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狐白
江可儿，祸害……
她终究只是个天魔。
配不上半句感谢。
“坦然接受吧，接受你注定的悲哀命运……这些蝼蚁，本就不配与你平起平坐，你何须在意他们？”
“你大可以轻而易举的毁灭掉所有碍眼东西，因为你便是永恒！只有你才是永恒！他们终将被时间摧毁，成为你命里微不足道的过客，而你……永恒不灭！”
埃普西隆抬起头，他的声音不再平静。
他愤恨的看着这宇宙，瞳孔中倒映着星河与虚空，指向前方：“再美的星辰，也终有陨灭的一天，只有这周围的黑暗与孤独，能陪你一路走向终结！”
他声音微微低沉下来，看向江可儿，眼里竟闪过一丝人性化的不忍，不过转瞬即逝。
“只有黑暗和孤独，永远不会背叛你我。”他说。
脑海中嗡嗡作响，眼前一遍又一遍回荡起诸多年来所经历的背叛。
正如埃普西隆所说，永远没有人会理解自己。
而且，那也无所谓了。
等到梦境中的认知彻底融合了她原本的记忆，她就会平静下来，变得和埃普西隆一般淡然。
这世间再没有什么值得她动怒、悲伤、欣喜……因为这一切都早已在漫长的时间长河中，经历过一次又一次。
江可儿的身体渐渐停止颤抖。
脸上的泪水被埃普西隆创造出微风，温柔的轻轻吹干。
她不再哭了。
那种歇斯底里的矛盾与痛苦也在渐渐淡化，取而代之的是平静……不，准确来说是疲惫到了极点的麻木。
她蜷缩在埃普西隆的掌心里，目光与埃普西隆相接——那几乎是如出一辙的淡漠。
埃普西隆满意的看着她。
江可儿蜷缩了不知多久，蜷缩在埃普西隆的掌心里，如同梦境中那般，蜷缩在黑暗中冷眼旁观星空的生灭。
终于有一天，她站起身来，看向埃普西隆。
“看来，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埃普西隆说。
“知道了。”
江可儿点点头。
她已经理清了思绪。
“去吧，你的信徒们，已经等你很久……是时候醒来了，去看一看，那些我们未曾到达的地方。”
“如你，所愿。”江可儿轻声低吟。
于是，周遭的虚空星辰都开始破灭。
这终究都是她的一场梦，并非真实所见。
埃普西隆也早已经只剩下一缕意识残魂，只能在她的意识深处苟延残喘，唯有群星之力薄弱之时，他才能出现。
只是，纵然整个梦境都已经崩塌干净，他的意识却依然飘在那无尽的黑暗之中，摇曳着目送江可儿离开。
然而，就在离开梦境的前一瞬间。
江可儿突然转过身。
少女的嘴角，竟挂着一抹埃普西隆看不懂的微笑。
“所以，这就是轮回的价值。”
埃普西隆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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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 清醒？
“埃普西隆，”江可儿看着那摇曳的一缕残魂。
她依然如埃普西隆一般情感淡薄，没有被坑害之后的悲喜，只是同情的看着对方。
“你个死傲娇。”她说。
“……”
“既然活的这么难受，你大可以封印自己的记忆，但是你没有。”
“……”
“你不可能没想过，那么……到底为什么？你知，我也知。”
江可儿留下这句话，身体便在黑暗中淡去，与黑暗同化，埃普西隆亦如是。
“我们会再见面的。”埃普西隆说。
江可儿眉眼微弯，向他嫣然一笑：“下次见面，我会回赠你个大礼。”
“我等着。”埃普西隆也笑了，只是这一次的笑，竟带着几分欣慰。
江可儿终于离开了梦境空间。
耳畔，熟悉的鸟鸣声啾啾啾的传到江可儿耳朵里。
房檐下那窝鸟已经在铁匠铺住了半年了，孩子都飞走了一窝又一窝。
江可儿睁开眼，站起身，自顾自的走了出去。
她洒出一把鸟食，然后安静的坐在了柳树下。
面无表情。
“师父怎么了？”
纵使神经迟钝如裴旻，也意识到自家师父的状况有些反常。
