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晨子衿
两天后。
天启历3176年4月16日。
经过接近一周的长途跋涉,我和小夜终于跨越神州浩土一半的疆域,抵达大陆最中央的神京城。
下午5点,在常态积攒魔力的一次远程空间转移后,阴影忽然从路边的小溪桃林蔓延到我和小夜头顶。
还没到入夜时分,也没有落雨的征兆,天怎么这么快就黑了?
我疑惑一秒,抬头望去,见一片宏伟的黑色城墙突兀出现在眼前。
城墙高耸至极,仿佛没有尽头,遮住了半边天空,也遮住了未落的烈阳,煌煌然沉默肃立于天地之间,隐约可见城墙高处的空中有一群黑点在不停盘旋飞舞。
“好壮观的神京城。”十六夜轻声赞叹。
我向左望去,没能看到城墙的尽头,向右也没有,一时竟然无法分辨这座巨大的城廓究竟方圆多少公里,但至少可以肯定,它比当初塞缪尔的谬神宫还要宏大。
城墙表面历经千年雨水冲洗风化,已经有蚀损痕迹,但城墙内部的岩石依旧极其坚硬,坚不可摧。
神京是大周最繁华的首都,也是大周最危险的城市,其北直面无尽妖域,其南临下南荒魔族,无数妖魔虎视眈眈,无时不刻不想着踏平这里。
传说当初大周太祖建立神京城之时,本就想着天子守国门,故而神京城的定位就是大周最坚固的战争堡垒,也是大周城墙最高的城市。
尽管地理位置危险,但千年以来,哪怕人族最势弱的时候,神京城也没有被妖魔两族攻破过。
两人远远凝望,欣赏了一分钟神京斑驳宏伟的城墙,朝城门走去,见官道上堵满了拥挤的人群。
我认真感知周边,仅仅十公里内的这段城墙,就开了4个城洞,以神京城的体量,可想而知出入口有多少个,可即便如此,每天进城出城的百姓仍旧不时将这些城洞堵塞,在官道排起漫长的队伍。
“幸好天启城没有修建城墙,不然估计会和这场面一样。”
我看了眼远处满脸严肃仔细翻检行李包裹的军士们,拉起小夜的手,准备使用空间转移直接进城,却突然停下。
十六夜看向我:“怎么了,伊芙?”
“这座城有结界。”
我双眸微眯,察觉整座神京城都笼罩在一种神妙而微渺的意境之中,这种意境我在谢旻韫的身上见到过,名为符阵。
虽然我无法感知符阵的具体存在,但猜都能猜到,连瓦罗兰的各大帝国都城有结界保护,神京作为大周心脏,天下第一战争雄城,理所当然会设下各式精妙的符文阵法,而且必然是神州最复杂、最浩瀚、也最强大的阵法。
这样的神符阵法一旦被激发,恐怕连四阶巅峰的神隐境都必须慎重对待。
十六夜提议道:“要不然我们别进城了,直接南下,前往魔域的碧湖峰?”
“天色已晚,好不容易路过人族最繁华的城市,当然要玩耍一夜再走,而且神京城的阵法又不是为我们准备的,只是逛逛不会有事。”
我笑了笑:“再说了,以我们的实力,用得着怕这些?就算阵法启动也问题不大,走吧!”
漆黑的空间门扉显现两人面前,我重新拉起小夜的手,向前一步,踏入神京城中。
与此同时,神京城内,最高的一座塔楼。
司天塔,九层。
楼阁内很是空荡,只有一张长桌,桌上一幅摊开的宏大地图画卷,以及一名站在窗前,俯瞰神京蚂蚁般房屋的黑衣老道士。
监天监监正,墨守城忽然轻咦一声,转头眺望神京西面的一片深巷,微微眯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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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神京城巷道阴影中,两名头戴笠帽的剑修并肩走出,踏上神京街道。
暮时进城,我本以为会看到一座安静将睡的城市,却没想到天色渐暗,星出天穹,神京城依旧是人来人往,无处不热闹。
满街灯火将光滑的青石板路照耀得有如白昼,街上行人如织,车马络绎,路边商铺喧哗不断,生意甚好。
大周尚武,民风彪悍,神京城对‘武’的管制相当宽松,城内允许佩剑,只是不允许佩刀,允许持有弓箭,但不允许带弩,且弓箭必须下弦。
当然,这些要求对于修行者影响不大,只要你人没问题,在城门口将刀弩武器收进包袱就能进城,至于进城后是否会偷偷把弓弦上好、是否再把刀拿出来,官府不会管,监天司、缉刑司不会管,大周上三军更是不会关心这些小事。
街道上,神京城的百姓大都穿着朴素,亦或者说穿着简单,一身紧衬短袖平底履鞋,相当干脆利落,偶尔有长袖宽衣的男子,袖口也截得极断,大概是为了方便拔出腰间鞘中的利剑。
女子的打扮也很简单,换个词就是清凉,正值春末温暖的时节,街上很多少女都会把雪白的藕臂、小腿暴露在外,一些大胆的妩媚少妇更是直接穿着抹胸,胸口的那抹白嫩格外引人注目。
满大街都是剑修、刀客之类的武者,每隔几百米,街头就有围满观众的杂耍艺人和说书先生,叫好声此起彼伏,偶尔还能见到擂台相约切磋的武者,听到某家宅院传来旋律悠扬的丝竹声,文人商客在客栈阁楼凭栏摇扇观星饮酒,戴着高帽的当朝官员捋着胡须熟络地穿梭于酒肆青楼之间,壮阔与温柔依偎并存,刀剑与美人交相辉映,仿佛整个世界的财富风流气度都集中到了神京城,浓郁得令人折醉。
我牵着小夜清玉般温软的小手,走入长街灯火与人烟的海洋,心神不觉有些摇曳,暗想进城真是个正确的决定,这种熟悉又陌生的古代烟火气息,是我在瓦罗兰乃至前世都未曾体会过的。
十六夜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繁华热闹的东方街市,笠帽下她神情沉静,看似与周围氛围格格不入,但眼神同样透着些许新奇。
两人缓步行走,欣赏着神京的别致夜景,忽然看到街边一个摊位,摆满了精美的、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
难道这就是神州的修行药剂,或者说丹药?
