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利维坦
“不，我们的运气简直糟透了，我根本不知道这是哪里。”安洁摇了摇头，“我甚至怀疑这里究竟是不是影子的世界，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幻象。”
安洁的话音未落，汽车的后视镜突然炸裂。
飞溅的玻璃碴在车厢内悬浮成十字架。
格蕾的Gucci手袋自动弹开，里面装着的空白笔记本不知为何变成了《爱国者法案》，它正在疯狂地自动翻页。
格蕾察觉到自己锁骨处李山泽留下的淤青正在隐隐发热。
“下车！”安洁一脚踹开车门。
然而她的鞋跟却陷入柏油路面，难以拔出。
“该死！我到底踩在什么东西上。”安洁抱怨着，拉着格蕾的手。
她们踉跄着躲进巷口。
格蕾的后背撞上涂鸦墙，那些街头艺术忽然开始了蠕动。
画中的白人女子从柳条篮中取出玫瑰。
她作为掷花者抛出了玫瑰，当玫瑰击中笑容满面伸手接住花朵的人群时，那些人忽然变成了黑奴，掷出的玫瑰花毫不留情的刺穿了黑奴的眼窝。
随后，掷花者摇身一变，成了奴隶主，她在将手中的鲜花全部抛出之后，从柳条篮中取出了一把拍卖的木锤。
然而当她狠狠落下木锤时，画面又产生了变化。
她重新穿上了一身庄严的法官的制服，手中的木锤也从拍卖槌变成了法槌。
有罪！
白人的原罪！
几行大字猛然浮现。
122 另一场虚拟布道
“这他妈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安洁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说出这番话了。
涂鸦墙的内容一直在变化。
一会，变成堆积如山的复古木箱，锁链缠绕的现代快递盒。
下面还有大幅字幕：“欧洲家庭仍在签收170年前的遗产——从加勒比糖罐到刚果橡胶，殖民快递从未停止派送。”
一会，变成一个浮夸的呼吸机，还被标注为“白人呼吸计量器”。
下方浮现字幕：“您已消耗合计三平方米的原住民土地空气权，请记得缴清您的碳中和补偿费。”
等等等等。
最关键的是，每一幅“公益广告”，最后都会浮现一个慈爱的圣女形象。
圣女用无机质的电子合成音重复着：“历史不会遗忘，但是我们可以选择倾听”，“罪恶不是终点，我们可以选择赎罪券”。
最后是一行标语：“每张赎罪券价值0.0004BTC（比特币）”
然后就随机切换其他的广告。
这些广告有控诉奴隶贩卖的，有控诉侵害原住民生存权的，有控诉环境污染的，还有控诉种族隔离的。
花样百出，不一而足。
“我们一直被困在这里看这些破‘公益广告’，难道真要花钱买赎罪券才能离开？这个圣女究竟是什么人？”安洁越发的烦躁不安。
格蕾握紧了手中的枪，语气有些不安：“薇薇安，她是虚拟圣女薇薇安。”
“虚拟圣女薇薇安？你是说最近互联网上很火的那个虚拟主播？这跟影子世界又有什么关系，总不能我们误打误撞跑到虚拟电子世界里来了吧？”安洁叹了口气，不耐烦的跺了跺脚。
“我们出现在这里，可能真的跟她有关。”格蕾直勾勾的盯着虚拟圣女的海报，脸色非常难看。
安洁挑挑眉：“尽量长话短说。”
“昨天我接到父亲打来的关于母亲去世的电话之后，一直呆呆的发愣，忽然间，我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在格蕾的叙述中，时间回到昨夜。
月光透过窗棂洒了下来，格蕾蜷缩在母亲生前最爱的波斯地毯上，她正在被巨大的悲伤所淹没。
她的苹果手机突然在掌心发烫，漆黑的屏幕自行亮起血红色苹果图标。
随后，一位慈爱的虚拟圣女出现在了她的手机屏幕上。
