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盛宴 第52章

作者:鱼鱼快动

“你是要回市区吗?”克莱格看着南斯,“作为报答,我可以顺路捎你一程。”

“那最好不过。”

“不过我的车一股鱼腥味,不介意?”

“我喜欢鱼。”

“你的回答有点与众不同。”克莱格朝停在加油站里的冷藏车走过去,“在这个世上,长得像模像样的家伙通常只会把话说得漂亮,实际完全不能信赖,就好比电视上的政治家。你也是政治家对吧?”

“勉强算。”南斯招了招手。

哆啦A咕飞回来,落在他肩膀,顺便把帽子给他带上。

“猫头鹰也能遛?”

“它其实是只小狗。”

“你说话的方式果然与众不同……它头上那左右两撮毛是耳朵吗?”

“那是信号接收器。”

“咕——”

猫头鹰小姐张嘴,啄了下南斯的耳朵,表达对他胡说八道的不满。

“我们走吧。”克莱格招呼南斯上了冷藏车,朝市区方向开去。

驾驶室破旧不堪,开起来整辆车都摇摇晃晃的,而且确实有一股陈旧的鱼腥味。

“说回刚才的问题,”克莱格握着方向盘,身体摇晃着,“你也是一个可恶的政治家?”

“是政治家没错,但我应该算不得可恶的政治家。”南斯双手慢慢捻着猫头鹰小姐头上竖起来的毛,“说我是个被抛弃的可怜政治家才对。”

克莱格像个愤青那样骂道:“政治家就没有不可恶的。”

话刚出口,他好像才想起来南斯救了他那样,连忙转头和南斯道歉:“对不起,我激动了……”

南斯淡淡笑了下。

和别人争论政治家有没有好人这个问题没意思,还不如撸哆啦A咕。猫头鹰小姐也没兴趣听,伸长了脖子看着南斯,他一伸手就张嘴去啄他的手掌。

“真正可怜的,是我们这些无产阶级。”克莱格自顾自地说着,把两只手从方向盘上拿下来给南斯看,“像我们这种拼死拼活确只能赚一点点钱的人就是无产阶级,相比之下,那些坐在椅子上动动嘴向别人发号施令的政治家可恶至极。”

“你开着车啊!”南斯提醒道。

克莱格赶紧把双手放回方向盘。

南斯这才在一边说道:“坐在办公椅上发号施令的不一定是政治家,还可能是资本家。”

“我不清楚,我穷,不知道大人物是什么家。提起大人物,我想问你,新横滨市长算资本家吗?”

“应该不算吧,顶多只是资本家的走狗。”

“市长是狗?”克莱格想起自己家附近那条流浪大黑狗。

“为资本发声,走在街上到处吠人的狗。”南斯沉吟着说,“人们把这种政治家称之为资本的走狗。”

“有资本家的猫么?”

“有吧,一些想走捷径的女人?”

“你这人真有趣。”克莱格笑了起来,“市长是资本家的走狗,女人是资本家的猫,实属高见!”

冷藏车沿着海滨公路,开进新横滨市区。

阴沉的天幕下,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在城市各个角落闪耀着,使得维港两岸璀璨无比。

这些严重的光污染,是资本投放出的精神诱导剂,时时刻刻都在引诱着精神空虚的市民。

无论是高架桥上空的悬浮电车,还是街边的电子广告屏;无论是高楼大厦间闪耀的全息投影,还是电子脑里不时跳出来的弹窗……你所能感知到的任何物体都可能是广告载体。

“阿德尔课长。”

“什么?”

“如果你当市长,有让无产者收入提高的方法吗?”

“唔,这很难……”南斯梳理着哆啦A咕的羽毛,打发时间似的说,“等我当上市长,摆在我面前的问题有很多。是优化经济结构先,还是让资产流动更合理先?政府自身要不要先开源节流?要不要为了保护实体制造业而得罪金融资本?金融资本逃离后引发的恐慌性金融危机又该怎么渡过?保证无产者收入,说白了就是要对抗资本。这其中要遇到的问题实在太多了,根本不是喊几句口号的事……”

“无产者和资本家不能走到一起吗?”

