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约翰留着长长的胡子
现在的中国战场上，100毫米及以上的身管火炮就跟恐龙一样稀少，75毫米级别的山炮野炮是主流炮兵火力，并且不是所有的军阀都能弄到75山炮的。一个师如果能有一个75毫米山炮营，那已经妥妥的算得上装备精良。
陈天衡：“落点偏差大概有100多米，……150米。”
袁也烈：“山炮有膛线，弹道稳定得多，第一发校射，第二发校正之后会更准，这里和目标的距离是2300米，理论上，射程偏差不会超过23米，方向偏差不超过11.5米。”
陈天衡：“平均射程误差是射程的1%，方向误差是射程的0.5%，这是火炮手册里的吗？”
“是的。”
陈天衡：“这炮身管寿命打到多少发了？”
袁也烈：“在苏联那边打了多少发不知道，在北伐军中每门炮大概开火过40到60次。炮兵班组做了记录。”
陈天衡到一门炮的炮口，仔细观察膛线，没有太明显的磨损腐蚀迹象。
陈天衡：“那么，咱们来试试把它拆了，分解之后用驮马驮载行军。”
20分钟后，炮组和5匹驮马都气喘吁吁。这门山炮被拆开来了，驮载在五匹马背：火炮本身一匹马，火炮底座/驻退复进机一匹，炮架前部一匹，炮架后部一匹，两个轮子和车轴一匹。
袁也烈：“这有点勉强。……太勉强了。中国的驮马挽马马种还是有些劣势，俄国马分解成五大部件之后能驮着山炮到处跑，用中国的驮马，恐怕走个两三公里就得停下来歇歇。”
陈天衡：“但是有些极端情况下，道路会只有马和人可以通过，炮车和马车都不行。……炮兵营得做好这种准备。”
……
南昌，北伐军总司令部。
“陈天衡到！”
得到紧急会议的通知，陈天衡骑马过赣江浮桥，抵达总司令部会议厅。
“天衡，你先坐。其他与会者还没有来呢。”蒋介石在会议厅。
不一会儿，第二师师长刘峙到了。
再然后，第二军副军长鲁涤平、党代表李富春，第二军第六师师长戴岳、党代表萧劲光也到了。
这两个党代表可是……两个熟人。
蒋介石：“诸位。今日，北伐第七军已抵箬溪，临近德安、九江。不过在箬溪，第七军与大批孙传芳军遭遇，军情报曰，第七军当面有孙军周凤岐师、陈调元师、王普旅及第四师第15团，总兵力一万五千人以上。”
“原军情以为孙传芳会把所有兵力用在防守九江与德安，但现在看来，似乎孙传芳把防守兵力拉出去，在箬溪迎战第七军了。如此一来，九江、德安一线较为空虚，为我军攻占九江之大好机会。”
“第一军1、2师，第二军第六师，令你们做好开拔之准备，两日之后，10月18日，从南昌出发，进击九江。”
刘峙：“是！”
鲁涤平：“是！”
陈天衡：“是！报告总司令，第一师10月17日便可出征。”
第113章
10月17日。
南昌牛行车站。
在南昌过了个五天的小长假，第一军第一师再度全员集结。
“南浔线作战第二阶段，我师需在17日当天抵达德安城外。以下是机动和行军部署。”
从团后勤参谋直升师参谋部后勤处长，黄维的工作量比以前又增加了不少。
“最先出发的是第二团。全团从牛行车站出发，上午8时抵达小庐山以北2公里，这是我方控制区域的边界。在此地，第二团野外下车，沿铁路线前进，午12时以前至甘露会让站。第二团需保证甘露会让站以及沿途铁路的安全。第二团野外下车时不带辎重。”
“第三团及炮兵营第二批次出发，午12时抵达甘露会让站，与第三团会合。二、三团会合后向德安前进，完成对德安城的包围。”
“第一团第三批次出发，下午2时抵达甘露会让站。第一团将绕过德安城，在德安与九江之间的铁路线活动。”
