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一千条命能不能通关崩坏这件事情 第352章

作者:人类的本质

到头来,死之律者仅是低低说道:

“青椒果然还是好难吃。”

那像是抱怨,也像是炫耀自己很听话一样的口吻过于轻淡,宛如落于心端的绵软云絮,让人忍不住生起怜爱。

但苏青安就连回应都无法做到了,哪怕这大约是他第一次这样难过,身体机能彻底陷入停摆的现实依旧堵塞住多余的念想,抹杀着思考的权利。

而女孩还能说话是由于权能的存在似乎还勉强维系着一线生机,可在灵魂单方面切断崩坏意识链接,竭力封禁律者核心一切功效之后,这些生机很快也将无以为继。

死之律者的愿景其实很简单。

她很自私,所以无论如何都不想被忘记。

以这样的形式给予一切,是女孩最后的任性。

而少年已然听不见了,崩坏感染逐渐将器官燃烧成灰烬,在希儿心脏被贯穿的须臾,他也不得不在这份天生限制的桎梏下走向末路。

可在这条满是蓝花楹的街道之上,有着更为纯净无暇的事物在真正的死亡之后,才由此出现。

圣痕物质所欠缺的最后一环是所谓的权限。

而这份权限,自然只有死之律者本人才拥有。

希儿在得知自己真正身份的不久就得出了关于这些的真正答案。

答案……是灵魂。

所谓死之律者的完美圣痕,便是希儿o芙乐艾的血肉与死之律者的灵魂,这两者之间的融合才能得到的唯一。

除此之外,绝无仅有的唯一。

彻底陷入漆黑的意识内,最后的喃语被成功传递。

“哥哥,你能打出第四个结局的,因为……这是违约的惩罚。”

灵魂散尽,再无余音。

唯有蓝花楹的圣诞歌在悠扬的盛大阳光下缓缓回荡……

……

……

那一天,苏青安补足了先天的桎梏。

真正意义上彻底摆脱了被崩坏侵蚀的绝望。

155.希儿的信。

卫星与附近的电子设备依旧处于被干扰的状况,四周的雾气散尽,盛大的阳光照耀在空空荡荡的街道上,沐浴着鲜血的少年被簇拥在满是蓝花楹的海洋里,沉入梦乡。

本该存在的尸骸在为了顾及权能的特殊下,被希儿选择了自我崩解彻底散尽,唯一能证明她方才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事物,便仅剩下那枚如宝石般的律者核心。

它柑蓝的色泽在光线下显得黯淡,质感则愈发通透,似乎有什么事物随着女孩的选择和牺牲被一并强制带走。

他垂死的躯壳仿若朽木逢春,不可思议的力量从根源上开始弥补着所有缺陷,在燃烧大半的血肉内,早先便与之溶为一体的圣痕物质汲取着那些溃散于万千火光的灵魂,逐渐重现出当日死之律者诞生之际的画面。

细碎的光带与火焰在蓝花楹的海洋间蜿蜒成画,最终收束成背脊之上寥寥几笔的朱红纹路,再无生息。

死之律者关于崩坏能素养的一切就此完美重现。

至此,通向第四个结局的初始道具,以她的一切为代价得以塑造完成。

苏青安消弭的生机在涉及规则的伟力下回溯于最初乃至真正意义上完好的状态,衰竭的脏器、停止跃动的心脏、化成灰烬的器官被全然修复,崩坏能不再是致命的毒药,反而变成了推动这份治愈过程的核心能源。

良久。

干扰附近信号的崩坏能力场就此散尽,舞台剧的收尾也完美无缺。

上午时分,布里斯班的河流北岸。

武道人仙继第五律者以及审判级崩坏兽之后,成功斩杀死之律者。

战绩赫赫,煌煌之功。

在这份光辉与现实之下,骗了整个世界的舞台剧就此落幕。

……

……

那天死之律者所造就的十万余“死亡”事件,在Mei博士一小时内所研发的药剂之下就此全部脱离生命危险。

建立在死之律者已然死亡的前提,所有的负面效果都被压制到了最低。

外界传闻那场战斗之所以动静不如以往那样浩大,理由在于Mei博士在进行活体研究时所下的种种手段和限制。

上层对此的理解能力也大约仅限于此,所以这份闹剧般的活体律者逃亡事件反而更一步证明了Mei博士的能力。

按照上层想来,律者愈来愈强的规律一直都牢不可破。

所以此次苏青安之所以能杀死第六律者还能存活,必然是有着Mei的要素在里面,再加之民众的生命危险并无损失,城市也仅有部分区域陷入了短时间瘫痪,官方并未对此进行追责。

