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晨子衿
后遗症期间,我的力量还没有恢复,但无法调动魔力的身体极为柔弱,只是稍稍一点力气,脸颊就火辣辣的一片。
克里斯汀怪异地看着我,不明白我为何自己打自己。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道:“难怪我加入天启时,就是你和塞缪尔对我进行入学测试,当初我还以为是巧合,你们正好成了我的老师同学...现在看来,那时候你们就注意到我了。”
克里斯汀点点头,正要说话,忽然像是感知到什么,闭上了嘴。
下一刻,两人身侧的空气泛起涟漪,一袭白衣的塞缪尔从涟漪中走出,说道:“不,伊芙,你第一次落入我的视线,并非那场六系完美亲和的测试,而是更早之前,你在东光明神殿拜入丹尼尔名下时。”
“还记得卢修斯吗?他是黑暗神教布局的棋子之一,他所观察到的,自然成了我观察的一部分。”
在塞缪尔提示下,我很快想起东光明神峰接见兰瑞莎、凯利等人的男祭司,顺带着,还回忆到昨天早晨进入大赛赛场时,人群里那个深蓝祭司服的男子。
我微闭了下眼睛,平复心情说道:“你为什么要找我?”
塞缪尔这才注意到,银发少女完美的侧脸上有一个清晰、通红的掌印。
他神色微肃,眼神审视地看向克里斯汀。
克里斯汀立刻举起双手,无辜道:“别看我啊,塞缪尔老师,你看伊芙的魔力屏障都好好的,我可没有碰她。”
塞缪尔嗯了一声,没多追究,而是右手前伸,横向一拉,在空中撕开一道深紫色的虚空帷幕。
“泽维尔院长很快就会追到这里,伊芙,你的问题等会再问吧。”
塞缪尔率先走入那片紫色帷幕:“克里斯汀,把你的宠物召唤出来,先带伊芙进入虚空之腔。”
克里斯汀朝我眨了下眼睛,然后扯着魔力护盾,带着我跟了进去。
461
黑暗之神【虚空之腔】是一片黑暗虚无的环境,犹如宇宙真空,只是重力、空气都是正常存在的,至少我没有感到窒息。
我感觉自己曾经见过类似的情景,只是那部分记忆像是做梦,已经想不起来了。
克里斯汀带我进入后,直接召唤出一头通体蓝黑色,四十多米长的巨型触手怪,然后把我放到触手怪头顶,被其托着飞行。
我面无表情地站着,实际心中略慌,因为这只触手怪外形非常猎奇,密集的口器、触手、身体都流淌着黑色粘液,仿佛克苏鲁世界的史莱姆,正常人只要看一眼,就会有强烈想要远离的想法。
我印象中克里斯汀契约的触手怪在阳光下还是蛮正常的,浅蓝半透明的身躯还有点可爱,怎么一进虚空,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蔷薇留下的护盾在越过那扇紫色帷幕时便自动消失,我能清晰感受到脚下那种软绵绵、黏糊糊的蠕动感,倒不至于害怕,就是潜意识地引起不适。
“抱歉呐,伊芙同学,这只触手怪喂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所以长得有点奇怪,但我和老师都没有别的召唤兽,现在也只能用它当座驾了。”
克里斯汀在我身侧解释了一句,忽然有些感怀地说道:“如果神乐小姐在这就好了,她在的话,就算抱着你飞,老师也不会反对...对吧,塞缪尔老师?”
我没有理他,站在触手怪最前方的塞缪尔一直目视虚空,气息沉静,同样也没有理他。
触手怪静静飘行着,看似速度一般,实际非常快,但这片虚空之腔的景色却一直维持着原样,几乎没什么变化。
它犹如神明的腔体,无穷无尽、无底无垠,一直看不到尽头。
虽然很想从两人手中逃掉,但这个时刻,就算让我自由行动,我也不敢乱跑。
至少现在跟着两人,我还能活下去,一旦跑丢,独自在无边无际的虚空中摸索,哪怕坚持到后遗症结束,我也没信心回归瓦罗兰大陆,最终大概率是迷失、饿死在虚空中。
我暂时放下逃跑的想法,也压下对塞缪尔的杀意,平静道:“塞缪尔,你带我去虚空大陆的目的是什么?”
