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晨子衿
下一秒,那些红芒迅速消隐,如潮水般褪去,只余平静。
长老们在剑胎后方各站一团,看着那名刺出长剑的青年,彼此商议几句,其中一群长老中有人出声:“你可愿去云行峰,随何长老修行沧澜剑诀?”
云行峰在蜀山排行第六,存在感较低,实力也比较低调。
那名青年迟疑一秒,见没有其他长老出声问话,立刻道:“弟子愿意!”
说完他快步朝那群长老的后方走去。
接着,第二名弟子向前,朝黑色剑胎出剑。
我倾听远处长老们的低声议论,很快理解了黑色剑胎的作用。
那些红光并非考校弟子们的出剑威力,而是通过刺出那一剑的精气神韵,测试他们的‘剑识’水平...一种剑意与精神力的提前映射。
红光越亮,意味着出剑者的剑识越强,日后越有可能觉醒剑意,修行御剑术也会更加轻松,在同境界中对飞剑的控制更稳、更远。
很快,十余名弟子完成了剑识测试,其中亮度不一,最强者红光如瀑,照耀剑胎五米之外,几座峰的长老抢着收徒,最终拜入龙霞峰的一位长老...传言斩龙剑诀是七峰中威力最大的剑诀。
至于最弱的弟子,红光只是闪了刹那,照耀半米距离...当时的广场一片安静,持续半分钟没有长老说话,那名弟子更是无比紧张,一脸不安,担心承剑失败。
但,最后还是有一名遮莫峰的长老收了他。
对于剑修而言,剑技可以后天锻炼,第一轮考验迟早能过,但剑识是天生的,类似元素亲和度,现在多强以后还是多强。
虽然这名弟子剑识较弱,没有成为强大剑修的潜力,但现在过不了,以后还是过不了,总不能一直不收...于是就由对剑识要求不高,主修炼丹的遮莫峰收徒。
时间流逝,剑修们一一出剑,无论表现多差,最终都会被某座峰的某位长老收下,长老们身后站着的弟子越来越多。
直至轮到顾早礼出剑。
云层后方,那位白袍男子双眸微亮,眼神闪过一丝期待。
长老们也都打起精神,准备开口抢人...这等剑术出众的天才,就算剑识差一些,也会被诸峰视作潜力股,争取抢到手。
铛!
一声震鸣。
黑色剑胎纹丝不动,而后,毫无变化。
它静静凝立,黝黑如初,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光芒。
这意味着出剑者毫无剑识,根本无法修行诸峰飞剑,觉醒剑意的可能微乎其微。
顾早礼呆愣原地。
广场霎时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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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剑云雾里响起一声轻叹。
“如此体质,可惜了。”
高空之上,白袍剑修摇了摇头,神色间再无期待,移开注视顾早礼的目光,毫无留恋地转身飞走。
广场之间,数十名长老沉默伫立,彼此对视几眼,终究无人说话,也无人开口宣布收顾早礼为徒。
如果只是剑识差点,哪怕孱弱如庸才,慢慢学至少能掌握驭剑法门,修行蜀山各脉真剑,但毫无神识,意味着连入门剑诀·御剑术都学不会。
这样的弟子,剑技再好又能如何?不能学飞剑,基本就等同于‘废物’,潜力还不如一些劈柴挑水的劳役。
一众长老自然不想收一名‘废物’为徒。
负责主持承剑大会的是龙霞峰的一位长老,气度冷肃,看着她面无表情问道:“顾早礼,你想承剑哪座峰?”
顾早礼神情紧张,声音微干说道:“弟子何德何能,不敢挑选。”
她已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心神沉重,不再奢望自己被诸峰争夺,只求能被一位长老选中,有资格修行蜀山剑法。
广场一片安静,没有任何声音响起。
随着时间流逝,沉默变成了尴尬。
和顾早礼一同加入蜀山的年轻剑修,陆刃、萧寒等人看着她的眼神都露出一丝不忍,年龄较小的苏荀、赵飞更是转过脸去,紧张地不敢再看。
没有长老愿意收徒而承剑失败的情况虽然少,但并非不存在,如果顾早礼今日失败,至少要再等三年,甚至下次承剑也没什么机会...