电子合成的圣歌从扬声器中渗出，格蕾认得出那是《奇异恩典》。
但是她的心思完全不在手机屏幕上，直到那个电子合成的女音开口。
“亲爱的迷途者～格蕾·汉密尔顿小姐。”尽管这个声音是电子合成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格蕾就是觉得这是个慈爱的声音。
于是她下意识的看向屏幕。
薇薇安的脸清晰可见。她的脸保留着数据天使的光晕，看起来光芒万丈，神圣而又柔和，发丝间缠绕的十字架耳坠也同样熠熠生辉，那仿佛是圣光的模样。
格蕾想关闭直播，却发现手指粘在了发热的屏幕上。
薇薇安的瞳孔分裂成无数旋转的六芒星：“我能闻到死亡的味道呢～您母亲的左心室恐怕还残留着三滴诅咒之血吧？”
听到与母亲的死有关，格蕾打起了精神。
（格蕾对安洁评价道：“现在看来，这个虚拟圣女薇薇安多半是窃听了我与父亲的电话，才知道的这些信息。”）
直播间背景突然切换成格蕾家族的墓园夜景，十七个倒立的十字架在暴雨中燃烧。
薇薇安充满神圣的右手向前伸出，仿佛要伸出屏幕，她的指尖捏着一串玫瑰念珠。
（格蕾：“现在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但是昨晚我不知道为什么就认定那是母亲临终前握着的玫瑰念珠。”）
“汉密尔顿家族，1712年通过利物浦的奴隶船，向费城的公开奴隶拍卖场所销售奴隶，获利折合至今783BTC。”
虚拟圣女薇薇安的电子合成音听起来格外甜美：“汉密尔顿小姐，您的母亲对此感到万分痛苦，希望在死前得到救赎。她是特别清算对象，是否接受第14修正赎罪方案？这是一份小小的馈赠。”
（格蕾：“现在想想，真是好笑，我的母亲又不是汉密尔顿家族的。”）
无数暗红弹幕从屏幕底部涌出：
[接受馈赠]
[接受馈赠]
[接受馈赠]
格蕾下意识伸手点击了接受馈赠，于是薇薇安的笑容变得越发甜美了。
“请前往厨房的冰箱，那里是连接灵界的忏悔柜。”
（安洁忍不住打断格蕾：“这分明是魔法仪式吧？”
格蕾点点头：“是啊，我真傻，我昨晚怎么就没能看出来呢？我中了她的蛊惑。”
安洁：“你对李说了这些吗？”
格蕾摇摇头：“不，我在看到虚拟圣女薇薇安之前根本就没想起来这些东西。”
安洁叹了口气：“唉，我还指望李能来救我们呢。”
格蕾：“李也能进入影子空间吗？”
安洁：“不，李不行，不过别忘了，他有另外一种强而有力的方法”
格蕾笑了起来：“就是那种难听到让我们都吐血的歌声是吧。”
安洁也笑了：“是啊，我想，既然土著神明布查斯卡都顶不住他的歌声，那么这位神出鬼没的虚拟圣女恐怕也不行。”
格蕾：“所以，只需要李那可怕的歌声响彻费城，我们就得救了吧。”
安洁：“不过在他丢丑之前，我们还是自己想办法解决吧，你继续说，我要听听你执行了什么魔法仪式。”）
格蕾按照薇薇安的说法，来到了厨房，打开冰箱，按照手机中的提示，在冰箱的第二层放入母亲在她十八岁生日时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一条项链。
随后，她拔下三根头发，剪下小指的一片指甲，用头发将指甲缠在了项链上。
紧接着，她咬破手指，用血液画完了屏幕上跳跃出的符文。
“以七代祖先的罪孽为祭品～”薇薇安的声音混入了咳嗽声，“换取三克遗忘甘露～请关闭冰箱~”
（格蕾：“我当时觉得那是母亲临终前的咳嗽声。”
安洁：“头发，戒指，成人礼物，血液，这明明是巫毒仪式，你怎么会相信她是‘圣女’的？”
格蕾：“我当时完全没有怀疑的念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安洁：“可能是某种心理暗示或者幻术，我们要警惕。”）
