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狐白
*********
距离神州杯决赛还有两天。
神州最近突然变得很奇怪。
修士相互见面之时，平日里打招呼的话到了嘴边，全都变成清一色的：“咳咳咳。”
显然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是，具体是哪里有问题，修士们无论怎么用灵识探查自己的身体都搞不清楚。
因为基本除了咳嗽之外，没有任何的症状显现，所以大多数修士也都暂时没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只想着随便开点丹药养养嗓子，过几天就没事了。
一时间，清喉丹药卖到脱销，几家生产清喉丹药的宗门做梦都会笑醒，然后起来咳嗽两声，继续睡，继续笑醒。
因为清喉丹药供不应求，不堪忍受咳嗽的修士们便把主意打到了大司国以外的地方。
从西牛贺洲、南瞻部洲、北俱芦洲三大州传来消息——清喉丹药充足！欲购从速！
神州的交通异常发达，虽然从东胜神洲飞到其余三大部州因为距离太远，中间隔着好大的海，没有直达云舟……但是有更方便的传送阵啊！
尽管传送阵发动一次很贵，寻常修士是去不起的，但有商会在呢。
商会不可能会错过如此千载难逢的发财机会，他们一个个火急火燎的下血本冲进了传送阵，强忍着咳嗽不停的嗓子，直奔其余三大部州的药店蜂拥而去。
待抢空了其余三大部州药店内的清喉丹药，他们就立刻启程返回大司国，把价格翻五十倍高价售卖！
平日里几灵石一大瓶的清喉丹药，瞬间变成了大多数人买不起的样子，一时间大司国遍地骂声。可是修士们也就只能骂骂而已，他们势单力薄，并没有什么办法。
就算如此，清喉丹药依然供不应求。
这时，大多数修士想到了医修。
神州的医修向来价格低廉，虽然见效没有丹药那么方便快捷，但好歹是有些用处的。
然而，当急迫的修士们来到各个城镇的医馆门口时，却一个个瞪着医馆禁闭的大门傻了眼。
【封】
长长的封条以叉字形贴在所有医馆的大门上，官兵将所有试图进入医馆的修士恶狠狠的赶走。
医馆里人去馆空，医修们不得不带走设备和药物黯然离开。
景帝扬言要将医修除名，可不仅仅是说说而已。
大司国已经颁布新规，任何胆敢以医修身份行医治病的修士，皆以叛国罪论处，杀无赦！
一时间，无数医修流离失所。
毕生坚持的信仰因为一纸条文而一夜间化为泡影，本就疲惫又不富裕的他们顿时感到心灰意冷。
天知道，当他们选择成为医修，而不是一个拥有自保能力的战斗系修士时，付出了多大的决心。
逆着大势走到今天，看着眼前的封条，无论曾经拥有着怎样的一腔热血，此刻也熄灭得干干净净。
好在还有伶音谷在。
【伶音谷愿意接收所有流离失所的医修同胞。】早在复活赛刚刚结束得那天，伶音谷便对全神州发出了以上讯息。
于是大概四天前，咳嗽问题还没有出现的时候，全神州的医修便大多撤离到了伶音谷中，与太明宗一起躲在结界阵法之内。
只剩下一些脾气火爆的义士，选择死在江都宫城门外，用自己的鲜血进行没什么卵用的抗议。
“大量外来修士涌入，需做好疫毒防范工作，”伶音谷谷主忆琴再三叮嘱道，“仔细查探每一名修士的身体，用入微视力，稍有异常，立刻对所有接触者进行隔离安置。”
在医修的远古典籍中，曾经提到过一种可怕的“疫毒”，这种毒存在自我增殖能力，完全违反常规毒素的稀释理论，随着时间推移不仅浓度不会降低，还会疯狂倍增，感染周围人。
而防范疫毒，是伶音谷医修必须学习的一项课程。
尽管疫毒已经绝迹了几万年，但远古时期疫毒横行的凄惨画面被记载在了古籍中流传下来，传承了几万年——它曾经给神州的生灵留下太严重的伤痛。
本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思想观念，加上祖师爷露娅的强烈要求，伶音谷医修从未落下疫毒的防范功课。
小心点总是好的，尽管大多数时候他们的行为都会被当成“多此一举的神经质”，可他们还是坚持了下来。
“咳咳咳……”
观察屋里传来的咳嗽声引起了忆琴的注意。
修士有灵力护体，任何咳嗽声都是极为反常的行为，医修也一样。