“后勤部门应在下午6时前完成所有的后勤运输车次的发送，因为6时以后，就是第一军第二师的运兵时段，不是我们的了。”
黄维先做后勤部署。
南浔铁路确实极大地方便了部队调动，从南昌出发的第一师可以一天之内全部抵达德安城外，而且几乎不用耗费体力，下车就可展开战斗。
陈天衡：“南浔线作战的第二阶段，北伐军的最终目标是占领九江，而德安是九江的前哨。目前已知德安城内有大约五千孙传芳军，番号为卢香亭的中央第二师第八团，以及杨如轩赣轩军第六师的残部。”
“按照司令部的计划，歼灭德安之敌是第一师与第二师合作完成的。我师最先出动，第一任务是切断德安与九江之间的联系，这个任务主要由第一团完成。”
“除切断德安-九江铁路线外，第一团还有一个额外的任务：消灭从箬溪溃逃而来的孙传芳军残军。不让他们回到九江城，并且尽量多缴获战利品。”
“大本营预计孙传芳军能在箬溪-通山防御线阻滞第七军三天，但我不这么认为。孙传芳军能撑的时间绝对不到三天，他们很可能就是在今天崩溃，甚至是已经崩溃了。你们第一团绕到德安以北之后，可以原地等待残军漫山遍野地奔逃过来。”
徐向前：“明白！”
陈明仁：“考虑到箬溪的战场具体位置，以及参谋部作战处对箬溪战斗的推想，第一团收孙传芳残军的最佳位置是中岭与鸡公岭之间。”
陈天衡：“第二团，你们今天的任务包括15公里的轻装急行军，以及对德安的包围，与第三团相比，你们要多走15公里。师部会注意第二团今天的表现的。”
卫立煌：“是！”
……
从团长升师长，从近两千人的部队到七千多人，陈天衡这边的感觉和黄维差不多：大量事务和信息汹涌而来，一桩一桩的事等着自己处理。
如果没有一个高效的参谋部，那就只能指望指挥员本身是体力狂+全能超人了。
好在第一师的参谋部虽然基本是第一团参谋部班子提升上来的，但这几员战研会的骨干成员的脑子够用，从团到师上手得很快。
在后勤部门的协调下，第一师分批出发。
也不得不分批出发，因为牛行车站能搜集到的火车头、车皮数量有限，无法一次将全师连人带炮全部运走。
上午9点。陈天衡及师部全体上火车。
按黄维订的计划，卫立煌的第二团已在小庐山附近下车，此时应在步行前往甘露的路上。
“这次德安城里的中央第二师，也是孙传芳的王牌部队之一吧？”
陈明仁问。
陈天衡：“三大王牌之一，浙军中央第二师，前身是以前的陆军第二师，再前身是清末的北洋陆军第二镇。”
陈明仁：“前段时间打掉的苏军第四师是以前的北洋第四镇，今天又碰上了北洋第二镇。看来是有机会把老北洋六镇全过一遍。”
陈天衡：“北洋陆军第一师很早就名存实亡。第三师在吴佩孚手里，不过在第二次直奉战争，1924年12月，被冯玉祥消灭过，番号取消。后来吴佩孚复起，在洛阳又新建了一个第三师，但已是临时凑拼的乌合之众。第五师1925年奉军南下占领山东时被张宗昌收编，改编为直鲁联军第4军，离我们还远。第六师1925年江浙战争后瓦解。所以……”
“值得我们出手的老北洋六镇‘余孽’不多了。”
……
德安以西，箬溪-通山之间。
10月17日早晨，一场恶战基本结束。山坡山谷躺满尸体和伤兵，丢弃的枪炮弹药、军用物资随地可见。
第七军在这里摧毁了担任西面防御的孙传芳五省联军第一军。
此时的第七军下辖1、2、7、8四个旅，两万多人。五省联军参战的部队实际上也有两万多人，包括完整参战的的皖军陈调元第六师、苏军周凤岐第三师，以及皖军混成3旅、苏四师15团两支残损幸存的部队。
