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利维坦
“这可是耗费了我超过四十年的时光啊。”
莫顿唏嘘不已，喟叹道。
原来是一朝被蛇咬，真的签下了契约才意识到被坑了啊，怪不得他这么谨慎。
李山泽理解了莫顿的警惕，不过他立刻就皱起眉头。
“等等，你说四十多年？那亚历克斯·德拉蒙德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出头啊？”
“自从1991年红色巨人倒下之后，我成功的逃过了被完全删除东方相关记忆的命运。”
“当时我志得意满，认为既然连九位大巫师联手展开的洗脑法术我都能想办法对抗，那世界上恐怕就没有什么我做不到的事情。”
“而且我确实度过了一段事事顺遂，春风得意的时光。”
“也包括金融巨鳄德拉蒙德家族想要聘用我做巫术顾问，表面上看，条件十分丰厚。”
“而且条款也非常宽松，只需要我为他们家族预言中的这位名叫亚历克斯的‘命定之子’提供可能的巫术咨询和安全保护就可以了。”
“当时春风得意的我并没有注意到这其中可能存在的陷阱，大大咧咧的就签下了协议。”
“然后，事情就忽然变得不对了。”
说起往事，塞勒斯·莫顿唏嘘不已。
“事情不对到了你在‘命定之子’出生之前就为德拉蒙德家族服务二十年？”李山泽问道。
“是啊，可以这么理解。”塞勒斯·莫顿点了点头，然后又补充说明道，“或者，更确切的说，‘命定之子’并不是二十多年前出生的，他早就存在了。”
李山泽觉得莫顿是在说胡话：“那个肤浅而又傲慢自大的年轻人？他实际上是个老头？”
“不，并不是这样。碍于契约，我无法将许多事情明确地说出来。”
塞勒斯·莫顿苦恼的挠了挠头。
他踢到脚边高脚杯的玻璃碎片，灵机一动。
他指着玻璃杯说道：“容器，没盛酒的容器。”
“我在容器造好之前还是有一段相对自由的时光的。”巫师露出怀念的笑容，“甚至直到十几年前，我还是有不少时间可以自行支配。”
李山泽思索了半晌，猜测道：“你是指，这个亚历克斯，只是一个准备好的容器，真正的‘命定之子’是酒浆？”
巫师不答，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赞同或肯定的神色，而是自然的转移了话题。
“德拉蒙德家族，自阿奇博尔德·德拉蒙德利用1793年费城的黄热病发家以来，历代都是一脉单传，却传承有序，从来不曾绝嗣。”
莫顿的回答看似牛头不对马嘴，但是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家族的祖先世世代代都通过灵魂来占据后代的身体，借此实现某种意义上的永生？
这个时候，凯特走了过来，李山泽这才注意到，亚历克斯早已安静下来了。
“那小子倒是交待了。”凯特一脸冷笑，“他想要谋杀我，是因为他通过曼妥思的基因部门弄到的所有白人的基因进行配对，发现我是他们家族最近的旁支。”
“他妄想要生下最为纯血的德拉蒙德家族的后代。”
李山泽觉得自己的理解能力好像出了问题，他张大了嘴巴，下意识地看向莫顿。
“麦肯齐，典型的苏格兰姓氏。既然麦肯齐阁下与德拉蒙德家族都是来自苏格兰的英格兰人，有血缘关系并不那么奇怪。”莫顿向李山泽解释道，仿佛这一切顺理成章。
“等等，我的疑惑不是这个。”李山泽整个人都糊涂了，“我没能理解的是，这跟德拉蒙德家族试图谋杀凯特又有什么关系？”
虽然都是闹出人命，但是一个是生一个是死，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李山泽由于没能理解这其中的逻辑，疑惑占据了他几乎所有的情绪，让他甚至都没有余力感到愤怒。
“啊，因为操纵尸体的那群疯子有一个服务——可以让死亡在二十四小时之内的尸体保持生机，让尸体怀孕，尸体诞下的孩子会得到母体的全力供养，以此来生出最健康和聪明的孩子。”莫顿适时解释道。
李山泽再一次觉得自己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凯特，凯特点了点头，承认塞勒斯·莫顿的说法是真的。
每当李山泽觉得自己已经把美利坚的下限想得足够低的时候，就总有人和事跳出来，告诉李山泽，他还是太天真了。
就算不提有人想对凯特下手的愤怒，让尸体怀孕这种事情甚至让李山泽在生理上感到恶心了。
“你是说魂肉神龛？”李山泽强忍着立即开枪干掉亚历克斯的冲动，对莫顿问道。
