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万水星
披着一身干燥斗篷的少女扭头，朝我看过来，明显呆在了那里。
少女的斗篷帽子已经摘了下来，她的长发披在身后，虽然下半张脸蒙着绷带，但我还是能从她的眼神里辨认出深深的惊愕。
“怎么，有哪里不对的吗？”
我困惑地歪歪头，看了看少女，但少女却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沫，眨了两下眼睛，瞳孔里那股惊讶的光芒却依然没有消散。
这身衣服其实挺普通的，简单的百褶裙，简单的校服风上衣，头顶扎着一只大蝴蝶结，并没有任何值得惊讶的地方，是再寻常不过的衣服了。
我甚至怀疑，这身普通的衣服到底是不是从罗兰那衣架里翻出来的，她给的衣柜里几乎全都是米兰时装秀上才会出现的那种时尚衣物，居然会混进这种普普通通的校服裙装？
我感到不解，但赛拉显然对这身衣服情有独钟。
只见她从地上站起来，就像看见了一件艺术品一样，围着我转来转去，满脸都写着“兴奋”二字。
“那，那个，苏慕朔……能直接叫你慕朔吗？你能再满足一点小小的要求吗？”
赛拉围着我不停地截图拍照，我可无法理解她的用意，但反正现阶段也没事干，也就点头同意了她的要求。
“就是那个……呃……你能不能配合我一下，做一些比较可爱的动作？”
“……可爱的动作？像魔法少女那样吗？”
我皱皱眉头，非常困惑。
“没错没错！就是那个……剪刀手，然后非常可爱地闭上一只眼睛说‘kira~☆’那种哦！”
“像这样……？Kira~☆？”
“哦哦哦哦哦哦哦就是这个！好可爱啊啊啊啊！……还，还能做那个吗？就是那个吐舌头的那样——”
“像这样？”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真是太美妙了！能再多一些吗？能多一些吗？！比如抱头蹲防什么的？！”
抱头蹲防？啊，这个我倒是很熟练了。
我靠着法师之手蹲下，伸手轻轻抓住了头上的蝴蝶结，直直地看向赛拉。
“像是……这样子吗？”
啊，赛拉的鼻血好像喷了很多呢，真的不要紧吗？
二十六、失去的情感·V
“真糟糕……”
赛拉一边往绷带下露出的鼻子里塞着纸团，一边嘟囔道。
她这一次鼻血的的喷溅量很是惊人，甚至连我都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但出于体面，我还是朝她开口说道。
“太激动了吗？”
“……大概是的吧。”
赛拉尴尬地朝我说道，瓮声瓮气的，听起来颇有些喜感。
但我也仅仅能理解到“喜感”这种程度而已了。
“居然会出现这种状况……不应该不应该……非常抱歉，让你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
故作镇定的少女坐到我身边，我也没太在意这些细节，坐在自己的法师之手上，一言不发地思考着。
这座岛屿……应该叫什么名字呢？从不能又取名叫迷雾岛吧，不过反正也只是个无人知晓的岛屿而已，不如就叫无人岛罢了。
我和赛拉坐在无人岛南边一处山坡上的山洞里，她似乎很早之前就来这里蹲守了，又或者是她出海途中迷航来到了这里，依靠她冻结时间的力量，她完全可以从那穹天巨像的手下逃脱，埋伏在这里的时候又看见了冒牌货把奥菲莉娅送到这里安置，所以才会掌握这么多我所不知道的情报吗？
……但是我不理解，赛拉到底为什么会对我的态度转变这么大，我们在一个小时前还是可以见面就开始大肆对砍的仇人，怎么到现在，我就好像成了她手里的一只手办玩偶了？
还是那种等身的可以更衣的手办——那东西的术语应该叫实体娃娃。
赛拉扭头看向我。
“苏慕朔，你想知道……我跟杰西卡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少女忽然开口说道，我看了看她，默默地搜索了一遍自己的记忆库。