塞缪尔像是在沉思什么事情,棕眸微闭,身形丝毫未动,让我以为他没听见我的话。
正当我准备再问一遍时,他的身上忽然显现迷蒙的光晕,白衣身影在虚幻与现实之间闪烁了数秒,重归正常。
“终于解除【溯源侵蚀】的效果了。”
塞缪尔轻声低语一句。
他转头看着我,沉吟数秒,说道:“带你离开...自然为了研究你的满亲和体质,以及你体内的光明神力。”
久违地听到‘研究’二字,我才想起塞缪尔除了教师身份外,还是个相当出众的研究员。
他不会把我解剖了吧?
我心中微惊,迅速恢复平静,塞缪尔的话不一定是真的,而且这个状态下,就算他想做些什么我也拦不住。
这时,塞缪尔像是想起了什么,右手伸向我,手中黑光闪烁。
“对了,伊芙,这个虚空之盒还给你,继续用它锻炼精神力吧。”
他的手里是一个散发着虚空般隐秘气息的小铁盒,此刻,漆黑的盒身上有一道明显的银色裂痕。
我接过小铁盒,轻抚那裂痕的纹路,惊讶道:“你打开小铁盒了?”
塞缪尔笑了笑,说道:“仅仅一天时间,即便是我也无法将虚空之盒解开,准确说,它是由你和泽维尔一起联手打开的。”
听到这句话,我蓦然想起当时泽维尔得到【永恒光明之剑】,以【能量操控】将无限能量转化为无限空间之力,湮灭塞缪尔的场景。
现在看来,在泽维尔出手之前,塞缪尔就离开了空间封锁范围,只把小铁盒留在封死空间中,所以不仅无伤,反而利用我和泽维尔的能力,解开了铁盒。
这也在他的计算之中吗?难道他早早就预判了一切?算到了泽维尔的那一招?
先困住泽维尔,一直等我将【无限能量】交给【能量操控】,帮他解开铁盒,这是他计划好的吗?
我愈发感到塞缪尔的可怕,但令我不解的是,他应该是第一次与女神态交手,但这个样子,就像提前知道我有无限能量的心灵法则一般。
忽然之间,我又想起那把和我无限能量同源的【永杀】,丹尼尔等人被重创的伤势,以及泽维尔认识精灵态的我。
这些事情,都隐隐指向了一个事实:一百年前,我在天启学院的通关经历,已经变成了真实历史。
或许...塞缪尔猜到了我和历史中那名女子的关系?
塞缪尔看着银发少女眉头紧锁的样子,温和道:“不用多想,伊芙,你在噩梦幻境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我脸色微变,说道:“你知道那场噩梦幻境?”
塞缪尔唇角微微翘起,微笑道:“当然,你觉得天启智脑会发生失误,将你的权限从二级错认成一级吗?”
“你当时的天启一级权限,是修将他的权限临时转给了你,而那场一百五十七年前的幻境,本就是我给你的安排。”
他充满感慨说道:“最初,我只是看到你的量子魔法理论,想要给你增加一些试炼,然而就连我也没有想到,你能够将任务完成的如此优秀,以至于直接通关,解决了那场噩梦...”
我震惊极了,脱口而出道:“是你让我修改了历史!”
塞缪尔叹道:“你错了,伊芙,你的那些经历发生在过去,但你从来都没有改变历史,因为过去本就如此。”
难道一百年前的我,就出现在诺亚世界了吗?
看到银发少女眼中的茫然,塞缪尔继续道:“我曾经告诉过你,幻境千变万化,但现实只有一个。相对应的,时空千变万化,但真实的时间线只有一条,这一点,创造量子魔法的你应该能明白。”
我其实一点也不明白,倒是旁边的克里斯汀忽然说道:“叠加态皆为虚假,唯有坍缩的那条时间线是真实,是这个意思吗?”
塞缪尔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这是我那篇量子论文引用中的一句原话,原来这个眯眯眼也偷偷看过我的论文。
我沉默了很久,还是没有明白。
或许克里斯汀对于量子的理解已经超越了我这个伪装的‘创始人’,也或许对我来说,明不明白已经无所谓了。
我盯着塞缪尔,说道:“你不可能是黑暗之神从者,夺取黑暗神格也不是为了复苏黑暗之神,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塞缪尔看着银发少女绝美的紫色眼眸,露出微笑:“我自然不是黑暗之神从者,没有谁有资格让我做从者,哪怕神明也不例外。”
“神明、神格,本就不是我的追求,充其量只是真理道路上的工具而已。”
“世间能引动我的,唯日月星辰之姿,魔法哲学之美。”
“唯有真理。”
塞缪尔转身,视线望向虚空的尽头,仿佛教导般说道:“伊芙,你要明白,没有人是从一开始就站在天上的,无论你,或是我,神当然也是一样。”
“只是人类的生命太过短暂,哪怕四阶也不过千年白首,毫无意义,唯有永恒神明的力量,才能探索更多的真理。”
“数万年了,这诺亚世界令人难以忍受的神位空窗期,终究是要结束了。”
“从今往后,我即是黑暗之神。”
462
不救三道身影站在巨大畸形的黑色怪物身上,穿过深渊般无尽虚无的空间。
虚空之腔的幽寂环境,让人难以感知时间的流逝,此刻的我没有魔力,也无法从戒指取出魔讯机看时间。
我只能把右手放在胸上,默默数着自己的心跳。
扑通,扑通,扑通...
