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唐永远十六岁
我问黛比，那你和我做什么呢？这样一来，与让儿子和女儿去宫廷魔法师团之类的地方就职，赚钱来白养我们有什么区别吗？我们不就彻底成了没出息的，只能拖累儿女的父母了吗？
黛比揪我的耳朵，不满的骂我不会说话，但她也说，亲爱的你说的有道理，我们不能拖累他们两个，也不能对这个村子的讨厌鬼们认输，将小高文牵头买来的土地白白相让，将这个我们四人一起慢慢建造起来的家舍弃荒废，甚至被人免费占据。
我和黛比决定无论如何也要保护我们的孩子。
于是，我们有了一个合适的想法。
我们希望得到理解。
却又不希望得到理解。
[高文与希露菲的房间]
已经到既定的休息时间了。
但是两人都没有睡觉，甚至没有躺下，兄妹俩少有的一起靠坐在床头，高文搂住已经比他矮上太多的绿色小精灵，平静道：
“希露菲，我想和你说一些事情。”
希露菲好奇的前倾身体，翠绿色长发如林瀑般自耳后滑落，又被女孩轻轻挽起，她掰着手指猜起来：
“哥哥是担心我被同村的小孩子欺负而留下心理阴影吗？但请放心，我和哥哥一样，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哦？没有反抗只是嫌麻烦而已，毕竟希露菲是大家眼里的乖孩子嘛！”
“还是说，哥哥是担心刚刚的事情和发言影响到自己在我心里的形象？请不用担心，哥哥只要不做太过分的事情，比如说把我一个人丢下飞走不回来了，希露菲都会接受并理解的，哪怕是做了过分的事情，只要好好反省和道歉，希露菲也会原谅哥哥哦？”
“唔...如果是以后不可以免费帮忙这种事情，老师以前也告诉过我，总之我已经在反省啦！就不要再教训我啦！”
希露菲努力装作一副很成熟的样子。
但她的身体早就在微微颤抖了，俏皮的语调也并不平静，希露菲并不笨，她和鲁迪同样意识到了刚刚发生的一切将是一次重大转折的开端。
大家花了四年时间，才将哥哥变成现在的样子，才将两家人的关系变得这么要好，哪怕洛琪希老师离开造成的坏影响也被大家努力控制住了，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在这种时候......
希露菲人生第一次的对某人、某些人产生强烈的恨意。
她恨那三个聒噪的蛤蟆。
她也恨笨到没能处理好这件事的自己。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哥哥这件事呢？为什么不带着哥哥一起把那三个讨厌鬼埋到森林里去呢？
这样的话，大家的努力就不会白费了吧？
平静又快乐的生活就不会被打破了吧？
自己，或许也就不用坐在这里，努力拖延哥哥下达的最终审判吧？
高文·维特鲁迪亚，这是哥哥的全名吗？哥哥原来是魔族吗？哥哥说那番话是打算离开了吗？
眼泪掉了下来。
像是断线的珍珠，一颗接着一颗。
高文连忙将希露菲搂住，担忧的擦拭起妹妹的泪水来，哄道：
“我要说的不是这些。”
希露菲反而哭的更厉害了，高文慌了，他将自己的脸颊贴在妹妹的脸上，学着自己记忆里、那个自己最恨的人曾经照料自己时的样子：
“希露菲乖，希露菲乖，哥哥不会离开你的，放心吧，我永远都陪着你。”
听到这样的承诺，希露菲才伸出手抱住哥哥，哽咽道：
“你发誓！”
高文温柔的笑了，他松开脸都被憋红的希露菲，主动牵起女孩的尾指，约定道：
“拉钩上吊，一万年不会变。”
希露菲也破涕而笑，勾着哥哥的手指玩闹道：
“骗人！我都不一定能活两百年呢！你怎么陪我一万年！”
高文依旧保持着温柔的神色，他说：
“但我能。”
希露菲愣住了，她瞬间回忆起了之前自己的隐约猜测。
高文继续陈述道：
“我能再活至少一万年，希露菲，我向你承诺，之前的约定都会以我的死亡为真正的句号，无论那将是一万年后还是两万年后。”
“我是维特鲁姆人，[人界]之外的星空种族，曾统治银河的维特鲁姆帝国最后的皇子，击败目前统领帝国的大摄政王，率领族人重新取回帝国最巅峰的荣光，这就是我的使命，与生俱来的使命。”
“希露菲，这就是我想告诉你的。”
“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那个人，我不想对你隐瞒这些，哪怕你知道后或许会对我心生畏惧。”
可希露菲只是用力地抱住他。
不断地抚摸他的脑袋，不断地安抚着他，仿佛是想将两百年后、一千年后、五千年后、一万年后的委屈全数抚平。
但这办得到吗？
当然办得到。
如果说希露菲能活两百年，那一万年不过是将有她相伴的岁月回忆五十次就会一瞬而过。
高文只觉得短暂。
第五十七章 离巢
那天晚上。
那个高文和希露菲铭记了一辈子的夜晚，那个令高文被希露菲抓住一辈子把柄的夜晚。
高文坦然的向希露菲讲述了维特鲁姆人的大致生理性质，也向希露菲讲解了维特鲁姆帝国的大致历史与现状。
简而言之，就是崇尚武力崇尚荣誉，曾疯狂扩张版图，派遣战士统治一颗颗生命星球，在最鼎盛的时期，又因背叛导致皇帝遇刺身亡、混乱时代开启，再到大摄政王上位、爆发天灾病毒，自己被最后的纯血复兴派意外送往这个世界。
当然，高文隐瞒了一些他觉得希露菲无法接受的部分。
譬如：帝国的征服手段到底有多残暴、帝国的内部竞争到底有多激烈、维特鲁姆人对其他智慧种族的真实看法等等。
