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唐永远十六岁
“为什么呢？希露菲不喜欢高文吗？不爱他吗？”
希露菲有些迷茫。
或许是受从小就时常与洛琪希老师谈心、说悄悄话的影响，她并不抗拒对老师说实话，至少是可以说出来的部分：
“希露菲最喜欢哥哥，也最爱哥哥。”
“也有自信是全世界最喜欢他、最爱他的人。”
“但是，没有人规定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就要和他结婚吧？”
洛琪希被问住了：
“道理是这么说啦...”
不过，洛琪希还有两张早就准备好的王牌，兄妹论与寿命论，自然是不可能失败的，尤其是在希露菲已经承认了自己对高文的感情之后，洛琪希自忖的唯一失败点也不存在了。
想要相爱却拒绝相爱必然有原因。
至少洛琪希觉得，能横亘在二人之间的理由便只有这两点，充其量再加上高文不懂人心、情感发育迟缓。
但紧跟着开口追击的却是希露菲：
“老师，我是没有办法和哥哥相恋的，更何况结婚了。”
洛琪希转变战术，她被动应对，寻找破绽：
“方便告诉我为什么吗？”
希露菲张张嘴，很想将压抑在心中好几年的话全部说出来，将令自己感到痛苦的事情都告诉老师，哪怕这仅仅只是宣泄情绪而非得到救赎也是一样的，临到头却连开口的勇气都丧失了：
“我...没有那样的资格。”
说了和没说一样的话。
洛琪希将就的用覆甲的手指勾了勾希露菲的脸蛋，示作安慰，灵活应变的拿回这次谈心的主导权：
“是担心你们的兄妹关系吗？虽然我觉得希露菲你没有那么死脑筋，但姑且还是要提醒一下你哦，义兄妹之间的婚恋哪怕放在米里斯教义之下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更何况，按照我听来的情况，高文其实已经和罗尔兹先生他们断绝关系了吧？法理上，你们早就不是兄妹了。更别说，按照阿斯拉王国的法理，亲兄妹结婚也是完全合法的事情。”
事实上，高文离开布耶纳村的那天早上，黛比在餐桌前说的那句话就是这个意思，“高文已经不是你的兄长了，所以想要成为他的妻子也没关系”。
希露菲抱怨的瞪着冰蓝限定色小老师：
“这种事情我早就知道啦。”
洛琪希点点头，掏出第二张王牌：
“那就是种族差异上的问题吗？维特鲁姆人的寿命的确是压倒性的漫长呢。”
希露菲没有说话，只是摆弄着手指，垂着头看向地面，一副和上课走神没什么区别的态度。
洛琪希却感觉命中关键了：
“一两万年的自然寿命，已经是纯血长耳族的十倍了呢，更是我们两个的一百倍之多，在人界现存的智慧种族中，或许只有不死魔族才能在这方面胜过维特鲁姆人吧？”
“希露菲你会觉得不相衬也很正常吧？毕竟哪怕能够陪伴高文直至自己老死，对他而言也不过是自身人生刻度的片刻而已。会觉得这样的感情无论是之于任何一方都不公平也很合理吧？对你来说，明明付出了一生的时光与真心，却是对他而言说不定没几百年就会变得无所谓或者被压倒并替代的东西。对高文来说也是吧，说不定明明对你产生了足以维持万年以上的感情，你却很快就无情的离开了他，令他不得不面对痛苦的永别，并在之后的时光中独自舔舐伤口。”
希露菲只是抿了抿嘴角，并没有回答，洛琪希却无所谓的继续以闲聊式的语气说着：
“但这样的说法是错的。”
“这是以纯血群体为绝对核心的强势族群的人生观，例如纯血人类。并不是像希露菲你这样的混血、像我这样的弱势种族、像高文那样的灭绝种族所该持有的观念。你只是在人类的国度长大，所以理所当然的习惯并接纳了这种观念罢了。”
“那是人类的观念，不应该是你的。”
“在魔大陆，甚至在米里斯大陆北方，混血是很常见的事情，拥有巨大种族差异的夫妻也很常见。所以，老师我才觉得，我应该来劝解你，我能够劝解你。”
