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万水星
……
海风。
宁静的海风。
轻抚的海风。
曾经我一度以为，世界上最让人心旷神怡的一件事，就是静静地躺在大船的甲板上，听海风吹过自己的耳朵，感受温暖的阳光，还有这大海传来的海浪的缥缈的拍击声……
多么美妙的一幕啊，但若是用简洁明快的语言来描述的话——
简称闲得无聊躺在甲板上找不到事做只能晒太阳。
“好无聊啊啊啊为什么还没到啊！”
躺在我旁边的枫月很不爽地坐了起来，朝茫茫的大海大声喊道。我睁开眼睛看了看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哎……枫月你这么猴急干嘛……我们要去找的可是浮空巨城，整个现世最大的法师塔，还要顺带把肆虐多年的海怪给搞定了，哪是那么好找的？”
“唔唔，但是也太无聊了嘛，要在船上坐这么久……真的真的真的很无聊啊！”
“……你知道吗，枫月，为什么慕朔对魔法知识掌握得这么牢靠吗。”
坐在枫月另一边的伊丽莎白开口说道，黑发术士一脸懵逼地看了看伊丽莎白，困惑地眨了两下眼睛，摇摇头。
“难道不是因为慕朔的师父教得好吗？伊丽莎你说过‘一个好老师教出来的学生也会是好学生’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我是想让枫月你稍微冷静一下……要是都像你那样随手就能丢漫天的火球术出来，那法师们岂不是都不用学了吗。慕朔虽然也能丢很多火球术，但那是慕朔平时都宅在图书馆里认真看书才学会的，况且慕朔的法术储量比枫月你多得多，而且，在竞技场上枫月你不也打不过慕朔吗。”
“打不过倒是实在的……但就算伊丽莎你这么说……”
枫月扭头看了看我，我一直都盘腿坐在两人身边不远处，闭着眼睛，静静地聆听这海风与海浪，长发在甲板上飘然。
两人一时间沉默了下来，静静地看着我，直到我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一边说着“真见鬼这海风有点冷啊”一边拍拍屁股往船舱里面跑了回去，两人才重新互相对视了起来。
……
“慕朔你不是在外面吹风的吗，怎么跑回来了？”
“鬼知道为什么海风这么冷，而且就跟刺骨一样，法师袍都挡不住。”
一边感受船舱里的温暖，我一边看了一眼趴在船头甲板上手里抓着一根不知从哪搞到的长竹竿的黛西，她正往海里戳着竹竿，看起来以她的眼力似乎是可以捕捉到海面以下的那些海鱼的，只不过，用一根长竹竿就想叉鱼？黛西你让那些专业做鱼叉的铁匠们还怎么做生意？
忽然，我清晰地看见黛西的身影猛地闪烁了一下，我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吹风太多有些头晕眼花，伸手揉了揉眼睛，但等我睁开眼，黛西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提着那根长竹竿站在船头甲板中央，竹竿的末端叉着一只奋力挣扎的鱼，很快就没了动静，黛西也很兴奋地拎着那只海鱼腾腾地跑向了船舱这边。
喂喂，刚才是加了特技吧？就算我加持了侦测魔法都完全没办法看清黛西的动作？这根本不科学啊！侦测魔法就算是全速闪躲的慕晴也能捕捉到的啊！
“各位！我抓到了这个！可以吃烤鱼了诶！”
黛西冲进门里，朝我们开口叫道，手里抓着那只血淋淋的被洞穿了的鱼，表情兴奋，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柯莉娜率先跳到黛西面前，盯着她手里的海鱼，但被奈叶和诺兰两人强行架起来带回了座位，临走前还念念不忘地看着那只海鱼，似乎海鱼对她的吸引力挺大的一样。
猫科半兽人的话，确实对鱼的怨念比较大吧。不过，比起烤鱼，我更在意刚才黛西叉鱼时候那诡异的速度和敏捷度，慕晴都绝对做不到那样超出魔法侦测范围的动作速度，除非……除非慕晴的敏捷值超出了某种阈值，才有可能脱离侦测魔法的侦测……况且，只是“有可能”而已，并不是绝对的脱离。
黛西你刚才是不是为了叉一条鱼开了爆种啊？
暂时把这件事抛在脑后，我也没有去管跑到厨房去折腾烤鱼的黛西，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来，闭上眼睛，静静地思考了起来。
之前我在甲板上吹风的时候，我就已经隐约感觉到了一些什么……其实在港口城里我就已经察觉到了。无论是在港口城的街道巷口里，还是在西海漂泊的海浪上，空气中萦绕着的不只是有些让人发凉的寒风而已，还有更深层次的，更深层次的东西……
