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利维坦
“您可以看看窗外，看看这场暴雨中的路面。”凯特指了指窗外的柏油路。
透过浓密的雨帘，费城的柏油路仍然泛着死鱼肚般的冷光。
“如果我再开快一点，我们就不必劳烦参议员阁下派出来的杀手了，我们会很自然的车毁人亡。”
这时，坐在副驾驶的夏莉疑惑的擦了擦起了雾的右前车窗，向外看去。
可惜无数玻璃针尖坠落般的雨点遮挡了她的视线。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李山泽注意到了夏莉的不安。
“不，可能是我弄错了。”女巫小姐摇了摇头。
这时，黑色的雪佛兰已经右拐，开上了九十五号公路。
雪佛兰Suburban碾过窨井盖的那个瞬间，十二缸引擎的轰鸣声如同闷响的春雷，从雨幕深处咆哮而来。
十二吨重的彼得比尔特389突然从匝道斜插切入，车头保险杠精准对准Suburban的后轮轴。
闻声的李山泽扭过头去。
然后李山泽就看到这辆“擎天柱”的驾驶室里戴鸭舌帽的男人面无表情，一脸冷漠。
只是不断咀嚼口香糖的嘴巴说明他是个活人。
“他妈的，美式泥头车居合！”李山泽破口大骂，他掏出手枪，摇下玻璃窗。
冷风迫不及待地钻进了黑色的雪佛兰，李山泽探出半个身子，任由雨点砸在自己的礼帽和风衣上。
凯特拉响了警笛，红蓝闪烁的警灯和呼啸的警笛却都无法阻挡这辆彼得比尔特389。
李山泽看着那仿佛势在必得的司机，看着距离雪佛兰越来越近的重型卡车，扣动了扳机。
呼啸着出膛的手枪子弹撞在了卡车的前玻璃上，然后被戏谑的弹飞了。
司机冷漠的眼神中泛起了一丝嘲笑。
“妈的，防弹玻璃！”李山泽啐了一口，然后枪口向下，对准厚重的轮毂，再次扣响了扳机。
在李山泽精准的射击之下，彼得比尔特的右前轮被子弹放了气。
而卡车司机则拼命地一边打方向盘，一边将油门轰到底，仿佛迫不及待的想要奔赴地狱。
凯特咬破舌尖，利用她的血液增幅，令车子圣光大作。
她用圣光加固了雪佛兰的外壳，试图做好迎接冲击的准备。
与此同时，一团疯长的植物突兀的从柏油路面上膨胀而起，它奋力的将已经失控的大卡车阻了那么一阻。
代价是它被碾得七零八落。
“小心，前方有另一辆卡车！”夏莉大声提醒道。
“冰！夏莉！给那辆卡车前方的路面上铺上一层冰！”李山泽以同样大的声音向夏莉喊道。
几乎只是一瞬间，前方那同样的作为不速之客的卡车在冰面上失控，扭曲着跳起了极其滑稽的舞蹈，只是这舞蹈中充满了杀机。
“就是现在！”凯特怒吼道。
紧接着，她一脚轰向油门，同时也猛地打起方向盘。
雪佛兰底盘迸发铸铁教堂般的轰鸣，四轮在湿滑路面烙出带荆棘纹的刹痕。
雪佛兰险之又险的在两辆卡车的夹击之下逃出生天，只有那层神圣的防护罩受到了刮蹭。
紧接着，两辆失控的卡车咆哮着撞到了一起，发出了滔天的怒吼。
在猛烈而绚烂的爆炸声的欢送中，雪佛兰昂首阔步的在冰面上滑翔，高速驶离了已经撞成两堆废铁的卡车。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妈的，想要老子的命，呸！”逃出生天的米勒博士畅快的大笑起来，难得的爆出了不符合他身份的粗口。
米勒博士扶了扶被甩歪的眼镜，然后又用不知道从哪摸出来的锋利的手术刀抵住了黑衣人的喉咙。
与此同时，李山泽的枪也顶住了黑衣人的后脑。
李山泽对米勒博士点了点头，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嘿，bro！”李山泽学着黑人的语气，欢快的说道，“别想轻举妄动，我注意到你刚才借着两辆车的碰撞声悄悄挣开手铐了。”
“是啊，我也注意到了！你可别想逃跑啊，好朋友！”米勒博士的话语多少有些咬牙切齿。
黑衣人肖恩脖子被手术刀抵住，后脑被手枪顶上，他不得不高高举起双手表示屈服。
