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碗杜康
很快，山间便被羊肉的香气所笼罩。
毫无疑问，这是某种烹饪的手段，虽然有些粗糙，但光头青年仍旧看得出具体步骤——可这与他脑海中的知识又对不上号了。那些凶残的异族不是一向都以茹毛饮血为乐吗？什么时候进食之前都会先烹饪了？
“这……”
光头青年的思维有些混乱，明明眼前这头黑白猛兽应该是异族才对，可那蹲在火堆边上翻烤羊肉的样子，竟诡异地带着几丝文明的气息。
而就在他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被夺走的火镰和打火石被抛回了他的怀里。
连带着被抛来的还有一只熟透的羊腿。
“先吃，有什么话吃完再说。”
黑白相间的猛兽背对着他，甚至连头都没回。
吃？还是不吃？这是个艰难的抉择。但或许是食物的香气战胜了紧张和恐惧，光头青年还是对着羊腿一口咬下。
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鲜嫩的肉质很容易撕咬，看得出烹饪者在食材选择上的眼光与水平，木柴的烟熏气息和羊油的香气完美结合，这意味着对火候的顶尖把控能力，淡淡的咸味应该来自于那些被丢进火中的石头，此刻这唯一的调味料却是画龙点睛之笔，明明只是最普通的烹饪方式，其做出来的效果却不输顶尖美食。
当然，这或许也跟他今天没吃饭有关，饿急了眼的人吃什么都是香的。
熟透的羊肉咽下肚里，温热的熟肉让他的身体也跟着暖了起来，或许是因为吃了些东西的缘故，他至少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
起码就现在看来，眼前这个未知的异族大能者对他没什么恶意。虽然他还认不出这黑白相间的异族到底是什么来路，又为什么能通晓人类的语言，但这并不妨碍他稍微攀谈两句，起码试着套套近乎。
毕竟如果再拖下去的话，有些人可能就撑不住了。
“那个……您好。”
光头青年想了想，还是尴尬地开了口。
“我还有几个同伴刚刚走失了，不知道能不能……”
“哦，你说那个啊。”
黑白相间的怪物挠了挠头。
“等会吧，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算时间？”
光头青年愣了愣。
“算什么时……”
咚咚咚——
没等光头青年说完，一阵地动山摇的声音便将他的说话声盖了下去。
那是一群看起来像是大象庞大怪物，起码他们有着大象一样的长鼻子和巨大长牙，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怪物身上都生着茂密的毛发——这些个个都有三米多高的长毛象在山间撒着欢奔驰着，行走在陡峭的山壁间仿佛在平地上一样轻快。
而在冲到了近前之后，这些长毛象脑袋一甩，便将背上的人影丢了下来。
一个刀客，一个重甲壮汉，两个枪手，四个人一个不少。
“伤口已经处理好了？”
黑白相间的怪物抬头看了那些长毛象一眼，像是在交流着什么。
“想要玩开罐头？那肯定不行，你把罐头开了他脑袋就没了。”
“……”
光头青年沉默了片刻，默默地将几个临时队友的身体搬到了自己身后。
他不是很清楚这些长毛象的娱乐方式，但是所谓的“开罐头”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
看了眼几个队友身上的伤情，光头青年算是松了口气。还好，几个人都是一些皮外伤，躯干上的伤口也并不致命。晕眩的状态虽然危险，但至少原本占据着这里的山羊人大部队已经死完了，他们暂时是安全的。
至于眼前这个黑白相间的异族……算了，如果对方真要动手，他们也跑不掉，就算大家都醒着也不可能有什么拼命的机会。
毕竟双方之间的差距委实太过巨大了。
“那个……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带我的同伴们离开了。”
光头男人想了想，还是想要对这个未知的异族敬而远之，毕竟生死全部取决于他人一念之间的感觉并不好受，离得越远他越安全。
“我们还有自己的任务要做，还要去山里找一些东西，您看……”
“找东西？山里有什么可找的？”
黑白相间的怪物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这里除了石头就还是石头，难道说你们是过来找矿的？”
“呃……这也不是。”
光头青年沉默了片刻，还是决定干脆实话实说。
