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灯塔光
周围依然没有一个人动手。
两把刚刚扔在地上的枪支,还是静静地躺在那里。
没有人拔枪,没有人还击。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烈到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的、莫名的哀伤。
“这是他们的苦肉计,他们已经没有地方可以逃了。”灰原哀在内心告诫自己。
她努力唤起那些记忆,那些与姐姐在一起的短暂、幸福、遥不可及的回忆。
“宫野志保,想想你的姐姐——不论是宫野小姐还是明美姐姐,她们都因为组织而死。”
灰原哀的眼神再次变得坚定。
宫野志保举起枪。
但是——但是她放在扳机上的食指,却迟迟没有扣下去。
不论是刚刚基安蒂和科恩主动扔下枪的行为,还是刚刚伏特加所做的事情……
她扫了眼正在试图给伏特加包扎的基安蒂,然后抬头看向面前的琴酒。
琴酒始终没有躲避她,甚至刚刚没有试图夺走她手里的那把枪支。
灰原哀缓缓扫视这几个人。
“你们刚刚为什么要救我,还有现在……像现在这样。”
她顿了顿,声音里透露出一丝讥讽和厌恶。
“GIN,你可不要告诉我,你突然发现自己过去杀了这么多人,现在良心有点过不去了。”
琴酒的目光看向倒在地上的伏特加。
他突然回忆起当初他们从那片危机四伏的海边,爬到那块礁石上的场景。
当时,伏特加就无视了自己的呵斥,大声且带着笑意地,将和自己一起出任务时的一件件糗事爆出来。
在最初的多罗碧加乐园里的补票,狼狈地跳入海水游上几十公里,在火葬厂和殡仪馆门口地“乖乖”排队……
琴酒知道,宫野志保已经动摇了。
甚至,如果自己任由事态发展下去,说不定除了让计划继续顺利进行,还能让那个听大哥话的“伏特加”回来。
琴酒不想说自己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
但如果自己这样做的话,现在这个变得喜欢唠叨、吐槽的伏特加;
时不时唉声叹气、抱怨组织身份的伏特加;
变得幽默起来、甚至敢开自己玩笑的伏特加……
这个伏特加很可能就永远消失了。
琴酒顿了顿,他在宫野志保仇恨和疑惑的目光里开口:“宫野志保,你想知道今天到底是——”
“大哥!”
一旁还在喘气的伏特加立刻喊出声,他打断琴酒的话,然后就因为牵动了伤口的肌肉而吸了一口冷气。
贝尔摩德临走前的叮嘱,伏特加可还记得清清楚楚——
如果让宫野志保意识到时间有问题的话,他们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
现在,灰原哀越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反派”或者“恶人”了。
就好像冥冥中有股力量要迫使她走上“正途”一样——虽然事实上也是如此。
她就把枪口对准躺在地上的伏特加:“把一切都告诉我,否则我就……”
而下一刻琴酒的做法就让她的瞳孔一缩。
琴酒从怀里掏出他那把伯莱塔M92F,然后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你就怎么样?”他甚至嗤笑了一声,“杀了我或者伏特加吗?”
显然,你无法威胁一个不怕死的人。
琴酒望着眼前这个已经变小的“雪莉”,这个他无力感的来源。
他倒是不想去争论什么对错,只是心中隐隐浮起一丝复杂的情绪——一种近似于感慨的东西。
比起他们,雪莉可“幸运”多了。
在原本计划里,阿笠博士会开着车将另一个自己还有伏特加引向海崖上方的那座城堡。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在这段时间里解决【故事时间线】派来的“基安蒂”和“科恩”。
在告诉完他们这次计划后,贝尔摩德就消失了。
她不知道去哪里了,或者说她正在去解决另一个棘手的自己。
用她自己的话说——
“两个人你们四个总能搞定吧?那我就去找另一个我去‘谈谈心’喽?”
而对于这件事,琴酒和伏特加他们倒是没什么意见,科恩更是直接应下来。
“放心吧!苦艾酒,我们四个对他们两个人,而且难道我和基安蒂还能不知道自己的习惯吗?”
“随便设置几个陷阱,绝对就能搞定啦!”
