发缝之间抚摸的温度，许久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道：
“那你是在怪我吗？”
轻声的质问，让清水咲恋安慰抚摸的手陡然停顿了下来，触电似地缩了回去。
现在的佑希有些敏感，一点点话都会让她浮想联翩。
清水咲恋心绪不宁。
她慌忙地看着佑希渴望的眼神真切地解释道，“没有，我从来没有怪过你，真的，一次都没有。”
——因为做错的人是我。
清水咲恋不知道该怎么向少女们开口……
她本就不该为了不知道的愿望参与这场玩弄情感的游戏，也不应该像是浮萍一样在盲目的剧情里漂流。
现在的自己不过是由碎片拼接起来、缝缝补补的散落记忆体。
哪怕诚心实意的道歉，也根本改变不了自己所做的事实，带着欺骗的目的去攻略她们。
所以，最后自己所遭遇的终极bad ending，也只不过是罪有应得的报应。
四目相对，清水咲恋根本没办法想象佑希在那几秒钟的时间里脑海里掠过了怎样的事件。
那双一直极端侵略的金瞳呆滞地眨了眨，随后藤原佑希的脸不断靠近，伴随着温暖好闻的气息，双手同时穿过了清水咲恋的腋下。
“咲恋……”
她把脑袋安静地搭在了侧颈，温顺到像是被驯化的狐狸，冷静又理性地说：
“有效沟通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方法，一直询问又显得咄咄逼人，只有说出来，问题才能得到解决。
在已经决定好的未来里，不会再有其他的变数了。”
佑希低沉的声音逐渐变得细小温柔像是午夜安静的电台，极其让人有安全感。
但清水咲恋知道，如此眷恋又用力的拥抱是藤原佑希正在焦虑的征兆。
她在焦虑的时候时候，才需要拥抱。
清水咲恋默不作声地抱紧了渴求的佑希，这也是清水咲恋所能做到的、微不足道的事情。
也许是自己的回应让佑希缓和了许多，少女的身体逐渐变得柔软，声音也趋于正常。
佑希在肩头像是宠物一样蹭了蹭，又问：
“我和你一样都讨厌变数，所以你只需要告诉我就行了，其他的不用担心，是——有人最近在骚扰你吗？”
骚扰？学校的传闻佑希都知道吗？
清水咲恋眉头缩了缩，从少女的怀中缓慢地抽离了出来，忍不住问道：
“佑希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气氛没有那么僵硬了，因此藤原佑希像是回到了自己的主场，开始变得游刃有余起来。
她垂头抓着清水咲恋的手，白嫩光滑的食指柔软地抚摸着清水咲恋手掌上的纹路，一边冷冷地说：
“校园里的一些朋友，在修知高中我也算有一点人脉。”
“没关系，告诉我，我会让他像路易十六一样。”
佑希本身便是典型的下三白分布，瞳仁偏上，显得阴鸷又恶毒，再加上漫不经心的语气里散发出一股浓浓的肃杀气息。
清水咲恋甚至能够想象到佑希一刀做掉别人之后，流露出的轻蔑神情。
她有些错愕地反握住藤原佑希的手，“你要杀头？”
藤原佑希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
清水咲恋小声试着劝说，“那样也太残暴了吧？而且实际上当天小葵也在，根本也没做什么。”
藤原佑希听到小葵一词，眉心跳了跳，随后冷冰冰地继续说，“那是他罪有应得。那种人死掉不是很正常吗？垃圾就该去垃圾该待的地方。”
藤原佑希说一不二，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如同教父电影之中掌控一切的黑手党家族首领。
而此刻自己的存在就像是桌上可以随意玩弄一切的掌中猫咪。
是在玩闹呢……
清水咲恋一瞬间就get到佑希意思，摸着下巴赞同地点点头，郑重其事地说：
“那我只能帮佑希放下断头台了……这份永世的罪孽只能一起来承担了。”
一丝不苟地胡说八道，让藤原佑希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就破功了，她眯着眼睛，把清水咲恋的手任性地推了回去，笑着打趣道，
“什么叫罪孽，那是为民除害！”
清水咲恋像哄小孩一样如捣蒜般点头，“嗯嗯嗯，对呢，为民除害。”