“说不定能够活几十万年的不死魔王据说仅拥有过一任丈夫，也就是纯血人类的北神一世。能够活两千年的纯血长耳族与寿命只有几十年、十数年的人类或魔族为了爱而结合也是很常见的事情。”
“希露菲，你肯定能够理解我的想法了吧？只在脑子里盘旋思索的公平与否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实、是未来，是爱、是幸福，不是吗？”
“如果放弃相爱的话，你真的能够在接下来一百多年的时光中得到幸福吗？难道打算放弃高文而去爱上其他人吗？没有办法和你相爱的话，高文真的就不会痛苦了吗？他在一千年后、两千年后、五千年后真的不会反反复复的遭受不可挽回、未曾发生之遗憾的折磨吗？”
“虽然你们不能永远陪伴着对方，但至少还有一百五十年以上的美好记忆不是吗？”
“希露菲叶特，我的学生。”
“你不能为了避免结束，而拒绝开始。”
希露菲抬起头，对洛琪希露出一个感谢的温柔微笑，赤色的眸子像是黄昏落日般美丽：
“谢谢你，老师。”
洛琪希惊喜的握住她的手：
“你想明白了吗？希露菲？没法立刻接受也没关系哦，事后好好想想，也可以去问问混血家庭之类的当事人，我相信你肯定能够想通的。”
希露菲却摇摇头：
“不，我理解老师你的想法，我也知道你说的很对，但我不会和哥哥结婚并不是因为这种事情。”
她情绪失落的坦白：
“希露菲对哥哥做了很多坏事，对他造成了很多伤害，哪怕如此，我也会想继续恬不知耻的待在他的身边，以家人的身份。也会想要弥补和挽救，希望哥哥能够过得开心、幸福、轻松，希望他的愿望与梦想能够顺顺利利的实现。”
“希露菲无论如何也想和哥哥一直在一起，一直到希露菲老死为止，也无论如何都想要哥哥能够永远记得我。”
“希露菲爱着哥哥，希露菲喜欢哥哥。”
“因为他是哥哥。”
“这样说，老师你理解了吗？”
洛琪希被说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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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洛琪希被说服也是说服。
第46章 真心
虽然劝歪了。
但洛琪希并不觉得尴尬。
她只是担心希露菲和高文会因为这样那样的笨蛋理由而放弃恋爱与婚姻，但如果他们本身就没这方面想法的话，那倒也无所谓，就当是未雨绸缪了。当然，这种话应该放到她劝完高文之后再说，说不定高文这个死妹控对自己的妹妹有尚未萌芽的“不伦之情”呢？
的确，更何况，或许是就连希露菲都还没有情窦初开也说不一定，虽然阿斯拉贵族在她这个年纪普遍已经玩得很花了，尤其是王都那边，最保守的男性贵族说不定早就在和女仆开大车，但有例外也很正常吧，尤其是洛琪希注意到她的学生们似乎全是例外。
就连鲁迪和那位艾莉丝小姐也只能谈得上是有些迹象。
高文更是重量级。
据说保罗先生在与高文同龄的时候，早就在贵族学校里达成十人斩成就了，而能够令现阶段高文产生最大情绪波动的事情，是被妈妈抱在怀里。
哈哈哈哈哈哈。
虽然当时很感动，但事后果然还是会让人忍不住笑出声音来。
“走了，洛琪希，别傻笑了。”
已经视察完工作的大领导和妹妹道别，并催促着自己的长辈。
洛琪希否定：
“没有在嘲笑你哦。”
高文一点都不觉得可爱：
“不打自招很蠢。”
洛琪希已经很习惯被高文搂住了，她在戴上头盔前说着很有道理的话：
“但如果当事人不知道自己被嘲笑了会很可惜吧？”
两人向希露菲道别，眨眼间便飞走了。
希露菲愣愣回忆着哥哥和老师之间的互动，默默走回了营帐之内继续开始处理公务。
虽然才几天，但哥哥的确改变了。
和与自己在一起时的哥哥不一样。
她感觉现在的哥哥更好。