年轻人能有几个三年?
倘若连续失败,即便她是别宗转来的天才,最终也会沦为蜀山的一名低级执事,甚至杂役...
一片死寂中,顾早礼依然保持着表面的平静,以难以想象的坚毅仰着头,望着一众长老,就像等待最后宣判的罪犯。
她知道,如果这个时候低头,或者稍微表露一点沮丧情绪,就有可能被长老们认为‘剑心不稳’,更无可能成功承剑,而坚持下去,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会有长老赏识自己...
然而,现实并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沉默持续了一分钟。
龙霞峰的长老回头环顾,扫视一圈长老们淡漠沉着的眼神,平静宣布道:“顾早礼剑识有缺,承剑失败。”
顾早礼只觉脑海一阵嗡鸣,身体微不可查地摇晃了几下,脸色苍白的伫在原地,接着听到长老继续宣布:“下一名弟子。”
她仿佛断线傀儡一般忘记行动,直至数秒后,下一名弟子走到她身侧,叫了她三遍才反应过来。
失去焦距的瞳孔逐渐回神,顾早礼嘴唇紧抿,动作僵硬地朝长老们行了一礼,转身朝广场外走去。
近百名承剑弟子中唯一的失败者,背影自然带出一种落寞的气质。
几名清竹峰的长老注目她失魂落魄地离开广场,心中暗叹一声,收回视线,重新集中在即将朝剑胎出剑的下一个弟子。
......
广场外,是一片古树环绕的森林。
上午林间气候炎热,但顾早礼的内心却寒冷不已,思绪凌乱地结成一张粘网,心灰意冷到走路都没力气,行走数分钟,终究慢慢蹲了下去,将脸埋在双臂内。
“对不起...”
沉闷的声音从袖间传来,也不知她是跟谁道歉,而后林间一片安静。
她开始流泪,无声的、难以停止的流泪。
忽然,一道清冷如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承剑失败会怎样?”
顾早礼动作一僵,才发现头顶的阳光被一片阴影挡住了...有人站在自己面前,但她刚才丝毫没察觉周围有人过来。
她用力擦了擦衣袖,抬头望去,看到是两个人...昨晚跟她一齐上山的两名笠帽女子,一前一后。
“伊夜,伊芙...你们来这做什么?”顾早礼站起身,略微仰视看着两人说道。
我看着她沉稳冷静的眼神,心中微慨,这孩子貌似挺要强的。虽然此刻她脸上毫无泪痕,但通红的眼眶和衣袖的潮湿水迹,明显昭示着刚刚发生过什么...相较于14岁的同龄人,这番表现算是很坚强了。
我说道:“我们想了解一下,承剑失败你打算怎么做。”
顾早礼微微沉默,说道:“等三年下次承剑。”
十六夜看着她,声音清冷而直率道:“三年太久,而且你没有剑识,下次也未必能成功。”
顾早礼看着十六夜,双拳缓缓握紧,不明白对方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专程来羞辱自己?
十六夜继续道:“我可以教你。”
顾早礼猛然一怔:“什么?”
十六夜重复道:“我可以教你学剑。”
顾早礼眸光骤亮,她早就察觉十六夜剑意凌厉,实力非凡,颤声道:“您说真的?”
十六夜点点头:“只要你诚心学,肯吃苦,我的剑不会弱于蜀山的飞剑剑术。”
下一秒,出乎我预料的,顾早礼直接对十六夜跪了下去。
砰!
她重重磕了个头:“师尊在上,受徒儿一拜。”
我诧异道:“你跟我们不熟,就不怕我们是妖魔坏人?而且你已经加入蜀山,贸然学习其他剑法是否有些不妥?”
顾早礼说道:“我知道你们不是坏人,妖魔更不会踏上蜀山...而且只要能学习高深剑法,斩杀妖物,我就算被逐出蜀山也心甘情愿!”