藤原佑希的声音降了下来，“啊……咲恋好敷衍。”
清水咲恋的声音升了上去，“异议！我哪里有敷衍，明明都是很认真地在做漫才了。”
“漫才？感觉咲恋完全没有幽默细胞。”
“细胞！那你得用显微镜才能看到吧？”
“好老的梗……”
藤原佑希发出了一声失望的叹息，声调变得越发下沉。
“那你表演一个新的？”
“咲恋，你知道猫咪是怎么叫的吗？”
“喵……？”
“像你这样的小猫咪，生来就是要被妈妈吃掉的。”
藤原佑希的声音猛然上扬了起来，开始变得尖细、甚至到达了恐怖癫狂的水平。
“佑希我不是猫！！！”
少女的声音开始变得惶恐。
“可是你刚刚喵了一下对吧？！反抗是没有用的！大晚上不睡觉，站在桌子边上就是想要妈妈的亲亲啦……！”
桌面上的明黄台灯盖过纯白如雪的月光，将少女打闹的影子勾勒在了透白的纸窗上。
影子交叠伴随着嬉笑声重合着，最后低飞的蝴蝶一样渐渐沉了下去。
……
兜兜转转，嬉笑打闹，在清水咲恋的刻意维护之下，关系与气氛退回到了原点。
但二人之间的隔阂，仍然只像是佑希口中被缝缝补补的棉花一样，终有一天将破碎到没办法填补。
“心情好了一点吗？”
藤原佑希眉眼弯弯对着对上生无可恋的清水咲恋伸出了手。
“很……好！”
虽然声音有些发颤，但清水咲恋还是一只手努力拍着百褶裙边的尘灰，一只手拉住佑希，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当然清水咲恋不只是要处理拖了地面的裙子，还要处理脸上某人湿漉漉的印记。
而始作俑者却吧唧脑袋靠在椅子上，悠哉悠哉地望向窗外的竹林。
佑希的心，完全是黑的呢。
虽然没有成年，但已经完全开始享受起抖s的乐趣了。
也许清水咲恋是过于专注的视线让佑希意识到了什么，坏心眼的藤原佑希冷不丁地回头。
幽深的眼睛如同锁定猎物一般望了许久，最后……她突然发问道：
“咲恋，如果……我想要你解散轻音社，然后搬到外面……一起去住的话，你会愿意吗？”
第二百六十九章 她马上就要被吃掉了
清水咲恋了解她的性格，佑希的个性之中自我一直保持高位。
所展露的极端攻击性也好、或者是令人窒息的要挟来达到取悦自我的结局也好，皆是出于这种原因。
她为什么要兜兜转转提出问题呢?明明能够用更加不近人情的方式强求。
清水咲恋小心瞥了一眼藤原佑希。
少女的眼神深邃又平静，和之前的她，简直像是地球磁场南与北的两个极端。
也许是长时间的思考，让佑希也有些按捺不住，她歪了歪头意味深长地又继续问：
“这个问题……有那么难回答吗？”
没有那么难。
清水咲恋不想欺骗她。
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想成为能够随便肆意践踏他人情感的坏人。
世上哪有那么多童话结尾那样——选择错误选项却又能理所当然进入完美ending的人生之路，大多数人最多就是修修补补地过完一生。
清水咲恋还不想这么快摊牌，如果有让大家都能够开心的方法的话……
于是，面对着藤原佑希的回答清水咲恋笑了笑，岔开话题道：
“我只是想到现在佑希的话特别像是……那种电视剧男女主角私奔之前会说的话呢……”
“私奔？”
藤原佑希细长的眉毛垂了下去，她不生气，只是托腮追忆着，食指轻轻点了点脸颊，感慨道，
“那时候的咲恋，你可比偶像剧里的角色要厉害多了。说起来很少能够看见这样坚决又帅气的咲恋，拉小提琴的时候特别的……漂亮。”
她说着顿了顿，纤细白皙的脖颈上喉头轻微浮动，
“那简直就像比天上的星星还要耀眼……而且以后也会是。”
那一瞬间在佑希眼中看到是未来，还是别的清水咲恋不知道。
低旋的气压始终盘旋在清水咲恋的心头，她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在藤原佑希的身旁坐下，垂着头问：
“佑希……如果我没办法做到你记忆中我所能够做到的事情，那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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