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约翰留着长长的胡子
……
“陈天衡？”
走出教务楼，陈天衡在楼下遇见了周恩来和叶剑英。
陈天衡：“周主任好！叶主任好！”
周恩来：“青年军人联合会的副会长。嗯……你什么时候在军营？什么时候回黄埔？”
陈天衡：“报告周主任，教导团的新兵尚在募兵处接受集中管理、教育，尚未充实到各营。未来一周，我与教导一营的主要军官日常都在黄埔校内。”
“明天我会在青年军人联合会做个演讲，你会到场吗？”
周恩来这话显然就是找机会与陈天衡深入讨论的意思。陈天衡皱眉想了想，眼珠一转：“周主任，明天周三，明晚是战争研究会例行的战争战法研讨会，战争研究会的主要成员要求尽量到场。我记得叶主任你也说过要来的，是吧？”
第47章
“有人说战争研究会与青年军人联合会是一体两面，这其实不太确切。”
“战争研究会的成员比青军会少得多。而且战争研究会也并非青军会的子集，也有一些学员是只加了战争研究会，没有加青军会的。”
周恩来首次来战争研究会列席参加研讨。
作为黄埔军校的政治部主任，来这个军事学术味很浓的社团，似乎不是指导工作的……
不过周恩来很快就看懂了这个研讨会在讨论的是什么。
正在讨论的是一个战争推演，主题是：
——讨伐陈炯明！
“我们战争研究会的宗旨就是着眼未来，研究战争，打赢战争。早在今年六七月份的时候，战研会就做了三个推演，分别是商团叛乱、滇桂军叛乱、陈炯明叛乱，三个推演都是发生在广州市内的街巷战斗。果然过补了多久，广州商团叛乱。”
“六七月份的陈炯明推演，是假设他在广州的时候突然发兵袭击大元帅府以及国民党中央机构，我方如何平叛。现在的这个推演，则是野战战场。”
“陈炯明的基本盘区域是粤东，他在那里把自己的部队改名叫救粤军。孙总理启程北上，陈炯明认为广州群龙无首，便起兵试图谋求整个广东，我方以黄埔学生军和归顺广州革命政府的粤军、福军应对。”
陈天衡简要向周恩来介绍推演背景。
叶剑英：“陈炯明一直都对广州革命政府存在敌意，他现在龟缩在粤东，但也有可能接受北方直系的册封以及银元支持，向广州进军。我方的应对，我看不如早早出兵东征，统一广东，不用等着陈炯明起兵打广州了我们再应对。”
陈天衡：“抢在陈炯明动手之前先东征，是个比较有利的办法。徐向前，你换一下设定，如果是革命军主动进攻应该怎么打？”
徐向前：“不好设定。粤军和福军的战斗力是个谜，在商团平叛的时候我们就领教到了。把他们的战斗力设太高了肯定不符合事实，设太低了也不对，我记得在平叛时粤军许崇智部有一支部队很硬朗。”
蒋先云：“叶主任，国民革命军如果东征，最多只能召集5万人，包括粤军和福军在内。而陈炯明的救粤军有7万兵力。我们用5万人主动进攻7万人，这有点不符合常理。”
周恩来：“除非我们的东征军队，在士气、作战意志、作战素质、武器装备、后勤保障等方面能大幅超出陈炯明的军队。”
……
教室里的推演很快就结束了。
因为现在战研会已经可以不用沙盘推演了，一期生现在可以“真人推演”。
教导团授旗成立，下周新兵充实到各个营连，战研会的成员就可以带着自己的兵在训练场你攻我守，这比沙盘更贴近真实。
虽然训练场攻守也就是一个连攻一个连守，不过现在战研会钻研得最多的也是步兵班排连战法。
“周主任，你在法国雷诺汽车厂勤工俭学的时候，有没有研究过他们工厂的汽车生产线？”
推演结束后，没等周恩来开始说事，陈天衡又主动找话题。
“我在雷诺汽车厂只工作了三个星期，然后工厂就报警了，”周恩来说，“雷诺的经理说我是一个‘危险的煽动者’，在汽车厂挑动工人骚乱，请来了警察，把我和几个工友驱逐出去了。雷诺汽车厂的生产线，我在模具车间当搬运工的时候研究过，当时觉得最神奇的一点就是，以前我以为特别复杂，要很多人做很久才能做出来的一个钢铁零件，在车间里居然一下子就轧出来了。”