甚至这次危机的解决之速度,导致了公关也把控也很是良好,先前的神坛计划并未失败,甚至往前推进了一层。

能够完美弥补自己失败的人,往往比绝对意义上总是成功的人更容易得到信任。

那一天。

见到了苏青安的Mei终究还是理解了希儿此番举动的意义,她早就想过嫁接计划的失败有可能是因为崩坏意识对此下了手脚。

而一旦这个设想成立,那一切都将前功尽弃,所以她才会付出那般代价也要去做到最后的努力。

可到头来,这其中缺乏的要素,却被那个女孩以这样的形式完美达成。

完美圣痕的嫁接计划成功了,少年就此获得了崩坏能免疫级别的恐怖素养,对比起原先的窘迫,将之称为一步登天都不为过。

这应该是值得庆祝,值得高兴的事情对吧?

从始至终都不曾崩溃的Mei竭力按捺住自身所有的情绪。

少女的指尖拂过背脊之上蜿蜒成画的朱红纹路,那像是两道彼岸花交错而落,她从未想过所谓的圣痕会是这般悲哀,这般绮丽,这般曲折的事物。

微凉的触感蓦然沿着肌肤的交接处贯彻了脑海,她恍惚间望见了那个女孩逐渐渺远的单薄背影。

可在几乎转瞬即逝的光阴下,这幅画面就抽离了视野,无影无踪。

但那句轻若蚊鸣的对不起,却在悠然落下间沦为排山倒海的洪流,压倒了所有的坚持,堆积至今的哀恸已然无法忍耐,她攥紧自己胸腔前的衣襟,无力地跪倒在地,沙哑的声线夹杂了浓重的哭腔:

“对不起这种话,不是亲自说就没用了啊。”

旁边的凯文望着她落于地面的泪珠,怔然间却是有些恍惚。

这是从认识这么久以来,他一次看见她哭泣的模样。

Mei总是坚强好似没有人类的心脏,不存在任何感性,她仿佛一台永远不需要歇息的冰冷机器,无言地肩负起所有的责任和万万人的期待。

可即使是真正的机器也会有磨损至出现故障的一天,何况他明白Mei本就不是多么冷酷无情的人。

少女如今所塑造出的一切形象都建立在对自我的磨损和强制的扭曲之下,或许总有一天这样的她会彻底崩溃,就此倒下吧。

可即使如此,凯文也无法去选择阻止对方的愿望和信念,或许在这方面上他和苏青安有着不谋而合的相似。

而这也注定了这样的人只会努力从自身上面寻找着或许并不存在的错误和原因。

窒息的悲哀握紧心脏,凯文凝望着少女颤抖的肩膀和不断落下的泪珠,沉默不语。

如果……我再强一些的话。

无论是老师还是Mei是否就都不会由此失去重要之物了呢?

只能这样想,也唯独这样想才能证明着自己还有着在未来挽回一些事物的可能。

为此,凯文o卡斯兰娜终将走至万物荒凉的道路上,直至世界漆黑的终末。

……

……

第六律者死于苏青安之手。

符华无法思考究竟应该用何等言语去诠释自己的心情,应该说难过吗?还是悲哀?或许说迷惘,痛恨,绝望乃至苦痛等不一而足的情绪都堵塞在胸腔间郁结成块,纷乱成麻,令她没办法表现出具体的反应。

少女并不是没有预料过这样的可能与未来。

在崩坏的意志下所诞生的律者,即便短暂脱离了祂的掌控,获得了些许的自由也不代表着就此再无忧患。

只需要一场意外就能将一切小心翼翼的经营和努力全然破坏。

她是明白的,所以也由此深刻理解着希儿需要生活在魂钢监狱的必要性。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符华才会在希儿成为第六律者之后便未曾出过任何任务。

她希望能在那不知会不会到来的意外发生之前尽量与对方共处,珍惜着这段注定将有所波折,风雨飘摇的岁月。

可即便如此,符华也曾不可避免的心怀期待。

期待着未来的波折虽有却足够挽回,期待着即使会出现意外也不要发生最坏的结局,期待着那个被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小女孩能获得真正的幸福,期待着希儿、小苏师傅和自己都能好好的一直生活在一起。

但这么多这么多的期待,却尽皆颠覆于这个阳光盛大、万里无云的一天。

苏青安真的亲手杀死了希儿吗?

