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碗杜康
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只蒲扇般的大手，已经从右侧印在了他的头上。
嘭！
头部遭到掌击，熊猫一阵头晕目眩，整个身形也被打得一晃，差点被从侧面直接推倒。
“哈！尝尝佛爷的大手印！”
一击建功，矮胖和尚哈哈大笑，脚下却丝毫不停，又是一个跨步钻到了熊猫背后。
没办法，嘴上说得虽然轻松，但矮胖和尚心里却清楚，自己刚刚那一击完全没有做到预想中的效果——如果按照他之前预判的话，这一击明明应该将熊猫脑袋掼在地上才对，眼下却仅仅只是将熊猫打得身形一晃。
明明是双足直立，对身体重心的把控却仍旧能做到这种程度，这畜生好深厚的桩功！
不过没关系，只是这种程度，还没本事跟他对抗。
毕竟他现在使用的技术，对这种形意拳的初学者，是完完全全的克制。
“嗷！”
眼前的熊猫吼叫起来，熊膀对着右侧狠狠一击——那是矮胖和尚刚刚偷袭时站立的位置，显然是那一记掌击也为这熊猫指明了方向。
但很可惜，这一切，都在矮胖和尚的掌控之中。
“喝！”
垫步拧腰，矮胖和尚已经迈到了熊猫的左后方，架起膀子也是一肘。
咚！
利肘如斧，合身撞出，矮胖和尚甚至隐隐听到了骨裂声。
“嗷！”
眼前的熊猫痛呼一声，回身便是一个摆拳，粗壮的左臂直接对着身后抡了过来——这明显是察觉到了来自背后的危险，但这仍旧在矮胖和尚的预料之内。
“今天师兄就教你一个，这叫八卦掌！”
声音还留在原地，矮胖和尚却一个矮身，迎着熊膀的横扫钻了进去，再一次闪进熊猫的侧后方。
再一次消失在了熊猫的视野之中。
“妈的……”
背后又挨了一拳，熊猫已然骂出了声。
恶心，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花里胡哨的打法——这严格来说甚至都不能算打。那矮胖和尚伏低了身子，一直都在围绕着他来回转圈，躲在他的背后，在他视野的死角里不断地发动偷袭。
他明明已经尽力去捕捉那矮胖和尚的位置，却连僧袍的边都看不到。
就仿佛那矮胖和尚已然化为厉鬼，正追在他的身侧索命一般。
“今天师兄就教你一个，战场武艺也不是万能的！”
咚！
伴随着话音落下，熊猫左肋又被掏了一拳。
即使生着皮毛的他皮糙肉厚，被这样连番重击，身体也渐渐开始露出了疲态。
而这一丝疲惫，同样也被矮胖和尚捕捉到了。
“总算有了点效果……”
又是一拳抡在熊猫背后，矮胖和尚暗自松了口气。
大意了，他没想到熊猫这么能抗揍——如果换成人身被这样殴打，早在最初那两下便已经被打躺下了，谁成想这熊猫皮糙肉厚，连吃四拳硬是动都不动。
不过还好，眼下的战局依旧在他的把控之中。
八卦掌，又名八卦游身掌，为清末著名武术家董海川所创，很多人看了名字会以为这是一套掌法，但只有得了真传的人才清楚，“掌”字并不是关键，真正重要的反而是“八卦游身”四字。
古时没有专门形容方位刻度的词汇，便干脆取了八卦二字，以卦象代指方向，拳脚合一，游身而行，修行者窥得门径，便可以步法避过对手攻击，来让自己抢占到有利的攻击位置。
而像他这种修行有成者，更是能完全卡在敌人的视野死角，不论敌人如何挣扎，都能如鬼魅一般如影随形。
这便是所谓的“游场武艺”，也就是“单打独斗的技术”。
他自己就是练形意拳的，因此才更加清楚，形意拳三尖相照之下看似刚猛无匹，但实际上这种军阵武艺却只能直挺挺的往前——只因为战阵之上人挤人人挨人，根本没有闪转腾挪的空间。