“啊，你竟然知道这个名字……”莫顿显然有些意外，不过立刻点了点头，“是的，就是这些疯子。他们玩弄尸体与生命，对生与死非常漠然。”
“生死是场可逆的交易，肉体是待价而沽的期货。心跳是诅咒，死亡是赠品。”
“这是他们的口号。虽然他们还做不到逆转生死，但是确实把肉体当成期货来买卖了。”莫顿的口吻中不乏讽刺，“而且确实大肆派送他们的赠品。”
李山泽不由得想起他在弗恩镇遇到的那个亡灵巫师让-皮埃尔·安东——既然都是亡灵巫师了，现在想来也应该是魂肉神龛这个学派的。
其实，李山泽对安东的印象还不错，可万万没想到魂肉神龛竟然是这样的一群疯子。
尤其是，让-皮埃尔·安东正是曼妥思制药公司的首席化学家，而他前往弗恩镇，哪怕不说全部，恐怕也有部分目的是为了采集那里镇民的基因。
李山泽厌恶地摇摇头，不愿再想魂肉神龛的那些疯子。
“我们还是回到德拉蒙德家族上来吧。就为了这种无聊的理由，他们就妄图谋杀天主教的大骑士？”
凯特狠狠的攥紧了手中的骑枪，很显然，她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只要李山泽一声令下，她就会立刻掷出骑枪结果亚历克斯·德拉蒙德那个“亲戚”。
“很遗憾。这种理由对德拉蒙德家族来说已经足够了。”塞勒斯·莫顿耸了耸肩。
“德拉蒙德家族完整的家训可是这样的：德拉蒙德家族的人，天生就是要引领时代的潮流，哪怕任何神秘的力量，也都该臣服于我们的脚下。”
李山泽冷冷的嘲讽道：“这么狂妄的家训，真不知道这个商业家族是怎么生存到现在的。”
“因为他们对外把后半句藏起来了。而且，这个家族也不是一点超自然能力都没有，至少特别有钱嘛，有钱就可以与魔鬼做交易，也能收买其他的超自然力量为他们所用。”
“比如银钉兄弟会，就长期受到他们家族的资助，为他们提供女巫的尸体——猜猜看，有多少德拉蒙德家族的后裔是女巫生出来的？”
“讽刺的是，他们哪怕亵渎了巫师的血脉，却也从来没有生出任何有巫术天赋的孩子——哦，对不起，我是指‘容器’。”
“巫师这条路走不通，所以他们又把主意打到大骑士的头上了吗？”李山泽冷笑摇头。
“根据我的推测，德拉蒙德家族真正的那位‘酒浆’，恐怕曾经是个巫师，他只是格外缅怀他曾经拥有的力量，所以才拼命地想要一个巫师‘容器’。”
“而亚历克斯，在暧昧不清预言中，就被认为很可能是具有超自然力量的。所以，他才是‘命定之子’嘛。”
莫顿继续说道。
李山泽笑了起来：“说得好，这样一位重要的命定之子，德拉蒙德家族的未来，尊贵的容器，怎么就会在这样一个夜晚跑到这样危险的地方来呢？莫顿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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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 重逢
在发出质问的同时，李山泽也端起了枪，枪口对准了塞勒斯·莫顿。
凯特的骑枪同样指向了这个古古怪怪的惫懒巫师。
塞勒斯·莫顿表情看起来认真了不少，脸上的漫不经心一扫而空：“这是什么意思，李？”
“没什么意思，只是我觉得那个蠢货的重要性被你夸大了。”李山泽笑了笑。
李山泽一直觉得这个塞勒斯·莫顿挑选的话题都是在试图投自己所好的。
从这个世界的中国到魔鬼的契约再到东方主义，全都是试图引起李山泽兴趣的话题。
李山泽猜测，中国和东方主义，都是由于自己的种族和肤色，而魔鬼的契约——这个老巫师多半是认出了自己无名指的戒指来自魔鬼，所以才故意抛出话题的。
当李山泽故意提出交易试探着说替他除掉亚历克斯的时候，他却顾左右而言他，以吃了大亏为由，巧妙地回避了这个话题。
李山泽虽然还没搞清楚这个巫师的目的，但是早早就通过言论自由之食指的信息茧房的能力通知了凯特，让她做好战斗准备了。
不过在真的与这个摸不清底细的巫师开打之前，李山泽还想要再试探一番。
“我不知道亚历克斯·德拉蒙德是不是德拉蒙德这个金融家族的命定之子，但是我认为，他在今天夜间这个特殊时刻，能跑到这里来，你这位德拉蒙德家族的巫师顾问是一定逃不脱干系的。”
“我说的对吗，莫顿先生？”
莫顿叹了口气：“那个蠢货，只要一点小小的语言上的诱导和暗示，甚至都不需要法术，他就会‘心血来潮’地因为聆听到汉密尔顿参议员的演讲，而来寻找什么巫师隐藏的宝藏了。”
莫顿很光棍地承认了李山泽的质问。
“其实，亚历克斯带的安保力量已经足够强大了，理论上讲，在费城是不会出任何问题的，只是不幸遇见了你而已，李。”
