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上前来看看吧。好好把接下来的场景记到脑子里,免得回去之后形容不上来。”
话音落下,各家间谍身上的压迫感也轻了一些。只是身上的压迫感稍稍减少,心里的压迫感却愈来愈烈,但利德的话他们又不敢不听,只能迈动发抖的双腿,一步步走上前去,走到利德的侧旁,在悬崖的边缘一字排开,紧张地望向下面的战争。
云阳一侧的主力部队,没有携带之前作战用的火器,魔法师部队也没有出面。除了武器和铠甲的花纹在阳光下略有不同外,他们看上去与一般的部队似乎没什么两样。他们的数量大概只有五万左右,而对面的盛和联军却聚集了八万人。
其中启明军队约三万人,淮王军队约一万人,盛和本部兵力约四万人。
最瞩目的是盛和本土的兵力,人人系着白色的头带,远远望去便知道是一支哀兵。
利德在平定云阳之乱的时候,云阳的东部边军卡尔帕斯曾效忠利义、征讨利德,在与利德对峙的时候他喊出过"云阳养士数百年,仗节死义就在今日了"。但当时利德就曾说过,卡尔帕斯的忠义不过是出于自私的想法,为一己之名拉着所有人陪葬。
但盛和的这支军队,却像是真的发自内心地武装起来,想要捍卫盛和领主与盛和世子。
盛和出英雄,也出英明的领导者,"养士数百年"的说法放在云阳纯属扯淡,但是放在盛和却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历代盛和领主,除了特别拉胯的几个不肖子孙外,基本都还是在稳中求发展的。
当战鼓擂起,号角声犹如轰鸣的雷声,双方都向前发起了第一轮的冲锋。在悬崖上观战的人们深深地提起一口气,眼睛眨都不眨。
盛和的这支军队就象征着盛和最后的脊梁,在苍凉的大地上悲壮地狂奔。
盛和的军队发出猛烈的咆哮,长枪笔直地杀向云阳的军队。就连启明和淮王领地的士兵都受到感染,追随着他们一同冲锋。那是绝望的人们对邪恶的云阳发起的最强一击,也是每个人心中掀起反攻的标志--
然后,这最后的脊梁就被云阳干碎了。
交手的第一时间,所有人都觉得像是眼花了一样。云阳军队的剑与铠甲都亮起了赤色的魔法阵,盛和联军的士兵砍不穿云阳军队的铠甲,云阳军队的剑切他们却如同砍瓜切菜。双方的气势与军阵的加护也完全不是一个水平,在二者相撞的那一刹那,盛和的军队直接被冲散了。
就像是看似坚硬的物品被丢入了粉碎机,在吱吱嘎嘎的声音中变成一堆破烂。悬崖上的人们瞪大了眼睛,利德却只是轻描淡写地喝了口酒。
在最开始的溃败之后,盛和的军队也几次团结在一起。但不管几次团结,最后的结果都没有半分改变。困兽犹斗、哀兵必胜这些说法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显得异常可笑,盛和领地的军队固然忠诚、悍不畏死,但他们不管是武器装备还是士兵本身的作战经验,都跟云阳差距太大了。
云阳的军队不带一丝感情地,从那哭喊着作战的盛和军队身上碾了过去。
启明和淮王的军队见势不对,想要逃散,但道路两侧都已经被云阳的其他部队堵上了。悬崖上的间谍们甚至都没有再交换眼色,各自沉浸在各自的震惊中。
在他们震惊的时候,身旁响起了利德的声音:
“三年前,御西城被魔族进攻,却只能自己疲于应对。普天之下诸多的领地中,没有一家仗义执言,为我们说过话。三年前的诸位想必不曾料到如今这一幕吧,看够了便请回,将所见到的陈述给你们的领主-―就说,我给他们两条路。"
利德顿了顿,继续说道:
“—条生,一条死。”
16.敬告天下人
林间有两条路,你永远只能走其中一条,然后永远地怀念另一条。
