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万水星
“伊丽莎，枫月，虽然我来这里没几天，但是你们给了我家一样的感觉。你们……不，我们的社团，就相当于是家的一部分，我不希望自己的家变得不完整……就像曾经，我和我的妹……姐姐，也失去了很多东西……”
酝酿的感情在开口几句话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开闸般泄出来的那些记忆，还有记忆里面浓厚的哀伤。
……
慕晴出生的那一天，我在产房外抱着她，看她在裹婴布里哇哇大哭。父亲站在旁边看着我们。那时幼稚的心灵中埋下了一颗一定要保护妹妹的种子，直到以后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慕晴小时候的脸很圆，很爱笑，而且在我抱着她的时候笑得格外灿烂。她对除了我和父母以外的人都不爱笑，但一看见我们，就会很开心地伸出胖乎乎的手，想要过来抱我们。
慕晴上小学三年级那一年，我读初一，是我送她去的学校，站在校门口看她一步一回头，终于消失在视野中的时候，我感觉心底最深处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一样。
一个最依赖你的小家伙，一个你生命中最重要的小家伙，在你眼前消失，消失之前还一直挂念着你，你的心里是什么感受？
那天我一整天都没精打采的，知道放学后我去接她，慕晴才笑着跑过来抱住我。
那应该是少年心里最幸福的时光之一了吧。
但是，幸福的时光总是悄然而逝，在我们手指间像沙粒一般溜走。我们总是对这种缓慢的消逝不放在心上，直到它消失殆尽，才慌忙伸手去抓，谁知它们早已随着呼啸的狂风消失在天涯海角。
得到幸福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失去它，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而我的这种幸福，只持续到了高一。准确的说，是高一那年暑假，慕晴小学毕业的那天。
那风雨交加的一天。
Fireinthehole！
十三、魔女
慕晴小学毕业那天，我，还有父亲，母亲，都没能参加她的毕业典礼。
我站在白色的房间外，房间里是两张白色的床，走道里挤满了记者和警察。我记不清当时的场景了，只知道我抓着两张复印纸在大雨里飞奔，脸上混杂着雨水与泪水，跑过积水坑的时候还不小心溅到了路人衣服上。
我停下来道了歉，打伞的大叔看见我的样子，正想朝我说些什么，我却转过身子一头扎进了雨幕里，往远处一所小学不要命地狂奔。
路上似乎被一个出租车司机给叫住了？……记不清了，我那天的记忆非常模糊，只记得几个清晰的片断。
我不知道门卫大叔是怎样看一个在大雨里跑了三里路的高中生的，但我这辈子都记得，即便身体变成现在这样，我的灵魂深处依然记得那个画面。
披着黑色齐肩发的女孩，在大雨中紧紧抱着一个浑身是泥的青年。青年跪在女孩的面前，嚎啕大哭，情绪失控得就像脱轨的列车。
女孩却一直紧紧抱着青年，没有说一个字，任凭倾盆的雨水与青年的泪水打湿她自己的新衣裳。
从那以后，世界上再没有一个叫苏慕朔的无知青年，只有一边上学一边凭着音乐天赋供养残破家庭的哥哥。
在伊丽莎白与枫月的身上，我看见了我和慕晴的影子。我不舍得让她们的“家”分离崩析，所以，我下定决心，必须帮她们挽回这小小的社团，哪怕它现在只有三个人！
……
我忘记我向她们说了些什么，不过，十分钟后，我们三个人摇着用星界投影术制作的旗帜，在广场角落大声宣传着伊丽莎白的社团。
虽然明白几率可以小到几乎不计，但总归不是不可能，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要去争取去拼搏，这才是人生的意义！
……
慕朔大声呼喊中
大概下午五点钟。
我们三人一步一拖地走在广场另一边的喷水池旁，拄着旗帜，看着渐垂的夕阳，心里却没感到多少异样的伤感。
“结果还是没有招到呢……”
我自言自语般说道，长叹一口气，看着支线任务旁边的倒计时步入尾声，内心却异常平静。
怒锅里了，结果还是这样的话，那就怪不得我们了……好像补一句“错的是这个世界！”啊怎么办……？
伊丽莎白停下脚步，坐到喷水池旁的台阶护栏上，朝我和枫月开口说道。