在知道弱点的情况下,在有情报优势的情况下,解决另一个基安蒂和科恩的确不难。
——如果不是灰原哀突然插进来的话。
显然他们不能放任灰原哀去和【故事时间线】的两个“自己”见面,也不能放任她追着他们前往废弃港口设下的陷阱。
那里可是有一艘还没拆完的潜艇,这样最后一样是暴露的结果。
因此他们别无选择。
琴酒等人不得不设法在森林里解决掉了“基安蒂”和“科恩”,这也导致他们被灰原哀追上了。
而关于“雪莉”的问题,在最初的作战计划中早已被反复强调——尤其是关于她的安全——甚至还包括了她的心理安全。
“无论如何,你们都不能让雪莉产生‘无法战胜你们’的认知,也不能对她造成任何意义上的伤害。”
“开枪吓吓她都不行吗?就开一枪吓唬那种?”
当时,伏特加就觉得这简直太不公平了,他扯起嗓子。
“如果我们甩不掉她,甚至只能由着她追着?!”
而那个时候,贝尔摩德的回复,就让这些因为得知了“真相”,而在内心深处一直庆幸的人们沉默下来。
毕竟——
虽然大家嘴上都没开口,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并不后悔,甚至某种意义上有些……有些幸福。
一种和过去的阿笠博士一样感受到的幸福。
有得选的幸福。
贝尔摩德那冷冷的声音,就无情地击碎了伏特加他们心中残存的幻想——那种“有得选”的幻想。
“伏特加、琴酒、基安蒂、科恩……”
她一一念出他们的名字,然后与他们每个人对视,和他们每个人眼中的那份“幸福”对视。
“如果……我是说如果计划不顺利,你们碰上了,甩不掉那个孩子,而且她要杀了你们——”
“那你们就得任由她这么做。”
贝尔摩德语气和眼神中的认真,就告诉琴酒和伏特加他们,她并没有在开玩笑。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我想你们都知道计划意味着什么。”
这个宇宙从来不是公平的,一些人就是比另外一些人更重要一些,甚至重要很多。
“哈哈哈!那肯定不会发生啦!”
伏特加试图用他的“幽默”来缓解凝重起来的气氛。
“毕竟我们这一次的计划这么完善了,而且还是四对二,怎么可能输嘛!”
“再说了,本来咱们按理来说,就死过好多次了。”
伏特加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大大咧咧和满不在乎。
“那句来自中国的古话怎么说来着?常在河边走——”他想了几秒钟,然后补上后半句,“哪能不湿鞋。”
……
其实,在过去,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伏特加就一直很兴奋。
“大哥,咱们这下是不是算是跳反了?”
他语气里满是感叹,带着一种久违的自由。
“这下我可要好好体验一下,当个好人,甚至拯救世界是个什么体验了。”
甚至,在执行任务时,通信系统里甚至也时不时会响起他的疑问,那种半真半假的感叹:
“你们说,这是真的吧?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
——对伏特加而言,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有得选”。
而现在,他躺在地上,挣扎着顶着剧痛朝琴酒爬去,尽管基安蒂想要拦住他,却拦不住。
“大哥——!”
那双布满血丝却依旧执拗的眼睛里,充满了祈求与决意。
伏特加的目光已经告诉了琴酒他的一切。
他最后的选择。
“死,也是我选的!”
他就撑起身子,把琴酒的胳膊往下拽,声音里就透露出前所未有的焦急和恳求。
“大哥!死也是我选的!这死也是我选的!”
“伏特加……”
琴酒怔怔地望着他,张了张嘴,却没能立刻说出一个字。
他当然理解他现在的想法——
甚至就像基安蒂和科恩刚刚的表现一样,甚至……就像他自己。
不然,他为何到现在仍不对宫野志保动手呢?
“计划大于一切。”
在知道了“真相”的一角,知道了“计划”意味着什么后……
琴酒第一次感到这种撕裂的、身不由己的痛苦。
他到底该怎么救下伏特加?
又该怎么说服那个站在他们面前,带着滔天恨意的雪莉?
而面前的一切,就让灰原哀感到疑惑。
这有点像一个人正在气头上,却突然被人挠了挠胳肢窝,不得不被打断他的愤怒一样。
灰原哀只觉得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有一点——出戏。
她看着声音变得虚弱下来的伏特加,一种突然出现的眩晕差点让她难以站稳。
尤其是在她的目光,移到伏特加腰部正汩汩地流出血液的弹孔时。
灰原哀扣在扳机上的手,突然如同往后缩了一下。
她刚刚都做了些什么?!
不,不对……不能放弃。
灰原哀——不,宫野志保猛地将那些残存的记忆、仇恨、愤怒和憎恨一并拢在心口。
她重新握紧了那把枪。
她千辛万苦甩掉少年侦探团的其他孩子,独自一人追入这片森林,在阿笠博士与他们分开之后,找到了琴酒等人……
她一路走到现在,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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