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熊猫的武林 第18章

“你看，吃肉管够，附近还有溪水，有吃有喝，也没有谁会赶我走……你知道吗？就我脸上的伤，如果换到任何一个狼群里，我已经被抛弃了。”

说着话，白毛大狼抬起爪子，点了点腮帮子上的伤口。

箭矢的贯穿伤还很明显，那一箭甚至射碎了它的后槽牙。

咬合力减退的狼在狼群中属于废物，没有哪个狼群会养着什么都干不了的废物。

“其实我当时……想过直接逃跑的。那天晚上想袭击你的不是云豹，是我，云豹会掉进坑里纯粹是意外，我逃跑的时候撞上那些金丝猴也是意外……我本来是想一口气跑进深山里的，跑到那些人类找不到的地方，谁知道那些金丝猴居然认识猴子，还让我带路……”

“……这个我其实知道的。”

半大熊猫尴尬地挠了挠头，关于这些他实际上一直都有些猜测的。

刚刚结束了对殴的白毛大狼怎么可能就一夜之间转性，帮他看门护院，而后面出山的路上他们非亲非故，白毛大狼又凭什么千里奔驰帮他和金丝猴找来救援……这些事情仔细推敲都是站不住脚的，不过白毛大狼眼下的说法倒是都对上号了。

“不过这种事无所谓，过去的都过去了。你确实做了对的事，现在也确实是自己人，这就够了。”

“你看，你看，就是这样，就是因为这个。”

白毛大狼嚼着羊肉，腮帮子还有点说话漏风。

“所以啊，所以，你们没嫌弃我废物把我扔出去，也没有说我没做事就把我赶出去……我现在还有地方住，还有羊肉吃，你们也没揍我，我觉得，这里大概就是我要找的好地方了。”

说着话，白毛大狼抬起了头。

平静地看着半大熊猫的双眼。

“建国，你呢？”

“动物园，就是你心里的好地方吗？”

二十三章 选择题

那天夜里，半大熊猫一夜都没能睡着。

动物园自然是好地方，对于熊猫来说更是绝对的好地方，不用操心食宿，也不用去没日没夜的加班，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起码百分之九十五的人类都享受不到这么惬意的生活——很多人觉得变成猫就已经是极大的享受了，而他现在可是熊猫。

但作为熊猫的话，他的选择并不是只有动物园。

山里的生活虽然有点简陋，却也没什么烦恼——更何况也不一定有多简陋。要知道他来到山里仅仅只是几个月而已，大部分时间还都拿去找路，但他还是有了自己的住处，有了稳定的吃喝，有了一片属于他的山头，甚至还多了几个朋友。

眼下的简陋仅仅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只要继续去做，什么都会有的。

这是在山里才能做到的事情，是动物园给不了他的东西。

“拿命拼出去，就是为了在笼子里给人看吗？”

金丝猴的吼声还在脑海中徘徊着，这是他白天没有正面回答的问题——其实当时他很想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想要享受总是要付出点代价的。只是在动物园给人看而已，工作哪有轻松的，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忍一忍也就过去了，这一点就算是那些人类，也是这样的。

或许，这已经是看起来最好的选择了。

“建国，喂，建国？”

有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了，是白毛大狼。

“开饭了，猴子带来了果子，很脆。”

半大熊猫这才回过神来，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

早餐是鹿肉搭配李子，还有一些米饭，煮饭用的是竹筒，常年在山里乱窜的猴群终于找到了一些竹子，还特意挖了些笋过来，切成片的竹笋在石板上热过，撒上点青盐便让熊猫食欲大增。

这一餐，过于丰盛了。

“猴子们还在琢磨油该怎么用，羊油总觉得有点腻。”

一边往嘴里扒着米饭，金丝猴一边说着闲话。

“等学会了之后，大家就可以用油煎蛋吃了，直接吃生的果然还是太腥了。”

“可以试试用鹿油，或者用野猪的油，豆子茶籽之类的也可以试试。”

虽然没什么吃东西的心思，半大熊猫还是用爪子插了一片竹笋，送到嘴里慢慢咀嚼着。

这还是他成为熊猫之后第一次吃到笋。

原本在还是人类的时候，他对于笋的接受程度只能说一般，但或许是因为熊猫的味蕾有些不同的缘故，笋的味道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确实很不错。

他静静地咀嚼着鲜笋，一片，又一片。

“我的话……没做什么事情。”

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白毛大狼想了想，也找了个话题。

“不过我准备再去找几只狼，把狼群重新拉起来……我后牙虽然伤了，不过眼下又不缺肉，只要生肉足够，狼还是很好管的。”

“小心点，要是它们造你的反，就让猴子给它们表演一下做腌肉。”

半大熊猫笑了笑，白毛大狼被猴子的剥皮刀吓了个半死来这件事，他已经知道了。原本只是一个笑话白毛大狼的梗，现在看来或许也能有点别的用处。

不过这个办法并没有被白毛大狼接受就是了，它怕自己在看的时候也被吓出尿来。

于是为了让以后的狼群不造自己的反，白毛大狼也继续开始了锻炼。猴子在不远处的树干上画了个靶子，正一下一下地练着丢石头。只剩下重伤未愈的半大熊猫还趴在窝里，一边啃着竹笋，一边吹着凉爽的山风。

住在山里，真挺不错的。

“你们两个，过来。”

吃完了竹笋，半大熊猫站起了身子。

“收拾一下吧，做做准备。”