这是一位三天前进入伶音谷的医修，因为在入微视野的观察下，他的周身沾染着不知名的小颗粒，伶音谷医修就把他第一时间送到了观察屋里进行隔离治疗。
只是现在已经三天了，这名医修的状态没有任何恶化，也没有任何好转的趋势，只是每一口咳嗽都会喷出之前数以倍计的黑色颗粒。
忆琴看着那些黑色颗粒，目光凝重。
“增殖？”
不会吧……
（3/3）
89. 以无知为荣（1）
自我增殖能力是疫毒的显著特征。
从目前的观察来看，这种不知名的新型毒素明显存在数量凭空增多的情况，十分符合传说里记载的疫毒特性。
而如果这真是疫毒的话……
忆琴急匆匆的跑进换衣室，销毁现在身上穿戴的染毒防护设备，换了一套全新的设备，直奔山门口而去。
“忆琴师妹，你这是……”星落峰峰主正亲自站在山门口负责守卫阵法，见忆琴这怪异的打扮和火急火燎的模样，诧异问道。
“出事了，谷中发现了疫毒感染者，感染源不清楚，现在谷外的情况恐怕更加危机，我得去告诉景帝。”忆琴沉声道。
“疫毒？那是什么？”星落峰峰主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不管那是什么，现在这节骨眼去找景帝，恐怕不太妥当吧？那家伙是怎么看待医修的你也清楚。”
“这届皇帝是个混蛋，但普通人是无辜的，”忆琴攥紧桃花杖，“连你都没听说过疫毒这个词，景帝和外面那些管事的恐怕更不了解疫毒的可怕……如果放任不管，神州危在旦夕！”
“有那么严重？”星落峰峰主大惊，“那……我陪你去吧，现在这种时候，你说什么景帝都不会信，甚至可能还会砍了你的脑袋！星落峰可以没我，但神州不能没你！”
“不，你留下来帮助掌门管理好谷中，告诉他情况的严重性。让任何人不要接近观察区，只留下慕霜和几个接受过训练的弟子负责治疗和研究。同时，告诉伶音谷中的弟子进入最高级疫毒戒备状态，他们会知道怎么做！”忆琴满面忧色，“这种毒具备无限的传染性，一定要警惕起来！”
星落峰峰主抬了抬手想要挽留，可最终只是轻叹一声，帮助忆琴在结界上打开一条通道：“我知道我劝不住你，但你可要安全回来……如果景帝不听，咱们另想办法，千万别和那个傻子暴君吵起来。”
“嗯。”
忆琴点点头，御起一阵风，向着江都皇宫的方向疾速飞去。
实际上，才刚刚离开太明宗的结界范围，忆琴就发现有好几个尊者气息跟住了自己。
景帝显然并没有放弃对医修的步步紧逼。
忆琴心中一阵窝火，显然神州上下目前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并没有急着飞到江都皇宫，而是停在了江都城内，准备查看集市的情况。
还没来得及开启入微视力，耳畔接连不断的咳嗽声便让她毛骨悚然。
虽然并不是每一名修士都在咳嗽，但这咳嗽声此起彼伏。
在入微视力的观察下，一口又一口的黑雾被那些修士通过咳嗽喷射而出，向着大街上没有症状的行人直直喷了过去。
然后，又随着那些行人的一呼一吸间，尽数纳入到他们的身体里。
眼前目睹的一切让忆琴脑中嗡鸣。
她匆匆步向宫门，然而还没来得及走到宫门口，就被几道强悍的气势围在中间。
四名尊者呈包围之势，二话不说举着锁链向忆琴捆了上来。
忆琴没有反抗，她知道自己势单力薄，想要通过武力见到景帝是绝对行不通的。
然而在用捆仙索捆住忆琴之后，那四名尊者便开始拉扯忆琴的防护服头盔。
“别扯！”
“怎么？你干了亏心事见不得人？”一名尊者不屑道，手下动作却没停。
忆琴无可奈何，只好任由他们扯碎防护服。
“堂堂伶音谷谷主，天下医修的靠山，怎么遮遮掩掩，鬼鬼祟祟的跑到朕的家里来了？”
景帝在宫中安坐等待，显然早已经得到了忆琴离开阵法的消息，正期待着这场见面。
那会是一场解气的好戏，他万分期待。
“我没时间和你扯皮了，刚刚来的这一路上，我所见之处疫毒横行，神州生灵恐怕已危在旦夕。”忆琴板着脸认真的看着景帝说道。
景帝一愣。
然后他大笑了起来：“朕还以为你是服软了，来找朕赔礼道歉的，想不到你不仅冥顽不化，脑子也出了问题。”
“请你严肃起来，疫毒并非寻常毒素，以我刚刚在路上所见，恐怕大半个大司国都已经被疫毒侵蚀，其余地方情况未知。”忆琴长叹了一口气，“眼下的情况，我们之间的小仇怨根本不值一提，请你搞清楚主次。”
“哦？”景帝似笑非笑，“好啊，那你说朕现在该怎么办。”
