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镜
因此啊。
在这场兔子屋的风波中,水波玲奈是最先破防的。
当一切的关键词拼凑起来,最后“心情沮丧”的拼图也进入她的视野,这位表里不一看似傲慢实则自我厌恶的少女,终于支撑不住了。
水波玲奈跑出了兔子屋,不再去听兔子屋内的交谈。
她要去找孵化者要一个答案,在众人纷纷惊慌的时候,反而是她最先想起了还有“契约者”的存在。
怎么可能会是那样?
他怎么可能已经死了?
不相信,玲奈下不会相信!
只是骂了一段话,最多就是打了几巴掌……怎么可能有人会因此而死呢?
怎么想都是不可理喻的,那家伙才不会那么脆弱!
但内心的忐忑不安始终在持续加深,那份惶恐一如过往她所面对的恶意与霸凌,化作一双双沉重的溺死的手从池沼里伸了出来,紧紧缠住她的四肢,拖拽着她往湖底沉陷。
直到此刻,她终于从不会说谎的孵化者口中,得到了她所忐忑的回复。
只是,这答复却不是她所期盼的答案。
孵化者轻轻歪头,颇为不解地说道:“玲奈居然还用来问我吗?阿北那晚经历了什么……玲奈你不是最清楚了?”
眼见着水波玲奈跑出兔子屋,小跑着跟上来的秋野枫忽然放缓了脚步,呆呆地站在原地。
孵化者依旧是那可爱的模样,视线越过水波玲奈的肩膀,落到了秋野枫身上。
水波玲奈情绪激动,没能察觉到秋野枫的到来,而孵化者察觉到了……但又如何呢?
冲业绩的大好机会嘛。
它们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在魔法少女面前实话实说。
秋野枫屏住呼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双琥珀般澄澈的眸子落在水波玲奈的背影上,轻轻眨了一下,透露出迷茫的色彩。
水波玲奈对身后的视线毫无察觉,她握紧拳头,嘴唇颤动着,终于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玲奈——玲奈怎么知道?”
“玲奈你真的不知道吗?”孵化者反问道。
“周五晚上,不就是你把阿北找出去的吗?然后你对阿北做的事情,这么快就遗忘了?人类的记忆力没这么差吧。”
哗啦啦,孵化者从树枝上跳了下来,几片树叶随之落在地上,又被孵化者踩在脚下。
一如少女那脆弱的心跳声。
它饶了一个圈,就像是粉色发霉章鱼从水波玲奈身侧绕过。
最终,孵化者的视线反而是聚焦在了秋野枫脸上。
“阿北经历了什么,阿北为什么会深夜不归,阿北又为什么会去东湖附近……难道,玲奈真的就毫不知情吗?”
它对着秋野枫,这么说道。
明明是在问水波玲奈,看起来却像是在问秋野枫。
水波玲奈似是忍无可忍,回身大声驳斥道:“玲奈怎么想得到?玲奈不知道他真的会——”
真的会……
海蓝色的瞳孔在瞬间扩大,那拔高嗓音虚张声势的话语如被人掐住喉咙一般戛然而止。
水波玲奈张了张嘴,迎着秋野枫那痛苦的眼神,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话来。
像是半睡半醒间有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刺骨寒温带来的不仅是思维上的瞬间清醒,还有一阵莫大的惊恐。
秋野枫低垂着目光,小声问道:“真的会怎么样?”
水波玲奈没有反应,或者说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那双海蓝的眸子充满了慌张,要说水波玲奈最不愿意见到的……那必然是秋野枫这复杂的眼神了。
失望、愤怒、痛苦、难以置信……缤纷的颜料被从架子上掀翻在地,瓶瓶罐罐碰撞的清脆声响下,无数颜料泼洒在一起,交汇而成的是一片扭曲的虹。
那片虹就在那琥珀色的眼瞳深处。
在这样的眼神下,她究竟该如何开口啊?
秋野枫……她唯独不愿意在这时候见到秋野枫。
从一开始,水波玲奈就是为了秋野枫才去约见上野北的,她想帮助秋野枫,无论结局如何,至少将她的爱转告给上野北。
但现在,很可能就是因为她当时的愤怒,上野北死在了魔女结界里……出了这种事情,她又怎么能在秋野枫面前站稳?
难以想象的负罪感在心脏内翻涌,随着心脏每一次哀嚎般的跳动,那难言的负罪感充斥于思绪之海。
水波玲奈的毫无反应似乎刺激到了秋野枫,这位性子怯弱的少女抬起头来,头一次露出了凶狠的眼神。
哪怕那天水波玲奈无意间刺伤了她,她的反应都远没有此刻剧烈。
秋野枫不是会为了自己而发怒的人,她真正的愤怒与恨意,只会为了心中所在乎的恋人、挚友。
过往只敢在水波玲奈气场下瑟瑟发抖的怯战蜥蜴,这一刻居然反过来吓住了水波玲奈。
孵化者眨了两下眼睛,开口道:“玲奈那天晚上……”
“丘比!”水波玲奈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那模样看上去恨不得给孵化者一脚。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秋野枫觉得双腿微微发软,身形摇晃,脆弱的模样令水波玲奈心脏也跟着难受了起来。
秋野枫天生就不适合发怒的模样,她没撑几秒,就又是失落地说道:“就真的……不能说吗?”
