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狐白
沙盘逐渐扩大，很快让江可儿和裴旻置身其中，直到某一瞬间，所有的景物骤然停下，恢复正常的运转速度。
江可儿抬眼，看见自己已经身处在一座古风浓郁的城池之中。
盔甲沾血的士兵在街道上匆匆跑过，城墙上传来炮火的声音，时不时掉下几大块能砸死人的城墙石。
“放箭——”
随着牙门将的一声历喝，弓弩离弦之声一波波响起。
但没过多久，便有更多的箭矢从城墙外面涌入，雨点似的砸落下来。
江可儿赶忙拉住裴旻躲在墙后，身体死死贴着墙面。
“修为被封印了。”裴旻面色凝重。
修为被封印后，这些普通的箭矢也有了致命的能力，变得十分棘手。
“赶紧看看我们的任务。”
裴旻在手腕上的标记上戳了一下，顿时有文字在他面前浮现出来。
江可儿如法炮制。
【你的身份是：司鼓】
在进来之前，江可儿还在思考司鼓是什么意思，见到此地的场景才想起来司鼓这个职阶。
战场上，两军交战之时，会有专门负责击鼓的士兵，他们的职位便被称作司鼓。
古时候的战场，通讯十分困难，所以只能依靠鼓声、锣声、将旗之类的东西向士兵传达命令。
击鼓进军，鸣金收兵……因此司鼓的存在，在这种原始战场上意义重大。
士兵们无论排兵布阵，还是冲锋拼杀，都要依仗司鼓的鼓点来获知消息。
确认了身份之后，江可儿继续看向任务。
【当前阶段任务目标：击败青龙军。】
江可儿注意到城墙周围插的旗子上有赤红鸟形图案，正是四圣兽中的朱雀。
看来这是四圣兽军队之间的对垒，现在正攻城的是青龙军，而自己隶属于朱雀阵营。
心下了然，江可儿却毫无作为，而是微笑看向自家徒弟：“裴旻，你怎么看。”
裴旻略微沉思，道：“所有人修为被封印，在如此大规模的械斗中，个人的力量显然是极为渺小的。所以想要击败青龙军，就得依靠我们所处的阵营力量。”
“嗯，然后呢？”
“我刚刚观察了一番，发现这些士兵的盔甲下面全都穿着道服，显然和我们一样是进入了秘境的修士。”裴旻说到这里幽怨的看了一眼江可儿，“只不过，我们因为某些‘不必要’的原因，在准备空间中滞留了太久……别人早都已经开始任务了，我们才刚刚进来。”
“你们两个怎么傻站在这里？你们的盔甲呢？”
一名伍长跑过来，皱眉打量了江可儿和裴旻一眼，然后突然回忆起他们的身份。
“是你们？！”他惊呼出声，“快来人！是青莲剑宗的混蛋！”
附近士兵倏然回头，果断掏出长枪刀剑围了上来。
而江可儿和裴旻却手无寸铁，身上也只有简陋的青莲剑宗制式袍服。
这节奏……是要落地成盒了？
眼见着刀就要砍在脖子上，江可儿却仍旧一声不吭，一副已经完全躺好了，全靠徒弟带着飞的样子。
裴旻急了，赶忙道：“不能杀我们！我们的身份是司鼓！”
恰逢此时天上一轮箭雨落下，他们赶忙抛开两人躲起来。
与此同时，城墙上的鼓声骤然变弱。
挂了一个司鼓。
所有修士各有各的职位，但是算上江可儿和裴旻，司鼓也一共才有四个，现在还挂了一个。
“你们也知道职位的重要性，换人上去虽然能打鼓，但是却没法触发职阶的增益效果，”裴旻趁机道，“一名司鼓能创造的增益范围十分有限，如此下来，我军战斗力和对方差了不止一个档次……恐怕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城池沦陷。”
道理都懂，但真的好想砍了你们。
那伍长咬了咬牙：“是这个道理，你们赶快上去打鼓，不许耍小心思！”
“放心！”裴旻终于松了口气。
江可儿却在这时开口：“还有盔甲吗？”
“没有了，物资很稀缺。”伍长道。
“那死去士兵的盔甲不能扒下来吗？”江可儿问。
“不能，他们死的时候盔甲就直接连着尸体一起消失了。”伍长答，不耐烦的扫了江可儿一眼，“你们两个打鼓的要什么盔甲？”
“可是刚刚那个打鼓的被射死了。”江可儿声音微冷道。