那对刚刚被他挣开的镣铐在他高高举起的手腕上闪闪发光。
尽管肖恩是黑人，但是他的脸色现在看起来脸色又更黑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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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 恐惧的剂量
也许是因为空间法术被李山泽反制的缘故，也许是因为悄然挣开手铐也被李山泽和米勒博士识破，也许是因为泥头车居合也没想留下他的活口。
更大的可能性是三种原因兼而有之，总之，黑衣人接下来表现得十分配合。
他在被押解的路上老老实实，没有继续作妖，安分的被送往费城警察总署。
更有趣的是，他对费城警察总署看起来十分熟稔。
他几乎是一马当先的走在前面，乖乖的主动钻进了审讯室。
“姓名？”
“肖恩，哈里·肖恩。”
“你也叫哈里·肖恩？与费城警察总署的那位肖恩警员一致？”凯特挑挑眉毛。
肖恩笑了笑：“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是那个肖恩警员本人呢？”
他抬起头，打量着这间审讯室：“想不到，再次回到这里，我竟然是嫌犯的身份。”
他的眉宇间的笑容看起来充满回忆。
毫无疑问，这是在试图寻找心理优势，想要占据谈话的主导权。
李山泽用眼神制止了想要做出发怒架势的凯特，他饶有兴致的站起身来，围着黑衣人肖恩的凳子踱起步来。
与麦基的那一番谈话，对李山泽启发最大的倒不是别的，而是巫师操纵的是精神的力量。
正是因为这种力量来自精神，来自心灵内部而不是某种现实存在的客体。
所以巫师比普通人更容易被引导，乃至陷入存在性危机。
你不是喜欢用巫术操纵别人的记忆吗？那你的记忆怎么能保证没有被巫术操纵过呢？
这种类似的问题，大部分普通人只会嗤之以鼻——问这么多有的没的，还不如想想晚上吃什么。
但是对这个世界的巫师而言，李山泽认为这类问题就很容易把他们引导向虚无主义。
李山泽决定在黑衣人肖恩的身上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
“行了，老实点。”李山泽懒得看黑衣人肖恩做表情，“你怎么确定这个记忆是属于你自己的，还是从外部植入的？”
“你以为这种幼稚的哲学游戏能动摇我？”肖恩冷笑了起来。
他舔了舔沾血的虎牙，新的手铐在摇晃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们巫师的确会陷入存在性危机，但也不是你这种外行通过简单的只言片语逻辑游戏就能引导的，那巫师早就灭绝了——”
然后他立刻被李山泽毫不留情的打断。
“是吧？想想那个警员人偶，再想想被你们拉来做手术的罗伯特·斯特罗曼！”
夏莉适时的在手中展开一幅幻象，那是刚才黑衣人肖恩亲眼看到的雨夜中的费城。
只是幻象的画面不再是千钧一发之际雪佛兰险之又险的避开，让两辆重卡撞在一起，而是雪佛兰在夹击之下被毫不留情的碾成了碎片。
李山泽借机追问道：“你如何确定这幅幻象不是刚才真实发生的，而你眼前的一切都是你弥留之际产生的幻觉？”
肖恩喉结滚动了两下，他额角的青筋在审讯室的日光灯管照射下开始突突跳动。
“当你仿佛能随意的操纵记忆，仿佛能改写他人的认知的时候，你似乎为此感到洋洋得意。”
“但是，你又如何证明你自身并非他人制造的幻觉，又如何证明自己的记忆没有被操纵过呢？”
肖恩其实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巫师的存在性危机并不是什么普通人都能引导出来的。
但是，在肖恩的眼里，李山泽并不是普通人。
