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一千条命能不能通关崩坏这件事情 第683章

作者:人类的本质

这也让男人足够对站岗这一工作消耗的体能忽略不计,他直挺挺的伫立在原地,望着眼前注定会在一会儿后便被风雪重新覆盖的景色,直到一声微渺的呼喊自远方传来……

十五分钟前。

大雪纷纷,云杉树林。

女孩蜷缩在一道树脂堆建起来的简陋房屋里,她的衣衫依旧单薄,已然凝固在织物纤维里的血迹,在白茫茫的世界里分外刺目。

十天的不吃不喝。

十天的驻足不前。

西琳冥冥间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处于极为微妙的状态,她从未试图回忆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也从未想过要从这片寒冷而孤清的世界离开。

而兴许,在女孩的意识里,那些鸟语花香的温暖,以及宛若童话般美好的生活,早就与自己分割出了鲜明的界限,有着一层触不可及的隔阂与陌生。

她不仅逐步发觉了自己正在缓缓沦为褪去人性的怪物,还正在失去接纳爱与被爱的勇气和能力。

所以,只要留在这里就好。

哪怕一直孤零零的生活下去也没有关系。

至少……

她还有着那些和自己特别亲昵的好朋友,它们会乖顺的蹭着自己的脚踝,任由沾染着雪粒的皮毛给自己抚摸,每逢愈发严酷的黑夜降临,还会集体来到身边进行着陪伴,一同在风雪里沉沉睡去。

对现在的西琳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

但即使处于这样的状态,她也发觉了自己的朋友们都在逐步变得奇怪,无论是雪原狼,还是庞大的白熊,还有其他的各类动物都在慢慢变得不正常。

它们身上柔软的皮毛渐渐化为更苍白的硬壳,兽吻里的牙齿愈发狰狞锐利,躯壳的体型和形状都在缓慢的变大,一双双眼眸也染上了漂亮又妖异的紫色,整体的形象与之以往认知的模样南辕北撤。

可小女孩受限于家庭环境的特殊,见识十分浅薄,再加之目前怪异的心理状态,她也只是觉得有些奇异,并未生出其余的情绪,甚至还会对那些改变产生好奇心,对着那些变化仔细观察和抚摸。

而这些“朋友”们则依旧如最初那般的乖顺而温柔,在这般特殊的环境里,西琳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她认真的给着每一位“朋友”取名,沉浸在这种来之不易的友谊与照顾下,填满着胸腔间愈发绞痛的空洞。

西琳撸了撸怀里的幼年雪狐,一双眼眸眨了眨,透着可爱的稚气,她观察着这只除却眼眸染上紫色外,别无任何变化的好朋友,忍不住蹭了蹭对方毛茸茸的耳朵。

这只雪狐的皮毛干净而柔软,模样与体型几乎也与之前没有区别,可那双满是妖异紫色的瞳仁,以及那轻盈到任由孱弱的女孩都能随意抱起的重量,都很是意味深长。

如果经过专业的解刨分析会发觉,这头动物的腔腹间的所有五脏六腑,以及大脑部分的血肉,都在浓度极高的崩坏能中化为以透明纤维编织成的丝状网络,其内储藏着极为不自然的崩坏能量级。

而这份已然远超当地环境能培育出极限的崩坏能量级,却还在随着与西琳的朝夕相处愈发可怖,亟待攀升至更高的HW功率,逐步逾越了圣殿级的大盾骑士,正朝着帝王级的妖魔演变。

这是唯有律者的权限才能做到的事情。

可历代的律者们似乎从未有过主动让麾下的崩坏兽进行晋升的习惯,眼下的西琳分明还没彻底接通与崩坏意识的轨道,却已然拥有了属于律者的部分能力。

而她之所以会倏地来到西伯利亚,恐怕也是不稳定的空之律者权能所造就的一场意外。

但考虑到西琳的身世、经历、出生点、人际关系乃至一系列的要素都经历了大幅度的变量,她还能在这种“巧合”与“意外”下遵从着原本世界线的轨迹来到西伯利亚,甚至抵达了巴比伦塔附近的区域,肯定与修正力脱离不开关系。

“呦呦——”