人数是均势，但战斗力并不是均势。孙传芳军一开始还能正面硬扛，10月16日抵抗了一个白天。10月16日下午，第七军第八旅的轻装部队翻山越岭，出现在战线后方，直接对五省联军第一军的司令部所在地发动进攻。兼任军长的陈调元见势不妙掉头就跑，失去司令部的五省联军遂战线崩溃。
陈调元人是逃跑了，但他的皖军第六师被击溃，大部分人员被俘。周凤岐的苏三师被全歼，周凤岐本人也被俘虏。
在五省联军两万多人中，让第七军感到硌牙的并不是这上面两个师，而是苏四师残余的第15团。
这第15团被陈调元放在比较靠前的炮灰位置，很早就与第七军交火了。然而直到陈调元兵败逃窜、周凤岐举手投降，第15团还在依托高地与第七军耗着。
17日中午，人困马乏的第七军总算看到了山头上飘起白旗，——敌军投降了。
“这就是苏四师被歼灭后余下的那个步兵团？”李宗仁略感意外：“原来苏四师不是水货呀。”
李明瑞：“军长，苏四师本来就是孙传芳的三大主力之一啊。”
李宗仁：“那10月初，1师1团是怎么一口气把苏四师吃掉的？！”
……
德安城南8公里，甘露会让站。
现在的南浔铁路是一条单线铁路。但是单线铁路也得同时有上下行列车在行驶。解决交会问题的办法是车站，车站会有至少一条岔道，让其中一列列车进入岔道避让，另一列迎面而来的列车就可擦身而过。
如果有些地方的人货运输量不值得设一个车站，但从列车调度角度，这个点又应该设一个有岔道的路段便于单线铁路的上下行列车交会，这就是会让站。
师部要求第二团12时抵达会让站，卫立煌前了25分钟。11时35分，他就带领全团赶到了这里。
卫立煌：“我们提前到了，是不是也提前展开部队包围德安？”
第二团参谋长许继慎：“我们的本队可以进行一次15分钟的短休息，侦察连立即投入4个侦察小组到前方探明情况，不，6个侦察组吧。侦察探明一个地区的情况，就用红绿信号弹向后方报告一次，步兵营根据侦察小组的信号弹决定是否投入作战。”
卫立煌：“好。你们第一团以前作战的流程就是这样的？”
许继慎：“大体上就是这样，不过在具体执行的时候第一团的营连级部队会更主动。……第二团今后也会如此的。”
德安城是模板化的明清县级城防，城墙围住的城区面积并不大，为了加强防御，北洋军在城外若干利于防守的地方也驻扎了小批部队，这叫做“外围支撑点”。
完成对德安城的包围，并不是说二、三团下车各负责绕德安城半圈就完事。在绕圈的同时，两个团还要负责拔出北洋军在德安城外的支撑点。
第二团的侦察组很快定位了德安城西南的第一个支撑点。两挺重机枪，每挺看着一个方向；三十多名守军；防御工事是环形战壕加沙包木梁的防炮掩蔽所。
二团一营随即抵达支撑点，展开进攻。
第二、第三团的确都是“略懂”一点步兵新战术。一营有样学样，出动两个连分攻两头，每个步兵班由班长带一队，副班长带一队，战斗小组散得很开，见到支撑点的重机枪开火就马上卧倒。
就这样一会儿冲一会儿伏，一营的战斗小组很快接近到离支撑点100多米的地方。
“咻——轰！”
“咻——轰！”
“卧槽！卧槽！”卫立煌放下望远镜破口大骂：“德安城里有山炮？！”
德安城里不但有山炮，从落下的炮弹频率推测，城里的山炮数量多达4~6门。进攻支撑点的两个连，其中一个连被集中炮击，狼狈不堪。
情况万分紧急，一营吹响了冲锋号。作为预备队的三连投入战场，和另一个没被炮击的连一道展开冲击。二团刚运动到前方的迫击炮也全力开火掩护步兵，硬啃下了这个支撑点。
卫立煌赶到攻下的第一支撑点。
打赢了一场小战斗，一营士气还是蛮高的，就是这伤亡比率有点不好看。那个被集中炮击的连伤亡了十几人，加上硬冲硬吃的的两个连的损失，为了拿下这个驻军32人的支撑点，第二团伤亡了27人。