普通人不可能通过轻轻地咳嗽就彻底摧毁了他引以为傲的空间法术，这本来就让肖恩对李山泽充满畏惧。
肖恩下意识的就把李山泽的质问当作某种真知灼见来对待——他一定发现了我的巫术中存在的缺陷！
在这种心理的影响之下，肖恩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卡车残骸里传来液氮罐泄露的嘶鸣。
被李山泽打断的空间巫术带来的反噬，重新在他的身体上制造出强烈的痛苦。
肖恩剧烈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溺水般的咯咯声。
他感到恐惧，他想要呕血。
李山泽拍了拍肖恩颤抖不已的肩膀：“既然你们这么擅长制造虚假记忆，那怎么确定自己此刻的恐惧是真实的？”
…………
透过单向透明的玻璃窗，看着窝在墙角瑟瑟发抖，口中喃喃自语的黑衣人肖恩，李山泽有些无语。
“好像有些用力过猛了，他把自己吓得跟白痴一样了。”李山泽捂着额头叹气道，“现在倒好，问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了。”
凯特也有些哭笑不得。
她想要嘲笑，但是嘲笑主人不好；她想要呵斥，但是呵斥主人更糟糕。
不管是嘲笑还是呵斥都无法开口，于是凯特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有些似笑非笑。
李山泽问道：“不能用圣光安抚他吗？”
“圣光如果治好了巫术给他造成的反噬，我怕他再次借机逃跑。”凯特耸耸肩，“这可是最麻烦的空间系巫师。”
李山泽点了点头：“而且，如我们所见，实际上特殊事务部的镣铐对他没有太大作用……”
夏莉这时说道：“我去熬些镇定宁神的草药，说不定能有些帮助呢。”
没过多久，夏莉就走了回来，她指了指远方的休息室，在那里，米勒博士正在向两人招手。
这时米勒博士主动请缨道：“诸位，虽然我只是心脏外科的专家，但是对CBT（认知行为疗法）也略有涉猎，看起来这位肖恩先生是急性惊恐发作了，或许可以让我出一份力？”
得到凯特的允许之后，他走入了审讯室。
他取出听诊器，又掏出手表，测量着黑衣人肖恩的心跳。
片刻之后，米勒博士肯定地说道：“错不了，窦性心动过速，心率超过了180次/分钟。这是急性恐惧症爆发了。”
尽管此前就知道巫师对存在性危机有着极强的恐惧，但是如此直观的表现还是让李山泽在心中将恐惧量化了。
“将所有的百叶窗都拉紧，窗户关紧，关闭刺眼的顶灯，找一台暖光壁灯来。”米勒博士镇定自若地指挥道。
然后米勒博士与准备离开审讯室的凯特商量道：“对于这种急性恐惧症，考虑到费城警察总署的条件，目前可以采用的方法有暴露疗法、认知重构或者EDMR（眼动脱敏）……”
“哪一种方案最快？”凯特冷静地问道。
米勒博士有些犹疑：“呃，快的方案恐怕——”
凯特打断了米勒博士：“越快越好，毕竟您的生命还处于威胁当中呢。”
“嗯，可以为他注射劳拉西泮快速镇定，但是苯二氮?类药物多少有些副作用……”
这时，李山泽注意到，经过商讨诊疗方案之后，这黑衣人肖恩已经有些镇定下来了。
“什么副作用？”于是，李山泽适时问道。
在发问的同时，李山泽还悄悄地向米勒博士挤了挤眼。
米勒博士心领神会，于是他故意迟疑了半晌，这才勉强回答道：“这类药物的副作用，嗯，可能让患者产生短暂地失忆……嗯？”
听到短暂失忆这个关键字，黑衣人肖恩一把抱住了米勒博士的大腿。
肖恩的吼叫声撕心裂肺：“不要、不要失忆！求求你，我不要失忆！我不要失忆啊！你们问什么我都会说的！”
150 重置1619计划
黑衣人肖恩彻底老实了之后就变得相当配合，有问必答。
而且他将警员肖恩的生平履历乃至任何导致生涯转折的重大事件都说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