而对利德来说,永天国也只有两条路,如果不走他选的那一条,他就把那些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蠢货们埋在另一条。“敬告天下领主、万民百姓。”
“永天国自创立以来,距今已有数百载之久。期间也有许多英雄人物辈出,却都归于历史的尘埃。数百年的时间里,永天国重复着相互征伐,兴亡百姓皆苦。王族起落,领地兴衰,虽然也可歌可泣,但从长远来看却不过是无用的内耗。"”
“领地林立,权柄过重,野心家遍地横行,天下永远没有安宁的一天。所以百年之前我们打不过龙族,今天仍然打不过。每逢外敌大举入侵,力量分散的领地往往会被各个击破。就像这次龙族入侵一样。”
"如今龙族只是暂时退却,活下来的领地却还要继续维持扩张。以天下之力供一人之心,杀伐无度、不顾民生,这永天国在你们手里,就算再辽阔又有何用?故今日起,我只给你们两条路。做太平富家翁,或是做无定河边骨。"
对于这时候还拎不清楚局势、想要通过肆意扩张来掠夺资源的领地,利德向来没什么废话。
要么投降,要么被吞掉。
对于那些仍然保有深厚力量的领地,云阳最初的策略是静观其变、远交近攻,最后寻求决战。但龙族的大举入侵让利德意识到,这个策略不但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也会造成人类总体实力的进一步下滑。
现在天下能战之军本来就不剩多少了,再死一些,下回云阳就只能去当孤胆英雄了。
所以从利德回云阳起,云阳就换了一套思路。永天国需要蜕变,就不可能保持原有松散的模式,必须要将权力收束;但也不能完全通过暴力去解决,那样会挖断人类的根基。
更何况西秦和南楚现在情况不明,深渊教会的阴谋还在酝酿,从诗鸢那里听说的关于"进化"的传闻依旧无法进行有效确认。从这个角度出发,利德也不希望将云阳现有的力量耗费在其他领地身上--天下人可以浑浑噩噩地重复相同的悲剧,但云阳必须保持清醒地未雨绸缪。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炮弹要留给更值得对付的敌人。
但在这样的乱世里,道理是讲不通的。即便磨破嘴皮子,那些自私的领地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有的人就是喜欢置身事外,以旁观者的角度冷眼相看,并在适当的时候攫取利益。他们自认为是世上的聪明人,在利德看来却不过是一群大火烧家还想着争财产的蠢货。
对付这样的人,唯有让他们感到畏惧,让他们彻底屈服。
所以利德杀掉盛和领地,来告诉永天国剩下来的人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天下格局已经不一样了,只要云阳想,没有打不下来的领地。
弱的领地几天内就可以化为乌有,强的领地也不过是花点力气罢了。
而且云阳还在以更快的速度发展。打龙族的时候用光的武器弹药,短短几个月就能补上;打龙族不曾用过的武器装备附魔,现在也完全实现;骑兵队已经就位,魔法师团队也可以吟唱破坏力更强的魔法,火器射程进一步提升,对其他领地的渗透不遗余力,新的运输工具也在如火如荼地修建......
所谓绝望,就是现在打不过,拖下去还是打不过。
越是大踏步向前想要追赶,越是被远远地甩在身后。越是绞尽脑汁地思考对策,越是发现自己根本束手无策。战争机器碾过一个又一个的领地,无情的事实也在碾压着每个人的心。此刻除非万泽、灵武、王族联手
或是西秦与南楚完好无损地重现
人间,否则这广袤的大地上再无云阳的对手。
不到七天吃下一个完整的领地,试问如今的天下还有谁能做到?