我的记忆里没有保存着这个信息，这也稍微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便点了点头，法师之手把我的身体面向调整到面对她，就这样静静地坐着。
少女看了我一眼，也没多说什么，悠悠地讲起了她的故事。
……
“我住在鄂木斯克，跟杰西卡从八岁就认识。她的父母离异，随母亲搬到了鄂木斯克，我们也是从那个时候认识的。”
“鄂木斯克？”
听见这个稍有些陌生的地区，我迟疑了一阵。
虽然我苏慕朔自认知识渊博，但也没有达到把全世界地名都记下来的地步，特别是这种俄语地名，虽然我选修的是俄语，但也只是入门而已，只会说一句“达瓦里希伏特加！”，还有“乌拉！”而已。
见我稍有些迟钝，赛拉摊摊手。
“是俄罗斯的一个地级市啦，我觉得你也不太像知道的样子。总之，我跟杰西卡是在那里相遇的……后来我们一起上小学，一起上中学，我们都一直是很要好的朋友……”
说到这里，赛拉顿了一下，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虽然我们是朋友，杰西卡也经常来找我玩，但是我总有一种感觉……杰西卡变了。”
“变了？”
听见这个措辞，我疑惑了一下。
“嗯，她变了。以前刚见面的时候，杰西卡什么话都不愿意说，很乖巧，但是从中学之后……杰西卡的话就变得很多，而且也都不是跟我说的。我从那个时候就感觉，我们之间似乎变得疏远了。”
“……继续。”
“虽然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但是杰西卡还是很喜欢跟我在一起玩，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她似乎就又变成了原来的那个乖巧的杰西卡……什么多余的话都不会说，就像是一个娃娃一样。”
赛拉叹了一口气，她的眼神里露出一抹狠厉的光。
“本来这件事并不会影响到我们，但是后来……我们读高中的时候杰西卡跟我说，她有男朋友了。”
少女的眼神骤然狠厉了起来，捏紧拳头，但是很快就放松，显得无可奈何。
“男朋友？应该祝福他们才是啊，作为朋友的你，难道要拆散他们吗？”
我不解地朝赛拉发问，但她看了看我，刚想说些什么，却又想起我的情感被解离射线给摧毁了，叹了口气。
“你啊……既然你感情丢失了，那跟你解释这些也是毫无意义的了。我当时并没有拆散他们，我感到很开心，杰西卡能找到一个男朋友的话，说明她已经对其他人能产生信任了。
“杰西卡其实是一个很脆弱的人，平时都不爱出门，就呆在家里玩，正好我也能陪她一起玩，所以我们才会成为很要好的朋友……但是后来我发现，那个杰西卡所谓的男朋友，其实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赛拉咬牙切齿地说道，拳头捏紧，她的心灵异能也不由自主地发动，整个山洞的气温骤然下降。
“那家伙……嘴上说自己喜欢杰西卡，其实根本就只是一个骗子！每次约杰西卡出门的时候，他都跟其他女孩子在一起！那种家伙，根本就不值得杰西卡投入心思！”
“……”
我静静地聆听着，没有做出评价，只是默默地裹紧了衣服。
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赛拉连忙收敛了心灵异能。
“抱歉，没有冻着你吧。”
“没有，你继续吧。”
我看了看身边的少女，朝她摆摆手。跟我道过歉之后，赛拉继续平静地说道。
“但是杰西卡非常沉迷于他，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就像久旱逢甘露那样吧，我也不是那么善于言辞，我能给杰西卡的……也很有限，只能陪陪她罢了。但让我感到意外的是，我看着那家伙跟杰西卡打电话，杰西卡约他出门，他满口答应，然后转头就跟另一个女孩子有了约，闭口不提杰西卡的事情——
