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一千条命能不能通关崩坏这件事情 第548章

作者:人类的本质

苏青安伸出手指捻起散落在桌案的纯白花瓣,他在那人回过神般抬眼的疑惑注视中,将其贴敷在那张唇瓣之上,修剪整齐的指甲抵着质感微凉且润泽的荼蘼,感受着之下的柔软与温热。

少年漆黑的眼眸藏着盎然又纯然的笑意,他松开压着花瓣的指尖,却是在那枚纯白的花瓣落下之前,流畅地衔住嚼碎,空出的手掌则自一弯盛雪般的精致锁骨里挽起冬灰色的发丝,将之梳理整齐。

冷静,克制却又放恣。

符华任由那人为所欲为,感受着意识摇曳的空白,那一束荼蘼则在逐步松开的手缝间,没了着力点,缓缓垂落在地……

一会儿后。

少女感受着唇内花瓣被绞碎后余留下的甘涩,一脸平静的将被弄出诸多褶皱的白裙整理顺滑,被指腹揉按过的腰肢和圣涡隐约泛着如电流略过的酥麻。

她将能调节自身感触的武道消弭至如同凡人,放任着自身感受这份新鲜的余韵,内心似还残留着几分留恋。

符华终于有空环视四周的光景,她很快便认出了这里是哪里,在恢复的第二次轮回的记忆当中,自己曾在这座咖啡店的后厨做过蛋糕,也偶尔有来坐一坐。

圣芙蕾雅学园。

看来进入【异闻带】后,大抵出了些自己所不知晓的意外。

她的眉眼趋于柔和,轻声问道:

“这是你在圣芙蕾雅开的店?”

苏青安走至柜台之后,一边翻看着其内是否彻底具现了彼时的器具和材料,一边为之解答道:

“嗯,大概是我本人来这里的缘故,被【记录】干扰出来的【异闻带】发生了扭曲,你大概可以理解为岸边潮汐拍打礁石时溅出的泡沫,我们需要拂去这些泡沫,才能触及到真正的【异闻带】。”

少年从柜台下的抽屉里找出了一只姬子以前送的手摇式咖啡机,说道:

“你不用担心时间的问题,这里不是真的【异闻带】,你可以认为我们的时间被无限滞留在泡沫溅起的那一个瞬间,这也是你量子交互的速率出现问题的理由。”

“所以,在这个世界灭亡至下一道【浮沫】,直到抵达【异闻带】之前,对于外界来说,我们在这里滞留的时间长短无法构成任何要素的影响。”

符华抿了抿微肿的唇瓣,她拿起咖啡桌旁的菜单,瞥了眼这和记忆里别无一二的目录,问道:

“所以?”

苏青安从袋子里拿出烘焙至香气适中的咖啡豆,让之在掌心徜徉一阵,又是用虎口磨蹭着这份熟悉而陌生的触感,轻声道:

“所以慢慢来吧。”

“既然这仅是在时空罅隙,量子纠缠当中的一场幻梦,那不如一起喝杯咖啡,看看海。”

“而且……我对很久之前的记忆也很感兴趣。”

少女望向门外摇曳的风铃与卷起白沫的潮汐,应允道:

“嗯。”

这本是数千年后才能触及到的景物,却借着意外的发生而来临至两人的身旁。

比起暴躁的将之破坏,安静的观看着这里缓缓迈入灭亡的画面,才是更好的应对。

苏青安望着身后的柜子,各式各样的咖啡豆装载在透明的玻璃管当中,清晰可见,琳琅满目的酒水和饮料排列整齐,叫人能联想到那个红发的女人来这喝酒的无良画卷,他放任着自己陷入如潮水般的回忆当间,怔神良久。

而在从记忆的潮汐当中拖拽而出后,他却陷入了更深的沉思。

如果这份源自【圣痕】之内的【记录】真当能让自己回到彼时,能让自己瞒着世间的所有人,抵达至那个无需多加思量便能抵达对自身而言,已经足够美好的结局。

那自己是否会产生动摇?

是否会为了满足自身的私欲去践踏一些规则,去忽略一些牺牲,去享受着原本可望不可及的生活?

当以往的记忆回溯的越发完整后,他对这份能力的可能性所能延伸的意义便愈发了解的深刻。

苏青安并不明白当自己真正掌控了这份能力后,是否能拥有与之匹配的信念与意志。

如果世界的一切都能因为自身的意志所扭曲,生死和因果都在之内被揉捏而改变,那长此以往,是否还能保留着那份对未来的敬畏和对历史的尊重?