在港口城时我还没有太在意，毕竟当时我的注意力和思维焦点全都聚焦在了奥菲莉娅身上，虽然现在也是，但这种深层次的东西已经超出了寻常人的感知，恐怕只有我和奈叶那个对魔力网波动非常敏感的白鬼才能切实地感受到吧。
什么？你说黛西？那种就算是往她脑袋上砍一刀或许都没办法砍破皮的家伙，能指望她的身体微观感知能力吗？
算了把话题先扯回来。那种昏暗的迷茫气息，在港口城的夜晚尤为明显，它就像幽灵一样穿梭于大街小巷，在夜幕下的大海上席卷，朝明月发出低沉的嘶吼，而一到白天，它们就宁静了下来，但它们仍在等待机会，等待又一个夜晚的降临，然后，继续它们彻夜的狂欢。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拥有浓烈昏暗气息的东西？它们究竟是什么？现世不可能允许这种东西自然而然地发生，它对元素平衡的影响非常巨大，而且，“昏暗”这一用来描述某种东西的属性，在我阅读过的所有法术书中，都只用来描述过一种生物。
影界生物。只有影界生物，才会被描述为“拥有昏暗气息”的生物……难道说，这些让人心悸的昏暗气息，是一个或者复数个影界生物散发出来的吗？
——！
就在我想到这个词汇的同时，我的头忽然一阵疼痛，虽然不算剧烈，但仍让我皱眉抚额，轻轻晃了一下脑袋，试图把这疼痛给消除掉。
我睁开眼睛，有些迷茫地看向自己脚下被阳光投射而下的影子，头痛愈发剧烈。这黑色的影子，在我的眼中逐渐扭曲变形，成为那少女在星空之下的背影……
让我有些莫名的心痛。
五十五、深入♂交流
具体航行了多远，我们也不知道，直到太阳西垂，我们才终于驶离了可能会触礁的航道，在远离陆地的深海海面上缓缓前进。
“照小地图显示的情况来看，我们差不多进入深海区了，接下来的航行应该一路顺畅了吧。”
一边确认着自己的小地图，里昂大叔一边在魔动船的仪表的魔法光屏上伸手设置着什么，一边朝远方的海面遥望着，似乎稍微有些疑惑的样子。
“大叔？你一直看着海面干什么啊？”
“……我一直感到有点怀疑，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确的，就是……呃，怎么说呢，其实也只是经验之谈，如果先于我们出海的船只在中午时分跟海怪有过照面，并且还有交战的话……海面不可能如此风平浪静才对。”
站在舵机室里，我们几人深深地看着里昂大叔，对这诡异的一点也确实感到怀疑。
今天出航的船只少说也有个三十艘，每艘船上运载的都是各个冒险者协会和魔法结社的成员们，据我们的统计，就算只有各个魔法结社的常驻法师们登舰，这三十艘船上平均每艘船也有三到四个法师，就算是单挑，拿曾经见过的那个LV34的法师来说，在其他人的掩护下吟唱一个四阶法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就算是我所了解的威力比较低的四阶法大龙卷，其威力也是足以制造出一整根直通云端的水龙卷的，所产生的海面与魔力网的波动肯定十分巨大……
如果法师们跟尼奥有过正面交锋的话，肯定会对海面造成不同程度的剧烈波动，还有很多法术同时施放时对周围魔力网造成的影响，也会同时出现在我侦测魔法的侦测之中……但现在风平浪静的海面……即便它们遭遇的位置离我们的位置很远，魔力网的波动也是没办法抵消的，尤其是在一望无际连个遮蔽物都没有的大海上，更加如此。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今天并没有与海怪尼奥进行交战。
我把我的想法说了出来，舵机室里的几人也点头表示赞同。不过瑟希尔在认真看了看七星之座给出的指引后，叹了一口气，朝我们看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但还是望向了黄昏时分平静的大海。
“也快到晚上了，我们不如先减速下来，晚上航行的话很容易错过一些东西，明天早上再继续前进吧。”
红发女剑士开口说道，我跟慕晴互相对视一眼，觉得这计划还可行，于是看向了负责本次航行的里昂船长。
“我也觉得，晚上航行可能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意外事件，我们明天早上再接着前进吧。”
“对啊大叔。”