雪狐倏地用脑袋供了供女孩的下颌,它发出了急切的叫声,柔软似没有骨骼的身躯脱离了对方的怀抱,四肢如棉花般落入雪地,环绕在四周,似乎在诉说着什么信息。

西琳似懂非懂的连连颔首,她能用律者的本能理解麾下崩坏兽的意志,这些被之认为是“朋友”的妖魔能与之进行交流并不奇怪。

可这一幕奇诡的地方在于,崩坏兽本身大部分都不存在自我意识,它们所拥有的都是最基础的本能,连情绪是否存在都是一个很难被定义的未知数。

哪怕是律者这一崩坏侧的顶层上位个体,能轻易的对麾下的崩坏兽进行发号施令,可后者所能进行的回应也仅是沉默的执行或是几声意义模糊的吼声。

即使是审判级的崩坏兽也是如此。

而其中的例外,不是出于人类内部所进行的研究产物,就是被律者赋予拟似律者核心,化为人形后,拥有了与之近似智慧的崩坏兽。

但这头雪狐分明不存在拟似核心,也不是出于人类的实验产物,却在这时展现出了疑似不下于人类的智慧,显然非比寻常。

可若是有人能回顾这十天的时间,便能发觉无论是眼下的雪狐,还是其余的动物们都能与她进行简单的交流,皆具备着不俗的智慧。

其中这只雪狐尤为特殊,它甚至还会如西琳的妈妈那样,给她念诵着睡前故事与泰戈尔的诗集。

若是说这其中毫无隐情与阴谋,实在不太现实。

可女孩不存在此类的常识,她本人不仅不对这些感到疑惑或是奇怪,还会对能互相进行交流的“朋友”感到倍加珍惜和欣然。

这也是西琳会为所有动物进行取名的理由。

而眼下这头最为特殊的“朋友”,西琳为之取名为艾琳娜。

这与她妈妈的名字发音相似,里面大概也寄托了特殊的情感。

女孩从用树枝搭建的简陋房屋中走出,白皙的双足踏入雪地,紫色的长发随风飘扬,她蹲下来看着雪狐手舞足蹈的模样,歪了歪脑袋,说道:

“你说,它们跑到其他的地方去玩了吗?”

“然后,让我也陪它们一起?”

大风吹拂过云杉的枝叶,摇曳而下的积雪惊走了几只尾巴毛茸茸的松鼠,这里的气温足有零下二十摄氏度,哪怕是俄罗斯的成年壮汉,如果是在毫无装备和外物辅佐的前提下,身穿这般单薄的衣物也会在风雪间沦为一具尸骸。

可目前的西琳已然在悄无声息间接近完整的律者化,那枚本应该链接着意识,埋藏在胸腔间的核心,则如那位第一律者般,正以DNA的形式融入血肉深处,所以现阶段的她无法再按照正常的稚龄孩童来看待。

哪怕是持续蜗居在这种环境,并毫无饮食的意图,体内的崩坏能也会维系着这具身躯的健康和气力。

但话虽如此,西琳也不是全然不觉得寒冷或是饥饿,她的潜意识里还将自己视为普通的人类,躯壳的本能也按照着这份潜意识给予着相应的信号和枷锁。

可在这般严酷的环境之下,唯一能获取的食物,几乎能她的那些“朋友”们划上等号。

为此,女孩一直在忍耐。

在这种前提下,西琳自然渴望有除却堆雪人、和“朋友”说话、听艾琳娜讲故事之外的娱乐来分散注意力。

于是,白狐闻言后人性化的颔首,让她展颜露出了欢喜的神情,笑着回应道:

“好啊,它们在哪里啊?”

雪狐蹭了蹭她的手掌,从口中道出了几声低鸣,遂而如雪中的精灵一般,在绵软的大地上遗留下一串足迹,朝着远方走去。

西琳刚想跟随着它的步伐走去,那只窝在那栋房屋背后沉睡的雪原狼便缓缓起身,乖顺的跃至她的身前,俯卧在地面上,像是示意对方坐在上面。

而它与其他的“朋友”们类同,都经历了体型上的重大改变,无论是血肉结构,还是骨骼密度,乃至皮毛的材质与构建方式,都有了脱胎换骨的不同,简直无法与之前的模样被称之为同一物种。

这头白狼足有两米多高,柔软的皮毛也被替换成了厚重的一层胶状质,其上混杂着如钢铁般坚硬的纯白鳞甲,通体四周都蔓延着紫色的纹理,一双垂下的兽瞳空洞而透着顺服,威风凛凛而颇为漂亮。

当然,正常人若与之相逢,所产生的第一反应肯定不是这头妖魔的外貌多好看。

“哇,洛卡。”

“你是让我骑在你身上吗?”

