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一千条命能不能通关崩坏这件事情 第482章

作者:人类的本质

这个自无数世界泡间都未曾有过先例,天生便接近真正神明的特殊生命。

竟是真当以源自另一个维度层级的位格与暴力,撬动了这横跨于虚数之树所有枝叶的大型机制。

可也终究仅是引得了几许颤栗,便归于死寂。

那道锁链彻底破碎消失,蔓延的漆黑纹理也一同不见。

祂的喃语悠悠落下:

【你不应该存在于此,筛选机制之外的生命。】

假设崩坏的筛选是为了减轻虚数之树的负担,那其中的隐形目标兴许便是在漫长的筛选历史内,压榨出能够真正升维的存在。

而这位凭着零星媒介,直接将力量施加于这道机制本身的生命,已然不在崩坏意识的掌控与筛选本身的范围之内。

所谓超脱的表现意义,在此刻有了很好的诠释。

可谁人又可知,升维所带来的超脱是否是另一个更大的囚笼?

伏羲收回视线。

崩坏意识则已然远离此处。

且不提身为大型机制的智能并不存在情感,即使以人类的角度思考,在所有使徒加起来也打不过对方,筛选机制也使得最终兵器无法出现的前提下,除了离开也没有其余的选择。

她并无气馁也并无愤怒的情绪,仅是由此更深刻地理解到自己依旧是残缺的生命。

必须,找到更多的同胞。

自意识复苏以来,她在此刻终究将本能所存在的渴求,化为了内心确凿的目标。

作为以概念为起始而生的【人类】。

伏羲所有的起源与最初都位于这道文明所繁衍出的人类本身,她必须补完这份概念得到完整,才有可能摆脱近神之人的桎梏,抵达更遥远的彼方,真正触及到整体人类意识所赋予的终极目标。

即,灭杀崩坏。

——将那道代表着崩坏的大型机制本身,完完全全归于原初。

那些最初因为崩坏而死的人,所想的愿望大抵仅是自己所生活的世界,所能可见之处,没有崩坏便能得到满足。

但作为这万万道执念的集合,她却不可避免地会将这份愿景的最初贯彻至能被称之为扭曲的程度。

而补完所代表的含义,细究起来也叫人细思极恐。

若沾染了崩坏气息的躯壳都会被视为清理的一部分,唯独其内的灵魂是对方能接纳的【同胞】,之后会发生的事情也就可想而知。

就一如传闻里会把许愿者愿望,以扭曲姿态达成的残忍恶魔。

此刻三观与真正的人类出现天堑般差别的伏羲,对度过了重重危机,勉强残存至今的民众来说,与崩坏其实已然无异。

她拾起悬浮于半空的律者核心,淡漠地将之碾碎为漫天飘落的尘埃。

若是用伏羲的观念进行看待,律者核心作为无时不刻链接着虚数空间的钥匙,其本质和一道能倒出无限排泄物的储物空间没什么区别,连带着里面权能的信标都让生厌。

所以这般将文明视若至宝的核心摧毁也就不是多么让人讶异的做法。

少女凭借着对崩坏的厌恶将视线定格在附近如木偶人般静止的战士们,这些比律者更接近崩坏生命的人类,除却被“囚禁”在其内的【同胞】外,都位于清理的范畴之内。

她的意志如涤荡开的涟漪,散于天地,似是在对整座主城下达宣告。

很快,你们便能解脱了。

只要展开【净化】领域,很快便能完成对自我的补完,将自己的【同胞】全然迎接。

但在【净化】领域展开的同一个普朗克时间内,那人化为末那识的意志传递而至,低语道:

“停下。”