但那是艾莉娜丽洁奶奶和洛琪希老师的哥哥，不是自己的。希露菲因自己总是忍不住产生的这种想法又感到痛苦起来。
洛琪希老师说的完全正确。
所以，希露菲才会努力的压抑自己，不让自己迈出那不该迈出的那一步。毕竟，洛琪希老师并不知道，维特鲁姆人正是那样一个所谓的“以纯血群体为绝对核心的强势族群”，严格来讲，是远远比人界人类更强势、更绝对、更极端的族群。
正因为爱着哥哥、喜欢着哥哥、是哥哥的家人、将哥哥视作最重要的人，才绝对不能为了自己的阴暗欲望而摧毁哥哥安然回归族群的可能性。
希露菲太了解高文·维特鲁迪亚了，就连他现在产生的改变，都在希露菲的推测之内，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是若是她不压抑自己、甚至能够轻松由自己去推动达成的。希露菲很自信只要自己愿意，她能够替代艾莉娜丽洁在哥哥心中的地位，能够替代洛琪希在哥哥心中的地位，亦能替代鲁迪乌斯。希露菲能够令哥哥只要拥有她就足够了，可就是因为哥哥是这种程度的笨蛋，所以她才会什么都不敢去做。
尤其是在自己已经伤害了哥哥太多次的现在。
她违反了父母的期望，背叛了自己在五岁生日时许下的心愿。
哥哥产生的一切痛苦情绪，她都有能力帮助哥哥根治、帮助哥哥走出来，但她却为了让哥哥能够继续依恋自己，而没有去做。
她为了能继续兄妹独处的生活下去，而故意不去调解哥哥与父母明明已经缓和的关系，令父母单独遭难，令哥哥愧疚至此。
她亲手将哥哥扭曲了。
不仅伤害了单纯的兄长，就连一心只为她和哥哥着想的父母也一道残害。
希露菲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明明决定在十岁生日之后就将一切坦白、将一切挽回，好不容易拿出觉悟却突然踏入绝境了。
所以，才绝对不能重蹈覆辙。
哪怕自己并未犯下这些可悲的罪行，哪怕哥哥能够接纳这些遭遇，希露菲也决定，绝对不会违背自己做出的决定与哥哥相恋成婚，不会为了看似合情合理的一响贪欢而令哥哥受到更深远的伤害。
她没有办法陪伴哥哥太久，她亦没有办法生下一个不被祝福的混血的孩子，令孩子与哥哥都承受数千年以上的漫长折磨。
她没有办法与哥哥约定永远相爱，她亦没有办法接纳哥哥必然无比真挚、十万年也不会变易的契约，令哥哥永远无法融入他的族群。
希露菲相信，自己过去犯过的错，都是可以被原谅的事情。
毕竟，都只是短暂的痛苦和岔道不是吗？
没有谁受到了不可挽回的伤害。
就连爸爸妈妈也是。
但是啊！与哥哥结为夫妇、甚至诞下混血子嗣这种事情，是绝对没有办法被接受和原谅的。
这是哪怕诞生了阴暗感情与扭曲占有欲的希露菲也绝对不希望哥哥会产生的改变：
爱下等种族的妻子如同爱纯血同胞。
爱混血的后裔如同爱纯血的子嗣。
哥哥，高文·维特鲁迪亚会因此无法回归族群，会因此无法成为皇帝。
他的梦想，他的职责，他的未来。
都会彻底烟消云散。
自己会成为他的梦魇。
如果任何一句话都会成为枷锁，那为了自由就只能成为哑巴了吧？
她好想告诉哥哥：
“我就是为了成为哥哥的东西，成为哥哥的妻子，才离开父母、离开家的。所以，请您好好的看着我！”
可终究只是幻想。
希露菲爱着高文，所以才不能相爱。
不仅仅是不能相爱，希露菲还会阻止任何想要与哥哥相爱的人，哪怕是需要出手将对方彻底杀死也在所不惜。
即便那个人是洛琪希老师。
下次见面，在不暴露哥哥秘密的情况下，将自己的这一想法告诉老师吧。
或许就连希露菲自己都还在等待开始的契机，但她其实已经在为自己的作为赎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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