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利维坦
凯特没有理会保罗·菲茨杰拉德的愤怒。
她从来没有如此对长篇大论的引用圣经中的典故而感到不耐烦过。
她看着界碑，看着界碑后的小路，看着车载导航在界碑后的一片空白——地图上却已经没有路了。
“我想我已经到了，圣保罗阁下。”凯特不再掉书袋，而是单刀直入的说道。
实际上离找到拍摄基地还有段距离，不过凯特已经不想再跟这个大主教啰嗦了。
电话的那一头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保罗·菲茨杰拉德荣休大主教听起来苍老了不止十岁。
“去吧，去吧。波士顿的大雨像极了圣殿洗罪的铜盆。可惜你们总把颈项挺得比所罗门廊柱还直，连神的手都按不下去。”
凯特只是笑笑：“我只知道这里住着一位破门骑士，他似乎还是您的好朋友，需要我替您向他问好吗？”
“以法莲亲近偶像，任凭他吧！”保罗·菲茨杰拉德荣休大主教愤愤地挂断了电话。
连《何西阿书》中那些不听劝诫的以色列人都搬出来了，毫无疑问，这代表了谈话最终的不欢而散。
然而，当保罗·菲茨杰拉德挂断电话的时候，凯特紧皱的眉毛终于舒展了开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听到这老旧的陈词滥调开始感到厌烦的呢？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下意识的大着胆子篡改圣经原典了呢？
是有了“主人”之后吗？
为什么保罗·菲茨杰拉德如此不愿意让我来到这个地方？
凯特一边怀着各种各样的疑问和自我拷问，一边驾驶着雪佛兰Suburban，驶进了这片导航上的空白之地。
作者的话： 这章写的头大如斗，以后还是不写这种吊圣经书袋的角色了……
214 推让
李山泽并不知道凯特离他已经并不远了，这时，老骑士罗根菲尔德在聚拢和安顿好受到惊吓却并无大碍的村民后，找了过来。
“我听到刚才的爆炸声了，看到水力磨坊完全被摧毁了，你没事就好。老詹姆他——”老骑士欲言又止。
他的表情很严肃，看起来已经对老詹姆的结局有所预感了。
李山泽摇摇头：“不，他是被人谋杀的，死因很可笑。”
李山泽介绍了一下那个植物保护主义癫佬的指导思想，听的老骑士大摇其头。
“真是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老骑士的眉眼中止不住的厌恶，“主教导我们要爱世人，这些连人都不爱，反倒去爱植物和动物的，无疑是被撒旦所蛊惑了！那个混蛋人呢？”
老骑士捏了捏拳头，骨节之间发出噼啪脆响，大有要净化那个混蛋的架势。
李山泽指了指被燃烧的藤龙所波及，正在熊熊燃烧的癫佬的尸体。
“我在抓捕他的过程中，因为他试图反抗而被我击毙。”
“阿门。”老骑士看着在火焰中越来越干瘪的尸体，在心口画了个十字，“愿主宽恕你那可悲的灵魂。”
然后他看向了被李山泽铐住的那个记者女巫，眉宇间的厌恶丝毫不加掩饰：“这个被你抓住的，是他的同伙吗？”
老骑士甚至拿出了FN57，当着那个女巫记者的面，将弹夹压进了枪里。
女人惊恐的喊道：“每到暴雨夜，德国猪肘！”
她甚至恐惧的打起了摆子，双腿瘫软，看起来就快要站不住了。
“她在说什么？”老骑士大惑不解，看向李山泽，“她说的是哪国语言？”
“很遗憾，你们西方人的语言我只听得懂英语。”李山泽忍着笑的摇了摇头，“更不幸的是，她说的恰恰是英语。”
“这是某种密语吗？”老骑士越发困惑了，他眉头紧皱，“Every stormy night, German pork knuckle……首字母GSNGPK，这也构不成一个有意义的单词啊……”
“Schweinshaxe……（注，德语的烧猪肘）”
“她都被吓得软倒在地了，这种时候怎么可能还说什么密语？”
李山泽好笑的打断了正在煞有介事分析的老骑士。
“很遗憾，其实只是这位女士的语言系统出了一点问题。”
倒在地上的女人闻言拼命点头，眼中露出恐惧和哀求之色，同时大喊：“俾斯麦！俾斯麦！”