她想这若是真的,那或许自己再也找不到对那个人来说更残忍的事情。

无论经历了什么样的抉择、判断、心里路程,乃至仅是简简单单的意外也好,达成这一事实的少年都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越是温柔的人,就越是会将一切罪孽和重担肩负。

可小苏师傅真的很难再承受住多余的重量了,在他从医疗仓苏醒的那段时间,那份至今都让人难以遗忘的人格残缺就是最佳的明证。

苏青安并不是无所不能,他的韧性与坚强并不是不存在极限。

深刻理解这一点的她难以想象对方苏醒之后的精神状况是否还能维系正常,可自己又要如何苛求对方继续保持坚强呢?

符华觉得那是很不讲道理的事情,她觉得苏青安其实没用一点也可以,就算很弱也没关系,就算很笨什么也不会也不要紧,就算不是师傅、不是武道人仙、不是英雄也无所谓。

这样就有理由逃避了对不对?

因为很普通,因为本来就做不到,因为天生的极限便是如此,因为所有的天灾和绝望都高远至无法触及,所以就能心安理得的接受自己的能力范围,却依旧不会为此悲哀。

她想或许就是因为太坚强了,所以他才会这么难过。

可符华不想他那样难过,即使她连自己的情绪都无法抑制,却还是会先一步担忧这样的少年。

这算无可救药吗?

她想,如果算的话也没有关系。

假设是对那个人的话,就算是无可救药也并不是坏事。

怀揣着极端复杂的情绪,失魂落魄的符华在Himeko的特许下回到了魂钢监狱。

在第六律者死亡的状况下,这处魂钢监狱已经没有了存在的必要,在固定的时间内,残存的魂钢都将运输至其余的战线进行真正回收利用。

数量巨大的机械部队也逐渐从此撤离,留存的研究所也搬迁至澳洲分部的附近。

即,Mei原先的工作地点。

如今的魂钢监狱已然逐渐不再戒备森严,而是开始恢复成最初居住区的模样,彼时的希儿选择离开的方式并不温柔,但受到影响的依旧只有自己家的部分区域,放眼整个居住区看来影响几乎于无。

根据Mei博士方才给自己发送的消息,苏青安目前在研究所接受身体监测和相应治疗,由于目前的结果显示无碍,所以少女并不打算第一时间去看望对方。

如今的自我很难把控住情绪的稳定,若是小苏师傅恰好醒来,总是习惯于依赖对方的自己别说努力进行安慰对方,即使被反过来安慰也并不奇怪。

而恐怕仅仅是见到昏迷的对方,符华就已经很难继续维系绷紧的神经。

如今所有的情绪尽皆郁结于此,无法进行任何行之有效的宣泄。

她既无法对自己失去家人的事实感到若无其事,也无法就此彻底崩溃麻木,这种无所适从的迷惘化作无形的容器将一切由此诞生的情绪容纳装载,导致判断力与行动看似还能保持正常。

可一旦内心的大坝在情绪的洪流下就此决堤,这份虚伪的从容与安然无恙的表象就将被彻底撕裂。

为了杜绝这样的事件导致的失态有一定可能在苏青安面前发生,暂且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少女选择回到那个已然空无一人的家。

她沉默地推开别墅的大门,望着内设一如既往,唯独第二层变得一片狼藉的室内,前所未有的孤清和寂寞油然而生。

这个曾经填充了半年岁月所有美好回忆的家,在仅仅两个月间就变得无比清冷,以往温馨美好的回忆都在现实的烈焰下烧却成散落满地的灰烬,再也无法拾起。

那些欢声笑语和偶然忆起的琐碎一如水果糖里的玻璃,无法舍弃、不愿遗忘却又为之感到苦痛。

终有一天,或许她与他都将成为舔着血冰的北极熊,汲取着那温暖的美好苟活于世,最后死在万里无云的冰川之上,沦为深海里无人窥见的尸骸。

这分明是那么叫人难过又寂寞的事情啊。

可符华突然觉得或许那样也并不是无法接受,或许是因为现今的战争似乎总会通往无法预料的悲惨结局,也可能是自己变得心灰意冷,战意也所剩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