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侠吃香蕉
“本座纵使只学了半篇又如何?玄天由本座浸染多年,早已是出神入化,而今登临这大天位之上的境界,岂是你这蝼蚁可追赶的存在?内力比本座高又如何,本座照样能杀你!”
长街上的敬翔众人脸色一变,便是所谓“孟婆”也迟疑起来,拿捏不准这朱友珪这一段时间闭关到底有什么进展。
固子门上,余仲面色冰冷,拔刀出鞘,而长街上的数百甲骑同样高举兵刃,俨然是要赴入那滚滚阴气内协助萧砚。
但就在这转瞬之际,只闻数道交手之声响起,而后阴气内便突有一道低矮的身影向西蹿出,期间黑掌大挥,一口气接连拍死两个躲闪不及的玄冥教鬼卒,进而身形上下腾跃的向西掠去,呼吸之间便要直接掠向城墙。
这厮分明是要逃!
一直肃穆不语的韩延徽终于一挥羽扇,遥指朱友珪的人影。
“不惜代价,务必留下朱友珪!”
“哈哈哈,留下本座!?”
朱友珪放肆大笑,癫狂道:“萧砚!还有降臣、还有你们这些蝼蚁,待本座去了洛阳召天下勤王,定要回来一个个将你等杀尽!想留下本座,吾看谁敢来寻死!”
城墙之上,已在瞬间立起重重巨盾,盾后刀刃林立,便在朱友珪口吐大话的这一时间,径直射出一大泼箭雨。
朱友珪一巴掌拍散大批箭矢,但终究是颇有几分力竭,身上仍然有数支利箭扎入体内,不过他好似全无痛觉,更是对这些深入血肉的箭矢不闻不顾,虽被这一泼箭雨耽搁了瞬息时间,但其人已凌空掠出,脸上狰狞之气大作,俨然要孤身冲阵而去。
“且让他走。”
团团阴气中,有人吐出这句话,而就在这一声下,侵袭大半条长街的阴气骤然被一道流光荡尽,无数险些因此受这阴气侵体的博王旧党等众,俱是重重松了一口气。
“至于走不走得掉……”
萧砚笑了笑,双指并拢,在身前一抹而过,即在这之后,适才荡尽阴气的流光浮动半城,如热浪抖动于空,又如一缕缕流萤牵动,致使长街上所有藏于鞘中的兵刃开始颤动。
“朱友珪,你当真知晓何谓大天位之上?”
这刹那之际,朱友珪心下轰然生寒,仓惶回顾。
何止是他,便是齐聚在这半城之间的万千人,连同早已避远的巴戈在内,敬翔、韩延徽、余仲、钟小葵、朱友贞……所有人俱是抬头。
萧砚身前,一道长剑的雏形光芒现世。
“起剑。”
只是这一声,四面八方立有森森寒光浮跃,却是这长街之上所有掩在鞘中的刀剑一概尽数出鞘,噌然之声何止连绵,密集之下,让无数人只觉天色都瞬间一暗。
朱友珪仓惶回顾的脸一白。
“萧砚,本座可……”
而朱友珪此生最后看见的那道人影,半点动容都无,只是双指有些发颤的重重按下。
“杀。”
白虹挂空,足以遮天蔽日。
而白虹落地之际,又是万籁俱寂。
固子门下,一柄柄刀剑深深入地,尤自嗡嗡颤动不休,剑气残韵间,唯有一滩血肉。
无数战马高声嘶鸣,这固子门上下的人都只是呆愕的看着那位独立于屋脊之上的青年,所有人都只是脑中空白。
萧砚的内力被一泄而空,但他仍只是平静,拂手拍散身上的一缕缕煞气,看着固子门下的那一道血肉,笑道:“真是好一个天下无敌。”
斯时斯境,还有何言?
数百甲骑持槊举枪,城墙上下,只是轰然之间,无数将卒骤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声,响彻全城,盖住了这世间的一切。
“天策上将!”