“我很好奇，你的目的是什么，莫顿先生。你恐怕不是简单地把你的雇主诓骗到这片被巫术封锁的森林里来吧？”李山泽没有理会莫顿的马屁，而是继续质问道。
“呵。”巫师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枚怀表，“我是强行被老德拉蒙德用契约从女儿身边逼走的，作为报复我如今想让他见不到他的儿子、孙子、重孙子……以及容器，不知道算不算合理的理由？”
“每当亚历克斯那个年轻人心血来潮想要找我的时候，怀表上的银蜘蛛就会烫着我的胸口提醒我，而不管我在干什么。”
“这让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条家养的看门狗啊，被人摇着铃铛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莫顿的语气相当地平淡，但是其中蕴含的恨意却一点也不少。
“这种时候，我就总想起我的宝贝女儿。她六岁时，会爬到我书房的窗台上敲我的窗户，嚷着要爹爹陪她数青荨麻叶缝里的脉络。”
“如果找我的是我亲爱的女儿该多好啊，可惜，从那之后我就再也不被允许见到她了。”
一提到女儿，莫顿的眼神就温柔了无数倍。
“前几天下雪的时候，我想起女儿四岁那年，她打翻了我装雪绒菊汁液的水晶瓶，却用软乎乎的鼻尖蹭我的手背小声说：‘我不冷的，爸爸’。”
“多可爱的女儿啊，我恨不得给她我所有的一切！但是德拉蒙德家族却逼迫我与她分开，还用她来威胁我！”
莫顿咬牙切齿地控诉着骨肉分离的悲伤。
“呜呜呜，真好啊！莫顿先生！莫顿先生和他的女儿好可怜啊！”在房车中，詹妮弗被感动的眼泪汪汪。
她掏出手帕擦着眼泪，哭得都要冒鼻涕泡了：“他这么爱他的女儿，却被迫分开！呜呜呜，我的那该死的生物爹要是也这么关心我就好了！”
李山泽倒是没这么多愁善感，他皱着眉头问道：“所以，你是为了女儿？”
“是啊，不然呢。”莫顿冷哼一声，说道。
为了女儿能跑到这片需要善后的《阿米什人》片场来的巫师，在李山泽心中，这个巫师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我冒昧的问一下，是你改了姓，还是詹妮弗改了姓？詹妮弗·波顿应该就是你的女儿吧？”李山泽问道。
詹妮弗的哭声戛然而止。
“诶？”她的喉咙里发出惊愕的声音。
“哼，算你小子聪明！是我给她改了名字，我认为她不应该跟着我姓莫顿的，所以就改成了波顿！”塞勒斯·莫顿回答道。
“若不是察觉到我的詹妮弗就在那辆房车里，你以为我会跟你这么好言好语的说话吗？还不快把詹妮弗叫出来，我要跟她好好说说哈！”
哦，感情你一直试图跟我套近乎，我还是托了詹妮弗的福？
李山泽呲了呲牙。
只是莫顿的要求可不好满足，毕竟，李山泽跟詹妮弗可不是什么正当的男女关系。
主人和宠物犬，这种关系总不能当着詹妮弗的老爹说吧？
你给德拉蒙德家族当狗，你女儿给我当狗，这也算是女承父业了——李山泽觉得自己要是这么说话，恐怕这老巫师当即就要跟自己拼命了。
只是不知道詹妮弗那抽象的女人有了女儿奴的老子撑腰之后，还会不会听话……
李山泽显然是多虑了。
因为詹妮弗实在是孝出强大。
夏莉难以置信地对詹妮弗问道：“塞勒斯·莫顿，你父亲用的本名，你竟然认不出来吗？”
“谁知道这老东西叫什么啊！”詹妮弗理直气壮地说道。
不是，你刚才的感动呢，你想要的父女之情呢？
怎么你一听说他是你爹之后你就跟吃了火药一样？
夏莉目瞪口呆，半晌之后，才勉强问道：“那你呢，你要出去见见你父亲吗？”
发问的同时，夏莉还有点愁眉不展，李山泽把人家女儿当成母狗来调教，现在好了，父亲打上门来了，这可怎么办啊……
“要，当然要！老东西把我的产业搞得一团糟！他可得给我补偿！”詹妮弗理直气壮地说道。
然后她又变成谄媚地笑：“我会把补偿都献给主人和女主人，嘿嘿。”
这声“嘿嘿”的傻笑真的像忠犬在摇尾巴一样。
夏莉这还是第一次领略詹妮弗的抽象，夏莉觉得有千言万语一齐涌上了喉头，但是她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
夏莉只能勉强点点头：“那就去见见你的父亲吧。”
当詹妮弗走下房车的时候，月光都退开了，给她让路。
晚风撩起詹妮弗朴素的直播用的阿什米人刻板印象的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