9525,9526,9527次...
以我日常心率,每分钟70次来计算,应该是过了两个多小时。
终于,前方出现一点微弱的光亮。
触手怪的飞行缓缓停止,伸出一条蓝黑色的触手,延伸到那片光芒里。
“我们到了。”
塞缪尔说着,迈动步伐,沿着那条触手,走入光芒之中。
我注视着塞缪尔的身形消失,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这是一条漫长、黑暗,无法分辨方向的路。
我又看向前方光芒,心知前面就是此行终点的虚空大陆,而我一旦进入,恐怕就很难再回归瓦罗兰了。
算算时间,天启时区现在应该是早晨五点多,小夜已经开始了日常修行,只是不知道我失踪的消息学院有没有隐瞒,有没有传到她那里。
雪鹭无法通讯,魔讯机也没有精神网络,虚空之腔隔绝了我和瓦罗兰大陆的一切联系,我再也无法得知天启学院的状况。
克里斯汀静静等了一会儿,看到银发少女一动不动,说道:“走吧,伊芙同学,塞缪尔老师在外面该等急了。”
我冷漠地看了眯眯眼一眼,没有掩饰眼底的厌恶。
事实上,每当想到小夜,我都抑制不住想打死塞缪尔和克里斯汀的冲动,居然敢伤我的女朋友,现在又让我和小夜分别,我都能猜到小夜得知我失踪后的着急。
可惜,瓦罗兰没人能找到我,因为没人能打开虚空之腔,更没人知道虚空大陆的坐标,即便泽维尔也无法凭空穿越。
就连我这个走过一遍路径的人,让我独自走一次也完全不知道方向,因为这里没有任何事物标记。
我感知了一下身体,还有四个多小时,我就能再次使用光明神力了。
只是后遗症尚未消退,如果立刻使用光明神力,时间会缩短很多,加剧身体负担,刚用完就彻底不能动弹。
当然,即便不考虑这些,等我过几天恢复正常,拥有完整的七分钟女神态,也未必能杀死塞缪尔。
就算我能杀了他,又如何从虚空大陆返回瓦罗兰?
我隐隐感觉,自己的一切思路、行动,都被塞缪尔看穿了,无论我做出什么应对,都在他编织的计划之中。
他故意没有封锁我的行动,让我拥有使用女神态的机会,就是让我带着一点希望,而他本人根本不担心我能逃走。
我唯一确认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他不会杀死我。
我不想按照塞缪尔的计划来,难不成我要像幻境中那样自杀吗?
我望着触手怪脚下的无尽黑暗,心里闪过一丝想要跳下去的冲动,但很快便被我掐灭了。
这不是幻境,找死是最愚蠢的办法,而且克里斯汀就在旁边,我想跳估计也跳不下去。
我摒弃杂念,沿着脚下黏黏湿滑的触手,走向那片亮光。
克里斯汀注目着银发少女消失,解除触手怪的召唤,同样飞入光芒中。
......
天启·魔法学院,最高行政楼。
盛夏,清晨的阳光一如既往的清新明亮。
一只金发御姐精灵带着一个黑色尖顶帽的老头,敲响了院长办公室的大门。
“请进。”
泽维尔的声音响起,天启遇袭的这一夜,很多人彻夜未眠,其中就包括他这位院长。
“找到约书亚踪迹了吗?”
泽维尔询问一句,倒了两碗热茶,分别递给精灵和老头。
莎莉文没有说话,也没有接碗,她的脸色很冷,看起来有些沉默。
倒是卡门院士摘下黑帽,接过茶碗,抿了一口说道:“没有。”
“哦?连你都占卜不到约书亚的位置?”
泽维尔挑了挑眉,将递给莎莉文的碗搁在桌子上。
莎莉文看都没看一眼,只有她肩膀上的小红鸟扑棱扑棱地飞到碗边,自顾自啄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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