在我们几个的轮番劝说下，里昂大叔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点头答应，往舵机室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了下去，把魔动引擎的动力调到了四分之一，这艘船的速度以我可以感觉到的方式迅速地减慢了下来。看见速度已经减了下来，里昂大叔把南宫从门外拽了进来，稍微商量了一下两人守夜的顺序，朝七星之座给出的信标直线前进，让我们几个回了船舱。
……
……
深夜。
身边的枫月已经睡着了，蜷着身子，发出轻轻的呼吸声。
但我却因为有些晕船而没有睡着，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漆黑的海面发呆。
漆黑的海面上，隐约反射出几道月亮的明亮光芒，波光粼粼，场面让我感到有些轻微的迷茫……其实说迷茫也算不上，我只是有些困惑，不知道本来应该在中午时分攻击误入领地的船只的尼奥，为什么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不对劲啊，一千年以来，它都是雷打不动的在中午袭击的啊，为什么今天这么多船一起出海，它就忽然安静了下来？难不成是因为船太多了的原因吗？……
或者，是因为那些船上没有它想寻找的某样东西吗？
……
我揉了揉因为晕船而有些轻微发胀的脑袋，看了看身后睡在临时床铺上的众人，沉默地走出了舱门。
月光洒在我的身上，莫名阴冷的海风让我紧了紧身上的法师袍，加大了温度调控符文的总体出力，抬头望向这片灿烂的星空。
一千年前，奥菲莉娅也是这样望着星空的吗？
脑海中只剩下了这句话，我朝最亮的天狼星伸出右手，轻轻握成拳头，似乎是要把星星给抓在手里似的，举了半天，重新放下了手臂，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哎……到底是什么东西……让我感觉这么烦躁呢……”
我自言自语道，从侧甲板走到舵机室，跟坐在舵机室里面守夜的南宫小哥对了一个眼神，两人彼此一笑，我迈步走进舵机室，在南宫身边的位子上坐下，跟南宫一起看向面前桌子上那只小小的身影。
“小声一点哦，兰莉和里昂大叔都睡着了。”
“……睡着了吗，诶，怎么这只小精灵今天不在你的帽子里面睡，要跑到外面来睡啊？”
忽然觉得有点疑惑的我转头看了南宫一眼，好奇地一眨眼睛，这个在我看来还处在青春期末尾的青年略有些脸红地挠了挠脑袋，嘿嘿一笑。
“嘿，因为今天没有洗澡，兰莉她说帽子里臭臭的，我就从文姬那里借了一顶棉帽子给她当床咯。”
仔细看了看桌上那个躺在棉帽子里睡觉的小精灵，苦笑了一下，把自己靠进椅子里，看向魔动船前方的海面，重新沉默了下来。
看见我的模样，南宫笑着摇了摇头，很悠闲地伸展了一下自己的身子，摆弄了一下自己放在桌上的佩剑，跟我一齐看向前方，开口说道。
“其实说句实话，我觉得慕朔你比慕晴还要成熟得多。昨天晚上和文姬交流的时候，我听她说她也有这种感觉，我就觉得我应该没错。”
“怎么忽然就开始深夜畅谈了啊小哥，还有，你昨天晚上和文姬交流……？交流了些什么啊？我怎么感觉这里面有点……？”
“喂喂想太多啦！是在旅店门口交流的啦！”
忽然慌张起来的南宫连忙摆着手说道，让我感到很有趣，轻轻用肩膀顶了他一下，脸上出现一脸八卦的笑容。南宫的脸上浮出一抹红晕，干咳了两声，装作很严肃的样子白了我一眼，解释了很久，我才觉得有些满足，没有再继续调戏他。
其实偶尔用这萝莉的身体来调戏南宫这种青春期末期的小青年还是挺有趣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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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南宫
“感觉自从来了这海上，慕朔你的气色就一直很糟糕，是有点晕船吗？”
沉默了一会儿后，南宫率先开口说道，我没有看他，只是嗯了一声。
“晕船的话可以让文姬给你弹首曲子嘛，她的曲子对晕船这种DEBUFF可以直接消除的。”
“她已经睡着啦，再叫醒的话有点不好意思了话说，慕朔你最近还有做那个怪梦吗？”
“（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最近都没有做过怪梦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估计是来到海边稍微放松了一点吧。”