由于希露菲在自由问答环节，并没有命中敏感问题，所以高文转而觉得也不算隐瞒了。
等聊完全部内容。
几乎没有熬过夜的希露菲已经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了，小脑袋一点一点的，高文抱着她躺好后，希露菲又像小章鱼一样扒着高文的身体不放。
高文久违地睡了普通人那么长的一觉。
甲龙历414年9月9日
高文抵达布耶纳村的刚好第四年。
罗尔兹在早餐时间恭维道：
“高文·维特鲁迪亚阁下，既然您没有将这里当成家的话，那只要您愿意，可以随时离开，当然，我们夫妻也欢迎您继续住下去，寒舍多有招待不周，还望您海涵。”
希露菲急了：
“爸爸！你在说什么？！昨天晚上你不还在大家面前努力保护哥哥吗？”
黛比也冷着脸反驳道：
“你不是高文阁下的妹妹。”
希露菲整个人都是懵的，眼泪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她只是焦急又徒劳的呼喊：
“妈妈！”
但高文全然不被影响的吃着早饭。
只是可惜，他昨天晚上明明又对罗尔兹改观了的，但罗尔兹本来就是这种人吧，他懦弱、讨好、短视、外厉内荏，在突发情况下支棱起了一瞬间，事后反应过来又后怕不已，更舍不得脚下的房屋与身边的土地。
理所当然的态度。
至于黛比，母亲可能都是这种生物吧，在孩子符合她预期的时候就百般宠爱，但孩子一旦表现出不受控制、不合胃口的一面，就歇斯底里、转爱为恨。果然母亲只是一种被生理控制的概念，就像我过去渴求母爱也是单纯如此罢了。
早该想明白的。
高文平静道：
“我吃完早饭就收拾东西。”
希露菲终于哭出来了，她拉扯高文的衣服：
“哥哥！！！”
高文又继续说道：
“但是希露菲得跟我一起走。”
你们没资格养育她，这是高文的想法，但他不会用这种话伤害希露菲。
出乎意料的，罗尔兹和黛比立刻点头：
““当然可以。””
他们仿佛讨论好般：
““不过，您打算带露菲去哪？干些什么呢？””
高文早有腹稿，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下说出来，他喝了口咸奶茶，简单道：
“先是罗亚，我会送希露菲进通常学校丰富一下知识体系，等过几年她十岁左右的时候，再带着她和鲁迪一起去拉诺亚魔法学院求学，毕业后想做什么就看那时候希露菲自己的意愿了。”
罗尔兹与黛比对视一眼，罗尔兹低头恳请道：
“高文阁下，虽然这里并非有资格被您称之为家的地方，我们夫妻也并非是有资格养育您的人，但想必，希露菲叶特是能够入您法眼的孩子，看在多年感情的份上，请您务必好好保护她。”
“我们家没有能力奉上符合您身份的谢礼，这是剩下的全部钱币，包括我母亲留下的部分，还望您愿意收下。”
罗尔兹取出一个小布袋，沉甸甸的放在桌面上，向高文的方向推去。
高文放下汤匙，用方巾擦了擦嘴：
“多谢款待。”
他回房间收拾行李去了。
虽然来的时候孑然一身，但没想到区区四年就积累下来了这么多的东西。
高文坐在床上思考着应该带些什么离开，房间里很安静，他和希露菲强化过全屋的结构，隔音效果非常之好。
很快，他起身，用土魔法塑造出储物箱的雏形，再将重要的各类成果一一收纳，除此之外，还有鲁迪、希露菲这些年送给他的各种东西。想了想，把洛琪希送的也打包了。
考虑到鲁迪之后说不定会注意到，所以高文将格雷拉特家这些年送给他的礼物也收纳起来。艾莉娜丽洁的剑，虽然早就不想要了，但希露菲一直认真保养着它，扔掉会很麻烦，还是拿着吧。
要再带几套换洗的衣服和鞋子吗？
或许没有必要吧。
高文推开窗子，用土魔法制造细小的岩柱，将埋藏在窗口下方地底深处的东西缓缓推了上来，那是一个长得像宝箱的箱子，制造风吹干净上面的泥土，再搬进房间里。
打开箱子，里面装满了极高价值的顶尖魔石、高级宝石、大块金砖和产量极低的特殊金属。
这些都是高文这段时间里捡来的，其实还有不少魔力附加品，不过几乎都被他做实验弄坏掉了。
随便卖掉其中的一个，就能让普通家庭至少几十年不愁吃喝。
他没必要带那些垃圾衣服占地方。
高文打开衣柜，打算把这些碍眼的东西全部烧了，他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取下来扔在一起，艾莉娜丽洁给他买的衣服、五岁前黛比给他做的衣服、五岁生日时收到的衣服、后续每年每季度都有的各种款式的衣服，还有各种各样的鞋子、内衣、袜子、围巾、针织帽、手套、睡衣，很多都是黛比自己做的，常常也会参考罗亚城时装店里当下时髦的设计，其中也有罗尔兹做的、莉莉娅做的、赛妮丝做的。
高文将所有东西堆在一起。
最后拿起挂在衣柜门上的一副护目镜，这是黛比在鲁迪五岁生日后给自己做的，但他的飞行不需要这种东西，维特鲁姆人的眼睛比钻石还要坚固、不需要这种脆弱的东西保护。
高文举起手、掌心燃起炽烈的火球。
他重重的将颜色由红转白的极高温火焰向下压去。
然后，在就要落下的时候熄灭了。
高文收拾好了行李。
眼眶红红的希露菲也进房间很快收拾好行李。
没有道别。
他像之前一样，带着希露菲从窗口飞走了，决心再也不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