能说吗?
水波玲奈一时语噎,她当然有办法替她自己解释了,她做得没错,无非就是情绪激动了点。
但真的要说出来吗?
把上野北那极度不负责任的感情态度说给秋野枫听,让她知道知道——她所憧憬的师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混蛋?
然后,她就是无罪的了,哪怕上野北死了,也是罪有应得……是这样吗?
水波玲奈微微抿嘴。
短暂的沉寂后,她忽然双手抱胸,重新露出了傲慢无礼的表情。
“玲奈之前不是都说了吗?他想去哪死,关玲奈什么事?”
压制着内心的伤感,尽量维持着语气的平稳,不让颤抖暴露她内心的脆弱。
水波玲奈已经做出了她的决定。
在相隔不过数百米的地方,听闻噩耗的梓美冬无助地倚靠着墙壁,她远比水波玲奈强大且有经验,但她的颓败却如此鲜明且难以遏制。
而在这边,水波玲奈握紧手掌,抬头挺胸,她面对的情况要比梓美冬恶劣得多,但她依旧是做出了一个于她自身而言格外残酷的决定。
“至于那天晚上……是玲奈找他见面了,但那又怎么样?”
如果真的把话说成那样,这段友谊也就到此为止了吧?
“玲奈早就想这么做了。”
但是,她觉得她或许就该这么做。
出于愧疚感也好,出于忐忑不安的心情也好。
现在演或许来不及了,但只要她态度强硬,就不会有人怀疑什么。
因为,她水波玲奈就是这么一个招人讨厌的人。
就让她……用她“最擅长”的方式来解决吧。
秋野枫急促地追问道:“玲奈你到底都做了什么?”
水波玲奈瞥了她一眼,冷淡地说道:“表白。”
秋野枫愣呆住了。
“看不出来吗?玲奈觉得那家伙的脸长得还是挺好看的,就这么轻易地放过~有点说服不了自己。”
“所以,就抢在怜跟他告白之前,先跟他告白了。”
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检测着编造的逻辑,最终确定还挺有“玲奈特色”的。
放在别人身上可能行不通的逻辑,放到她水波玲奈身上,居然还真有可能?
或许她在骂上野北的时候,该把自己也骂一骂——看看,她在别人眼中都是什么形象?
“玲奈你……”
水波玲奈不去直视秋野枫的眼睛,转而自言自语道:“玲奈不就是扇了他几耳光吗?谁知道他那么脆弱,居然半夜三更不回家跑去东湖……事先声明,这事情跟玲奈可没什么关系,别把他的死按到玲奈头上。”
秋野枫睁大了眼,却不是为了水波玲奈的回答,她是一路跟过来的,当然看得出水波玲奈在睁眼说瞎话了。
“为什么……玲奈要说这种谎话?”
“玲奈才没有说谎。”水波玲奈不屑地甩过头。
“听着,玲奈原先是挺喜欢那家伙的,凭什么说我是胡说八道?还有,剩下的事情是真是假,你问问丘比不就知道了?反正能跟你讲的就这么多了。”
水波玲奈最后露出一个嫌麻烦的表情。
“好了好了,玲奈也不想再理这件事情了,以后别来找玲奈,也别把玲奈的事情说给别人,玲奈可不想被她们烦死……”
水波玲奈往后退,只有秋野枫还站在原地。
“骗人。”
“什么?听不太清楚,说话大点声。”
“骗人!玲奈在骗人!”
秋野枫用力地捏紧裙尾,大声地说道。
“跟我说清楚,不然我以后会一直讨厌玲奈,就算跟玲奈见面,也没办法再成为朋友了!”
这段友谊的分量,真的沉重吗?
她记得,水波玲奈那一次对她的伤害。
但她也记得,在那次的伤害后,水波玲奈伪装成十咎桃子,悄悄地来关心她。
玲奈的性子本来就那样,经历了上次的事情后,秋野枫原先已经觉得她很心胸宽广了,但唯有真正难受的时候,她才恍然发觉她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不记仇。
为什么要说这种显而易见的谎言呢?
秋野枫不清楚了,但水波玲奈最后那嫌弃的表情让她难以理解。
“随便你,玲奈才不稀罕呢。”
夕阳西下,暮色昏黄的光落在少肩头,走到了最后,只有孵化者陪在她身边。
过了许久,秋野枫才缓缓向孵化者提问道:“丘比,玲奈……玲奈她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是指打了阿北耳光,然后让阿北心情沮丧的事情吗?这些事情嘛……都是真的哟。”
真得不能再真了。
而在秋野枫见不到的地方,水波玲奈往前走着,走了老长一段路,才停歇下来。
她坐到了长椅上,手背忍不住地抵住眼角,酸涩的眼角不自觉挤出泪花。
有愧疚,也有委屈。
“你这渣男……混蛋……”
为什么偏偏要在那个时候死掉呢?
就算是换个时间,哪怕是相隔两天三天也好,玲奈都不会像现在这么狼狈。
水波玲奈忧伤着,却不是为她自己忧伤,她恍惚间才有所感觉,那个她口口声声鄙夷,却忍不住偏袒的混蛋,真的已经不在了。
他变成了一个符号,一个由简短文字拼凑起来的单薄的名字。
她可以随意揉捏他的过去,编造他的故事,而他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很难受。
这就是……“死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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