这还是在盛和领地坚持抵抗、没什么叛徒的情况下。各家领地的情况各家领主心里门清,一旦云阳的军队打过来,他们手底下的贵族们又有几个能抵抗到底?更别说那些一直被起义军暗中挑动,早就已经弹压不住的民众了。
踏平盛和领地之后,利德就踩在盛和领地的尸体上,提了自己的方案:
取缔国王制度,将云阳、灵武、万泽、云海、王族、起义军等现存势力的核心成员收拢到一起,作为全新国家的权力中枢。然后取消领地的自治权,将现有的一切资源迅速整合,把云阳的模式推广到每个领地,抓紧时间恢复生产并进行下一次的备战。
这个提案对其他领地的震撼不亚于又一场盛和之战,但对利德来说却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但当各方势力都不想再卷入战争中时,战争便会以其他的形式进行-―也许是经济,也许是文化,也许是反过来重新回到政治的领域。
这种方案在君主制中也有自己的解释:地方官员势力强大就调回中央,中央官员羽翼遮天就派去地方。其实就是尽量避免直接冲突,将可能发生的战争重新变成权术上的博弈。这些现存势力的核心成员即便共同做事也必定会明争暗斗,但这种斗争至少不会像战争那样直接波及到民众。
第一个站出来表明立场的是起义军。
煌颜的态度很明确:起义军支持云阳的决断,天下应是所有人的天下。
但其他的领地却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毕竟这是他们从未考虑过的方案,也与这片土地上一直流行的"争天下夺王位"传统不符。更重要的是,云阳现在势大,又有起义军帮忙,即便这个制度实行下去,真正有话语权的也是云阳系的人,其他领地的权力很小。
利德也不介意,毕竟现在真正的主动权在云阳手里。
他不需要纠结到底有多少领地会同意,反正同意的留下来,不同意的干掉,就这么简单这是他给永天国各方势力的一次机会,而不是他恳求那些人卖他一个面子。
但利德确实还想再争取一下,所以在发表这个方案不久后,他让河月和方十三等人继续处理那些不听话的领地,自己则轻身上路,去拜访各方势力。
淮王等几个领地散播舆论,说利德是去"劝降"的。利德也懒得解释,只吩咐方十三早点把淮王领地打了,第二天云阳的军队马不停蹄地奔赴战场,聒噪的声音也就安静下来。
利德带着外交部部长芸叶上了马车,不疾不徐地出发了。第一站,便是王都。
17.王都对坐
利德这次根本没有隐瞒自己去王都的路线,所以在这条路上遇到了十几次大大小小的刺杀。最多的一次有大约七百人埋伏他,那七百个人最后只活下来了一个,利德亲切地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回去报信,说下次再多带点人来。
境界十重,天地任去留。
更何况利德在十重前停留了太久,厚积而薄发,与那种仓促摸到十重门槛的人大不相同。
他是有一己之力杀穿军队的能力
的,就像当年全盛时期的青云那样,连得到加护的军阵都能撕开一条口子。像这样的刺客团,在利德眼里根本不够看。
而听闻利德要来王都的消息后,十臣十将也迅速进入了讨论,不知道要不要想办法将他挡在外面。一片混乱中,又是红莲力排众议,决定接见利德,于是王都便开始筹办利德的欢迎仪式。
这仪式筹办得并不顺利,有人觉得应该以欢迎西秦、南楚、灵武那种大领地领主的规格来准备,有人则觉得象征性地意思意思就好。但是当利德先后灭掉了各家刺客之后,王都的大臣们终于得出了结论:以略低于大领地领主的欢迎仪式来进行准备,尽量与大领地领主的欢迎仪式平齐。
这是他们的妥协和让步,他们认为利德应该会感恩他们破格给了云阳这样的待遇。而让他们尴尬的是,利德来王都后,根本没有参加这个所谓的欢迎仪式。
他直接去了王宫。
..…
“兰娜好像又长高了?”
利德蹲下身,夸张地用手比量着兰娜的身高,从他越抬越高的手就能看出来,这种"夸奖"明显带着不小的水分。不过兰娜却很吃这一套,挺直了胸膛,开心地说道:
“长高了好多好多呢!”
利德便把手伸到兰娜的腋下,将她举得高高的,在房间里转了两圈,然后将她放回到自己面前。兰娜在天上的时候笑得很开心,但等到重新站到地面上后,却突然反应过来,鼓着脸颊不满地说道:
“兰娜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利德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说:
“确实,到了能出去走走的年纪了。等我们的铁路修到王都,你就坐火车来云阳玩。”
兰娜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她在之前和利德的信件往来中,听说了云阳要修一种新的交通工具,可以载着许多人以非常快的速度穿梭在大地上,当时利德还画了示意图给兰娜看,虽然兰娜只理解为“会动的铁皮箱子"。
兰娜立刻说道:
“那、什么时候才能修好呀?”
