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利维坦
于是，李山泽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夏莉，你不如来帮我的忙吧？”
“咦、咦？我吗？”听着李山泽郑重的问题，夏莉的声音忽然不像之前那么自信了。
“是啊，我可能遇到了亡灵巫师……”李山泽压低了声音说道，“我需要你的帮助，我很快就到玻璃宫了，我们套房门口见。”
“啊？嗯、嗯，好。”夏莉只犹豫了一秒钟，就答应了下来，“不过——”
李山泽笑了，他听出了夏莉话语中的狡黠，他当然不介意夏莉的条件：“不过？”
“不过你也得陪我去采草药，既然你说危险，那就由你来保护我吧。”
“嗯，放心交给我吧。”
夏莉心满意足的笑了：“嘿嘿，那就好，我们套房门口见。”
…………
格蕾握着青柠的手悬在半空，榨汁器里的果肉渗出酸涩的汁水。
看着躺在床上的安洁第三次摸左耳垂，没来由的，律师小姐忽然觉得这个动作有些疏离。
“夏莉说要出门帮你采集草药疗伤。”格蕾把薄荷叶嵌进冰块，玻璃杯沿凝着的水珠滑到指尖，“你究竟是伤在哪里了？”
安洁心中一突，她还没决定好是不是该向恋人坦白，更别提该如何坦白了。
安洁的脑中一片混乱，原本她是想要一见到格蕾就把自己的遭遇和盘托出的。
但是格蕾和李山泽言笑晏晏的并肩走进房间的画面就像是给了她脑袋重重一锤，把本来就思绪混乱的她锤的头昏脑胀，完全没有了主意。
因此，安洁只能勉强回答道：“……左腿。是左腿扭伤了。”
榨汁器的齿轮突然卡住，青柠皮爆出辛辣的喷雾。
格蕾盯着巴台上跳动的手机，黑色保护壳正在向大理石台面边缘震颤。
格蕾无视了嗡嗡嗡的手机：“你忽然给我打电话，不会仅仅是预料到你有麻烦了这么简单吧？”
安洁透过玻璃窗看着窗外在呼啸的北风中狂舞的雪花，她勉强笑了笑：“我受了伤嘛，然后觉得自己恐怕逃不出FBI的手心了，自然就不得不向我的从未败诉过的大律师求助了。”
安洁觉得自己的笑容像是被吹拂得东倒西歪的雪花一样苍白。
手机的震动停止了，冰箱的照明灯在格蕾瞳孔里闪了一下。
格蕾注意到安洁修长的脖颈有两道新鲜的吻痕，尽管被安洁小心翼翼的用绒毯和金发掩盖了起来，不过一向仔细的律师小姐还是注意到了。
藏在柔和金发下的赤红的痕迹像句没写完的摩斯密码，律师小姐很想知道完整的句子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格蕾将冰块掷进酒杯，冰块撞击在玻璃杯壁上，在沉默之中，回响声震耳欲聋，格蕾的手机再一次无声的震动起来。
沉默了片刻，律师小姐谈起了电视剧：“上周看的《阿黛尔的生活》，蓝色教室那段床戏，道具组居然用了真正的蜂蜜。”
安洁也沉默了片刻：“……哈，我也该找机会看看的，Netflix上有吗？”
手机的震动再次停止了，格蕾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你向来是不喜欢肥皂剧的嘛。觉得它们缺乏艺术性。说肥皂剧往往用力过猛，缺乏留白，就像是——”
格蕾停顿了一下，两个人一起说道：“就像暴雨天在伞下接吻，睫毛都会粘在一起。”
说罢，两个人一齐笑了起来，只是她们的笑容都多少有点勉强。
“要喝吗，玛格丽特？”格蕾问道。
安洁下意识的摇摇头：“不，谢谢。”
格蕾端起调好的玛格丽特，打量了晶莹剔透的酒杯一眼，然后扬起脖子，将一整杯淡绿的酒一饮而尽。
如此豪爽的饮酒姿态可完全不符合她那细致的精英律师的形象。
格蕾随手抹去嘴边的酒渍，叹道：“哈，味道真不错，怪不得你最喜欢这款鸡尾酒呢。我可几乎从来没有在工作日这样放肆的喝过酒，不行，我要再来一杯！”
说罢，格蕾随手拿过酒店吧台每日更换的盛着柠檬的骨瓷盘，用拇指轻轻感受着骨瓷盘的纹理，釉面被她搓得发出濒临碎裂的呻吟。
手机第三次震动起来，格蕾切柠檬时切破了食指，血珠滴在砧板上，晕染出鲜红。
“哎呀，你没事吧，格蕾？”安洁惊呼出声，她挣扎着不顾疼痛的坐起来，“我记得创可贴在……”
“没事的，安洁，你好好养伤吧，我这只是皮外伤而已，我自己去拿就行了。”
丢下这句话，律师小姐急匆匆的逃跑般的离开了这个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安洁木然的看着房间的木门，一言不发。