“算了吧慕朔……现在都五点多了，再怎么也招不到新人了……放弃吧……”
我停下来，瞟了一眼左侧枯竭的耐力条，又回头看了看眼神疲惫的伊丽莎白与枫月，也是坐到台阶上，跷起纤细的双腿，放松紧绷了接近一下午的腿部肌肉，等待耐力条逐渐恢复。
看来难度上升到地狱难度是不可抑制的了呢。我在心里想到，不由得抬头望向初夏那清澈洁净的蓝天，颇有一番诗意。
……？
嗯？好像有天使在天上飞……？那些白翼的天使我们暂且不谈，就算是堕落天使，也应该是黑翼黑袍的高大御姐才对……怎么可能是骑着扫把跟个新就职的女巫一样？
说到女巫，似乎天上那个身影把头发颜色变一下，就跟某个头顶金发身穿黑白风衣服，抱着八卦炉四处偷书的某家伙很相似了……
那个偷书的家伙叫魔理沙。
“让、让一下！劳烦让一下”
天使好像在大声叫着什么诶，叫我让一下……？
我顿了半天，猛地从失神状态反应过来，只看见一个表情惊恐的少女女巫，骑在一把扫把上，朝坐在台阶上的我径直撞来。
“……这是什么鬼情况……？”
我嘟囔了一句，急忙伸手把枫月与伊丽莎白推开，刚想起身跳开的时候，却过分高估了我自己在没有使用法杖保有技能时的敏捷值，与空中紧急机动转身的少女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少女并不很重，身体也很柔软，但若是用动量守恒粗算一下，静止的我被一个九十来斤重的高速物体正面撞上，只有七十来斤重的我现在的身体，会发生什么状况……？
再加上，我现在的位置是喷水池旁的台阶……
“唔哇？！”
“咣！哗啦”
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我便被戴着黑色大尖帽的少女给撞进半空，两人重重地摔进水里，发出巨大的声响，水花四溅，惊起无数飞鸟。
撞击，HP—263
血条至少下降了五分之一，但那并不算什么大问题……重点在于，我，苏慕朔，无论是过去身为大学生的时候，还是现在身为萝莉法师的时候……我都不会游泳，狗刨都不会。
我很想轻轻说出那句话——
慕晴，我将变成蓝色的水母。
随后，我的视野扭曲为一片混沌的黑暗。
……
在水里挣扎了一会儿，我与少女都抓住了水池边缘的护栏，枫月与伊丽莎白费力地把因为法师袍吸水而变重几倍的我和少女给拽上岸，浑身上下湿透了的我躺在地上喘息着，还不忘点击一瓶生命药水补充被撞击磨掉的生命值。
“慕朔没事吧？！……”
“没什么大事……就是呛了几口水……呜咳！……”
枫月有些担心地扶我坐起来，我的长发湿答答地搭在地上，淌出一片水迹，正好反射着夕阳。我不知道这场面到底有什么意义，关注点都在与我一同坠池的少女身上。
少女咳嗽着，从肺里面往外排水，头上黑色的大尖帽被她抱在怀里，分腿坐在地上，身上的黑色宽式术士袍、黑色长袜和黑色圆头鞋都湿透了，与我现在的处境差不多。
“咳……咳咳……唔，眼镜……眼镜跑哪去了……”
少女迷茫地睁眼环顾，放下尖帽子，俯身在身体周围摸索寻找着，从话里能听出她像是在寻找自己的眼镜。
她整个人都几乎趴到了地上，黑发披在身后，同样湿答答的，却透出一股异样的美感，再与她的动作配合起来，简直是萌到犯规。
就好像是……趴在地上的一只小黑兔……？
嗯，还是一只高度近视的小黑兔，还是帮她找找眼镜吧。
我四下察看了一下，没有发现“眼镜”这东西在哪里，完全帮不上忙。
十四、弱气受
在我纠结了好半天之时，从水池护栏下忽然冒出来一个黑色的身影，跳上台阶，猛甩了几下自己的身体，无声地走到少女跟前，把它嘴里叼着的东西放在地上，轻轻喵了一声。
“……啊啊在这里，小黑真乖~”
“喵~”
她捡起眼睛，开心地摸了摸被叫做小黑的小黑猫的头。小猫发出一声亲昵的叫声，用脸去蹭了几下少女的掌心，似乎很是喜欢少女的抚摸。
只是……“小黑”这名字，为什么听起来……充满了一股浓郁醇厚的乡土气息？相比之下我更能接受某御坂的“狗·德川家康·薛定谔”啊……
停停停，更正，我发现自己更喜欢前一个。
话又说回来……你们家的猫会游泳吗……？
黑猫在把眼镜捞上岸之后，又转头返回水中，神奇地把那把扫把也给递上了岸。喂你家的小猫那里抓的我也要去抓一只！这么听话懂事的小猫我也想养一只！
黑发少女戴上那黑框眼镜，站起身，我也跟着她站起来，但身上的重量压得我险些又摔下去。
“非常对不起……我刚才似乎有点超速了……非常抱歉！”
少女朝我连连鞠躬，神色慌张，用快要哭出来的语气说着，彻底打消了我心里面那丝小小的怨气。一个挺萌的少女在你面前诚恳地道歉，看起来都快哭出来了，再大的怨气都会被她的道歉所驱散吧。