“那是他自己的问题，鼓边上有掩体，只要不作死就不会死，你们不用杞人忧天……赶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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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卢家
江可儿和裴旻爬上城墙。
伍长说的没错，大鼓边上有掩体。
只是为了增大声音的扩散范围，这些掩体十分窄小，让自己移动困难，稍有不慎便会露出掩体中箭。
如果受了伤，自然也无法打鼓。
好在朱雀军指挥官还没傻到轻视鼓手的地步，知道想要赢得胜利，鼓手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很快便有士兵举着盾牌过来，挡住大鼓左右两旁的空荡，来保护江可儿和裴旻。
“不能再有司鼓牺牲了，”士兵笑道，“再死司鼓就真没法打了。”
朱雀军中，有宗门修士也有散修，这士兵是个散修，所以对“青莲剑宗”没什么敌意。
对于大宗门抗拒科举的做法，散修们早就看不过去了，只是敢怒不敢言。
科举是散修们脱离草根阶级获得生存权利的唯一途径，尤其是在大宗门垄断了一切的今天，强的越强，弱的越弱，散修们苦不堪言。
而之所以成为散修，也非他们主动选择的。
他们有些是得罪了大宗门，被打上了“贱民”或者“叛徒”的标签，使得所有宗门都对他们永久关上了大门。有些则是不想屈居人下的理想主义者，想要积累一些资金找个机会自立山头，成为剥削阶级。
不过更多的是天赋不足，财力也不足的草根修士。他们曾因为某些机缘巧合的原因踏入修士界，却因为没钱没天赋被宗门瞧不上，又不甘放弃修行，于是便成了散修。
他们很重视这次的壁鸠试炼，因为这次壁鸠试炼的考验模式对于他们而言，简直是中了彩票。
可以和大宗门的弟子长老共处相同阵营，而不用以卵击石去抢夺那些有限的资源，甚至秘境还帮忙封印了修为，只能以肉体力量相搏……这简直是有生以来对散修最友好的秘境。
“准备敲吧。”
知道自己和朱雀军的所有人有着共同利益目标，于是江可儿和裴旻也没理由和周围人对着干，决定先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将军有令，敲一重三轻！”传令兵跑来道。
看来在自己到达之前，这些修士就已经商量好不同鼓点所代表的命令。
依照命令鼓点敲下去，城墙上的士兵迅速使出各种守城手段。
热油浇在攻城士兵的脸上滋滋作响，滚木将那些还未来得及登录的修士砸到云梯之外，摔成一滩烂泥，画面惨烈。
城墙之下，青龙军这一波攻势被彻底击溃，只得鸣金收兵，尽可能减少损失。待重整旗鼓，再行出击之策。
暂时守住了。
这艰难的胜利，令城墙上的士兵们兴奋欢呼，宛如一介凡人，再没那股不食五谷的出尘与淡然感。
可与此同时，江可儿却注意到城楼上传来争吵声。
“何不追击？”
“穷寇莫追。”
“不追任务怎么完成？”
大鼓与将军所在的位置很近，这样是为了方便上层在下达命令之后，能够第一时间通过司鼓把命令传递出去。
但同时，江可儿也能够直接听到从朱雀军决策层传来的争吵声。
将军只有一个，但负责决策的却不止一人。
副将是个长须及胸，极有道骨仙风之派头的老人。
江可儿一看他那油光崭亮，轻柔飘逸的长胡子，就知道这肯定是一家大宗派的高层……散修是没闲心养这么长胡子的，长胡子战斗不便，保养还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只有富家老才玩得起。
尽管老人是副将，却在气势上压了年轻的正牌将军一头，他踏前一步，淡声道：“穷寇莫追，也不必追。我军依仗城池地利，能以最小代价消耗敌军有生力量……何必追出去和他们殊死一搏？”
