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川听潮
您看,这吃剩的鱼骨头,能不能让小的带回县衙,也好先让县尊老爷过过目?”
捕头可不敢在周考面前摆架子。
平时遇到那些懦弱的酸儒,他或许还能耍耍威风,但面对周考这样壮硕得能把他打瘫痪在床的汉子,他可是半点反制的手段都没有。
更别说周考不仅勇猛,还是个读书人,是秀才公,这组合简直让人头疼。
心中有道,手中握理,就离谱得很啊!!!
周考端起酒碗,慢悠悠地说:“我还有半壶酒,等我喝完,鱼头也差不多吃好了。捕头要是愿意收拾,我还得谢谢你呢。”
捕头连忙摆手:“不敢不敢,这都是小的份内之事,份内之事……”
猫在箱笼中的玉娘全程关注着这一切,见周考轻轻松松就震慑住了全场,心里暗暗思忖:果然功名在身就是不一样,不仅鬼魅难伒,连小人都得敬畏三分。
玉娘所想要是换作周考来说,拳就是理,武就是德。
孔夫子的教诲在周考心中时刻回荡,他觉得,能把人分成两半的能力,那才叫 “仁”。
周考抄起已经吃完腮肉的鱼头就啃,“嘎吱嘎吱” 几下,很快就把鱼脑嘬了,那滋味真是鲜美无比,入口爽滑。
吃着吃着,他吃到了一颗珠子,还以为是鱼眼之类的东西,直接一口咬爆。
顿时,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在他口腔中扩散开来,接着蔓延到全身。
吃完后,周考洗了手,擦了擦嘴,就去换了身衣裳。
他把那颗珠子还给玉娘,然后问道:“玉娘,刚才我吃鱼头,吃到了一颗珠子,不小心咬爆了,感觉很是微妙。就仿佛……”
玉娘接过话茬:“仿佛此刻去水中,也能呼吸,像鱼虾一般?”
周考惊讶地问:“咦?你知道?”
玉娘解释道:“相公岂不闻夺天地之造化?十年成怪,百年成精。可要成怪,也需要时运和灵气。那颗珠子,就是成怪的玄妙所在,相公吃了,便通了它在水中的能力。我给相公吸引那鱼怪的珠子,也是如此。”
周考恍然大悟:“原来不止滋阴壮阳的效果……”
接着玉娘一番详细解释,周考这才明白,一些鸟兽鱼虫,如果运气好,生长时间久了,偶尔会遇上 “造化”。
“造化” 不同于凡俗之物,可能是一丝灵气,可能是地脉泄露的地气,甚至可能只是真龙之属路过时不小心撒的一泡尿……
但只要不是凡俗之物,就有机会让鸟兽鱼虫、花草树木完成蜕变。
这蜕变的 “造化”,主要功能是开灵智。
原本靠本能去 “夺天地造化”,开灵智后就能更高效地获取。
比如天生的灵种,自带修炼本领,能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若开了灵智,就能总结归纳出一套修炼之法,从此突飞猛进。
而有些恶灵,比如通过吃人吸收血气来变强,就会一直吃一直变强,不管善恶,知道如何变强,这就是区别野兽和奇珍的标志。
多年积累的 “造化”,随着修行变强,大部分的生灵最终是奔着求道升仙去的。
玉娘说,有大妖只要修成金丹不灭,就有千年不死的道行。
这乌鱼怪虽然没结出金丹,但那颗珠子,就是它多年的修为。
如今被周考吞了,总能吸收一些。
周考一听,来了兴致:“照这么说,我以后只要多杀一些妖怪,再吃了它们,不就能一直吸收修为变强?”
玉娘无奈地说:“恩公说的是什么话……”
你是魔鬼吗???啊?我问你?
周考疑惑地问:“难道不是?”
玉娘解释道:“对倒是对,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妖怪等着被恩公打死。
再者,这种几十年修为的野怪,恐怕还不如恩公自己锻炼几年的成果。
而且恩公莫要以为这等鱼怪都容易杀,那是因为恩公有功名在身,又有那西宝刀在手。
那些百十上千年的精怪哪里有那么杀的??
恩公在这人道王朝国运笼罩之地此斩妖除魔,自是显得轻松些。”
杀妖也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的。
周考摩挲着下巴,思索着说:“原来如此……”
他觉得自己不能随便乱跑到野怪多的地方,打野虽然能快速发育,但安全第一,他可是个保守派。
他想要做菜,可不想要成为一盘菜。
精怪伏诛,乌鱼堡的湖面恢复平静,风浪止息了。
正巧有支商船队次日启程往东边行商,见周考也是顺路,索性就叫周考等一天再走。
周考一人一船,到时可以把船栓在了船队后头,也好让秀才公省省力气。
周考欣然应允,毕竟带着玉娘走水路,有商队带着路总是方便一些。
来到馄饨店。
午后的馄饨店褪去了昨夜的喧嚣,木窗棂在微风中轻晃,吹落几片新抽的柳叶。
经过一宿的忙碌,此时店里并没有什么食客。
“劈!砰!呲——咔——!”
只余在打扫卫生的老板娘,和正在费力劈柴的少年。
周考看到那老板娘一遍擦着桌子,一遍看着自家孩子帮助自己准备柴火。
“儿啊,你小心些!”