不过当她听到自己说的究竟是什么之后，反而越发恐惧了，甚至有股绝望之色。
原本说话就乱七八糟的，现在气质上也越来越疯癫了。看起来活脱脱就是一个女疯子。
老骑士这时倒是从女人的表现上看出了端倪，看向李山泽：“她是被你整成这样的吧？你身上可有不少奇奇怪怪的秘密。”
李山泽点点头：“是啊，他们这些疯子，说出来的话跟这种毫无意义的词汇胡乱堆砌没什么本质区别，所以我就干脆把她弄成这样了。”
李山泽一边说，一边用凌厉的目光看向那个女记者。
女记者大骇，摆子都不敢打了，她身体小心翼翼的蜷缩起来，在心理上努力而徒劳的进行自我保护。
“你能让她恢复正常吗？我有些问题想问问她。”老骑士问道，同时肯定道，“你这个法子倒是相当适合收拾这些异端。”
“狗！环保组织！”女人用期冀的目光看向李山泽，但是在听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再一次忍不住用力的抿住了嘴。
我再也不说话了！
她的牙齿狠狠的咬住嘴唇，都咬出了血痕。
“可以是可以。”李山泽点了点头，“倒是你，恢复得这么快啊，已经没事了？”
李山泽指了指老骑士的膝盖，他是龙行虎步的走到这里的。
“我在安顿好受灾的村民之后，就恢复了不少力量，至少治好我的膝盖和他们身上的伤是绰绰有余了。”老骑士点点头，回答道。
不是，这怎么听上去还是个正反馈系统啊？
凭借那么几个受了灾的村民的愿力，你就能恢复伤势，还能把村民的伤都治好？
信仰，圣光，许愿，这个系统难不成还是永动机？
李山泽觉得其中或许有哪个环节自己没搞清楚，事情应该不像老骑士罗根菲尔德说的这样轻描淡写。
李山泽和罗根菲尔德此时此刻都不知道的是，罗根菲尔德的愿力当然不仅仅是来自于受了伤的村民，还来自于大量的看直播的网民。
在直播了“公益广告”之后，镜头先是给到了村子受灾的全景，然后又拉回了教堂中那些惊惶而无助的人群。
见到人们受苦受难的模样，有兔死狐悲之情再正常不过了。
就是这样汇聚了大量的怜悯，才让老骑士罗根菲尔德迅速恢复了愿力——正如他被处以破门律之后来到这个表面上是阿米什人村子的真人秀片场那样。
这时，老骑士叹了口气：“可惜，尽管我的力量很快恢复了，但还是来晚了一步，没能来得及守护好老詹姆。”
“那不是你的错，罗根菲尔德。”李山泽劝慰道。
李山泽刚才之所以岔开话题，就是为了把时间拖够十五分钟。
他在心中默默计数，数了一千个数，觉得时间差不多够十五分钟了。
然后李山泽的目光转向已经被吓得不敢开口却眼中带着恐惧、讨好以及哀求之色的女记者。
“记住，如果你有什么不老实的话，我随时可以剥夺你的语言能力。明白了吗？”
女记者拼命点头。
于是李山泽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响指：“好了，你可以开口说话了。”
“真的吗？”女人开口道。
她意识到自己重新说出了有意义的句子之后，巨大的失而复得的喜悦涌上心头。
于是刚才的恐惧和委屈也随之爆发出来，她忍不住哭泣了起来：“呜呜呜，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不准哭，要老老实实回答问题，否则的话，呵。”李山泽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响指。
女记者一激灵：“是！我一定会配合的，一定会老老实实回答的！请千万，千万不要剥夺我的语言！”
李山泽并不介意把审问的机会让给老骑士罗根菲尔德。
在李山泽看来，罗根菲尔德是前任的教会大骑士，他一定知道很多秘辛，懂得很多拷问女巫的办法。
所以应该先让这老骑士审问女巫。
恰好，罗根菲尔德见这个女巫这么快就被李山泽收拾的服服帖帖，也是这么看李山泽的。
这小子是FBI的探员，又能把这些异端折磨成这样，他一定知道很多秘密，懂得很多拷问女巫的办法。应该先让他来问话。
于是，气氛出现了一点点小尴尬。
在片刻沉默之后，李山泽微笑开口道：“罗根菲尔德骑士，你才是这个村子的主人嘛，你们是受害者，你先问吧？”
“不，还是你先问吧。毕竟你才是联邦政府的探员嘛，你才是执法机构。”老骑士也还以微笑。