反正之前那头六角老山羊也已经把他的底说光了，他进山寻找异族遗迹的事情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与其冒着触怒这样一位大能者的风险尝试欺骗，还不如直接把事情说了要来得干脆。
“我们测算到这片山区里有一个支撑着群山的应力点，一般来说这种地方都会有异……有古代的遗迹。所以我几个过来看看，试试能不能从遗迹里找到什么古代遗留下来的知识。”
“什么遗迹什么古代……等会，你是说应力点？”
像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黑白相间的怪物皱了皱眉头。
“如果你说的应力点跟我想的应力点是一个东西，那你不用去找了。”
黑白相间的怪物挠了挠头。
“就在刚才，那个地方已经被我炸了。”
第五章 沧海桑田
对于熊猫来说，“炸”这个词其实并不算准确，但他也找不到什么更好的形容词了。
毕竟整个过程讲起来其实挺复杂，那会涉及到一连串原本八竿子打不着却被他强行牵扯到一起的蝴蝶效应，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又或者说像是推到多米诺骨牌一样机制——只是比起方方正正的多米诺骨牌来说，他所牵动的更加麻烦，同时引动的力量也更加巨大。
毕竟撼动天地这种事，哪怕只是撼动一方小天地，其工作量也并非是语言就能说得完的。
不过总的来说还好，虽然工作量很大，但他也没有尝试太多次数——四十八次还是四十九次来着，反正不超过五十次。中间确实是有失败就是了，但是都已经习武这么久的他早就练出了一颗能坦然面对挫折的大心脏，暂时的失败有些时候也并非坏事，起码能让他知道哪些想法是错的。
喝多了变若水的熊猫早就放弃了靠脑子走捷径的想法，他这点智商也只能靠穷举了。
好在他这次的运气也没有太差。
或许是坏运气都因为被关住而用光了的缘故，刚从内部撑爆那一方狭小的空间，他便走运地遇到了活人——当然，还有活羊，漫山遍野的山羊可是让许久没见过肉味的他好好饱餐了一顿。而这些活人的话，更是能给他提供一些必要的信息。
比如，他这到底是被关了多久。
“既然吃了我的东西，还问了我一个问题，那我也问你点事情吧。”
将几头烤好的全羊丢给那些早就想要尝尝肉味的小猛犸象，熊猫转过头来，看着眼前这个宽袍大袖的光头青年。
“现在是哪一年？二零几几年？”
“……吔？”
光头青年愣了下，但还是如实回答了。
“二零什么……我不是很明白您在说什么，但是如果问年号的话，现在是查理曼六年。”
“……啊？”
原本想接着问下去的熊猫直接噎住了。
整句话他倒是听得懂，虽然这光头青年的语调有些怪异，但仍旧是他学过的印度话——只是这个内容他就搞不懂了。什么叫查理曼十三年？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奇怪的年号了？
“你等一会，查理曼六年？那查理曼之前呢？”
“啊这……”
光头青年有些犹豫，他很难理解为什么眼前这个异族会纠结年号问题，毕竟大部分异族压根不关心人类的历法，它们一直都用自己的方式来计算时间。
不过这种事也不是什么必须要保守的秘密就是了，毕竟这种是属于人尽皆知的事情，就连一些异族对此也是清楚的。
“查理曼之前是莫罕卡斯的时代，那位大人在位的时间是十五年。至于更早的话，那就是疯王的时代了，纪年比较混乱……”
“……不是，你停一下，你先停一下。”
熊猫的脑袋有些发懵，这些混乱的纪年方式委实有些太过烧脑了——他习惯的一直都是那种相对简单的时间算法，比如从公元第一年开始，然后按着数位往下排。像这种以统治者的年号作为记录方式的办法对他来说实在是太不习惯了，更何况还有什么疯王……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会有人搞封建这一套？
不对，等一下，现在到底是什么年代？
“我透……”
熊猫当场便骂出了街，他隐约感觉到自己被关的时间可能比想象中还要更久。
“对了，你带手机了吗？借你手机用一下，我查定东西。”
“手……机？”
光头青年被问得两眼发呆。
“那又是什么？”
“……嗯？”
熊猫心中那股不对劲的感觉愈发地明显了。
虽然在听到那些奇怪年号的时候他就已经有点心理准备了，但是不知道手机这种事也太……这倒不是他矫情，而是在他的印象里，手机根本就是生活必备的必需品。就算之前的那场大灾难让时代发生了一些改变，但这种基础工具的使用总是会流传下来的。
