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狂 第77章

作者:半麻

  “我先去上学了!下次再跟你们说!”

  吼完这一句,兜兜重新翻过身;继续向下坠落。

  随着风压,他眯起眼睛:

  芒街好像变大了.?

  除开小时候刚到芒街,兜兜应该还是第一次在高空俯瞰这座城市;但和记忆中看过的地图,又有些不同。

  因为它鲜艳的轮廓,正向外延伸——

  那些探出城市的国道和高速公路,不知何时有人设卡、笼在芒街周围。

  隔三差五就有小小的关卡把道路截断;好像在一根根血管上,都嵌上了颗订书钉。

  临近长山沙滩的海域,也多出不少航船--那些住在渔船上的疍家人、今天都没有出海打渔,船都拢在岸边:

  有更大、更先进的船在巡游;白色尾流隐隐拉出一条边界--但那些船上都没有LOGO,并不是芒街海事局的船只。

  好像在有人拿着彩色铅笔,环绕着芒街市地图的外围、又描了一圈;要把它跟其他地方分隔开。

  兜兜把两个拳头比在眼前,像望远镜似的、透过十指的缝隙间去看:

  【诶?这要干嘛.好像不是警察,还有装甲车:好豪华。】

  守着芒街周边关卡的人们--衣服都黑乎乎的,成了蚂蚁般的点。

  只能隐约看见他们三五成组、戴着头盔,身穿防弹背心;身旁是同样罩着黝黑颜色的巨大装甲车。

  兜兜越看越眼熟,前几天好像才见过类似的装备:

  【诶?这些不是亚欧邮政的那些保安嘛!业务开拓到这啦?】

  【对喔。说起来,我和阿姨还把他们的楼打坏了;难道是来找我,要我赔钱?】

  他总觉得哪里有股说不出的古怪--但忽地回过神来:自己怎么又发呆了?

  【注意力这么不集中,我不会有多动症吧!学校.学校在哪?】

  兜兜急忙把视线转了回来,估摸着自己可能的着陆位置--

  如果就这么正正坠落.大概会砸在市中心的马路中央:前天,兜兜还在那儿目击了一场熟人的跳楼惨案。

  【哎?数学老师难道就是这么“跳楼”的嘛。】

  想起前天数学老师拎在手里,装满水瓶跟易拉罐的编织袋--

  这么一看,他该不会也和那位修仙老伯握过手了吧?

  兜兜稍稍眯起眼,便能望见在十字路口堵得严严实实的车辆;现在正是上班上学的高峰期。

  就这么砸下去,怕是要把别人的小轿车都压得爆炸;更别说还要再从市中心跑去学校、还要花时间。

  【换一下方向,赶紧去做作业了!急死我了】

  在无处着力的高空,兜兜张大了嘴--雨衣啪嗒嗒地作响:

  嘶!

  随着吸气:肋间跟胸膛猛地膨胀起来,把校服跟雨衣撑得满满当当。

  兜兜两颊鼓鼓囊囊、眼睛搜索着学校的大致方位--

  呼!

  兜兜一股脑地、把刚刚吞下去的空气统统吐出。

  呲:

  他像个泄了气的气球,忽地朝一旁飞射而去;原本直直下落的轨迹,突兀地折出一条斜线。

  此时的姿势有些像在做卷腹:身体绷得笔直、脑袋跟脖颈却稍稍抬起;嘴巴里的气流还在向外喷射——

  兜兜左右调整着面朝的方向,免得飞错位置:

  待到吸的气差不多吐得干净;兜兜双手贴紧裤缝,把自己当成鱼雷或导弹;头顶撕扯开空气。

  学校越来越近,能看见巷子外的车流、自行车铃声正叮叮当当地鸣响;校门前的人群摩肩接踵。

  嘶--

  故技重施,他又深深吸气:

  然后赶紧捏紧拳头,把嘴巴对准正下方。

  呼!

  刚刚鲸吸进肺、还不小心吞了点到胃里的空气:被他尽量缓慢又急促地吐出--[降落]的时候到底要花多大的力气,还真是难以把握。

  耳畔急速刮卷的气流骤然柔和,变成轻柔的“沙沙”声;原本蓬起的衣口,也再次贴紧身躯。

  巷子中的落叶、地上散落的垃圾碎屑;统统被他吹开,砸到墙上:

  啪嗒一声,兜兜稳稳落地;书包里乒乒乓乓地响。

  【哎?修仙老伯跑哪去了?】

  那个背着编织袋“葫芦”的流浪老人,已经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地上散落着些瓶瓶罐罐,也不知道是不是从编织袋里掉出来的。

  巷子里还带着隐约的臭味儿,但没人掩起鼻子:

  只剩下其他赶去上课的学生一个个愣在原地,正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个从天而降的的同学。

  兜兜环视一圈,看着那些呆若木鸡的家伙们——赶紧挠挠头、指了下天上:

  “喔我坐直升机来上课的。哈哈。”

  兜兜也没管其他同学是否相信;干笑两声,快步朝校门口走去:

  “大家别看了别看了,快去上学。”

  有个女生眼镜顺着鼻梁滑落、砸在地上;他赶紧装作没看见。

  【等放学再来找找这个老伯好了。】

  一握手,对面的家伙就会飞到天上去--

  怎么想都很厉害.

第116章 不安

  艾喜今天又错过了早读。

  等第一节课快要开始,她才急匆匆地撞进教室:校服袖口脏兮兮的,混着股怪味儿;脸上更是苍白,整个人恍恍惚惚、一直喝水。

  也不知道是不是又有人跑去她家,泼新鲜油漆去了——兜兜都没来得及分享今天的飞行经历,还有背着编织袋葫芦的修仙老头儿。

  艾喜不在,兜兜只好向后座同学借了作业,赶在早读之前通通搞定:就是抄作业的时候,教室里闹哄哄的,也不知道在吵些什么.