如果是战场之上，身侧有手足袍泽相护，一往无前自是无碍，可若是离了战场，落到江湖中捉单放对，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就像眼前这头熊猫一样，一顿挥拳却连他的僧袍都摸不到，只有挨打的份。
这样想着，矮胖和尚身形一转，又是一记重拳刺了出去。
算算也差不多了，想想话本里武松武二郎景阳冈打虎也就用了三拳，他现在都打了六七拳了，这熊猫差不多也该失去战斗能力了——如果没累趴下也无所谓，大不了再多补上几拳，反正这熊猫还没脱离他的掌……
“嗯！？”
咚！
一拳掏在熊猫身上，矮胖和尚自己却先怔住了。
不对。
这一拳，手感不对！
视线所及，眼前的熊猫哪里还有什么反抗的意思，松松垮垮的样子分明已经彻底放弃了抵抗——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拳头却直接轰在了熊猫身上。
重拳之下，熊猫登时被打得向地面倒去。
“不对！”
矮胖和尚下意识探手抓去，却连根熊毛都没抓到。
只见那熊猫此刻如同大球一般，借着这一拳的力道，几个翻身便滚出去七八步的距离。
如果有外人来看的话，或许还会惊叹矮胖和尚这一拳将熊猫打飞了七八步远——但只有矮胖和尚自己知道，这完全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这哪里是他打出去的，分明是那熊猫自己滚出去的！
“好畜生……”
矮胖和尚已经不再是刚才那副嘻嘻哈哈的样子了。
仓促之间能想起用这种办法来脱出他的锁定，眼前这熊猫的智力可能比他预料的还要高。
不过万幸，畜生终究是畜生，眼前这熊猫虽然脱离了他的掌控，但却没有选择逃跑，而是凶兴大发，再一次对着他冲了过来。
这就好说很多了。如果这熊猫铁了心要跑，他两条腿还真不一定跑得过熊猫的四条腿，到时候事情闹大，他或许可以脱身，但想要把熊猫带走却是不成了——而像现在这样，熊猫主动对着他冲过来无疑是最好的。
无非就是打而已，以他的身手，又怎么可能有打不过这一……
“嘭！”
没等矮胖和尚调整身形，眼前的熊猫便突然一脚戳进地里，紧接着便是大片的泥土对着矮胖和尚的面孔飞来。
“呵，雕虫小技。”
面对着飞射而来的泥土碎渣，矮胖和尚袍袖一挥，便将这些障眼暗器尽皆挡下。
眼前这熊猫多智近妖，他已经深有体会了——但这些小聪明并不能代表什么。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种旁门左道……
“……咦？”
矮胖和尚微微一怔。
熊猫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在他的视线中，消失了。
“遭……”
一股凉气窜上脑门，矮胖和尚的脊背瞬间便被冷汗打湿，几乎是瞬间便猜到了那熊猫到底在哪。
但这份猜测，仍旧来得慢了半拍。
没等矮胖和尚做出动作，粗壮的熊掌已然掏在了他的肋骨上。
一百四十七章 善泳者溺
身为八卦掌的修行者，名为张怀仁的矮胖和尚自然对这门武艺有着一定的了解。
和尽出全力，直来直去的形意拳不同，作为民间武艺的八卦掌更看重对自身的保护——只不过这种护身方式并通常意义上的硬格硬挡，而是通过不断地移动，来让自己永远处于安全的位置。
换句话来说，这门武艺，更加看重走位。
作为战场武艺的形意拳刚猛无匹，打起来经常会有以伤换命的姿态，一场仗打下来，自己也往往满身伤痕，甚至会留下一些永久性的暗伤——但八卦掌却与之不同，其修行者往往疾如鬼魅，打完之后身上却连伤口都见不到几个，更不会留下什么难以痊愈的暗伤。
但作为代价，八卦掌在攻击方面，却有着一定的欠缺。