城里有山炮这其实也不是意外情况，德安有卢香亭中央第二师的一个团，中央第二师的火炮很多，下放一个75毫米山炮连到德安城支援这个团，一点不奇怪。
“同志们，尤其是侦察连的同志们，你们必须要看看，这是什么？”
在被攻下的支撑点，许继慎伸手指着半空中。众人顺着许继慎的手指方向看过去，然后全都沉默了。
半空中是一根线，电话线。
木桩子的简易电线杆拉着电话线，从支撑点一直延伸到德安城里。
“支撑点的守军使用电话与城内联络，报告进攻者的相对坐标位置；城内的炮兵得到坐标位置之后开炮支援。如果没有前方支撑点的引导，炮兵根本无法做有效的射击，因为他们都在城内，看不见。”
许继慎从工兵手里要过一把狗腿刀，一刀砍断支撑点的电话线：“这场战斗出现的意外伤亡，主要是侦察分队的失误，他们没有砍断电话线。”
第114章
杜聿明的第三团负责德安城东半圆包围圈的构建。东半圆和西半圆一样，也有三个孙传芳军的支撑点，三团拔除的过程基本顺利，没有什么让杜聿明暴跳的失误，但共同特点是慢。
每个支撑点解决战斗的速度都比预期的慢一点。
“二、三团每个营都建立了标杆连，其中来自一团的军官、军士、老兵占半数，另一半是原二三团的人员。标杆连的熔合需要时间，营内其他两个连的技战术素质达到标杆连的水平也需要时间，我们在南昌做出人事调整调动，到现在才几天，部队战力提升是没这么快的。”
“各团侦察连的水平参差不齐是个问题，今天第二团的那个侦察失误，其实是农民出身的士兵对现代机械尤其是带电的物品有畏惧感，这在第一团成型过程中我们是特地把这个问题拿出来予以着重解决的。”
“总之，一支精锐的侦察连同样也是急不来的，甚至说侦察连的打造比三个步兵营更费时。第一团的侦察连磨炼了一年多，关麟征出了大力气。此次战斗结束后，全师会进行侦察作战条令的规范化，还要安排侦察兵大比武，各个单项都会设置比赛。争名次倒不是主要目的，主要目的是共同提高。”
“德安城的战斗才刚刚完成外围支撑点消除，明天第二师和2军6师抵达城外，策划攻城。攻城战一师肯定是要参加的。我希望二三团能够在德安城有所进步，打得比武昌城那次更好，但不要求二三团一下子就达到一团的水准。”
结束德安城外围的战斗后，陈天衡在晚上召集师参谋部与各团团长、参谋长开会讨论检讨。
杜聿明：“三团今天拔除每一个支撑点的节奏都偏慢一点，其实在三团的军官当中，对一团的战术原则也是有所耳闻，而且也让部队练过一点点的，主要的问题是军官对‘三猛’原则和‘四快一慢’原则在具体情况下究竟适用哪一条，存在着理解偏差。”
卫立煌：“噢？”
许继慎：“三猛是猛打、猛冲、猛追。四快一慢是向敌前进要快，抓住敌人后投入战斗要快，突破后扩张战果要快，敌人崩溃后撤我们追击时要快，发动总攻前的谋划准备要慢。”
卫立煌：“我想，这应该是要辩证地分析战场局势，针对不同的具体战况选择战术，如果发动攻击具有很大的突然性，能够让对方措手不及，那就快，如果敌方已有准备，那就慢。”
陈天衡：“老卫，你的分析逻辑很棒，第二团看来今后整体战力的提高是有保证的。”
咦，这卫团长还会用唯物辩证法呢。
徐向前是到得最晚的，他的第一团不在德安城附近，团部与二、三团的驻地差8公里。
“师长，今天战果很大！”
徐向前说完，陈天衡接上：“噢？兜住了一大批从箬溪逃过来的敌军？”
参谋部、三个团的团长参谋长不约而同地放下碗，到外面开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