“我在船上已经行使过执法权了，还是你先来吧。”李山泽继续推让道。
他暗示自己已经在船上战胜了老骑士一次，老骑士作为手下败将，应该乖乖听话。
“那是一次愉快的合作，作为主的骑士，我的承诺一定会兑现的。”
老骑士回敬道我不会差你的钱，我们是携手逃出来的。
情绪已经濒临崩溃的女记者愣住了，在她看来，这一老一小两个男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较上了劲。
愣了几秒钟之后，她的眼珠转了转，似乎从两个男人的较劲当中找到了脱身的机会。
尽管心中对李山泽的那能剥夺她语言的邪术十分恐惧，不过她仍然试探着开口了：“你们，不赶紧疏散村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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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 新闻学
李山泽与罗根菲尔德交换了个眼色，然后他开口问道：“疏散村民？为什么？”
“呃，你们不知道吗？这个村子地下实际上封印着魔物，刚才那条庞大的藤龙就是它的封印。”女记者一脸严肃的说道。
“魔物？什么魔物？”李山泽看了老骑士一眼，老骑士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有这回事。
“它叫腐蚀公约·毒沥之蛇，被印第安原住民称作‘被百种恶龙鲜血浸透的地母脐带’！”女记者面色惊恐。
说到激动处却无法指手画脚，女记者在地上蠕动了起来，看起来像是一条虫。
她的一身巫师法袍，莫名地给这番话增添了几分说服力。
如果不是李山泽拿到了她的罪孽结晶，知道她是个满嘴跑火车的记者，恐怕还真信了。
而且这个什么腐蚀公约·毒沥之蛇……这么中二的名字，你是从哪部古怪的日本动画里看到的吧？
于是，李山泽叹了口气，故意用怜悯的眼光看着女记者：“我给过你机会了，女士。”
“既然你张口就胡说八道，那就别怪我继续剥夺你说话的能力了。”
李山泽作势要打响指。
女记者连忙哭喊着求饶：“不，先生，不！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是故意的！我一定会老老实实回答问题的！”
“哦？”李山泽眯起眼睛，“你保证？”
“是的，我保证，我保证！您请理解，我毕竟是个新闻工作者啊，所以我最不擅长的就是说真话！但我会努力的！”
女记者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老骑士罗根菲尔德听不下去了，他疑惑地问道：“你是个记者？报道新闻的？新闻不都是要报道真话的吗？难道现在的报社和电视台已经变成了谎言的大本营了吗？”
“因为现在没有人愿意听真话！人们会对信息脱敏，钝化，对信息的吸收有其极限！”
“以前，电视台随便拍点什么都有人如饥似渴的观看！人们会对表演大家演得惟妙惟肖的醉汉赞叹不已！”
“现在人们只会在网上围观真醉汉出丑卖乖，不会有多少人喜欢看奥斯卡影帝通过纯熟的演技对醉汉的诠释！”
“真话也是同理！”
“比如说，我曾经的邻居亨特先生曾经遇到过一件事，他拍了一支vlog。”
“周六早晨亨特的妻子玛丽为儿子八岁生日制作蛋糕，因使用邻居送的杏仁粉导致儿子轻微过敏，手臂出现三个红疹。送医检查确认无危险，当晚即退疹。”
“是很平淡的日常小事，发到网上去，一共只有不到107个阅读，17个点赞，1个分享。”
“但是你们知道互联网上著名的‘#杀人蛋糕母！强迫儿子服毒的疯癫母亲！’吗？那支点赞量破千万的视频，素材就来自这支平淡的vlog！”
“儿子打翻牛奶杯的瞬间痛哭，原因为烫手指，拼接至他咬蛋糕的十秒后，合成‘进食时发出惨嚎’。”
“玛丽将泡腾片粉倒入水杯中，为丈夫亨特冲泡腾片的镜头被剪切，变成了泡腾片倒入镜头外的纸袋，配上标题‘暗门快递里的白色生化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