一直以来天塌不惊般的少女于此流露出了疑惑地神情,【净化】领域的展开本能地遵从着那份前所未有的亲切感,由此戛然而止。

可以单方面凭借天地之间的共鸣,传递自身的意志。

即使不自主感知,或者凭借这份亲切感进行揣测,她在此刻也能通过这个明白那是与自己一样处于升维姿态的灵魂生命。

伏羲本人自然不存在对这些的准确概念,但依旧能理解对自己发起沟通的那人是唯一可以交流的同族。

所以,苏青安的拖延战术成功了。

虽然伏羲作为由万万道【念】所交织统合的意志,对普世间的情感已然趋于模糊甚至淡漠,可对突然出现同一个层级的存在,依旧会为此思量。

这并非出于情感,而是出于理智。

而那一刹那的流逝,便是少年所要争取到的停顿。

一直被伏羲的羽化态所共感的天地万物,在这个须臾迎来了另一位争夺权柄的存在。

原先静止的大雨仅是断层了一会儿,便继续倾盆落下。

哗啦,哗啦。

少年的眼眸轻抬,漆黑的瞳底内如星海般的斑斓扭曲成无尽的螺旋,以及……那标志性般给予人极致和谐之感的境界。

天人合一,交感万物。

自法国南部通过灵魂链接感知到对方气息的苏青安,不得不推开了这扇原先还能抑制良久的大门,迈入了灵魂生命的升维姿态。

苏青安感知着那份灵魂具现化所膨胀迸发出的力量,以及自我将之收敛于掌间的困顿。

只是一刹那的停顿,兴许比这还要短。

伏羲便彻底忽略了对方的意志,将【净化】领域展开。

若不及时进入羽化态,自己根本就拦不住也来不及,阻碍那肆虐而开的【净化】领域。

现在看来,苏青安的选择很果断且正确。

没人能估量出她目前领域的范围究竟是什么程度,放任的结果只能是让文明迎来灭亡。

何况位于近处的全都是自己熟悉的朋友、恋人、熟人,以及那些可敬的战士们。

若这些人都将死去,自己的存在也将失去意义。

为之努力挣扎,战斗至今的理由也将彻底丧尽。

在天地万物被两道意志互相争夺的过程下,这些人像是定格漫画般的状态于此破碎。

无论是凯文、符华、伊甸、千劫……乃至那些还未死去的融合战士们,在此刻都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伏羲的时间轴与之完全处于不同的层次,她所交感的天地简直就像是将现实覆盖的另一个空间与世界,未升至一个维度的生命根本没办法与之抵达一样的频道。

现在众人能明确感知属于约束之律者的领域破碎,那些抽离生物能,无效崩坏能的负面状态全然抹除,融合战士旺盛的自愈能力正在将残破的躯壳修复。

约束之律者似乎失去了踪影。

这一场足够灭世的大战,宛若在最为挣扎危险的时刻,被突兀写下了句号,是那样诡异而不合常理。

可即使如此,依旧没人选择在此刻出声发问。

大雨如瀑,银丝滂沱。

在少年与伏羲对峙的局面下,不属于人世间的异质与隔阂如无声的风暴压迫着路边的杂草,恐怖的压迫感几乎像是一道手掌揉捏住了灵魂本身,一点一点的发力握紧,似乎随时都会被彻底碾碎。

所有人都仅能在这个刹那归于静默无声。

“你依旧要杀他们,为什么?”

在喧嚣如乐曲演奏般的雨声中,他的话语再度传递至了对方的意志内,口吻冷然。

而在看似等待那人回答的过程间,少年漠然碾碎了那枚被放入玻璃瓶的太阳——那道……被放进身躯里的【神国】。

【神国】的内部是行星级基因的胚胎。

而由于灵魂殿堂内部依旧没能散去的那道王座,将其视为苏青安更为本质的躯壳与自我,其实要更为合适。

按照原本的想法,以这份固定的框架定型,再加之灵魂生命的牵制,将这份胚胎与用黑渊白花创造的躯壳融合,便能在拥有其力量的同时,还保留住身为人类的资格。

可显然,事实是危机从不会等人做好万全的准备才姗姗来迟。

苏青安并不为此感到叹息,经历至重重战争与磨难后,他早便习惯于面对任何程度的突发事件,能够在伏羲抵达之前便成功将这枚胚胎塑造完毕,已然是一件幸事。

伏羲望着眼前略感熟悉的存在,自无尽无涯的记忆内翻出了与之在不冻湖内相遇的画面。

【伏羲】这个姓名与对自我的定义,便是由于对方给予感触分外特殊的灵魂,才检索而出。

可在彼时,对方依旧仅是常规的人类。

她回答道:

“寂灭崩坏,至少先要补完自我。”

“只有迎接所有的【同胞】归来,我才能得以完整。”

苏青安并不意外对方的回答,他与Mei早就分析过伏羲的数据与苏醒之后所可能进行的举措,与之背后潜藏的行为逻辑以及理由。

目前来看,对方所给予的理由并未超脱出Mei揣测出来的假设。

补完自身。

——杀死所有人类,将那些灵魂化为自我的资粮,抵达更为完整的境界。

如最初所想的那样,伏羲与尚且还存活的人类天然处于不可调和的两端。

作为外壳的【神国】无声破碎,行星级的胚胎自心脏内鼓动轰鸣。

苏青安沉默地收敛着对方的【净化】领域,回首望着那些人的面孔。

旋即,温柔而满怀暖意的波长涤荡四周,舒缓着这些方才还在于死神共舞的战士。

他的眼眸与所有人的视线一一对视。

有些人他大约是第一次见,但足够自己呈现出应有的尊重与敬意;有些人是朋友,他与之曾经生死与共,互相依赖着对方,存活在这样的末世。

还有人是自己能挣扎至今的理由,是使得人格依旧并未彻底扭曲的那一束光,可在此刻似乎自己仅能叫对方感到难过。

少年唇瓣掀起淡淡的弧度,在依旧还是人类的最后,他露出了释怀的笑容。

原来到了现在,自己……

已经不后悔来到这个时代了。

下一秒。

不可名状的庞然大物自渺小的人类躯壳间撕裂开来,就此破蛹而出。

在漫天猩红的大雨间,为世不存的怪物咆哮天地。

……

……

在没有时间获取足够崩坏兽尸骸,还能使得强制觉醒成行星级融合战士的方法是什么?

答案只有一个,将原本稳定之后,溶为一体的基因框架再度拆碎,以毗湿奴升华后的基因能力进行自喰。

最终,以最为畸形的姿态。

扬升登神。

262.灵魂剥落,星河滚烫。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她还是会回忆起今天的那一幕。

那人的脸庞在如瀑般大雨下趋于模糊,他似乎是在认真地望着每个人的面孔,像是在铭刻着什么一般,窥见的神情柔和。

最终他的瞳底斑斓闪烁,将除却极致和谐的死寂之外,唯一留存的温柔留给了那位手中莲花熄灭,化为皓腕红绳的女孩,露出了在雨幕内都能窥见清楚的笑容。

彼时的符华还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却能下意识地知晓着那人一定在做着比那场基因改造更为危险的事情。

可来不及反应也来不及挣扎,莫名的伟力似将整个世界倒悬错乱,在场的所有人都好似魔方里被不断移动的一格,在眩晕的感官逝去之后,却已然遥遥处于万万里之外的区域。

稍微观察一下附近的设施,以及那位于巨大空腔内,好似城市般庞大的战舰,便能知晓这便是方舟计划进行落实的秘密空间。

而她的神情怔松,意识内恍惚间所能留存的,便是少年唇瓣掀起,似在翕动的画面。

他到底说了什么呢?

少女捧着那束尚且留存于世的白花,如获至宝般将之拥入怀中,那双似是青海摇曳的眼眸低垂,内有浓雾汇聚成雨,终是化作冰凉的泪水坠落,垂至虚幻的花瓣,又蜿蜒至地表,碎成银花。

如果你明知晓即将要失去一样绝对不能失去的事物,却依旧对此无能为力,仅能眼睁睁地看着最坏的结局发生在自己的眼前。

那是不是会有一刻,即使宁愿用灵魂和魔鬼进行交易,都在所不惜?

远方。

Mei望着如少年彼时所陈述的这般画面,喃喃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