“天策上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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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呼声彻地连天的响起,无数人影涌动,哪里还有人再继续跟在朱友贞等人身边,都只是死死的簇拥着萧砚,拱卫着他,数不尽的炽热目光围绕着萧砚。
城墙上往下走的韩延徽忍不住挥扇大笑,此时此刻,愿为主公赴死者,已乃不可计数也。
而似乎在这一刻,这座乱了整整一夜的大梁国都内,所有躁动不安、惶恐害怕的人都没了之前夜中的惊惧之态,这个时候纷纷探出门窗,死死朝着西城方向眺望。
所有人都知道,这座汴京的主人、这大梁江山的决策者、这半座天下的胜利者,已在这场莫名而起的乱事中角力诞生了。
万千人影用敬畏、敬仰的目光,看着由甲骑们死死拱卫着的萧砚,看着这位在此时此刻登上大梁权位巅峰的青年。
大梁江山,皇位之下,仅他一人而已。
而那皇位之上的人……
没人会在乎,也没人去理会,不论是朱温还是朱友贞,所有人都相信,起码在这一刻,这座国都的所有人都只能死死俯首在眼前这一青年的脚下,不管这青年能将这一权势维持多久,就算仅有十天半月,这位青年,亦是这座国都里当之无愧的独裁者。
这就是兵强马壮者当道的时代,也是这时代唯一的信条,更不必说这位青年不过短短数年,便拢得了这一切,聚得了这成千上万愿意为他效死的人马。
传奇人物的诞生,向来会得到无数死忠的追随,如果这位传奇还能走得更远,攀得更高,那么这个时代,便会只余下他的声音,唯一的声音。
萧砚平静的执着缰绳,此时此刻心下竟分外宁静,只是对左右炽热的种种目光淡笑点头,骑马走向敬翔、朱友贞二人。
此时此刻,敬翔目光怔怔,心绪何止复杂,虽然自夜间知晓朱温被萧砚挟持在手后,就知道这大梁社稷会翻天覆地,但直到这一刻事实般的到来,却始终不敢相信。
至于朱友贞,此时早已是激动万分,他亲眼看见朱友珪那厮为万剑透身而死,连完整的躯体都没剩下,心下的一颗大石头悄然落地,已然是欢喜的眉开眼笑。
这个时候,若只看朱友贞的样子,哪里会有人想到,几个时辰前他还是躲在王府里抱着其母后尸体痛哭流涕的等死之人。
眼下,鬼王朱友文、冥帝朱友珪俱皆身死,朱氏一脉除了他再无威胁,这皇位不正是只有他能坐吗?
这一夜的情绪起伏,让朱友贞只觉一辈子的磨难都不过如此了,眼下早已是念头通达,浑身轻盈。
他左右四顾,正正看见朱温的外甥、禁军大将袁象先乃至一些博王旧党由甲骑们监管在一处,当即便嬉笑道:“袁大兄,诸位爱卿,昔日俱皆疏离本王,哦不,疏离朕于朝堂之际,可能知晓朕之今日?”
旁边还有牛存节、贺瑰等父子面色凄凄的侯在角落,此时却都只是心下不屑,今夜之事,给你朱友贞一百个胆子也没本事做成,当下此态,实在可笑。
但没人会去戳穿朱友贞的虚荣心,袁象先虽然脸色铁青,但只是冷哼不语,倒是旁的一些博王旧党纷纷对着朱友贞赔笑。
“陛下昔日潜龙在渊,是仆等不识真龙,方为朱友文、朱友珪二人所蛊惑,望陛下能容仆等昔日过错,为陛下,仆等今后必定以死节效之……”
朱友贞洋洋得意,抬手就要赦免这一众当年不识抬举的东西,但当然不是真的赦免,他要把这些人一个一个记住,好让他日后慢慢折磨,这才是当上皇帝的乐趣嘛。
“陛下。”
马蹄声却近来,萧砚执缰在马背上敷衍的一礼,道:“奸党俱已伏诛,陛下可安于社稷了。”
“萧卿、萧卿!”
朱友贞这时候哪还顾得上什么博王旧党,当即喜笑颜开,在丈远外虚扶了下,忙道:“萧卿是国之砥柱,若无萧卿,朕焉有今日?什么社稷,朕全部交给萧卿,莫说天下兵马,便是朝中政事,萧卿尽可一言决断,朕与萧卿多年情谊,当要与国同休,传为千百年佳话……”
朱友贞不是傻子,他能明白当下需要抱住谁的大腿,哪里还敢有昨日夜间在王府等死时咒骂萧砚的言语,当然不代表他没有这个心思,毕竟任谁坐上皇位还要看人眼色,都会巴不得这人立刻暴毙。
不过就算这般想着,他面上却只是言辞恳切的继续言语道:“从今以后,萧卿见朕,无需行礼,所谓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萧卿当得朕以国士相待!”