蒋先云：“哇周主任，你在工厂只工作了三个星期，就不但学会了法语，而且还能用法语煽动工人起来革命？”
“我在雷诺的时候是1920年，法国刚经历过战争，经济状况相当恶劣，工人每天要工作13小时，工资却不如战前高，用他们的话说就是，‘这简直不是人类能够生存的生活’。只要稍微做一些鼓动宣传，工人们就会起来要求争取自己的权益。好了，陈天衡，我们开始一些正式的话题。”
周恩来知道陈天衡在转移话题，不过他还是耐心详细回答了问题，才把话题转回去。
“我发现你、蒋先云、陈赓三个人，嗯，做事都特别有默契，三个人脑子里的想法经常是一致的，而且共进退。”
陈天衡：“所以我们仨被称作湘区三人团。虽然蒋先云陈赓是党员而我不是，但在入学考试时互相看对方就很顺眼，入校之后自然就成为好朋友了。”
周恩来：“黄埔军校的政治部受军校党代表廖仲恺领导，是掌管军校政治教育、党务和宣传工作的领导机构。这里所说的党务，指的是是国民党，它在军校中的党组织、机构及运行事务。这在政治部首任，戴主任在的时候就是如此，也不会因为戴主任离职了，我接任了政治部主任，政治部的党务工作就变成共产党的党务了。”
周恩来这是委婉地告诉陈天衡，不要因为他是共产党员，就见了政治部主任就悄默默地绕道走“避嫌”。陈天衡点头：“周主任说得对。”
“在政治部推行苏联红军经验，着手建立政治工作制度，调整、充实组织机构，对全校教职员和学生进行政治教育与宣传，这也是黄埔建校时就已开始的工作。现在黄埔教导团已经成立，军校的政治部同样也负责教导团的政治工作，我接下来会把比较多的时间放在这上面，教导团的团、营、连各级均应设立党代表，我会兼任教导团党代表。陈天衡，你的教导团第1营也要设立党代表，对此你有什么想法吗？”
陈天衡：“第1营的党代表，我提议由蒋先云同学担任。”
陈天衡毫不延迟地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周恩来则笑着看了看陈天衡和蒋先云：“这是1营长所提的建议，我记下了，不过现在我不会马上做出决定，过几天再一起宣布。”
……
陈天衡不但想好了党代表的人选，第1营的三个连长人选他也内定了。
一连连长陈赓，二连徐向前，三连杜聿明。
与党代表人选一样，陈天衡看好的人选最终决定权都是在上级，但陈天衡很有信心让这个设想成为现实。
因为蒋介石大概率会同意他的人选方案。不但如此，蒋介石甚至可能干涉政治部的工作，让陈天衡拿到自己想要的人选。
1营的编制很快就确定了，党代表人选最终确定为蒋先云。
“陈天衡，你是湖南第一师范毕业的？”
周恩来又找了个时候，在黄埔比较偏僻的一条小路，和陈天衡边走边聊。
“是，21年入学，24年以三年学制毕业。”
周恩来：“湖南一师是个人才辈出的地方啊。毛润之、蔡和森、何叔衡、任弼时、李维汉，都是一师出来的，更早的还有革命先驱陈天华，他是03级，湖南一师建校的首届学生。”
陈天衡：“这主要归功于新民学会在湖南就是以湖南一师为中心活动，因此一师的革命思想特别活跃。”
周恩来：“新民学会时的那一批一师学生精英辈出，后来陆续毕业，有很多人出国留学了。没想到到了20年后，湖南一师又开始出产优秀人才了。”
“不敢当。是不是优秀人才，要看他今后为国家，为主义，为革命贡献了多少。假如今后我在改天换地的革命浪潮中，做了一些事，改变了一些东西，而且是把事情往好的地方改变了，那时候听到‘优秀人才’这四个字脸大概就不红了。”
周恩来：“孙中山先生二十八岁投身革命，今年五十九，仍然在为国家统一颠沛流离四处奔走。毕竟是改天换地的革命，打倒军阀，打倒列强，救中国、兴中国，我们这一代人要做的事情很多很多。”
陈天衡：“是啊，我们都得有‘面壁十年图破壁’的决心。”
“陈天衡，看来你是决定做一些事情了。不过，在这里我或许能给你一个建议。”
“在做那件事之前，要多想。”
……
“全体都有！！”