这一点看刚才的战斗就知道了，如果他使用的是形意拳，那他和那熊猫就是一招定胜负——但当他改用八卦掌之后，由于更加看重走位，他打击时候根本来不及调整姿态使用三尖相照之下的整身发力。
就算他能使用腰胯的力量增加力道，碰到这种皮糙肉厚的对手，效果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可眼前的熊猫却补足了这一点。
“噗哧——”
那是血肉被撕裂的声响，紧接着便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自肋下淌了出来。
“嘶……”
肋下吃痛，矮胖和尚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抽身后退。
失血让脑海有些恍惚，矮胖和尚莫名想起了自己学拳的时候——当时教他功夫的是铁枪会的会首杨铁枪，他还记得那个老人曾经叮嘱过自己。
“八卦掌轻飘灵动，习成之后难免性子跳脱，想要靠身法欺人，你是白莲道这一代的魁首，平日里欺人自然不会遇到反抗，但若是碰上高手……也罢，你千万记得，一定要使用子午鸳鸯钺，万万不可空手对敌。”
子午鸳鸯钺，八卦掌的本门兵刃，据说有锁拿对手武器的功效，但矮胖和尚却并不喜欢这种奇形古怪的玩意，这东西在他看来完全不如利斧重锤来得干脆利落。
但时至今日，他才明白，那兵刃的作用到底是什么。
那生着尖刺的锋利刃口，用途分明是用来补足八卦掌缺失的攻击！
就好像熊猫探出的爪子一样。
“嘶啦——”
伴随着矮胖和尚退开的身形，锋利的熊爪在他肋下撕开大片的血肉。
而熊猫却没有就此停下。
右爪还滴着血，空闲的左爪已然搭在了矮胖和尚的肩头，再一次带走一块大好皮肉。
“呃啊……”
肩头吃痛，矮胖和尚疼得怒目圆睁。
差一点，刚刚就差一点，熊爪就会割开他的脖子。
剧痛混杂着惊愕，但更多的却是迷茫——他是知道这熊猫开了灵智没错，刚刚他也确实看出了这熊猫会拳法，可眼下这才多长时间……他的八卦掌就被抄了？
只是这一瞬间交手的功夫，他的八卦掌就被抄了？
“你……”
矮胖和尚抬头看着熊猫，却发现那只熊猫正好也在看着他。
双目之中，满是疑惑。
仿佛在对他说。
“走位很难吗？”
“你娘！”
飞身退开两步，矮胖和尚咬紧牙关，探手从怀中摸出一把花瓣塞进嘴里。
如果请他们过来的孙老板看到，必然会认出来，这花瓣分明就是这两人带过来的那盆花，也就是闻香道最新研制出的新型麻药。
只不过和那些只知道嗑药乱嗨的瘾君子们不同，眼下他的用法，才是麻药最原本的使用方式。
在重伤濒死的时候吊住性命，保住最基本的行动能力！
“嗬嗬嗬——”
大剂量麻药的摄入让矮胖和尚剧烈地喘息着，伤口处的疼痛也被头皮发麻的亢奋所掩盖，矮胖和尚双手探入怀中，双手分别取出一柄斧头和一把铁锤。
斧是木工斧，锤就是砸钉子的工具锤，两样都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仅仅只是瘦高个傍晚时候去五金店买回来的大路货——但就是这看似平平无奇的斧头和锤子，刚刚矮胖和尚却用它们连杀二十余人。
动了兵刃，就代表他不会再有所保留了。
如果说刚才他还想将熊猫制住带走，那么现在他就完全不会想这种事了。脏腑和肩头都重伤出血，他自己甚至都有栽在这里的危险。
更何况，他刚刚还莫名的回想起了曾经的师长。
那是濒死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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