“不能,资本的天性是逐利,无产者只能被剥削。”

“要是没有资本就好了……”

“没有资本也不意味着幸福。”南斯靠着车窗,望向漂浮在灰色海水上的垃圾,“每个人都有积累财富的本能冲动和攀比心,这是天性之一。当产出所得全归于集体时,个体无法仅凭努力积攒超越身边人的财富,生产积极性就会下降。努不努力吃的穿的都和别人大差不差,那还努力什么呢?生产效率受累大幅下降,全面经济倒退势必会就此发生……当然这只是我个人见解,你当个笑话来听就行。”

克莱格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把南斯送到红磡码头后,他沿着海边继续开车,回到位于将军澳的家。

这里是新横滨最大的贫民窟之一,电线乱七八糟的像蜘蛛网般在头顶纵横交错,几条脏水沟从中穿过。狭窄弯曲的街上充满犯罪和臭气,到处都是衣衫褴褛、病恹恹的人。

克莱格在大路边停好车,步行走进小巷。

沿途都是逼仄地挤在一起的矮小房屋,有铁皮、木材、集装箱、泡沫……凡是便宜的建筑材料都能看到。

他上过学,知道这样的地方有重大消防隐患,但好歹是个家,不至于像流浪汉一样被冻死在街头。

“嘿,画家!”

一个可可爱爱的小女孩朝低头赶路的克莱格搭话。

他看过去,发现这是盘踞在将军澳的流浪儿团伙中的一员,见过几次面的一个女孩。他记得她的名字,叫小茉莉。

“下午好。”克莱格和她打招呼。

小茉莉笑着说:“看你今天恍恍惚惚的,是不是遇到烦心事了?这样吧,你和小茉莉买朵花,保证你明天就可以遇到幸运的事。只要18便士一朵哟,很便宜是不?”

克莱格她手里装满黄色蔷薇花的花篮,摇摇头:“你还是先去有钱人多的地方卖吧,实在卖不出了,晚上再回来卖给我。”

“也好,先坑有钱人再坑你。”

“什么?”

“哈哈,送你一朵啦。”小茉莉从花篮里抽出一朵蔷薇花递给他,甜甜地笑着:“有空给小茉莉画一副肖像,要画好看点。”

“一定把你画成小公主。”

克莱格接过花,和她道别,回到自己家门口。

侧对面往左走二十米的地方,有个黑发女郎倚门而立,翘首以盼着谁。她的脸很年轻,粉抹得很厚,那嘴唇鲜红鲜红的,也不知道是口红的色泽还是被冻的。

克莱格看了她几眼,推门进屋。

那女人很吸引他,在半年前,他和她搭过一次话。那是一个闷热的夏夜,她站在一盏暗淡无光的街灯下面,张嘴说的是“快餐200包夜600”。

“可惜我那时只有100便士……”克莱格推开门,进入这座木头框架搭起来的铁皮屋。

墙壁虽然有些漏风,但好在里面烧着暖炉,整个屋子还是能给人温暖的感觉。

家具什么的都是能用就继续用的状态,唯一的那张床上,重病在身的母亲舒心地睡着觉。

克莱格朝母亲鞠了一躬,然后搬出几片木板,用凳子搭了张略有些不平的硬床,还在疼痛的身体很快就睡了过去。

好一幅绝妙的写照,充分体现了帝国高层的仁慈之处——法律毕竟还是允许穷人睡觉的。

※※※※※

南斯回到第九课,直奔地牢。

在暴乱中被毁得面目全非的地牢,经过简单的重建后,已经重新具备了关押犯人的条件——前提是犯人们不想越狱。

审讯室里,被苏小姐从圣乔治中学绑来的女老师安静从容地坐着,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处境。

察觉到门口有人到来。

她微笑着颔首打招呼:“你好,阿德尔课长。”

68.审问,套话

南斯走进审讯室,打开桌面上的灯。

拧动灯罩,把光照着对面,然后打开桌面手提电脑的审讯表。

老师是个身材娇小的女性,看起来四十过半,打扮得很知性干练。

作为一名老师,她一定有很丰富的社交经验,见到过各式各样的人。即使是被绑来了第九课,见到了南斯,表情也没有显得特别惊讶。

“怎么称呼?”

