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泡面加蛋
这之后，便是送上官道，由大批军士护送着前往神京。
尔曦离开了成长的大山，被拘束于小小的石像里，浑身都不自在：
“这么沉重的石像，我们要是真惹恼了皇帝，想逃跑都不方便。”
“无妨，你已是大明祥瑞，石像是外物，你也可以寄宿于血玉启明剑，逃跑就方便了。”罗兰无所谓地道。
“哎？”
尔曦眨眨眼睛，发现了华点。
她好奇地问：“公子，我现在为什么不能寄宿于血玉启明剑，非得搬运那笨重的石像了吧？”
“我懒！”罗兰回答得理直气壮！
我在兰若寺外法力本就有限，血玉启明剑就是神异，把你迁移进来也得花心思布阵。
少不得你家公子还得放血当灵媒。
罢了罢了，看王永宁在那里忙碌表演，失败后内心沮丧，又哭又闹。
偏偏又面子上抹不开，强撑着国师高足的尊严，不想被前辈看轻，就在那里闷头钻研……
年轻人的斗志昂扬，多有趣啊！
尔曦看着罗兰一脸玩味的笑容，怎么还不懂，他就是记仇了：
王永宁说他年年十八，他就故意要看王永宁出个大乐子，还在旁边看着施加心理压力……
“只可怜我，怎么就遇上这么一位越来越没正经的爷呢？”
尔曦作楚楚可怜状，若得罗兰一阵大笑。
总算答应她回家时会用血玉启明剑载上她，顺道游览之前没去过的名山大川。
【你与王永宁一行起程前往京城。】
【你虽低调，但长相和气质出类拔萃，又有王永宁小心伺候，沿途官员们无比恭敬，竭力招待。】
【听着他们的巴结讨好，你找到了狐假虎威的感觉，也见识到了上流阶层的奢侈。】
【你让尔曦起卦，调查路州府的冤案贪腐。】
【遇罪大恶极之人，便夜晚离开驿站，以暗劲震断心脉，做出睡梦中暴毙的景像。】
【王永宁有所怀疑，但不敢多问，权当巧合。】
【亦因风格差异太大，无人往魔魂愚七身上联想。】
【你进入了神京。】
猞猁娘娘是未见记载于经传的野神，虽然颇有神异，但也不可能直接进入皇宫。
大开城门，神像搬运到了陶仲文所居的“真人府”。
这是嘉靖皇帝下旨，专门为他修建的住所。
出乎罗兰意料，这位堪称位极人臣的当世第一道士，真人府竟意外的简朴。
陶仲文本人中等身材，已现老态。
穿着也是灰扑扑的道袍，完全没有他徒弟的精致暗藏，故意显摆。
倒似是真正清静无为的清虚羽士。
可考虑此处乃是繁华京城，九州权力的中心，这样的道人出现在这里，多少还是有些画风不对。
路上王永宁已经以秘术跟师父交流过多次，陶仲文自然晓得猞猁娘娘背后的程公子，才是这次山神显圣的正主。
他率领平几位弟子，主动向罗兰打了个稽首：
“程公子和娘娘远道而来，请在府中稍事休息，陛下正在沐浴斋戒，七天后会接见两位贵人。”
“真人显名于末法，果然不简单，先与你聊聊倒也有趣。”
罗兰打量着陶仲文，欣然同意。
【你与尔曦暂住真人府，陶仲文夜间独自一人携美酒，作出深谈之意。】
【尔曦施术自城中大户“借”来珍馐佳肴，你陶仲文饮酒论道。】
【不论黄老佛道之流皆可畅谈，陶皆对答如流，你大感痛快。】
【你问及陶仲文如此心境修为，为何不隐世清修，却甘为昏君佞臣。】
“昔日段朝用、龚可佩、蓝道行、王金、胡大顺、蓝田玉之属，咸以烧炼符咒荧惑天子，然不久皆败。”
“唯有贫道圣眷日隆，要诀便是不问朝政，只为陛下修道之辅。”
“贫道今年七十又一，然无德无能，无法匡扶大明复昔日鼎盛。“
“可尽我之力，减少几分祸乱苍生之事，当稳国师，莫让奸人占去，已算尽力。”
陶仲文已有了几分醉意，喟然长叹，“当此世哪有长生超脱之机？大变将至，清修何用？些许虚名，干他鸟用！”
罗兰听着这老道也忍不住骂起来，亦露出几分无奈、几丝敬佩来。
这位陶真人，倒也称得上豁达通透、有几分大智慧的真修行者。
他天资绝顶，奈何赶上末法之世。
他本可世外逍遥，可又有帝好长生之道，易信奸人所言，他索性便作一个最有本事但有底线的奸人。
他虽位极人臣，可日日谨慎，小心不触犯皇帝的禁忌，也不沾因果。
有他在，嘉靖修道是修道，帝王术是帝王术，尚还分得清。
虽然没有真的长生法，至少还算是脑子清醒。
等陶仲文身体不支，还要献还嘉靖历年所获赐的莽玉、金宝、法冠及白金万两。