是真的不知道吗？还是说他说话时的读音有歧义了？又或者说那玩意已经换了一个新的名字？
“怎么说呢，手机这种东西就是，首先有一个屏幕，然后点开之后可以触屏……”
熊猫努力地组织着语言，多少年没摸过手机的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玩意，只能尽力尝试着描述手机的外形和使用方法，尝试让面前的光头青年听懂。
“反正就是便携的联络通讯器，你身上应该有类似的东西吧？”
“呃……”
光头青年陷入了沉默。
并非是没有听懂，而是真的听懂了，他不止明白了眼前这黑白猛兽想要表达的意思，更是第一时间便从记忆中找到了对应的事物。
那是只有从遗迹中才能发掘出的，珍惜古籍。
那些古籍并非是如今的草纸或者羊皮卷，而是像一块墨色的水晶，大部分古籍在被发掘出来的时候都已经碎裂了，只有少数完好无损的古籍才有回收的价值——避难所僧院的长老们能够通过秘法让那些水晶亮起来，继而从中提取出那些稀有的知识。
每一块能被点亮的古籍都意味着极高的价值，那意味着来自大灾难之前的文明遗泽，即使身为婆罗门僧侣的他也仅仅只得到过一次亲手触摸古籍的资格。可现在看来……那玩意居然还有其他的用法？
眼前的这个异族绝对来自大灾难以前！
光头青年几乎瞬间便做出了判断。
是了，只有大灾难以前的存在才会如此熟悉这些文明的造物，甚至能将这些珍惜的古董看成是习以为常的东西——因为对方原本就来自那个久远的年代，这些本就是对方日常生活当中的日用品！
藏在袖中的双手因兴奋而颤抖着，但光头青年脸上却丝毫看不出异样。
能够被挑选成为婆罗门僧侣并顺利毕业，他本就称得上是一时人杰，而喜怒不形于色更是身为统治者阶层的基本素养。只是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心情到底是喜悦，还是某些别的什么东西。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可能来自大灾难之前的智慧生物，甚至有可能是人类第一次接触到来自大灾难之前的智慧生物。如果能得到对方的帮助，哪怕是能帮他们翻译一些古籍上记载着的晦涩语言，对他们都是一种巨大的帮助——如果再夸张点的话，他们甚至有可能借此恢复人类文明，重新回到那个伟大而光辉的年代。
但问题却偏偏卡在这里了，对方的身份并非人类。
而是异族。
异族是凶残的，是狡诈的，是残忍的，是见人就杀的。虽然眼前这个黑白相间的异族看起来没什么太多攻击性，但天知道这是不是对方故意做出来的伪装。至于强行将其俘虏……这种想法本身就是愚蠢的象征。要知道这可是一位掌握了力量的大能者，并且很可能在大能者之中也是颇为强大的存在。
这一点只要看看那些死了一地的山羊人就知道了。由山羊人中的大能者带领的精锐战士团，还有一群双角仆从军，山羊人这次行动是下了血本的，其规模甚至足以和一些中型避难所打一场像样的战争。但眼前这异族却只是单掌一压，山羊人的部队便全都被压碎了脑袋，而山羊人中的大能者甚至第一时间就被撕掉了腿，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如果对方在避难所动起手来……那可能会是难以想象的大祸。
“嘶……”
想到这里，光头青年暗自攥紧了拳头。
带是肯定要带回去的，毕竟这很可能是人类文明再次复兴的唯一机会。可是怎么带回去，这终归是个问题。要知道眼前这异族显然不是孤身一人，还有那六头长毛象呢。他如果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回了避难所，那些长老们怕不是会以为他投靠异族当了人奸。
必须要找一个可以平衡的办法，最好是两全其美……
“喂，喂？”
就在光头青年思索着的时候，厚实的熊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醒醒，我就是借个手机，你怎么开始愣神了？”
“这个……啊。”
看了眼近在咫尺的锋利巨爪，惊出一身冷汗的光头青年努力维持着脸上思索的表情。
“就是说手机啊，我刚才手机都放哪里了……也是才想起来，我从一开始就没把那玩意带出来。毕竟我这次出来还是有点危险的，真把东西丢了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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