老板娘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
斧头落下,柴火 “砰” 地裂开,少年直起腰擦汗,露出比夜里更红润的面色:“娘放心,劈柴而已,累不着。”
他望着身旁堆得齐腰高的柴火垛,心中默想:“多劈些柴,娘日后生火做饭就能少弯几次腰。等我走了,这些柴火够她用好些日子吧。”
少年心中如此想着,他手中的速度加快,一块又一块地重复着劈柴动作,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
周考站在檐下,听着玉娘在耳边中轻叹:“郎君,这少年油尽灯枯,怕是撑不过今夜了……”
他望着少年挥斧时微微发颤的手腕,更显红润的面庞。
喉头微动,他大步上前,伸手按住少年肩头,顺势夺下斧头:“歇着吧,陪你娘说说话。你这瘦弱的身子能劈多少?这点柴火,你周大哥替你劈了。”
少年一愣,斧头柄上还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他抬头望向周考,见对方目光灼灼,不由得挠了挠后脑勺,咧嘴傻笑道:“谢谢周大哥!”
却未走向老板娘到老板娘身前陪她说话,而是转身钻进后堂屋,来到印象中的那个角落。
抬头看去,果然有一个小洞口。
雨水冲垮的屋顶,母亲一直没来得及修补。
“娘,这洞咋还没补上?”
少年对着外面的母亲问了一声,便匆匆去取了梯子。
“诶,儿啊,你要干嘛?”
“上房给它补上啊!”
他很快就把梯子架到房子上面。
“儿啊,你别掉下来!”
老板娘看着少年小心翼翼爬上梯子的模样,急忙上前腐竹晃动的梯子。
“哎哟!慢些爬!别摔着!”
周考闻声望去,也不去阻拦,只是手中又加快了速度,劈的更加起劲。
他动作很快,那些柴火很快就被劈完。
放下斧头,默默将劈好的柴垛码得更整齐些,柴火碰撞的声响里,混着老板娘细碎的叮嘱和少年轻声的应答。
少年三步并作两步,尽快爬上房顶,开始检查起角落那个漏洞
阳光穿过房檐的缝隙,在少年发顶镀上一层金边。
他跪坐在屋顶,仔细将茅草铺进漏洞,用瓦片盖好,手指被瓦片划出血痕却浑然不觉。
周考远远望着。
柴垛堆得老高,周考拍拍手上的木屑,带着玉娘走向湖边。
让他们母子好好享受这最后的相聚吧。
身后传来母子俩的低语,少年说等房子修好,要在院子里种棵香樟树;
老板娘说等赚够银钱,就给儿子说门亲事。
风卷着落叶掠过屋檐,将这些细碎的憧憬带向云端,又轻轻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
湖水中,两个小小的身影正握着竹竿拍打水面,涟漪扩散间,与屋顶少年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周考摸了摸腰间的虎纹宝刀,忽然想起玉娘说过的 “造化”—— 或许这少年耗尽最后的力气补漏,亦是一种与过去和解的 “造化” 吧。
这一刻,时光仿佛静止,乌鱼堡的风里不再有妖怪的嘶吼,只有母亲的唠叨、少年的笑声,和柴火堆里即将熄灭的余温。
少年手脚麻利地洗完家中所有脏衣服,浑身散发着一股清爽劲儿。
他甩了甩湿漉漉的手,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蹦进后厨,布鞋踏过青石板,惊飞了趴在墙根的麻雀。
“娘,我来帮您打下手啦!” 他的声音像刚出炉的糍粑,软糯中透着股精气神。
老板娘正专注地料理着昨天夜里剩下的黑鱼肉,刀刃起落间,案板上的鱼肉片薄如蝉翼。
听到儿子的声音,她转过身来,眼中满是惊喜。
“诶呀,我儿子终于好了,都知道帮为娘打下手了。”
老板娘一边笑着,一边继续手中的活儿,眉宇间的皱纹仿佛被这笑容抚平了大半,整个人看上去年轻了好几岁。
她抬手想摸儿子的头,却先在围裙上擦了又擦。
少年见状,主动低下身,让母亲粗糙的掌心抚过自己汗湿的发顶。
阳光从后厨窗棂漏进来,将两人的影子叠在腌菜坛子上,像一幅被岁月浸润的木刻画。
“那可不,终于好了。”
少年爽朗地笑着,淘米的手却突然一顿。
他的笑容依然挂在脸上,但心底却涌起一抹难以掩饰的哀伤。
笑容依旧挂在嘴角,心底却泛起酸涩,“娘,孩儿不孝”
这句话在喉间滚了几滚,终究被他咽回肚里。
这几个字在他心中反复回荡,如同一把尖锐的刀,刺痛着他的心。
“儿啊,你去歇着,这些活儿娘做得来”
老板娘心疼儿子,刚想让他去休息,少年却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哎呀娘!今天您只管歇着,儿子要露一手!”
“诶呀,娘,不用您劳烦了,您快去歇着吧,我给您做饭。”
听到少年要亲自下厨,老板娘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了一朵花。
老板娘愣愣地看着儿子忙碌的背影,看他熟练地调馅儿、擀皮、下锅,看他鼻尖沁出的汗珠,看他因用力而绷紧的后颈。
“诶呦,我儿真是出息了”
她轻轻拍着少年的肩膀,掌心里全是欢喜的颤抖。
锅中的馄饨浮起,如一群白胖的小鸭子,少年吹了吹勺中的汤,先递到母亲唇边。
老板娘尝了一口,汤汁鲜美得让眼眶发热 —— 这味道里有鱼肉的香、葱花的鲜,还有儿子藏在眼角眉梢的、说不出口的告别。
黄昏时分,夕阳缓缓西沉,天边被染成了一片金黄。
晚风轻轻拂过,带走了白天的燥热与喧嚣,整个村子仿佛被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如梦如幻。
然而,这片美丽的余晖,却预示着少年的时间不多了。
“娘,您坐,我给您洗脚。”
少年小心翼翼地将大锅烧开的热水与凉水兑在盆里,伸出手指,仔细地试了试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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