说着,他便下意识要对萧砚凑近一些,但余光一瞥,正见萧砚身旁一甲骑按住腰间剑柄,当即心下一跳,急忙就勒马在原地赔笑道:“昔年在洛阳与萧卿的承诺,朕可是一直都记在心里的。”
萧砚淡然的点头一笑,便算是回应了这一大堆废话了,只是趋马从朱友贞身旁过去,看向牛存节、贺瑰等禁军大将。
贺瑰身旁的长子贺光图一脸羞愧,不敢去看萧砚,其父贺瑰却是干笑一声,赔笑着行礼道:“上将军,许久未见,真是愈发英武了……”
事实上,萧砚和这些禁军大将甚至没有过私下会面的交际,偶尔在朝会上也只是点头之交而已,诸等禁军大将都是实权人物,萧砚一介后起之秀,便是再得圣宠,又哪里能让他们这种手握军权的禁军大佬高看一眼?
旁边,牛存节、袁象先都是几日前为朱友文联络之人,此时各自心有戚戚,但到底是武人,倒没像贺瑰那样马上贴上去,却也没有说什么萧砚大逆不道的言语。
这个时代,以下犯上本就是常态,无非是萧砚太让人吃惊罢了,但就算再轻视萧砚,也知眼下大局已定,萧砚手握归德军两万众,外加那些河北精锐,虽不知具体有多少人,但起码也在万人上下,有这三四万众兵甲都锋锐的将卒听命于萧砚,汴京当下有何人能威胁他?
不料萧砚竟是出人意料的对诸将拱了拱手,淡淡道:“我知诸位尽皆为乱军胁迫至此,其中甚有不得已之处,并非是存心站在新帝的对立面。”
这一语落下,诸将都是一愣,而后马上反应过来,哪里听不出萧砚这是愿意高抬贵手,而不是要趁势赶尽杀绝把所有威胁都除尽,当即便纷纷顺着台阶下来,都道:“上将军明察,奸党祸乱,我等俱是身不由己,若非上将军扶君定乱,我等只怕难以洗脱这等罪名了……”
后面,朱友贞错愕的呆立在原处,看不懂萧砚是要做什么。
敬翔倒是若有所思,捋着须,与旁边近前的韩延徽对视了眼。
韩延徽便叉手对敬翔一笑,只是低声道:“敬相,我家主公并非嗜杀之辈,此番肃清朝野,亦非主公私心,敬相切莫深陷忧虑不自拔。”
敬翔苦笑一二,摇头不语。
而萧砚那边,只是对坐骑前的众将道:“而今乱事虽平,然人心未定,诸位当助新帝安稳朝野,稳固禁军,以保大梁社稷安定。”
“自该如此、自该如此。”贺瑰第一个抢着道:“上将军深思熟虑,末将叹服。”
牛存节、袁象先各怀心思,暂且也顾不上去鄙夷贺瑰了,都只是附和。
“至于其他。”
萧砚回身看向朱友贞,道:“陛下虽奉诏继承大统,然太上皇还有旨意,言陛下子嗣尚幼,当定陛下义兄朱汉宾为亲王。至于太上皇,则由臣迎奉护驾,以安朝野人心。”
朱友贞全身一僵。
萧砚这是何意?这是何意!分明就是在告诉他,自己即能立他为帝,亦能废帝,萧砚更要堂而皇之的把朱温攥在手中,甚至还要立一个狗屁朱汉宾当亲王。
这萧砚!
朱友贞干笑一声,还未有所答话,萧砚便已自顾自拨转马头,对群臣道:“尔等之前或助纣为虐、或受奸党裹挟,其中过错,陛下新政,自不会追究。然我有太上皇倾定辅政之责,尔等能不能将功补过,我暂且拭目以待。”
群臣连同牛存节等禁军大将俱是全身一颤,哪里听不出萧砚的话外之意,纷纷拜倒下去。
“谨遵陛下、上将军之言……”
萧砚便夹了夹马腹。
“城中大乱,诸位且随本将迎奉太上,召集群臣议事,外安禁军人心,内定朝廷,以昭示社稷、大统无恙。”
他回过头,对朱友贞问道:“陛下,可乎?”
朱友贞不由一颤,而后忙挤出笑脸道:“萧卿如何安排,朕就如何做,萧卿之意,就是朕之所想……”
言语间,朱友贞小心的左右瞥了下,却见人群都只是俯首下去,半点异议都没有。
萧砚则满意的一笑,又对身后跟上来的余仲道:“传令下去,由归德军管控全城,暂代东都留守司权,城中但有骚扰百姓之乱军,尽数当场捕杀,奸党躲藏之余孽,全部点册缉拿,不得走脱一人!”