难怪这孩子心智坚定,原来是有仇恨化为动力,难道她某个亲人被妖怪吃了?
我隐约有点猜测,听小夜说道:“我只是愿意教你,没说收你为徒,而且事先声明,我的剑与蜀山不同,并非飞剑。”
“不是飞剑?”
剑修御飞剑,是神州的普遍常识,这也是顾早礼得知没有剑识后最受打击的一点...不止是承剑失败,而是她无法修行御剑术。
她惘然一秒,问道:“能杀妖吗?”
十六夜说道:“能。”
砰!
“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顾早礼又磕了一下,仰头道:“不管您收不收徒,既然你愿意教我,您就是我的师尊!”
十六夜看着少女一丝不苟的认真神色,默然许久,终究嗯了一声,说道:“你可知我为何愿意教你?”
顾早礼说道:“弟子愚昧,请师尊明示。”
十六夜说道:“你觉得自己天赋如何?”
想起刚才黑色剑胎的画面,顾早礼低下头,神色黯然道:“我没有天赋。”
十六夜将她扶了起来,说道:“其实你天赋很好。”
顾早礼惊愕看着十六夜,不解其意。
十六夜说道:“你剑术优秀,毅力上佳,这就是最好的天赋。”
“嗯,小夜的剑术不需要剑识,主要就看剑术和毅力,我看了你第一轮剑技表现,那种快速拆解剑招、攻敌破绽的能力,就是一种非常强大的天赋,只是蜀山的长老们眼光不行,看不出来...或者说不重视这个。”
我补充解释了几句,忽然想起前世的一种理论:“对了,你听说过木桶理论吗?”
顾早礼摇了摇头。
“木桶理论就是说,一个木桶能盛水多少,并不取决与于桶壁最高的那个木块,而是最短的那个。”
我看向顾早礼:“你觉得有没有道理?”
顾早礼认真思索,点头道:“有道理。”
“我觉得很没道理。”
我说道:“也许它对木桶来说是有理的,但如果借物喻人,世界上本就没有绝对的道理。”
“长老们认为你没有剑识,修剑就毫无天赋,但其实剑之一途不止于飞剑剑识...据我所知,历史上许多厉害的人物都是偏科奇才,木桶理论只适用于真正完美的六边形战士,正常人想达到自己擅长的领域顶端都很难,更何况补全短板?”
“所谓短板,就是不擅长,而不擅长是有原因的,非要强迫只能是多费精力而效果不佳,一个人想要更快进步理应扬长避短,发挥强项...”
想到这,我回忆起前世高中遇到的,那几个偏科严重的同学,虽然有少数参加竞赛有所成就,但更多的受条件所限,都被短板拉胯掉了,结果不尽人意...
“唉~”
我莫名叹息一声。
十六夜握住我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想起一些不太完美的事情,不过也还好了。”
我淡淡一笑,转头望向广场:“小夜,那个黑色剑胎你看出什么了吗?”
十六夜说道:“那柄剑胎应该是拘存了一些四阶之上的特殊剑意,被出剑者的剑势引动,彼此呼应,从而判断出剑者剑意方面的潜力。”
我说道:“如果出剑者本身就具有剑意呢?”
十六夜想了想:“双方剑意互引,剑象外显,大概能让出剑者对自身剑意的认知更加清晰。”
“就是这样。”
我说道:“我想找机会刺那个剑胎一剑,认识一下自己的剑意。”
......
我和小夜不是蜀山弟子,肯定不能跑过去直接刺,至少得等剩下的弟子测试完。而且我总担心以‘势剑意’的能力,刺一剑的动静会比较大,甚至直接把剑胎毁掉。
两人带着顾早礼返回广场,打算等长老们用完出面借一下。
然而,离奇的是,待承剑结束,所有弟子完成考核后,七峰的长老们压根没在广场多呆,也没有处理黑色剑胎的意思,直接就带着刚收的徒弟走了...
广场之上,人群散去,只余留黑色剑胎凝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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