于是，我抬头看了一眼她的信息窗口。
洁莉，LV14，术士，【被卷入者—粗枝大叶的—见习魔女—初级炼金术师——皇家魔法学院学员—扫把魔女】
……
被卷入者啊……我都快感到麻木了，除了黛西，怎么今天又来一个啊……？
但【被卷入者】称号只能说明这少女是和我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人，并不能改变她是养了只黑猫的可爱眼镜娘的事实，我个人可是很萌眼镜属性的！……
咳，我们现在是在讨论严肃的心理问题，不要随便把身体外表给代入进去！
名字叫洁莉的少女抬头，推了一下眼镜，略有些呆滞地看了一眼我的头顶，然后低头看向地上那只小猫。小黑猫坐在地上，认真地梳着自己被水打湿的毛，完全没有要理会自己主人的意思。
于是少女又看了我一眼，再看看枫月与伊丽莎白，紧张地开口。
“我叫洁莉……刚才真的非常抱歉！……我是第一次用扫把在那么高的天上飞……还、还有些不太熟练……”
断断续续地说了几个字，少女从包里摸出几片符文，贴到自己湿透的衣服上，一股蒸汽瞬间从她身上升腾而起，将她的头发衣服都给蒸干。
同样是作为术士，为什么洁莉你会的法术非常实用，我背后那个短裙术士就只会火球术大火球术彼端之火之类的破坏性法术啊！到底洁莉你是术士中的实用型特例，还是我背后那个短裙术士是术士中的一万倍破坏力强化特装型啊！
不过第一次见面就自我介绍，总觉得有些奇怪……就跟公交车上有人不小心踩了你一脚，你怪异地看了踩你脚的女孩子一眼，那女孩连忙道歉说“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的非常抱歉我叫XXX……”，一股违和感，估计是有自我介绍的支线任务吧……？
嗯，一定是有支线任务，我看见少女你的视线往你的任务栏方向飘忽了不要再解释了。
一阶法，符文烘干。
信息窗口里面提示着少女施放的法术，被我选择性无视，这种我知道的法术就不要再弹个提示出来提醒我了吧！
……
咦，等一下，我刚才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少女说的话打断了我心里的沉思。
“你们刚才……是在为社团招人吗？”
洁莉把扫把抓在身前，有些怯怯地问道。
“我想……想问一下……我能加入吗……？”
……
她刚才说了什么……？
我们三人寂静了一瞬。洁莉的视线依然在往任务栏那边飘忽，对这一瞬间的寂静有些反应不过来。
按照以往的RPG剧情来说，这种时候NPC们应该欣喜若狂地握住她的手说“我们终于找到组织的同伴了！”或者“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浩气盟的一员了！”，甚至是“欢迎加入亡灵天灾！”……
最后那个亡灵天灾麻烦导演删掉。
“喵~”
寂静，依然是寂静，只听见我法师袍往下滴水的声音，还有小猫梳完毛一边蹭主人袜子一边发出的喵喵声。
气氛陡然变化得异常奇怪，抓着扫把的少女似乎有些受不了这样的寂静，不由得把扫把拉近到了自己胸前，表情茫然。
就算是任务要求……这女孩也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啊！
“你、你刚才说什么……？”
有些不自信地发问，我能听出我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在地狱中看见光芒的囚徒的狂喜，就差扑上去抱住少女学小猫叫了。
洁莉看见我的状态有些不对劲，扫把几乎挤到自己胸口，胸部在宽松术士袍下依旧彰显着存在感。那些小事都不重要！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面前这从天而降的天使……啊不，女巫，能不能把我即将变成地狱难度的未来给掰回来！
“我、我说……我能加入你们的社团吗……？研习会今年的名额已经满了，我刚去问了学生会首席依依同学……她让我来找……伊丽莎白同学……？”
洁莉说道，不由得后退了几步，活脱脱一个眼镜魔女初回限量版的害怕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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