“立正！！”
12月2日。
从黄埔入学时就熟悉的一期学员，加上近千名新兵站在一块。
在陈天衡的第1营旁边是2营，再旁边是3营，教导团全员集合了。
蒋介石讲话，再然后是团长何应钦发表讲话。一切流程走完，第1营四百多人奔向分配给自己的训练场——大操场东北角。
“我是你们的长官，一营营长陈天衡！”
“我们来到这里当兵，不是为了升官、发财、娶小老婆，我们来到这里，是当革命军人。什么是革命军人？就是武力与革命的三民主义相结合，淬练成的中国有史以来最英勇、最顽强、最忠诚的军人。”
“我们这样的军队，是要用来救国救民的，而不是祸国殃民的旧军阀。我们要打倒军阀、统一中国，而不是与军阀沆瀣一气。我们要使革命的武力与民众相结合，使革命的武力成为人民的武力，而不是使自己成为人民的敌人。”
“我们是黄埔军校教导第一团的第一营，教导团是未来国民革命军的模范，我们，第一营，是模范中的模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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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刚毕业的黄埔一期生组建教导团的同时，二期生也报道入学了。
二期一共招生4559人，和一期入学时的人数差不多。不过一期生的人数已经变多了——入学时的400多人现在还要加上158名建国湘军讲武学校的学生，以及“广漂”滇军的22名云南学员，总共六百多人。
二期生和一期也有一些区别。一期四个队全是步兵科，二期则只有一个队是步兵科，炮兵、工兵、辎重（后勤）等技术辅助兵种占了四分之三。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二期生后来出名的将领比较少。学工兵出身的晋升部队主官不太容易，炮兵军官或许在苏军晋升机会较多，但在现在的中国不行。
“周逸群，听说你入学才一个星期就被红星社收了？”
在申请加入战争研究会的二期新生里面，陈天衡看到了周逸群的名字。
“周哥把他写的几篇文章拿给我看，都是发在报纸和杂志上的，看完我立刻就决定吸纳他了。”陈赓拍着周逸群的肩膀说道。
周逸群，红军优秀的政工干部。贺龙的入党介绍人，贺龙的20军政治部主任，南昌起义时担任20军第三师师长，红军时期任红二军团政委（罗荣桓在红一军团）。1931年在岳阳县的遭遇战中牺牲。
周逸群是97年出生的（1897），今年都28岁了，属于特批入学的超龄学员。
因为年龄大，所以经历也比较丰富。他中学毕业后在老家贵州铜仁县教育会任职，1919年东渡日本求学，在东京庆应大学读政治经济学期间接触了马列主义，1923年回国，在上海创办《贵州青年》杂志。
《贵州青年》不只是面向“沪漂”的贵州人，实际上是一本青年革命杂志，宗旨是“唤起民众的阶级自觉，以与权力阶级对抗”。
《贵州青年》发行后，因为立场观点类似，《中国青年》杂志社很快把前者视为同盟军，不但文章常有呼应，《中国青年》还在自己杂志上打广告，向读者推荐《贵州青年》。
不过，虽然两家杂志结成了同盟，但两位主编却一直没机会见面。于是周逸群就坐在编辑部里遐想，《中国青年》的主编萧楚女，应该是个英姿飒爽的女侠……
“那，你在黄埔见到萧教官了吧？”陈天衡坏笑道。
1924年，周逸群前往广州要报考黄埔军校，错过一期考试之后，10月份终于进入了第二期辎重科。与此同时萧楚女（1922年就入党的党员）受党的委派，来黄埔军校担任政治教官，也是10月份入职。
陈天衡这是哪壶不开拎哪壶，周逸群闹了个大红脸：“见过了，见过了，其实24年3月在上海，我即将来广州报考黄埔军校时就见过了。”