白狼低声道出回应,背脊上坚硬的鳞甲如羽毛般自行散开,营造出一道让孩子的体型足够舒适的环境,侧腹的鳞片则自行以平行的姿态展开,宛若阶梯般,提供对方能够轻易上来的落足点。

女孩眨巴着眼睛,好奇的踩了上去,旋即便轻快的落至顶端,如乳燕投林般扑在了那道柔软的地带。

“好耶!”

西琳颇为活泼的在这片奇异的小天地打了个滚,又被白狼控制的鳞片小心翼翼的推了回去,在被分散了注意力,玩了一会儿之后,她才突然想起艾琳娜所言的游戏,当下抓住了附近的鳞片当作缰绳,说道:

“我们走吧。”

“只是顿了一会儿,艾琳娜都跑没影了呢。”

白狼低啸一声作为回应,并控制着背脊上的鳞甲层层堆砌,以西琳处于的地方为轴心拱出一道凸起的圆周堡垒,挡住了外界的风雪,又刻意留下了一道不大的孔洞,方便这孩子的小脑袋钻出来,观察四周的风景。

西琳对这一变化感到很是新奇,她摸了摸冰凉的手臂,开心的说道:

“好暖和啊,早知道之前就在你背上睡觉了。”

“我们快去找其他的朋友玩吧。”

白狼耐心的对女孩的每一句闲言碎语进行回应,它庞大的身躯于雪林当中迈步,在逐步的加速后,一如流风般自由自在的穿梭于天地之间,引得偶尔探出脑袋的西琳被吹乱了头发,露出了欣然的笑容。

而大约在几分钟后,那只身段娇小轻盈的雪狐便映入了眼帘,女孩兴奋的对之呼喊着自己给予的姓名。

她眺望着远方的景致,只感觉离那座遥不可及的白塔更近了一些,那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城堡,具备着天然的浪漫与奇幻色彩。

在这颇为浑噩的时间当中,这座与风雪融为一体,几乎要上接苍穹的建筑物,便宛若一座海上的灯塔,作为一种信标,偶然会让她意识到自己并未彻底远离人类存在的地带。

所以和这些“朋友”们差不多,白塔本身也是一种让她感到并未彻底与世隔绝,稍微抹去几分寂寞的特殊存在。

可在潜意识里,西琳又有些惧怕那座白塔。

因为比起世界上还活着的人类,似乎动物都待自己更为温柔。

谁知道那里会不会有坏人呢?

而即使不是,现在的她也不愿意轻易的再与同胞相见。

女孩望着四周飞速倒退的景致,指尖好奇的抚摸了一下附近透明的护罩,她感到迎面吹拂而来的大风都随之被过滤,只能扰动着额前的碎发,本如刀剐般趋于刺痛的烈风不再会对面颊造成伤害。

这显然也是来自洛卡的照顾。

西琳抿了抿唇瓣,对这场出行的兴致更足,她联想起妈妈以前说的睡前故事,那些童话里也总有类似于艾琳娜、洛卡、贝尔这样的神奇动物或是精灵,会对乖巧的好孩子进行帮助。

那远方的白塔是不是呢?也许里面没有坏人,只有用巧克力塑造的温泉、用糖果达成的房屋、有更多可爱可亲的朋友、有温暖而漂亮,没被堆满垃圾的壁炉、有摆满了美食佳肴的餐桌……

她倏地对此蒙上了几分不应该出现的期待,却转瞬被眼前的景象拉过了注意力,那是其余正在一同奔跑的“朋友”们。

西琳可以一一唤出它们的名字。

而这些彼此生态链冲突,掺杂着一堆互为天敌的动物们,正朝着远方白塔的方向奔跑,像是进行着一场有趣的竞赛。

女孩坐下的白狼低啸着,似乎在说着什么,她理解其意,眨了眨眼睛,问道:

“你们原来是想要去一起探险,洛卡也不知道那座白塔里面是什么吗?”