看起来死气沉沉的。
“做了一场大梦……”江可儿说着皱了皱眉，疑惑的看着柳树梢上挂着的白雪，“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啊，您不是昨晚睡的吗？睡傻啦？”
“那这雪……”江可儿不解。
“这是千师父昨夜修炼时引发的，千师父似乎又有突破。”裴旻倍感羡慕。
江可儿明白过来，松了口气。
果然梦里的时间不能当真。
她不耐烦的摆摆手：“你先自己练剑去吧，我要缓缓。”
“您真的没事？”
“没事。”
和煦的晨光照在脸上，从树上时不时滴落下几分雪水。
那滴滴嗒嗒的声响，让江可儿迅速找回这个世界的真实感。
“埃普西隆，你很可怜，你的存在就是宇宙间最大的悲剧。”她喃喃自语，她知道埃普西隆一定能够听见。
她抬起手，对着自己额头轻轻一点。
“但是，关我屁事。”
那庞大而厚重的记忆迅速退却，被压缩至识海的最深处，剔除掉一切过度繁杂冗沉的无用信息。
割裂感渐渐消逝。
又不是自己的记忆，留着做甚。
虽然无法完全剔除影响，但是舒服多了。
埃普西隆不愿意删除自己的记忆，选择铭记所有，但自己无所谓啊……又不是自己的记忆。
虽然代入感很强，但是江可儿仅剩的清醒，让她在梦境中迅速做出了决定。
删。
简单粗暴，就硬删。
埃普西隆必然也知道自己的做法。
但他依然让自己体验了这一番，任由自己删除掉那些太刻骨铭心的记忆，并放心的送自己离开，也不知他真正的动机是什么。
为何他那么自信。
是相信那些经历带来的麻木感，就算删除了记忆也无法解决吗？
江可儿尚且不知。
她选择暂时放下梦境中的事情，睁眼满足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经历过后，她更是深刻体会到了渺小和平凡的可贵，现在的她看什么都是美的。
花美，树美，虫美。
连泥巴都美。
为求状元之位而愁眉苦脸的裴旻很美。
拄着下巴心事重重的小桃很美。
房檐下静静看着自己的乔小仙很美。
虽然不知道这些美好还能持续多久。
但她一点都不愁。
虽然江可儿也不知道自己是真的不愁，还是假装不愁。
这一切是真的美，还是她逼迫自己认为美……
她需要时间来好好想想。
叮铃铃——
闹钟响了。
江可儿猛地一个机灵，揉了揉脸，把眉宇间的别扭感揉没。
整个人看起来一瞬间就恢复了正常。
“老大，该第二次治疗了。”
她敲响旁院的门。
开门的露娅脸上已经有了血色，明显状态好多了。
江可儿露出那令人下意识便感到安心的盈盈笑容，走进房间，坐在露娅背后。
“真的没事吗？”露娅仍旧有些不放心。
“真的没事。”江可儿轻快的答道，仿佛一个再无忧无虑不过的阳光少女，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令人感到舒服的青春活泼气息。
看着江可儿那天真娇俏的样子，露娅这才心下稍安，语重心长的说：“说到底你还是个孩子啊，心计别总是那么深，有什么事慢慢来，别总是苦着自己，逼自己整天修炼。”
“哪有，”江可儿笑道，“这整个神州，都没有第二个人比我更会享受了……我一日三餐从来不重样，香的让仙人都羡慕。”
“除此以外呢？”
江可儿微微一愣：“我……我总是能幸运的找到最新鲜的食材。”
“除了吃的，”露娅痛惜的转过身，轻轻抚了抚江可儿的头发。
江可儿有些发愣。
“你可以找朋友一起做些开心的事情啊，对了，你的那些朋友们呢？”
“嗨呀，老大你操心这个干什么，他们只是最近有事，而且我如今隐姓埋名，不太方便联系他们……”
“隐姓埋名，你是怕给他们添麻烦吧？”露娅眉头紧锁，“那难道，你准备一辈子都不联系他们吗？”
“那倒不至于，您想多了……”
“还有，”露娅认真的看着江可儿，“我怎么感觉你和你老公的关系，不太对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