“但是要想根治的话，还是得去一趟浮空巨城才行。”
南宫说道，沉默地看着船前的海面，舵机室里只剩下了里昂大叔的鼾声，还有面前这只小精灵轻微的呼吸声。
不约而同地，我们两人同时朝对方看了过去，都想说些什么，忽然尴尬了一瞬，南宫连忙示意我先说，我倒也没客气，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朝他开口。
“呃，其实有个问题一直想问小哥你了虽然我们是从一开始就碰面然后一起行动的，但是一直不知道你的来历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我是说，里昂大叔和黛西他们都说过自己在原来世界的身份，我和慕晴也没什么说的，只是学生而已，但我总觉得，小哥你有些不一般。”
我直截了当地说着，南宫平视前方，表情很是平静。
“从你对剑技的熟悉程度就能看得出来瑟希尔对剑技的了解几乎为零，完全是按照技能施放的动作来施放的，但小哥你有点不同，就算没有使用那种复杂的上位剑技，只是一般的普通攻击，你的挥剑动作和精度都远远不是瑟希尔能比的”
停顿了一下，我稍微整理了一会儿思路。
这个疑问其实不是我先提出来的，是慕晴提出来的，具体的发现时间应该是在上次麦克白事件那会儿，团队接取了公共任务在帝都的街道巷口里截杀从飞空艇上空降的黑衣人，南宫接连施放了好几个上位剑技清扫战场，把剑气槽都消耗干净了，但他之后的一系列普通攻击都跟之前施放的上位剑技一模一样，这让慕晴感到很有些蹊跷。
经过爱德华的特训，慕晴的技能栏里解锁了特殊技能【刺客·心眼】，在激活的时候，慕晴的洞察属性直接增加了足足50点，这个属性所展现出的首要影响，就是她对周围一切事物真实性的极高洞察力，除非我发动五阶法高等全知魔眼，否则，我的洞察属性也不过只是40点，无法跟激活了心眼的慕晴相比。
也就是说，慕晴觉得南宫的身份有问题的话，那就可能真有问题了。
在我的逼问下，南宫叹了一口气，眼神平静如水，轻声说了起来。
“正如慕朔你听慕晴所说的那样没错，这些上位剑技我全部都知道，因为它们全部都是我在原来世界所修习的剑术。”
小哥伸手拿过桌上自己的佩剑，横放在膝盖上，闭上双眼。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似乎当时刚好在偷懒玩手机。唔，感觉说出来慕朔你也不会信的吧，毕竟在你们的理解中，原世界已经早就没有真正的剑士世家了，除了我的家族，南宫家。”
“剑士世家？”
“对。我们的家族应该是世界上残留的最后一个剑士世家了，我和我的兄长从小就受过很严格的剑术训练，后来我继承了父亲的遗愿，业余时专心修习剑术只不过”
“只不过？”
一边说着，他睁开双眼，凝视着膝上的长剑，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凝重，朝我看了过来。
“这件事，不要告诉其他人。还有可能慕朔你还不知道，当时我们在西门那边跟城防军碰头的时候，你知道是谁把那艘空艇母舰给弄出来的吗？”
“？”
“一个黑衣人，但是，那个黑衣人我知道他是谁。”
说完，南宫手里的长剑出鞘一寸，寒光毕现，把森冷的月光反射到他脸上，让他的表情看起来很有些可怖，但很快，他又把剑收了回去，深呼吸一口，用力摇了摇头。
我伸手扶住了他的肩膀，想不到该说些什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要是南宫认识那个黑衣人的话，换成以前的我，此时早就在想办法问出那个黑衣人的身份了，但现在，在这海上月下的船舱里，只有我们两人还睁着眼睛的船舱里，我不愿意这样直戳他心里的伤口，只能默默地站在他身后而已。
“拉着慕朔你说了这么久，真的很抱歉呢。”
南宫后来又跟我聊了些有关他所了解的剑技的问题，我大致了解了他原世界家族的情况。确实，他的家族不是像我和慕晴这种普通人可以了解的，延续了千年之久的剑士家族而且，他就是这样一个家族中的接班人，来到异世界后，身上背负的东西依然很多，让尚显韧性不足的南宫感觉很累。
看来要调查清楚的东西又多了一个呢，那就是在红殿里跟冒牌货正面对战的那个黑衣人的身份。多半冒牌货他也不会跟我说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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