我拉着小夜走向摊位,却发现这些小瓶子并非丹瓶,而是标注着玉簪粉、珍珠粉、玫瑰膏、香粟粉等等字样,其中最下面一排绿瓶的标签还写着‘花露水’。
这,显然是传说中的胭脂摊位。
摊位老板是一个二十来岁、风韵十足的少妇,见到两名笠帽剑修来到面前也不害怕,含笑道:“两位客人想要什么?”
十六夜安安静静没说话,我本想离开,但看到花露水后改了主意,随手指着几瓶问道:“这些东西怎么卖的?”
少妇打量了一遍两人,微笑道:“下面这两排都卖二两银子,上面的是五两银子。”
“哦。”
这个价格不贵,但也算不上便宜。
据我之前在朝歌城购物的了解,神州大陆的黄金储量貌似比瓦罗兰多得多,在瓦罗兰,金币与银币的价值比为1:100,而在神州,金银兑换比值只有1:20左右...如果有商人把瓦罗兰的白银运到神州,换成黄金再运回去,肯定就赚翻了。
不过这于我而言并不重要,考虑到还要使用电磁炮,我甚至懒得用银币付款,假装从怀里一掏,取出一块金币融蚀的小金砖。
“不用找了,把所有不同款式的胭脂都给我来一瓶,花露水我全要了。”
少妇美目一亮,接过金砖掂量两下,倒没有用牙咬,只是用力一捏,眼睛就笑成了一条缝:“哎呀,客人您可真是太客气啦!”
两分钟后。
我左手牵着小夜,右手提着一个大袋子,目送少妇满脸笑意地收拾摊位,提前‘下班’。
老板真是实诚,居然把摊位上的瓶瓶罐罐全都装给我了...
我把胭脂装进空间戒指,说道:“不早了,我们先找个客栈住下,等会再出来逛吧。”
十六夜嗯了一声。
这次没有问天书,两人随便走了一段,看到一座窗明几净、外观良好的客栈,于是一起进入,要了一间上房。
屋内,我洒了几滴花露水,看着清新整洁的床铺,相当满意。
“OK,我们走吧。”
刚准备出门逛街,突然,天空一阵电闪雷鸣。
下雨了。
大街一阵喧哗,路人纷纷闪避躲雨,街面迅速空旷起来。
我站在窗前,凝视天空洒落淅淅沥沥的雨丝,叹道:“自从来到神州还是第一次遇到下雨,居然这么巧,我还想再出去逛一下修行市场的...”