“喏!”余仲这算是直接掌控了管辖这全城的大权,纵使激亢,却没有过多流露,只是死死在马背上一抱拳:“归德军只为上将军效死!”
好嘛,朱友贞就当没听见了,他眼下哪里不知自己已然是铁板钉钉的傀儡,唯恐多说一句话都能惹得萧砚不快。
“韩延徽。”
萧砚继续当着群臣下令:“你当即上任开封府,代开封府尹一职,召集汴京有数官员入皇城觐见新帝,即着手安排太上皇禅让一事。”
韩延徽肃色一礼:“仆谨遵上将军令。”
朱友贞彻底闭嘴不言了,傀儡就傀儡吧,好歹是皇帝……
萧砚终于再次一笑,用马鞭扫过群臣:“本将此去迎奉太上,诸位可有不愿随者?”
街上霎时一寂,而后倏然之间,无数人便争先恐后的出声:“谨遵上将军令!”
第348章 摄政(六)
安乐阁小楼中,大半夜过去,朱温好歹是恢复了一些精神气,但一夜动乱,他一个六旬老头子,一年来又因嗑那所谓仙丹透支了身体,实在是再也撑不住,瘫在胡床上竟有些大汗淋漓的模样。
一同被关押在此处的刘鄩吓了一大跳,刚想要去搀扶起朱温,便听闻西南方向传来震天的响动,隐隐听见有“天策”二字。
刘鄩恰才色变,便看见朱温从胡床上一跃而起,三步作两步奔到了窗前。
刘鄩扯了扯嘴角,隐晦扫了眼守在房门内外的四名甲士,走到窗边,与朱温一同向南边张望。
这个时候朱温也顾不得什么君臣架子了,他擦着额上的虚汗,与刘鄩挤在一处,脸色惊疑不定,低声询问道:“刘卿,你可听出是什么响声?”
刘鄩苦笑了下,摇了摇头,但在沉吟了片刻后,道:“臣以为,这场乱事只怕已然结束了……”
朱温又惊又惧,死死攥着窗栏,忙道:“刘卿以为,当是哪一方得胜?”
刘鄩当然也拿不准,但眼见朱温这副样子,只是道:“若依臣来看,萧……宋国公既然有底气掀起这一场动乱,恐怕是早有所备,博王此番到底是仓促无备,宋国公的胜率很大。”
朱温松了一口气。
相比于萧砚的以下犯上,携势逼人,朱温自然更害怕朱友文成事。毕竟萧砚到底就只是一介外臣,朱家在大梁还是有忠臣志士的,萧砚不可能有机会篡位,撑死了在今夜当上一个权臣而已。
但朱友文不一样,这厮虽然仅仅只是朱温的义子,但受宠多年,每逢朱温出征在外甚或临巡洛阳,朱友文都是以东都留守的身份监守汴京,朝堂上党羽也多,今夜之事朱友文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都已算是被推了一把,如果朱友文下面那些党羽想要更进一步,这皇位朱友文是坐也得坐,不坐也得坐。
如果朱友文击败了萧砚攻入皇城,那么朱温的皇位定然不保,这不是朱温想看见的。
而萧砚就不一样了,他并非皇室,眼下无非是依靠暂时的铁腕上位而已,朱温相信凭借自己多年的威严,在脱困后可以第一时间重新集权于手中。
如此一来,便是让萧砚当几天权臣又如何?
朱温相信,只要自己脱离这苦海,重新现身于大众视野,那么定有机会将萧砚贬斥中枢,期间一道圣旨、一条白绫、一杯毒酒,就足以弄死这个乱臣贼子!
正因如此,朱温反而此刻迫切的想确认是不是萧砚胜了,只是再次急忙询问道:“朱友文这逆子党羽甚多,朕也是知晓的,萧砚在京中的这点根基,当真能胜?”
刘鄩摇了摇头,用下巴隐晦的指了指小楼下的几个甲士,道:“陛下,宋国公既能悄悄召得这等强军在手,恐怕不是一点根基可以概括的了。
据臣所知,宋国公生财有道,一年前平灭河北,也当多有大量缴获,恐怕早也尽数装备给了麾下人马,依照宋国公的家底,蓄养千余这等甲士都不是没可能,只是朝廷不知而已……”
朱温的脸色难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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