“所以也很好奇啊。”

“那我们一起去吧,说不定里面有很多好吃的呢。”

白狼兴致高昂的长啸以作回应,一同与同伴们加速了步伐,彻底穿过了另一道云杉雪林来到更为广阔的雪原,肆意的奔跑在大自然当中,它的四足犹如踏在云朵般轻快,每掠过一层地界就好似挣脱了一层枷锁,愈发的自由自在。

西琳过往的经历很是压抑,她是首次在这般放恣的环境下拥抱自然,所为之感受的情绪,被“朋友”们渲染出的感动都无比真切。

女孩的眼角微翘,她任由发丝在大风中吹拂散乱,像是褪尽了十天前刚来到此处的迷惘与阴郁,胸腔间的仇恨和苦楚也仿佛随之舒畅了部分,露出了笑容。

那座美丽的白塔愈发靠近,如同印证着自己即将与某种事物达成和解。

而在风雪交杂间,动物们比起白塔先行接近了其余的建筑物,那像是一道关口或是监察处,远方屹立的士兵在白茫茫的世界里如容易被忽略的一颗颗黑点。

西琳的潜意识里,倏地发现那座白塔不是那般美好的产物,自己对之肆意涂抹上的期待与想象,都是一种愚蠢的错误。

女孩攥紧胸腔前的衣襟,心脏跳得厉害,竟是压抑不住这莫名诞生的不安与恐慌,她急忙拽着身旁的鳞片,示意座下的白狼停下步伐,又是呼喊道:

“洛卡!艾琳娜!”

“我们回去吧!”

白狼与雪狐瞳底里的紫意掠过,仅是朝前再度走了几步,便慢慢遵从着对方的意志,停下了步伐,它们各自发出低啸之音,让其余的动物们也随之顿足。

而还未待西琳露出放心的笑容,远方军事补给站的警报便猛然响彻,几乎是在所有动物准备折身离开的前一个呼吸,将之归类为了需要清除的崩坏兽,并直接发起了热战。

她看见那只名为贝尔的大熊挡在了自己的身前,它坚硬如铠甲的鳞片被重武器轰成焦炭,露出之后本应该雪白的柔软皮毛,伴随着如长矛般霸道的热武器将之贯彻,如血液般的物质蜿蜒流淌。

白熊的身躯残破的像是破洞的麻袋,满是渗人而可怖的空洞,可它依旧站在原地,像是在守护着比死亡更为重要的事情。

“……”

这头被取名为贝尔的崩坏兽就这样继续注视着西琳,那双温柔的紫色眼眸逐步空洞,失去了焦距,它发出了一阵呜咽,用出最后的气力,拥抱着身前白狼,变相以自己的尸骸,将西琳护在身下。

那只雪狐的身躯被覆盖式的打击,洞穿的破破烂烂,它迈着蹒跚的步伐,从兽吻里自茫茫风雪间吐出几道低啸,便后一步依偎在了尸骸的旁侧,逐步失去了生机。

其余的动物们也纷纷效仿,拖拽着身躯挡在了她的身前,以自己的尸骸作为最后的盾。

那实在是过于残酷而狠厉的一幕,枪林弹雨淹没了对童话的希冀,将一位又一位被她取名的朋友们撕扯成粉碎,纷纷扬扬的尸骸与火焰就这样点燃了她小小的世界,将仅存的美好烧却的一干二净。

女孩的意识一片空白,在头顶上延伸蔓延的鳞片保护之下,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迷惘的听到枪火的咆哮与一道又一道作为告别的哀嚎。

“不要,不要,不要……”

“为什么?我只有它们了,我只要它们就可以了。”

西琳眸里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抚摸着身下正在渐渐寒冷的柔软,紧攥着那坚硬到割破了掌心的鳞甲,浑然不知苦楚,任由鲜血淋漓落下,执拗的在无望的漆黑与轰然的喧嚣当中,哀嚎着请求。

可哪怕等到外界的兽吼都如白日里隐去的星辰,远离至彻底熄灭,这份脆弱而卑微的请求都无人能够听闻,更没有任何回应。

她蜷缩着身躯,抱住脑袋,像是想要竭力的从这般境遇里抽离而出,可失去唯一能紧攥之物的绝望,却将心灵的船舟彻底打翻,落入了无涯的苦海,视网膜间晕开点点漆墨,将之缓缓吞噬。

西琳沉默着停止了哭泣,似泪水都流至干涸。

她嗅到了血盛开的味道,枪火里有玫瑰凋零,红泥如雨纷纷落下,冰凉的气流从外界涌入胸腔,泛滥出更刺骨的痛楚,那些崩坏兽尸骸里的崩坏能正被这具年幼的身躯缓缓汲取,酝酿着一场海啸。

当所有的期待抽离而去,当一切的情绪沉如寒冰。

这位年幼的第二律者,便收获了名为绝望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