明早还要赶路,神京这样宏伟的城市,如果只是呆在客栈闷一晚上实在太亏了。
十六夜安慰道:“没关系,下雨也不妨碍我们出门,打把伞即可。”
“说的对。”
我从戒指里取出两把黑色雨伞,这是从天启学院带来的,以先进金属工艺和附魔材料制造的雨伞,相较于神州常见的油纸伞,这把黑伞不仅更加耐用,还能以元素屏障的形式360度无死角阻隔雨水。
不妙的是,它的材料和造型比较特殊,在神京城使用,就像拿着一把现代伞去古代一样。
“待会还是找地方买两把伞吧,免得惹人注目。”
两人换上雨靴,一人一把黑伞,离开客栈,走进雨幕之中。
然而,我本以为这场雨只是小下一会儿,却未料越下越大,渐成暴雨。
狂风呼啸,雨滴以暴烈的姿态噼噼啪啪地砸在地面,即便行人们撑着雨伞,仍旧会被斜刺里大风挟裹的雨珠打湿衣衫,甚至有些人手里单薄的雨伞都被刮断吹飞。
如果不是两人的伞比较特殊,估计也会和这些路人一样。
我踩了一脚地面积聚的水洼,看着飞溅的水花:“这么大的雨,就算有修行市场也不可能正常营业了,我们的运气真是不好。”
十六夜说道:“以后有机会再来吧,或者我们明天晚点出发,早晨再逛逛。”
我忧虑望天:“以这暴雨的架势,明早都不一定能停...算了,我们先回客栈吧。”
我和小夜掉头往客栈方向走。
然而,转身后,两人的视线远处,出现了两个人。
两名装束一致、身材曼妙、腰悬长剑、气息强大的白衣女子。
雪白清瘦的油纸伞,雪白微湿的官靴,雪白修身的长衣,在暴雨和暮色的笼罩中显得异常夺目,在狂风暴雨中闲庭信步地朝我和小夜走来。
暴雨下到这个时刻,周遭一片空旷,整条长街除了我和小夜,就只剩对面这两名白衣女子。
我和小夜停下脚步,察觉这两名白衣女子的目标就是自己。
果然,随着她俩沉默行进,右手都缓缓握向腰畔剑柄。
当她们手指与沾着雨水的剑柄相握的刹那,她们身上的白色长衣都微微一振,无数雨珠被弹落成细微粉末,如迷蒙的雾。
一滴滴落在她们身侧的雨滴忽然静止,而后开始加速,在加速的过程中自然拉长成一柄柄薄薄的小剑。
嘈杂的哗哗落雨声为之一静,只剩下无数刺耳的飞剑鸣啸之音。
整条长街骤然变得杀意凛然,成千上万道细密的雨丝,如无数柄小剑从四面八方朝我和小夜袭来。
十六夜眼神一肃,辨认出敌方两人都是四阶,左手握向猩红长剑,准备使用绝对生命场。
下一秒,刺目白光乍现。
一道炽白极亮的光罩将笠帽两人保护其中,万千雨丝小剑尚未触及光罩边缘便纷纷湮灭,崩解为白色的水汽,而后化作连气体都不算的虚无。
两名白衣女子神情一变,而后仿佛看到了什么,露出极震撼的神色。
光罩内部,笠帽少女缓缓抬手摘下笠帽。
一瞬之间,仿佛整条街道都被照亮了几分。
那张美丽到难以想象的脸庞上浮动着如玉的荧光,圣洁纯净至极,清冷的眉眼里却泛着寒霜之意,漠然而强大。
“大周的四阶确实很多,只是对付两个路人都能召集一群临神境,但你们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随意出手。”
在调集光明神力的刹那,我就察觉整条长街没有一个闲人,早就被大周官方控制住了,此刻包围我和小夜的不止这两名四阶初位的白衣女子,准确说,至少埋伏了五名以上的四阶。
大周作为神州最强的势力,实在太过狂妄,仅仅对付两个私闯神京的过客,一出手就是杀招...倘若我和小夜只是三阶涅槃,此刻多半已经凉了。
恰逢我心情本就不好,怎么也得给这些人一些教训!
两名白衣女子眼神骇然,握剑的手微微颤抖,脸上闪过一丝恐惧。
她们提前得知这次的任务目标杀死了小西天方丈,很可能是临神乃至不朽境强者,却未料到对方的威压气息比预计的还要恐怖...甚至到了堪比神皇陛下的程度。
看着笠帽少女绝美如画的容颜,两人心里同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猜想——难道是传说中的妖皇亲身莅临神京城?
倘若如此,己方压根没必要在周围留人埋伏防止对方逃跑...因为就算所有人一齐出来,也不可能打得过对方。
一名白衣女子厉声喝道:“各位同僚一齐出手!斩妖司速去通知墨监...”
说到一半,笠帽少女已然伸出手指。
这一刹那,时间仿佛静止,或是被放慢了数百上千倍。
慢到,笠帽少女的每一个动作都宛若定格。
画面定格在,笠帽少女屈指于一滴雨水之前。
嘭!
她轻轻一弹,弹在雨滴上。
这并非弹雨,而是出剑。
指尖为剑柄,雨水为剑身。
长剑出鞘。
茫茫大雨中化出一道肃杀清厉的寒光,飘行而出,速度极快,宛若游鱼飞射,撕裂激荡漫天雨水,形成一条真空通透的路径,来到两名白衣女子面前。
两名白衣女子脸色瞬间苍白,将体内最为精纯锋利的剑意和天地元气全力向前逼出,迎向那道寒光。
与此同时,埋伏在周围的,监天司另外三位临神境强者纷纷现身,和两名白衣女子一齐出剑,试图挡住那粒雨滴。
轰的一声震响!
天空的雨水、墙角的木架、泥间的蒿草全都被锋利的剑意气息斩成数截,四散纷飞,青石地板和街边砖墙出现无数裂痕,地面水洼的雨珠尽数飞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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