  但每个人都很害怕的样子——

  只有兜兜跟阮鲸波是例外:梦里分割肢体的行动该是在顺利进行;今天甚至都能趴在课桌上、装作在睡觉了。

  ——

  第一节课的铃声敲响,班主任大步跨进教室、把手里的教案哐当一声砸在讲台上。

  他满头大汗,镜片挡不住紧张兮兮的视线;还扶着额头,眼睛通红,声音听起来卡满了痰:

  “都认真点,我宣布一个事儿啊。”

  “今天开始--父母能来接的,最好来接一下放学;等等课间都去打一下电话。”

  “如果父母没空,就找同学结伴一起回去:至少要三个人。把打算跟谁一起回家,都找你们的小组长登记一下--等放了学,班长把名单拿到办公室给我。”

  “都要登记啊!谁没登记,自己晚上写好检讨带过来;别什么写了忘记带,等我给你爹你妈打电话你别哭啊。”

  “哦,还有:放学就直接回家,别在外面逗留玩来玩去;让我碰到你们,我就当你们作业太少了。”

  “最重要的是,看到不清楚的人就赶紧跑。什么地痞流氓、混混那些的,看到都绕着走,躲远点!”

  “现在的人都不知道会做出来什么事。等你们长大就知道了,最太平的时候还是在学校里。”

  “然后,还有”

  班主任忽地摇摇头,转过身子对着黑板、从西裤后袋里扯出一团皱巴巴的条纹手帕,盖在脸上。

  教室里冒起他响亮的擤鼻涕声,黏糊糊的——接着变作低低的啜泣。

  兜兜左瞄瞄右瞄瞄——

  面对哭哭啼啼的班主任,同学们连交头接耳都没有;脸上一个个笼着怪异的阴云,连多动症的前桌都不转笔了。

  似乎只有兜兜还在状况之外——早上为了抄点作业,实在错过了太多:

  “干嘛了这个?怎么突然都这么紧张的样子。”

  艾喜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翻出一沓相片--全是四寸大小。

  她把照片塞到兜兜手里,又打开书包、给他看看里面装着的富士拍立得相机:

  “因为隔壁教师宿舍死人了,好几个;而且死的都不是老师你看。”

  芒街五中的教师宿舍就连着学校、拐出后门就能到;平时放学,经常能闻到那边传来的饭菜味儿,馋人得很。

  “前头我迟到没上早读,就是偷偷去拍这玩意儿。”

  她把声音压得更低了点、喘着粗气,手指敲敲照片:

  “后面来的警察更多了,好像还有做刑侦的便衣;我就先跑了--死掉的都是[公司]的人吧。”

  兜兜埋起头,把手藏在抽屉里、将照片一张张翻过去:

  两男一女;黑色外套、白衬衣的领口染满了红。

  尸体们躺在满是黑渍的水泥地上,头发散贴着地、仰面朝天。

  艾喜俯拍的时候很认真,取景和构图都没有问题;看起来都能在过奈何桥的时候、拿来当证件照用了。

  年纪大约三十到四十岁左右——不知是因为相片过曝还是失血,他们看起来都格外苍白、脸上都看不出毛孔。

  有单独的特写,也有摆在一起的“合照”;如果不是脖颈上的伤口,第一眼或许都看不出他们已然死去。

  嘴巴微微张开,两眼失焦;永远地发着呆。

  和兜兜印象中的尸体,有着截然不同的神情。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是——投入:仿佛沉浸在[死亡]这件事里似的。

  好像正认认真真、全神贯注地打着游戏,结果倏忽之间便心脏停跳、大脑缺氧,跟终端被断电一样地离开了人世间。

  不知还有没有其他致命伤--外套黑糊糊的,就算有血迹也看不清晰:

  “诶!这种穿衣风格.大热天又是黑风衣黑西装、又穿白衬衫,穿得跟FBI特工似的”

  这样的着装风格,他很是熟悉;上上周还看到来着:

  “看起来还真都是亚欧邮政的特工嘛。唔”

  “死状怪怪的,衣服都穿得这么整齐。喏,枪还都插在枪套里呢。”

  艾喜揉揉脖子,用两根手指比划着长度:

  “对感觉根本没反应过来,就死掉了;伤口在脖子上,看着像刀伤。不知道是不是迷狂弄出来的?”

  “好像是今天凌晨发生的事,你觉得是谁干的?”

  兜兜翻过剩下几张相片,这些则是对犯罪现场的拍摄了。

  有警车、有拉起封锁现场的黄布条;更多的则是教师宿舍的小区摆设:

  单双杆、石质的象棋桌,还有块小小的破烂门球场--老人家都喜欢打这个,看起来像高尔夫球。

  也不知道艾喜到底怎么偷偷溜进去的,还找到了时机拍这么多照:

  “唔,难说。暑假我听我那个朋友李查克说,他们亚欧邮政内部也会打来打去的、你死我活;职场真是很残酷嘛——”

  “是不是其他公司也要抢占芒街市场,就搞这种直接点的商战?好恶劣呀:希望不要影响到我们上学。”

  艾喜愣愣地望着前方,不时咳嗽两声。她没有接兜兜的话头:

  “.原来尸体味道真这么臭啊,比活的猪还臭;以前完全没想到。天太热,估计一下子就开始腐烂;吐死我了,还好带了塑料袋。”

  兜兜把矿泉水递给艾喜,拍拍她的背:

  “你还凑过去闻啦?怎么不捏鼻子、或者屏着呼吸拍照。”

  艾喜甩甩头,闭紧眼睛、抹了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