“莎芙·瑞格斯。”

“是李清显的老师?”

“是的。那孩子犯了什么罪吗?”莎芙微微笑着,平静地问他:“又或者是我犯了什么罪吗?”

“你和她都没有犯罪,让你过来也只是例行的询问,请别紧张。”南斯的视线从屏幕前抬起,看向温婉的女教师,“为了你,同时也是为了李清显的安全,请你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真没想我还能遇上这样的事……”莎芙点点头,很配合地说道:“能协助到您,是我的荣幸,有什么是我知道的一定会如实相告。”

“谢谢。”南斯双手搭在键盘上,“李清显在哪?”

“不清楚,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回学校了。”莎芙端正着坐姿,“如果您能找到她,麻烦通知我一声。作为老师,我有话要和她谈谈。”

“她上一次回学校是什么时候?”

“九月份。”

“两个月没回?”

“对的。”

“她的家庭地址有吗?”

“没有,她父母经常搬家,入学档案上的地址已经过时了。”

“因为什么经常搬家?”

“这个我不清楚。”

“是稻川会的人在找她麻烦?”

“……不知道。”莎芙浮现出歉意的笑容。

南斯点了点头,接着问:“她是个怎样的学生?”

“请恕我需要更明确您问的是哪方面。”莎芙端正的脸盘微微严肃起来,冷静地说道:“希望您能理解,依照条例,个人隐私相关的信息我无法向您提供。比如说学习成绩,家庭环境之类的,除非她被列为了嫌疑人,我才有必须配合您的义务。”

“也对。”

南斯淡淡笑了下,没有继续追问。

审讯室外,时崎胸前抱着一摞文件,表情有些焦急。

课长确实在往好的方向变化,然而有些东西是需要时间来积累的,比如说审讯技巧什么的……

“关于李清显的事,我们暂时先不谈。”南斯打开电脑里的李清涟的答案,粗略扫了眼,然后开口:“时间不算充裕,你和我说说李清涟的事。”

“什么?”

莎芙的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

显然,她没预料到会遇上这样的问题,背打了个措手不及。

南斯抬起头,视线直盯着她的眼睛:“她是本次案件的重大嫌疑人,你有义务配合我的调查。”

莎芙细长的眉毛上笼罩起了阴云,眼睛两端皱起小小的细纹。上了年纪的女性,在遇到棘手的事情时,这样具有微妙意义的皱纹就会浮现。

“李清涟高中是在圣乔治中学就读,恰好三年都是你当班主任,你理应对她很熟悉。”南斯的声音爽朗清晰,既无紧张之感又不过于轻松,“现在她是最大的嫌疑人,如果被稻川会先一步找到她和她的家人,后果你应该知道。我不想在你这浪费时间,我也是使魔,我比任何人都想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所以,请你现在如实告诉我,李清涟是个怎样的学生?”

他说的话,音量越来越高。

末端的尾音,像低音喇叭那样,久久地震动耳膜。

莎芙的眼神开始变得有些絮乱,那端庄的笑容,比一开始时显得退步了不少。

南斯仔细地观察着这种变化。

这些细微但不复杂的变化,说明她内心应该算不上坚定,只是个普通人而不是什么老谋深算的变态。

“这……怎么说好呢?”莎芙用食指轻轻挠了下脸颊,视线无意间瞥向墙角的黑暗处,“因为时间很久远了,我也记不太清楚……”说到这,她稍稍停顿了下,“对不起,让我回想一下。”

南斯也朝那个角落看过去。

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并不存在可以称之为东西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