冰箱门被关闭的一刻，整台冰箱忽然泛起红光，然后突然发出分娩般的惨叫。
当惨叫停止，婴儿的啼哭声响起，她打开冰箱门，项链、戒指和头发都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管蓝色的药剂，药剂静静地躺在那里。
格蕾拿起药剂，按照薇薇安的指示回到了卧室。
“现在，我们可以把痛苦变成彩虹了，请享受你的夜晚，格蕾·汉密尔顿女士～”
安洁皱着眉头：“就这样？”
格蕾点点头：“嗯，就这样，我只能回忆起这么多细节了，然后我记住的就是一声枪响了，李一枪打碎了我手中的药剂……真奇怪，为什么我之前完全没想起来这些呢？”
“李这一枪救了你，否则，你就完全变成巫毒娃娃了。等离开这里，我们要好好感谢他才行。”安洁叹了口气。
我已经用身体好好地感谢过他了。格蕾俏脸一红，在心中想道。
“你想到离开这里的办法了吗？”格蕾忍不住问道。
安洁叹了口气：“我们多少有些眉目了，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还是得弄清楚这里究竟是哪里，弄清楚这个虚拟圣女薇薇安究竟是谁。”
…………
“你实际上更想要调查虚拟圣女薇薇安？”李山泽诧异的看向凯特。
凯特点了点头：“为什么不呢，那可是异端中的异端，她甚至只是伪装成新教的异教徒。”
“只是我没想到，这个虚拟圣女竟然也跟永生科技有关系。”说到这里，大骑士叹了口气，“如果早知道这一点，我的骑枪就不用被送回匡蒂科了。”
123 恶魔正位
“就在这里，我感受到了强烈的巫术波动！”夏莉忽然开口说道。
“嗯，这里就是艾蔻给出的经纬度。”李山泽看了一眼手机，说道。
凯特闻言，立刻缓缓减速，将桀骜不驯的车子驯服，让它温顺地停靠在路边。
然后，大骑士阁下拿出那把受祝圣的柯尔特M1911忏悔者，快速而仔细的检查起驱魔子弹。
李山泽解开安全带，第一个跳下车去。无论如何，失踪的两个女人都跟他有肌肤之亲，他是相当焦急的。
下车后，李山泽皱着眉头观望起周边的环境来，试图寻找安洁和格蕾消失的蛛丝马迹。
嘭的一声，李山泽反手关上了副驾驶的门。
这时，夏莉趁机偷偷将头凑向前方，悄悄地对凯特说道：“凯特，我在冥想中得到了启示，既然那枚戒指已经被净化了，那么它的契约只要不被确认，就会逐渐的松动。”
凯特的正在检查子弹的动作一顿，然后若无其事的问道：“什么叫不被确认？”
“李还不知道这个契约吧？”夏莉引导着问道。
“是啊，不知道。”凯特无奈的说谎，因为这是主人的命令。
夏莉点点头：“嗯，那就好，因为亵渎之眼作为契约的根基已经不存在了，所以，只要缔约双方一段时间之内不确认契约，它就会逐渐松动。”
“嗯，打个比方说，你从别人那里借了一笔钱，但是债主不知道有这笔钱，自然就不需要还！”
凯特倒是能理解这种说法，不过她是从教会的管理方面认识这个问题的。
类比一下就是，只要下方教会长期不执行来自教廷的命令，那么教廷对这个教会的实际控制自然会越来越薄弱，变得只剩下名义，最后甚至连名义都不剩。
问题是，现在李山泽已经知道这回事了啊！
凯特在心中发出怒吼。
看着凯特点头表示理解，夏莉笑着拍拍手：“据我推算，大概只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契约就会消失不见啦！”
你，你倒是早说啊，我再小心翼翼的一个月，不激怒李山泽不就没事了吗？
凯特简直如遭雷击，她后悔的咬住嘴唇——真不应该小小的发泄情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