“……”

被叫住的金丝猴回过了头，一旁的白毛大狼也停下了锻炼的动作。

“要走……就走吧。记得别全信那些人类，在外面过得不好就回……”

“我们进山。”

“……哈？”

正准备嘱咐些什么的金丝猴和白毛大狼愣了下，他们总感觉自己刚刚好像是听错了什么。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进山。”

半大熊猫笑了笑。

“我们进山，到更深的山里面去，猴子你带上你的猴群，老白你到时候也拉起一批狼群来，我们到山里抢地盘去……等进了山之后我先弄死那只云豹，这畜生前天差点没咬死我……”

“等，等一下？”

白毛大狼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动物园呢？你不去了？”

“不去了，去动物园干什么。”

半大熊猫笑着摇了摇头。

“想了一宿，也算是想通了……果然我还是不怎么想站在笼子里给人看，显得太弱智了。”

“你……”

金丝猴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走了过来，使劲拍了拍半大熊猫的肩膀。

“欢迎回来！”

“欢你老娘！你拍我伤口上了！”

肩膀上的伤口挨了两巴掌，疼得半大熊猫一阵龇牙咧嘴。白毛大狼不知死活也来对着伤口按了一下，当场便被熊掌抡翻在地——但即便躺在地上，白毛大狼脸上仍旧带着笑容，他们几个脸上的笑容都没消失过。

“好了，既然不走了，那有些事情就得提前预备一下了。”

松开被按在熊掌下的白毛大狼，半大熊猫顿了顿。

“猴子，你现在算是你们猴群个头最大的了吧？猴王的位置拿下来吧，以后做事也方便些。老白你的话，狼群的事先不着急，把伤养好再说，这段时间里你也联系一下山里的那些狼，看看口风怎么样，进山之前也提前了解一下。”

三言两语，半大熊猫便定下了进山之前的计划，也让白毛大狼和猴子踏实了许多——习惯了林间生活的它们更习惯一口气莽上去，很多方面却是想不到那么周全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不太想半大熊猫离开，少了熊猫，他们这个小团体就像是人少了脑子一样难受。

“至于我自己的话……我还是得出去一趟。”

半大熊猫挠了挠头。

“老头那边的事我放了鸽子，总得好好做个道别。”

二十四章 不再选择

这一次，白毛大狼和金丝猴是跟着半大熊猫一起来的。

一个是担心他不声不响被捉去动物园，再一个则是为了安全着想——毕竟半大熊猫现在一身是伤，单独跑出去总是有些危险的。

“你们不是说云豹都走了吗？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半大熊猫却并没有拒绝同伴们的好意，互相之间能有个照应总归是好事。

“不过你们一会别跟着过去，我自己去就行了，毕竟老白你……容易把人吓到。”

“呃……也行吧。”

白毛大狼尴尬地甩了甩尾巴，他自己也知道狼在人类口中的一些风评。

“那我们就在院墙后面等你，你完事之后赶紧出来。”

“行。”

半大熊猫点点头，翻身进了院墙。

和院子里拴着的土狗打了声招呼，半大熊猫并没有着急进堂屋，而是打量着刘老汉的小院子。

像是要把这个小院深深印在脑海里。

不出意外的话，他进山之后就不会再出来了，也就是说他大概是最后一次来到这里了——对于这个小院的印象，他其实是并不深刻的，这里对他来说更像是一个获得米和盐的地方，又或者偷学武艺的地方，又或者寻找外界通路的地方。

而之后，他在这里被救下了性命。

老旧的红缨枪还立在院墙的角落，枪杆像老人的脊梁一样笔直，看到那杆长枪，半大熊猫莫名地想起了那天老人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苍老的手掌掐着豹子。

他到现在都没能理解，老人面对豹子，为什么会不害怕。

或许他永远都找不到答案了。

堂屋的门打开了，老人的孙子跑了出来——但出乎半大熊猫的意料，名为刘宇轩的少年背后，却并没有老人的身影。

“建国？你跑哪去了？”

看到半大熊猫，刘宇轩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林业局的人两天都没找到你，爷爷还得下山去给他们写个笔录……今天你不许跑了，好好待在这。”

“我……”

半大熊猫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但刘宇轩已经搬了个板凳坐在半大熊猫的面前，一把拽住了熊掌，连游戏都不打了——这架势明显是要严防死守，不给半大熊猫一点逃跑的机会。

刘宇轩今天感觉很绝望。

林业局的人前天昨天来了两趟，结果都没看到熊猫——这半大熊猫不知道跑哪去了，一身伤硬是没回来过一次，搞得那些来接熊猫的工作人员还以为刘老汉是在编故事消遣他们。

这也让刘老汉不得不下山去写个笔录，好把事情彻底讲明白。

然而刘老汉却没把刘宇轩带下山，而是嘱咐他在家里等着，如果熊猫来的话记得接一下。

就山里这破网，看个视频都得加载半小时，什么游戏都打不了，自己待在家里有什么意思？

所以当熊猫来了之后，他马上便按住了熊猫，无论如何也不让熊猫走了。

毕竟摸活熊猫的机会本来就不多，眼下能多摸两下，倒是比打游戏强了不少。

但就在他准备多摸两把熊猫的时候，门外却响起了轰鸣的引擎声。

“skr——”

刺耳的刹车声在门外响起，刘宇轩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门外正停着一辆越野车，难道是刘老汉被送回来了？

“爷爷，那熊猫已经回来……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