吧台上，格蕾的手机第三次停止了震动。
在门的另一侧，格蕾无力的倚在门上，缓缓的滑下，最后无声的坐在了地上。
律师小姐将食指放入口中，又腥又咸，有着铁锈的味道。
味道不如玛格丽特，她吮吸着想道。
…………
李山泽可不知道套间内安洁和格蕾这对恋人之间极低的气压，他回到玻璃宫，看着等在套房前的女巫小姐那明媚的笑脸，整个人心情都变好了起来。
夏莉向李山泽迎了上去，发问道：“呀，李，你的帽子呢？”
“啊，它牺牲在旧时光酒吧的爆炸中了，让我们深切的缅怀它。”李山泽故作严肃的说道。
“哈哈，别闹了。”夏莉笑眉弯弯，“不管接下来你要做什么，我们都先去给你买一顶帽子，你之前咳嗽得那么厉害，一定是被寒风吹得受了凉。”
李山泽原本想解释自己并不是因为着凉才咳嗽的，不过他张了张嘴，才发现还是不解释比较好。
“好吧，这里二楼有礼品部，我们就去那里吧。”李山泽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两人便信步下楼，走向了玻璃宫二楼的礼品部。
玻璃宫的低层基本都被《猎杀神明》节目组租赁了下来。然而在制片人蒂姆·科恩被杀之后，节目组濒临遣散。
更加确切的说，节目组已经被遣散了，只是由于必须要配合FBI的调查，所有人都被强留了下来。
在几次抗议之后，人们被允许在同一层楼自由走动，他们不被允许上下楼，更不被允许离开玻璃宫。
空气中弥漫着仓惶和惴惴不安的味道，人们士气低迷，看起来垂头丧气。
让人很难想象他们与昨夜忘情投入到彻夜狂欢的纸醉金迷之中的是同一群人。
与仓皇的活动受限的人群相比，李山泽倒是凭借着FBI的证件一路畅通无阻。
当他与夏莉路过演播厅，夏莉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猛地停下了脚步。
李山泽顺着夏莉的视线望去，看到的是演播厅的水晶灯管里寄生的荧光藤蔓。
“那是图帕纳藤蔓，应该只有亚马逊的雨林中才有的。”夏莉悄悄的对李山泽说道。
“图帕纳藤蔓？”
“名字来源于巴西图皮-瓜拉尼语系原住民的雷电之神图帕，特指暴雨夜缠绕圣树的闪电藤蔓，据信它能吸收星辰之力转化为致幻的荧光。”
此刻，图帕纳藤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很神奇的，尽管它看起来时时刻刻都在枯萎，但是这种枯萎仿佛没有尽头——而枯萎的藤蔓化作粉末，挥洒下来，在波斯地毯投下癫痫发作般的绿色光斑。
在光斑覆盖之下，一名披头散发的执行制片把未拆封的遣散费信封交错的堆叠起来，垒成十字架形状。
一台摄像机忠实的记录着他的一举一动。
在专注的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对着摄像机喃喃自语：“蒂姆说过这些孢子能吸收谎言……啊！”
他忽然发了疯，大喊大叫着逃走了。
“吸收谎言，他说的是真的吗？”李山泽好奇的问道。
“至少我从未听说过这些藤蔓的粉末是孢子，也不知道它们能吸收谎言。”夏莉摇了摇头，“看起来，这倒更像是吸收粉末致幻之后的胡言乱语。”
李山泽点了点头，他自然相信夏莉的判断，那人的症状看起来类似菌子吃多了。
“等我一下，李，我得把那图帕纳藤蔓收起来，把它摆在这里会让更多人发疯的。”夏莉说道。
看夏莉那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李山泽倒觉得可能是女巫小姐见到这种极其稀有的植物见猎心喜，想要收藏和研究。
作者的话： 感谢(*О)σ怼他的月票
感谢NESeeker、徐仕晗、悟空的推荐票
064 吐真剂
看着夏莉走向图帕纳藤蔓，李山泽仍然有些不明所以。
他不明白夏莉打算如何处置这体积庞大张牙舞爪的图帕纳藤蔓。
不过李山泽的疑惑马上得到了解答。
只见夏莉轻描淡写的做了个手势，挥了挥衣袖，一股气流扬起，整个房间的灯一齐闪烁了一下，然后图帕纳藤蔓就消失不见了。
黑色长裙和褐色长发无风飘扬的夏莉在李山泽的眼中，终于能够与女巫这个形象重合起来了——她可绝不仅仅是个甜美可人的年轻女士。
这时，夏莉心满意足的走了回来，看起来，作为一名精通草药学的女巫，她对自己收获了这样的珍稀植物感到由衷的喜悦。