“你在报名红星社之后又报了战争研究会，但战争研究会不只是一个单纯钻研军事学术的组织。”陈天衡说，“实际上我们也有自己的政治，所以有人经常把我们和青军会放在一起说。除了政治之外，战争研究会其实也注重文艺，也就是说，战争研究会的会员要在几乎所有的方向，都不断充实完善和提高自己，这样才可以胜任未来自己所担负的使命。周逸群，你知道为什么一个军事指挥官要通文学吗？”
周逸群：“真正的文艺作品，它所讲述的内核其实是人性。一个军事指挥官，他面对的对手是人，他所要指挥和驾驭的也是人，所以，阅读文艺作品，具备一定的文学素养，能够更深入地了解人性，也就有助于军事指挥官提高带兵的能力。”
“哦哇，”陈天衡真有点惊讶了，“这是你琢磨出来的？”
周逸群：“年初我决心报考黄埔军校，这一年我除了备考，也在关注和了解军事的各个方面，于是慢慢思考出来的。用了差不多一年时间。”
陈天衡：“一年就琢磨出来那也很了不起了。文艺素养有助于了解人性，不过呢，光了解人性还不足以成为一个优秀的指挥官，这只是必要条件而不是充分条件。……行，既然这样，那我就动用作为战争研究会会长的直通车权限了，从现在起，你跳过考察期，直接成为战争研究会的二期会员。”
说这句话的时候，陈赓赶紧前后左右看看，确认胡宗南现在没在战研会的小教室里，这才放下心来。
会员的考察期，以一个月为周期，胡宗南现在已经是第二个考察期了……
“陈学长，会员的考察期都会考察些什么？”
问问题的是卢德铭，第二期步兵科的。
陈天衡：“卢德铭是吧，你别关心什么考察期了，你也直通车。”
……
下一个申请者，陈天衡看着名单上的名字，用有点不太确定的语气说道：
“邱清泉？你就是邱清泉？”
一个国字脸剑眉的学员起立：“是的是的，在下就是邱清泉。”
刚还说黄埔二期名人不多呢，结果这不多的名人全扎堆出现了。
邱清泉，1922年就读于上海大学社会学系，1924年报考黄埔军校，被分配到二期工兵科。
陈天衡：“你的测试成绩也很优秀，和卢德铭的分数差不多。刚才我已经用了两次直通车……不如你来讲讲，你认为你有没有必要走直通车直接成为会员？”
邱清泉：“一切凭会长决定，直通车或者一个月考察合格，都可以。”
咦，这邱清泉说话客气十足，世故十足，人还斯斯文文的。
邱清泉在国军当中是名悍将，作战风格大胆凶猛，而且为人桀骜不驯，和同僚、上司向来关系不良，所以被称为“邱疯子”。
现在这个22岁版的邱清泉……还不是日后的那个邱疯子。
陈天衡猜想，这个邱疯子或许也有环境因素在起作用。或许为人桀骜不驯是国民党军的体制过于扯淡，和同僚、上司关系不好是因为同僚上司大部分都是傻逼，所以就成了邱疯子。
当然这也只是一个猜想，到底是不是如此，且看以后的观察吧。
不管怎么说邱清泉的测试成绩摆在这里，他二期总考的成绩也是一千多考生中的前20名。
“何总教官到！”
黄埔总教官何应钦和几个战术组的教官在这时候来到了战争研究会。
全体学员起立敬礼。何应钦客气地摆摆手：“各位请便，各位请便。今天我并非来指导工作的，只是观摩视察。陈天衡，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陈天衡：“何总教官请讲。”
何应钦：“近日听闻你的一营在训练步兵进攻战时，让下辖的步兵连训练一种把部队分成几种编组的战术，这和操典中所规定的不一样。”
陈天衡：“黄埔操典中所规定的线列步兵进攻战术，我营亦在练习，且完全达到了操典规定的标准。分编组的进攻战术是战争研究会基于德国暴风突击队战术演化而来的小编组突击法，我们战争研究会认为，未来的步兵进攻战术必然会向小群化发展。”
何应钦：“黄埔操典是由苏联军事顾问制定的，直接翻译自苏军步兵进攻条令。这种进攻条令与中国自新军编练以来的步兵进攻战术也是相通的，而你编练的战术，据说就是三五个步兵在地上打着滚往前，这与操典条令区别也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