“也正是这件事彻底激怒了我，那一天我把那家伙给……”
“……杀掉了吗。”
我淡淡地说道，赛拉点了点头。
“那天他没有赴杰西卡的约，杰西卡在西伯利亚的寒风里等了整整一夜，当我找到杰西卡时，她已经冻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我把她送回了家，然后找到了我过世祖父的遗物，一把猎枪，还有两枚鹿弹。
“我找到了那家伙，第一发鹿弹送进了他床上的那女人嘴里，第二发鹿弹送进了他的脑子里。”
少女眼中的凶狠经久不散。
我不知道为什么赛拉会对杰西卡如此在意，我已经没法理解感情了，或许让慕晴和索菲亚来要更好一些？
这样想着，我听她继续说了下去。
二十七、失去的情感·VI
“后来呢？”
“……还能怎么办，我潜逃了呗。”
赛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对“潜逃”这件事轻描淡写地便略过。我是没办法想象，一个女高中生提着一把猎枪冲进别人卧室，两枪崩掉两个人的脑袋，然后潇洒地开车潜逃……到底是怎样的一副画面？
如果把主角换成施瓦辛格或者兰博那种汉子，估计都可以拍成一部电影叫《完美的世界》了呢？
这样想着，我继续听起了赛拉的故事。
“我从小就跟着我祖父生活，我从六岁开始就学习荒野求生的技巧。我从家里带走了两把手枪，在西伯利亚的荒野上潜逃了整整一个月，后来，我回去了一趟鄂木斯克，见了杰西卡一面。”
忽然，赛拉捏紧了拳头，沉默下来，眼神黯淡了几分。
“……杰西卡她，让我从她面前消失，永远不要出现。”
“……”
我微微颔首。
这个反应……我倒觉得并不是大多数人会做出来的。我并不能理解杰西卡当时的感情，我只能以极端的理性来分析她当时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
如果是以一个路人的眼光来看，赛拉提着一只猎枪冲进别人卧室，两枪爆了两个人的头，然后隐匿行踪潜逃，这绝对是相当恶性的刑事案件。
没有人会理解赛拉，无论是她当时所处的社会环境，还是她当时的交际圈子，都绝对不可能认同她当时的极端做法。
但到底是怎样的情感，让她做出这种极端的决定呢？我并不能理解，我也不知道赛拉曾经的生活，我只能以我的思考来还原当时的场景而已。
……
赛拉静静地站在杰西卡的卧室门前，看着站在卧室里的少女。
少女没有直视着她，只是默默地扶着门，披头散发，像是很久都没出过门一样。
“……你走吧，永远不要回来。”
杰西卡淡淡地说道，关上了卧室的大门。
赛拉看着面前这扇紧闭的大门，咬紧牙关，捏紧拳头，沉默地转身离开。
……
“后来又怎样了？”
我继续朝赛拉出声问道，她看了看我，眼中露出一抹凶狠。
“后来？已经没有后来了。既然杰西卡她恨我了，那我还有什么资格出现在她面前呢？从那天以后，以前的赛拉已经死了……我用绷带蒙上了脸，找到了那男人的坟，往他的墓碑上开了四枪，然后带着最后一发子弹走到西伯利亚荒野的最深处——”
“……原来如此。”
赛拉没有再说下去，我也没有再听下去的必要了，我们两人都已经知道了最后的结局。
但是我不理解，为什么赛拉会如此偏执地认为杰西卡恨她？
不理解啊……那也没办法，我短时间内也没法让自己理解呢。
.
山洞外的雨很大。
赛拉与我沉默地看着这浓密的雨幕，彼此的表情都异常平静。
“这雨还真挺大的，海上的天气都是这样说变就变的吗？”
“说不定呢，毕竟是被魔力给影响的海域，天气有点异常变化是很正常的。”
我出声说道，试图安抚赛拉对这奇怪天气的担忧，但她却忽然叹了口气，从我身边起身，走到火堆旁坐下，沉默地往火堆里加了一把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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