那就像是五彩缤纷的世界唯独能在你手中化为纯白的纸张,任其涂抹;又像是在游戏内进行开荒的玩家会不计后果没有善恶的尝试着诸多可能。

没有人能保证在这份事态下会一直保持着原来的自我。

当世间无人能知晓你做的事情并进行苛责,唯一能限制住自我的便只剩下了最初的善恶观和道德。

太自由本身也许就是一种不自由。

苏青安首次真切的发觉,【记录】的干涉世界究竟能上升到什么程度。

原来当脱离掉所有的枷锁之后,崭新的“枷锁”便是没有了枷锁。

少年隐约知晓,在未能回溯的自我当中还隐藏着对完美二字的渴求。

这大抵是过去的经历所致,可在突兀地升华至此后,这份渴求就像是一只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一簇引诱着飞蛾前来扑进的火苗。

苏青安的道德水准和意志都在水准线之上,可像是他这样的性格和思想,才会思考一些人不会顾虑太多的问题,也正是他这样的人才不愿意将能肆意改变世界的能力赌在自身的品行之上。

双刃剑啊……

少年安静的磨着咖啡豆,那张伴随着年岁回归至原貌,长开了的眉眼在此刻颇为沉沉,却又是在望向坐在椅子上的人儿之际,趋于柔和,他问:

“要喝些什么吗?华。”

符华收回了看向海岸线的目光,对着那人的注视展颜微笑,回应:

“好啊。”

苏青安很久没亲手制作出一杯咖啡了,仔细回忆似乎能追溯到上个纪元。

彼时的他于一处孤岛废弃的高楼大厦间,制作着咖啡,外界则是天象振鸣的末世。

可若再往前追溯,便只能回到这处海岸线边缘的店内。

所以少年一时陷入了犹豫,他对符华的口味爱好感到颇为微妙,似乎是由于经历了岁月悠久的磨损,对方如今的喜好都趋于无限接近/平衡的寡淡,只要是正常的食物都不会分出明确的喜与厌。

而上个纪元与幼华的记忆也处于残缺当中,过往的经验在此刻被封印了一般,做不得数。

但这并未难倒苏青安多久,他用清水把反盖在桌面上的玻璃杯洗干净,天地之炁将之内残留的水珠滤出,自一蛊白色的小瓷壶当中倒进淡奶油与比例不同的炼乳,搅拌器将之混合均匀,将之与萃取出的咖啡放置一旁。

似乎由于是心象世界,这里的一切都分外鲜活而不染尘埃。

少年制作咖啡的流程并未被外界的要素所干扰阻碍。

最后,他熟练的拿出一只更高的玻璃杯,里面的底部已然提前放满了砂糖,在倒入半杯的冰块与位于瓶口三分之二的冰水后,又依次倒入浓缩咖啡和淡奶油。

旋即,奶油与炼乳的混合物自上垂下,以宛若雨落一般的姿态侵染着整杯咖啡。

苏青安将之端于少女的身前,又将机器内的热咖啡在杯中倒至八分满,以旋转方式加上了一层鲜奶油,又淋上少许薄菏酒,制作了一杯颇具夏威夷风情的咖啡,他习惯性以干净的毛巾擦拭着手掌。

遂而与之一起在摇曳的风铃声当中,抿着咖啡,眺望向远方的海面。

苏青安想,离上次一起眺望着这片海域,似乎仅是相距几年的光阴,可似乎是由于重启和记忆残缺的特殊性,他总能感受到沧海桑田的感触和恍若隔世的遥远。

远方没了那道熟悉的日轮,唯有云海和破碎的天平映衬着熹微的海面,似在诉说着过往的故事。

少年抿着杯中的咖啡,薄荷酒的清爽感则扑灭了最初的燥热,隔着的鲜奶油则再度中和了一部分温度,最终落于舌尖时,已然仅是温热,舌尖处绽开苦涩,又氤氲起木材的清香。

咕噜咕噜的声响自容器当中涌现,煮沸的热水蒸腾不休,与风铃和海浪归于一处,显得安逸。

仙人抿着咖啡,并未搅拌。

这杯咖啡的做法便决定了更适合分段式的饮用,初而入口的是冰凉的奶油,柔和爽口;遂是浓香的咖啡,润滑微苦;最后则是处于即溶未溶的糖浆,给予如宝藏般的惊喜。

很好喝。

而因为是他做的,所以再苦的咖啡似乎都只能给予着甜味。

少女睫绒的每一次眨动,在店内的灯光下都趋于明晰,她的唇瓣微翘,更似一座宛若迎来了春日的雪山,盛开着往年不曾拥有的靡丽与景致。

此刻,那双眼眸倒映着海与远方。

而苏青安的眼里则倒映着望向潮汐的她与波光粼粼的海。

纵使没有了日落与黄昏,有些事物也不会随之熄灭。

她与他望着逐步斑驳破碎的远方,静候着世界末日的到来,像是诗歌里最浪漫的一幕。

……

……

岁月悠悠,太虚山下。

李师师仍然是一袭如故的红衣,除却眼尾处依稀多出的冷绝与脸蛋上习惯性的肃然,她的身段比之以往更为窈窕妙曼,唇瓣粉白似是褪去了以往涂抹胭脂的习惯。

此刻的朝阳初生,已然年至十八的少女沉沉不语,她望着清冷无人的拂云观,目光驻留在系在廊柱的一道红绳之上的道道铃铛,这是一年前抽着空闲环绕至观中每一处角落的小巧装置。