“兴老前辈，”将军微微躬身，眉头青筋抽动，“不抓住进攻机会，要是对方采取围而不攻的战略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城中虽有一些守城器械，但粮草属实不多。我们如今没有修为傍身，只能依靠粮草辎重维持性命，而城中粮草只能坚持七天。待七天一过，士兵们吃不饱饭，战斗力打个对折。
如果对方有耐心，可以拖延更久，甚至凭借灵活的优势活活拖死我们！”
“那不还有七天呢么？”老副将轻抚长须，“我们显然应该好好利用这七天时间，让对方主动出击，消磨对方的力量。”
“他们不傻。”将军头痛道，“吃亏两次就肯定不会再主动送死，而且等他们意识到我们的处境。就会防备追击，到那时再想主动出击就难了。”
“那又如何？这城他们永远也吃不下，”老副将自信道，“何况，你不要以为我们只有七天的粮草……”
说着，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微不可查的在士兵们身上扫过。
他的目光就像在查看自家笼里的家畜一样，如此的熟练而平静。
将军打了个寒颤：“那怎么能……”
“可笑，从你踏入修行之路的那一天起，你就已经在吃人了，只是没放进嘴里而已。”副将冷笑，“你以为你的七曜修为从何而来？那是从更弱者身上抢来的，是他们的尸骨堆砌了我们的今天！你该不会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看不透吧？”
将军沉默。
他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身为一介散修，在外面，他一直都是被吃的那个角色。
他已经习惯了站在被吃者的位置思考问题。
“别多想，出去后，我卢家名下的宗门你随便挑选，你可以进去当个长老，那才是你大展宏图的机会，”老副将露出和蔼的笑容，拍了拍将军肩膀，“我看你是个人才，希望你能好好把握住机会。”
年轻的将军牙关紧咬，但没有甩开老人的手。
他还是认为应该尽快主动出击，趁着对方士气溃散，一波砍掉对方将旗，彻底完成任务。
继续拖延下去，得到的好处远大于风险。
但是他虽然得到了将军的职位，却不能直接命令士兵行动，因为……上至副将，下至小卒，超过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宗门势力，相互之间连成一气，全部以几个老头子为中心运转，自己早已经被架空成了光杆司令。
他再有想法也没用。
而且，对方的话似乎也很有道理。
年轻的将军微微低下头，但老副将的目光却越过他的肩膀，轻轻飘到远方，青龙军的将旗之下。
目光又微不可查的收回，轻蔑的落在将军身上。
笑话，我卢家的权衡，你们这群牲畜怎可能明白。
（2/2）
74. 散修
江可儿仅是用余光轻轻瞥了一眼那将军与副将，便收回目光，面上若无其事，仿佛没听见决策层传来的争吵。
想要不惹麻烦，得学会装傻。
“叫大家去休息吧，何必死站在城墙上，这么累，”老副将慢悠悠道，“他们暂时不会反攻，我们就按照原计划防守，时刻待命，等他们自投罗网几波就好……那几个打鼓的，你们也休息吧，辛苦了。”
老副将认出了“水冶”和裴旻的身份，却没有表露出敌意，只是和和气气的吩咐。
在他眼里，“水冶”和裴旻还不足以让他区别对待……曾经有无数人对宗门表露过敌意，甚至造成了比他们所做所为更大的损失。
但是这么多年了，这些大宗门不还是好好屹立在大地上，反而是那些试图捣乱的散修，骨灰都没留下。
所以，年轻的宗门修士们或许会愤怒于“水冶”和裴旻这种老鼠屎，但见多识广的老人们只会担心政策、担心家族内后继无人。
这些散修，要的只是利益罢了，给点小甜头安抚，就能轻松搞定。
“裴旻，走，休息啦，”江可儿没心没肺的一伸腰，揪着裴旻腰间的衣服，顺手按住了他的软肉让他吭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