他从不贪图留恋这些。
只是不想混乱世道，再来个真妖道误国，行邪修异法，那可真要血流成河了。
罗兰举杯，敬陶老道：
“我行此世，交手道门天骄上百，唯道友可称真人！”
陶仲文酒到杯干，来者不拒，也不跟他客气。
他知罗兰亦是真修，一身本领远超此世之限。
至于“交手道门天骄”云云，他也想得到一人，曾闹得大明鸡犬不宁的凶人……
但那重要吗？
那不重要，喝酒论道才重要。
老道士浑浊的眼里，透着某种洒脱的智慧。
继续与罗兰纵酒谈天，却不限于当世。
他们聊起了神秘的衰变，以及那玄之又玄的……
天命！
尔曦侍立在旁，大多时不说话。
但偶尔补充一两句，倒也全在关键点上。
这让陶仲文有些羡慕。
猞猁娘娘虽是妖类，但不说谜语时可称解语花，哪个男人不想养一只？
陶仲文听闻罗兰讲述了兰若寺的见闻，生出几分羡慕，赞叹道：
“西天虽毁，佛祖却破碎虚空而去！”
“可惜我生得晚了，太晚了啊！不得见那修行盛世，亦无机会积累超脱伟力！”
罗兰听得他的悲叹，目露同情。
这番交流，罗兰认为陶仲文的资质，已不亚于陈抟，都是能开宗立派的天才。
可惜他所处的时代，比陈抟还要艰难。
陈抟只是无法飞升为仙，他却是连修行真正的门槛都迈入举步维艰。
空对道经有超人的理解，可一甲子之功，方才进入辟谷之境。
形容完全不似真正养生有成的修士，只是普通的长寿老者……
陶仲文大喊大叫发泄了一通，见罗兰戚戚然，不由抚须大笑：
“公子不必如此，贫道只是一时情绪激动，早看开了。”
“能窥见修行之妙，心生诸般妙用；能追寻先人的智慧，看透世事诸多痴顽，已比那些在欲念里沉浮的人幸福太多。”
“更何况贫道一生顺遂，无灾无难，享受无数。”
“陛下宠信，多子多孙，徒弟聪慧，绝算不上福薄之人。”
“只是这时代如此，纵有劫难，贫道也无力改变。”
“见佛祖之大智慧、大毅力，与天争斗，心向往之罢了。”
陶仲文又细讲，罗兰方知他偶然通过卜算，窥见神秘彻底消退后，九州会有长达的百年黑暗混乱时代。
“那个时候军阀混战、异族入侵，百姓流离失所，偌大神州却被夷狄压制，不知复明之日在何……我辈修士鞭长莫及，徒呼奈何？”
陶仲文遇见了一个大灾之景，却不知道具体时间。
但罗兰听他描述，却是觉得耳熟……
你这老道所说，怕不是从鸦片战争开启的一连串屈辱？
那确实当得上黑暗血腥的百年，九州文明的至暗时刻。
罗兰心思微动，忽地问道：
“真人，你可知倭寇修行手段如何？”
陶仲文沉吟道：
“大多习武道，然也有修行者驱鬼为仆，信番神强身，在短时间内倍增战力，可惜绝非正途。”
“若修行无路，他们这等邪魔外道，自会猖狂吧？”
罗兰冷笑，忽然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时间，哪里还有妖魔可以砍：
遥远的日不落他估计管不到了，但是倭寇能来九州闹事……
他自然也能去蓬莱刷怪吧？
接下来尔曦与陶仲文讨论占卜星象的心得，他就有些插不上话了。
但只是旁听也大有收益。
一连七天，真人府夜论道，终于等来圣旨一道：
“陛下宣猞猁娘娘进宫，陶真人与程公子作陪。”
卷一 初入九州 : 第52章 终夜已至
嘉靖皇帝朱厚熜，此时并没有住在紫禁城，而是常年居于西苑。
这片园林又叫太液池。
坐落在皇宫大内以西，始建于辽代，占地超过一百万平方米。
其中水域面积占一半，涵盖中海和南海。
故而有个罗兰耳熟能详的三字统称……懂得都懂！
虽然并非同一个时空，但走入跟新闻里别无二致的古典建筑物，罗兰心情颇有几分微妙。
身边尔曦跟他小声八卦，讲了嘉靖为什么不住皇宫：
原来嘉靖二十一年，因为命令宫女清晨采集甘露兑服参汁，致使上百名宫女病倒。
再加上他一惯喜怒无常，多疑猜忌，导致宫女们忍无可忍，发起了史所罕见的“壬寅宫变”：
以杨金英为首的宫女，趁着嘉靖熟睡之际，意图用黄绫把他勒死。
可惜没有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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