如今外面的铃铛接受着风吹雨打,里面的铃铛则落了一层一层的灰尘,在仙人离去的时间里都未能沾染半分烟火的气息。

她转身望向被初熹逐步侵染的云海,眼眸倒映着的升起的朝阳,喃喃:

“两年。”

苏青安和符华离开拂云观已然过了不短的时间。

而对于一直帮助江溶月建立势力的李师师来说,两年的时间分外漫长。

今天是那两人离开的日期。

她一如前一年的早晨一般,望着云崖海之下的山脉,给予着自己为数不多的放松时间,回望着如倒带般掠过的时光。

在江溶月的能力之下,流民与逃兵的收容措施趋于完善,哪怕中间出现了多次意外,可约莫在一年前太虚山脚依旧建立起了繁荣且稳定的小镇。

时值战争时期,此处却依旧保留着完好的和平与安然。

势力的扩展也很顺利。

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对于江溶月来说只需要明白走向何方能抵达最为正确且成功的结局,并不断纠正着自我朝前迈步即可。

两年的岁月和剑走偏锋的发展,使得一道神秘势力在混乱的江湖当中引起了莫大风波。

【朝仙】。

即——太虚门外部势力的正式称呼。

它的存在宛若江湖话本里的楼外楼,在短时间的岁月间一如一场大雾淹没了神州的江湖,无声无息且没能表露出半分实质,却确凿的存在着,并持续以隐形的触角,在恪守着最初理念的同时,收敛着人才和财富。

而能在这般束手束脚的前提下做到这种程度,可见作为背后操盘手的【朝仙】门主——江溶月——究竟有多么可怕。

她像是无所不知且永远正确的神明,赋予了之下的信徒天赐的狂热与信任的依托。

谁能想到,如今的【朝仙】门主,太虚门的圣主,在最初对如何发展带领一个势力只有雏形的零碎想法,甚至此前对此近乎一无所知?

可真当去强制施行之际,她却利用了自身的能力抹除了这份本该表露出的经验不足。

这般运行的模式则导致,江溶月几乎在一次又一次的【预知未来】摄取了大量的信息,积累了身为首领的大量经验,也使得以自身为锚点的【预知未来】变得比原先更具备性价比和效用。

这份能力的特殊性决定了,只要女孩愿意,她便能以极为短暂的时间去抵达自己个人潜能的极限。

而代价则是,江溶月主动汲取的信息量已经繁多至会干涉到精神状况,赋予极大的压迫与疲倦,甚至……逐步扭曲。

当信息量的集合抵达了一定程度,便仿佛一眼望去就能窥见无数种自己曾经窥见的前路。

那像是以存档读档为跳板不断进行攻略主线的游戏玩家会逐步错乱自己究竟是处于哪个存档一样。

江溶月在偶尔的时候会怀疑自己是否是被汲取的一段信息流的那个自己,而并非那个真正在不断使用【预知未来】的自己,一旦深陷入这样的漩涡,就会逐步被不断套娃的死结锁定自我,最终……疯魔。

而在这种情况下,由于与苏青安染上因果的李师师也彻底从【预知未来】的线路当中消弭,她变成了女孩唯一能用来分明现实与虚幻的锚点和路标。

为此,前期持续使用【预知未来】的江溶月完全无法离开李师师。

否则她便会像是在海上迷失方向的船舶,迈入未知且漆黑的深渊。

而还未满足出山条件的李师师也顺理成章的陪伴在了女孩的身边,时而与之一起在江湖游荡,时而去负责被单独指派的任务,期间武学的锤炼并未落下。

她经历了两年的岁月后,无论是武学的贯通,还是以往缺乏的基础和见识,都逐步弥补了很多,放入现阶段的江湖里大约算是二流的高手。

在这个过程当中,大宋与辽国的战争从局部摩擦逐步转为全面战争。

有钱有粮的大宋与内部有着分裂趋势的辽国处于诡异的焦灼当中,似乎只需要一个爆发点,一方庞然大物就将彻底倒塌。

若以争霸天下为目标,这本该是最好的时机。

但江溶月终究知晓仙人不愿干扰世人的朝政与轨迹,也清楚着势力最初建立的定位,【朝仙】可以是太虚门的外部势力和遍及世界的传话筒却不能是掌控神州政权的机构,否则太虚山注定无法真正超然脱俗。

为此她唯一能为这场战争所做的,便是让延边的百姓少受一些困难。

期间的难关被一次又一次的越过,可迟迟不归的仙人却还是成为了两人心中的顽疾。

江溶月一向冷清的桃花眼里唯独倒映着少女宛若牡丹般愈发艳丽的容颜之际,才能诞生出几分暖意。

女孩的身段又长开了一些,出落的比李师师更为高挑,与之站在一块,却是变得比以往更加相衬。

她望着旁人颇为忧愁的目光,扶住剑柄的手指松了开来,却是握住了那人的柔夷,望着升起的朝阳,轻声道:

“师傅会回来的。”

李师师望着如鲸般涌动,在朝阳下愈发粲然的云海,低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