李山泽也大概理解了为什么之前从未在夏莉身上感受到草药味——看起来，她要么有个能收纳草药的空间宝物，要么本身有某种空间法术。
夏莉笑语盈盈：“好啦，我们走吧！对了，我想起来了这个图帕纳藤蔓的粉末除了致幻之外还有个副作用，就是会让人只说实话。也许刚才那位先生说的‘吸收谎言’是这个意思。”
“啊？这不是某种好用的吐真剂吗？这不能算是副作用吧？甚至可以当作图帕纳藤蔓的主要用途吧？”李山泽惊讶的说道。
“不，它只是让人说出在幻觉中自以为的实话，与真正的实话有很大的差距。比如有些人会承认自己是蘑菇，因为他在幻觉中自己就是蘑菇——所以，大部分时候都只是一些胡言乱语而已。”
夏莉认真的对李山泽解释道。
“我老师说过，她曾经用这种藤蔓的粉末协助审讯。有人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妈妈临终前告诉我，我是她和苏联间谍的私生子，证据在她假牙里的微缩胶卷’。”
“事实上，这个‘母亲’假牙藏的是抗抑郁药的配方，她曾是赛伦制药公司的泄密者。”
“而私生子传闻源于为掩盖遗传性卟啉病编造的谎言。”
“至于‘苏联间谍’实为社区俄裔钢琴教师，与事件毫无关联——当然了，他倒确实是俄裔钢琴教师的私生子。”
“这样的审讯浪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结果却几乎没有得到任何有用信息。作为吐真剂，它根本就不合格。”
李山泽点了点头，原本他还打算用这种吐真剂去搞清楚这一系列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呢，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这时，一条贵宾犬摇着尾巴跑进了演播室。
令夏莉惊讶的是，李山泽对着贵宾犬掏出了FBI的证件。
李山泽对贵宾犬挥舞着证件，口中还大喊着：“FBI！FBI！警员，我们是在搜集线索！”
在贵宾犬被吓跑之后，李山泽还满意的说道：“对了，这就对了，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警员！”
夏莉看了看李山泽那有些呆滞的与之前那个执行制片如出一辙的眼神，她眼珠一转，意识到了什么。
一定是李不小心吸入了致幻的粉末！
“李，你认识我吗？”夏莉试探着问道。
“嗯，你是夏莉·巴特纳啊，甜美可爱的女巫小姐。”李山泽表情呆滞，语气呆板。
尽管语气呆滞，但是贵在真诚，女巫小姐简直心花怒放。
这种直白的毫不隐藏的称赞让夏莉的脸蛋情不自禁的红了起来。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镇定下来，好不容易才压住了上翘的嘴角。
看着傻呵呵张着大嘴的李山泽，夏莉强行镇定下来，继续试探着问道：“你觉得我们在哪里？”
“我们在玻璃宫二楼的演播厅啊。”李山泽理所当然的说道。
“今天天气怎么样？”
“天气很糟糕，天降大雪。”
几次试探之后，夏莉发现，李山泽似乎只是无意中吸入了少量的图帕纳藤蔓粉末，除了将一条贵宾犬认成警员之外，似乎没有其他的幻觉了。
这可是个天赐良机！
夏莉心情澎湃的想道。
夏莉对李山泽很大程度上称得上一见钟情。
更确切的说，尽管最初被“食人魔”这个名头吓昏了过去，不过可能确实有着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原因，她只用了一天时间就几乎爱上了他。
但是李山泽左手无名指的戒指始终是夏莉的一块心病——对于受到传统的中世纪教育的女巫小姐来说，要让她主动插足他人的婚姻，那几乎是不可接受的。
心中悸动的女巫小姐决定利用这个良机，来看清楚李山泽对他“妻子”的看法。
“那，李先生，您，您怎么看您的妻子？”
李山泽原本呆滞的表情有了变化，他脸红脖子粗，情绪激动的喊道：“什么妻子？我没有妻子！阿莱茜娅她是个魔鬼！魔鬼！她觊觎我的灵魂，想要将我吃干抹净！”
听到李山泽这样说，夏莉又是高兴又是难过。
夏莉为自己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