利德转过身,看向外面缓步走来的少年,笑着说道:“那就得看你哥哥,还有你哥哥手底下的人的态度了。”
一袭金红袍服的红莲走入宽阔的房间,走到利德的面前,沉默片刻,开口道:
“我听说,你在云阳为老师准备了葬礼。谢谢你,老师还在的时候,经常在我和兰娜面前夸奖你。直到最后,他还在研究云阳的发展方式,想要从中找到能让王族重新振作起来的方法。”
利德也笑着说道:
“取长补短,一直是乌米最擅长的。他是这帝国最后的修补匠,我也很尊敬他。”红莲没有笑,但利德能感觉到他稍稍放松了一些。
红莲随手拖了张椅子坐下,作为一个国王这多少有些不合礼仪,不过现在没人管他。利德也坐下,对红莲说道:“我听说你派人去北边收拾残局了。”
红莲回答道:
“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若是师父还在,师父也会这么做的。”
利德看了一眼兰娜,但还是当着兰娜的面对红莲说道:
“你和朝王确实不一样。如果朝王谋逆的时候,乌米站出来革了他的王位扶你上台,情况或许会有所不同。"红莲的视线略微向下偏了一下,随后对利德说道:
“谢谢,不过我已经不会去想这种问题了。正因为老师不会做出这种事,他才是我的老师。
而且,就算我那时真的坐上王位,情况也未必会比现在更..…..在我眼里永天国已经病入膏肓,但无论是当初的我还是现在的我,都没有救它的良方。"利德跟红莲其实接触不多,除了在朝北行的时候见过一面之外,也就是偶尔会有些信件交流。再次相见,红莲已经杀了朝王,坐上了国王的位置。不过利德能从红莲的身上感受到一种熟悉的感觉,他身上的气质除了帝王的杀伐外,还有乌米身上特有的悲悯。
察万民之苦难,定四海之太平。虽不能至却心向往之。红莲闭上眼睛,微微低头,对利德说道:
“还请利德先生教我。”
利德吐出一口气,也换上严肃的神情,对红莲说道:
“战争的胜负,往往有确切的因素在主导。国家的兴亡,却可以从各个角度来解读。因为国家本身便是人的集合,人性复杂,所以国家的发展同样复杂。正因如此,许多人才会将其解释为天命。天道无常,兴衰难料,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也就成了世人普遍的观点。可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便不能相信如此模糊的概念-―你不能对治下万民说,这就是你们的命。"
利德看着红莲,语气沉稳缓慢,神色始终不变:
“大臣们只会告诉你,永天国走到今天这般样子,全是因为历代国王沉迷于修建宫殿,耗费天下财力民力,才导致了如今生民困苦。但真的如此吗?土地兼并、上贪下效、外敌入侵,还有各个领地尾大不掉的无限内网耗……解.决一个便会又跳出来许多个问题,到最后大家都认命了,说王朝不过三百年。”
见红莲陷入思索,表情越发沉重,利德反而笑了笑,说道:
“你找不到救世的良方很正常,因为这些问题根本不是一朝一夕能想到答案的。其实你只要知道一点就好了。这世道已经够烂的了,所以怎么走都是在往上走。你和你的老师所付出的努力,都有在让这个世界变好,后人会在你们所栽种的树下乘凉。”
红莲静静地听完,询问道:
“利德先生有救这国家的方法吗?”利德平静地回答道:
“有。但是,要动刀。”
18.清君侧
“王族现有的官僚体系,该如何改制....…”“庞大的既得利益集团,又要如何处理...…”"
“如何扭转民众的观点,如何避免派系间的争斗...…”“还有历史遗留下来的各种问题...…”"
红莲提了许许多多的问题,其中有许多是他曾经见到乌米在思考的。从乌米那里没有得到的答案,利德都给了他一套自己的解释。最后,利德对红莲说道:
“我的本意,是希望通过改制将现有的资源整合到一起,以最小的牺牲快速完成这个国家的重建。不过,这世上向来是没有只用言谈就能达成共识的好事,所以还是那句话,得动刀。把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他们才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红莲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我需要刀。”
利德便笑着说道:
“云阳可以借你一柄快刀,但你要想清楚一件事。”红莲询问道:
“什么事?”
利德换了个姿势,直视着红莲的眼睛,冷声道:
“百年之后史官记载,刻录下来的文字,会说永天国亡于你手,你便是永天国的末代国君兰娜猛地攥紧了裙摆,生在王都的她知道这句话的分量。
世人无不追求名利,但其实名与利之间亦有不同。一无所有的人,大多是先求利,将名视为无用之物,甚至为了求得利益可以抛却名声。但当利益足够的时候,他们又会陷入到一种空虚中去。
在这空虚之中,有的人醉倒在长生梦里,而清醒的人亦会感到惶恐,想要在世上留下些什么。这时利益便成了无用的东西,因为天下没有长久的利益,却有着可以代代相传的名声。故史官之所以存在,本就是为这逐利的世界进行些许约束,让上位者能够在“求名"的欲望驱使下,去做一些实事。
皇家便是钟鸣鼎食之家,求名大于求利。
无论如何,末代国君这个绰号,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还是过于沉重了。红莲双拳紧握,声音同样带着几分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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