“立即向全神州发布通知，让所有修士留在居所之中不要远行，关闭集市、拍卖行等等所有大型集会场所，关闭传送阵、云舟，封锁宗门。为医修提供研究疫毒的条件，派遣军队维持秩序……”
“停停停！且不说疫毒是个什么玩意儿把你吓成这样……”景帝越听越想笑，他对忆琴露出看傻子一般的目光，“你知道这会对神州造成怎样的损失吗？关闭集市拍卖行，且不说九宫商会愿不愿意，朕的税收怎么办？朕的国库怎么办？前一阵子为了建造司天仪，国库正是空虚的时候，你这是三言两语就想要朕灭国？好哇，你这算盘打得真妙啊！”
见景帝毫不在乎的模样，忆琴气得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远古时期，疫毒曾经屡次让神州生灵陷入灭绝危机，若非医修在关键时刻研究出对抗疫毒的抗毒丹药，恐怕你根本没机会坐在这里悠闲的指点江山，”忆琴脸色苍白，“大司国的国库算个屁！你知道如果疫毒扩散开来是怎样的场面吗？”
“别急别急，”景帝仰身靠在龙椅上，翘起二郎腿，“朕自然不想成为千古罪人，你且先说说，外面的疫毒是什么样子，有多严重，为什么把你吓成这幅模样……先从症状说起吧，你所见的疫毒，症状有多厉害？”
“目前只是咳嗽，”忆琴皱起眉，“但是咳嗽意味着极强的空气传播能力，且这种毒素能够人与人之间互相传播，所……”
“哈哈哈哈！就只是咳嗽几声，就把你吓成这样？”景帝大笑着指着忆琴的鼻子，不等她说完就直接打断，“现在到处都有人在咳嗽，据丹圣、丹神、丹仙三位所言，他们已经找到了对抗咳嗽的特效丹药，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批量生产来解决问题……而且这丹药的收入里，有朕超过一半的份额，就不劳烦你操心了！”
（1/3）
90. 以无知为荣（2）
“咳嗽只是开始！这只是传播阶段！”忆琴急忙道，“疫毒具备自我增值能力，等它在人体中积存一定数量后，才会出现新的症状！而如今只是短短几天，神州已经被感染成这个样子，这意味着……”
“好了，闭嘴吧，朕累了。”
景帝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忆琴无力的看着他。
这不是她第一次对无知感到绝望。
但眼前的这些人，却总是会为自己的无知而感到自豪。
“把这反贼打入天牢，”景帝站起身来，懒洋洋的说道。
“我明白了，我总算知道清漪为什么说你会求她回来，”忆琴不再挣扎，她突然摇头，同情的看了看景帝，“原来她早料到了你们的愚蠢。”
“朕求她？”景帝差点又被忆琴逗的笑出声，“好啊，那你就在牢里看着吧，到底到底是谁求谁。”
“送你最后一句忠告，你爱听不听，”忆琴平静下来，面无表情的开口，“神州杯决赛立刻延期，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神州已经没有医修了，你现在不过是一介普普通通的阶下囚，这些事用不着你惦记，自有丹修能够处理好……神州杯照旧！不仅照旧，朕还要加大举办力度，好好庆祝这场胜利！”
“呵。”
忆琴心里清楚，让这些从没有听说过疫毒的家伙为了疫毒而放弃手头的利益，难于登天。
好在该做的事情她都做了，该说的也都说了。
景帝现在不听，但总有一天他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
只是，可怜了神州的无辜民众。
在这关键时刻，唯一能够对疫毒起到抑制作用的医修团体，却被封锁在深山中。
加之神州修士对应对疫毒毫无经验，身体里也毫无抗体，神州现在的状态完全堪称待宰羔羊。
而自己作为第一个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警示者，却被当成了危言耸听的傻子被关在天牢里。
想想就感觉一阵可笑。
但是她笑不出来。
*********
景帝不傻，忆琴如此郑重其事的警告，虽然让他心中不屑，但他依然会派遣心腹去探查一番情况。
“三名隐世丹修的结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