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刀如故
仪式共有两层，第一层是通讯仪式，可以将一条消息发送去指定的地方——卡斯特尔那边早就准备好了接收。
第二层则是召唤邪神的仪式。
这两种仪式都有巨大的限制，首先就是通讯仪式，哪怕它只能一次性的传递消息，也无法跨越这么远的距离。
其次邪神的仪式是需要大量人手与时间发动的，而通讯仪式完成后，飞艇脆弱的蒙皮就会被破坏，飞艇会整个砸下去，根本无法完成。
但克洛伊有办法一次解决这两个问题：增加祭品就好了。
只要把她和其余几人作为祭品，自我献祭，就可以让通讯仪式大大增强，将消息送出去。
与此同时邪神召唤的仪式也可以跳过时间与人手要求，直接成功，此刻飞艇坠落，召唤出的邪神正好砸在宫殿中。
克洛伊还打算再加把火：飞艇上还有些炸药，何况飞艇的气球中可满是易燃易爆的氢气呢。
第252章 克洛伊的一生
克洛伊其实曾考虑过找个安全的地方，按部就班的布置仪式，同时派飞艇回岛，多接些人来支援，顺便招个邪神给对面瞧瞧。
可惜来不及了。
她能感受到，宫殿中那诡异的存在即将突破某种界限，克洛伊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她的直觉疯狂的尖叫着示警，让她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远离这里。
在超凡世界，突破界限往往意味着彻底的改变，意志本来只是虚无缥缈的个人想法，可一旦突破了现实的高墙，认知干涉与污染就会降临。污染不过是缓缓堆积的负面作用，可一旦突破了意志的界限，超凡者就会发疯，肉体也被污染扭曲成怪物。
现在那怪物还是可以战胜的存在，一旦突破界限，这个世界未必会因此毁灭，但整个风暴洋一定会为它陪葬。
要为此牺牲吗？
克洛伊是邪教徒，是逐火之蛾的首席，是卡斯特尔的一员，是强大的超凡者，刨除这一切身份之后，她不过是一名少女。
她要考虑的东西太多，要背负的东西太多，可此刻，看着宫殿中的怪物，不知怎的，她心中浮起的第一个身影却是自己的母亲。
她的母亲是一名凡人，一个磨坊主的女儿，嫁给了城中的匠人，生下了克洛伊。
具体的事情她记不太清了，那些太过久远，那座城市和她的父母只留下了模糊的印象，埋在记忆的最深处。
她一直以为自己死时会是毫不犹豫的，坦然的走向死亡，又或者在战场上战死，或者如现在这般为了更多人而牺牲。
可此刻出现在她脑海中的却是母亲模糊得看不清容貌的轮廓。
真奇怪，她原来是这么软弱的人吗？烛光会一直认为逐火之蛾都是群疯子，她其实有几分信了。
疯子也会在死前想起妈妈么？
这让她有些烦躁，她想把注意力集中在仪式上，可却总是控制不住的去想，想起父母，想起那座一直在下着雨的城市，想起烛光会的圣教军和他们屠城时的冷酷表情。
记忆真是无用的东西，每次都在妨碍她好好活下去，如果没有记起这些，或许她还只是烛光会的一个普通修女吧。
那她就能一无所知的活下去，幸福的度过这一生，安安稳稳的老死在床上。
不像现在，连人类的身躯都已失去了。
很快，她最后那点灵魂也不会再存在。
这是很重要的事，她在做很伟大的牺牲，克洛伊不停的这样告诉自己，可她的心中却只能感受到迷茫。
她毫不犹豫的做出牺牲的决定，这样的决定她做了很多次，逐火之蛾们从来都从容赴死，她也不例外，她摇了摇头，自己一定又被乱七八糟的记忆影响了。
克洛伊叹了口气，放弃了思考，想明白一切并不能让她死得更好看一些，反而会让她动摇。
可她越不去想，回忆越是涌上来，她这短暂一生中的颠沛流离，一个个死去同伴的脸庞，最终逃向了大海的无奈，最后，最后在这偏僻的海岛上遇到了修斯。
她那悲惨的回忆突然就卡了壳。
遇到修斯之后似乎整个回忆的底色都不一样了，记忆有了色彩，生活也多了几分明快。
她的组织被人接纳，她的理想被人理解，她拉着修斯做了好多疯狂的实验，虽然每次都会被骂，但她心里还是开心的。
首席的身份似乎也不再是枷锁，她会为自己能派上用场而感到高兴，她这具非人的躯壳居然也能有几分用处。
她亲手建设了卡斯特尔，认识了很多人，也有人类，也有异族，这是他们共同的家园。
卡斯特尔，卡斯特尔，风暴中的火与光，追逐知识者的理想国，她的乌托邦。
有时候她会觉得这一切就像一场太过美好的梦境，这时她会偷偷布置一个破解幻觉的仪式，在仪式生效后看着依旧在眼前的工厂与喧嚣的人们，一个人默默的开心。
“首席大人，仪式准备好了，要进行献祭了。”
她低头看了看污染长蛇，弯起的嘴角渐渐落下，随即抿了起来。
要进行献祭了，她是祭品。
其他几名逐火之蛾的视线落了过来，克洛伊在他们眼中看到了熟悉的感情，他们也是卡斯特尔的一员，此刻，飞蛾们要一同冲入火中了。
记忆真是无用的东西，她平白多了很的情绪，浪费了很多宝贵的时间，走向的依旧是死亡的结局。
当她成为逐火之蛾时结局就已注定，她终将在火光中化为灰烬，只是中间多了很多无谓的东西，那是她的人生。
她微不足道的人生，乏善可陈，连她自己也不甚在意，只要完成自己的使命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死亡就是她最大的价值了。
“开始吧。”
克洛伊的声音很是冷静，脸上却是癫狂的表情，她也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疯了，是的话更好，在这个世界上越理智越痛苦。
其他几人也如释重负的笑了起来，他们现在不再是软弱的人类了，他们是最疯狂的邪教徒，疯狂是他们的面具，是他们手中的刀，理智解决不了的事情，疯狂可以。
逐火之蛾的宿命——
抛弃情感，抛弃理智，抛弃软弱，抛弃一切，拥抱疯狂。
这是克洛伊学到的道理，它有用的很，痛苦的感觉自心头消散，她看向下方的怪物，眼中只剩下癫狂如火的恨意。
她绝不允许她珍视的一切被毁灭，她想要守护住她拥有的一切，这意志坚如钢铁，凌驾于了现实之上。
不同的几人心中是同样的意志，眼中是相同的愤怒，现实的高墙轰然倒塌，无识之海苦涩的海水轰然涌入现世。
世界仿佛停顿了片刻。
以个人的意志干涉了世界的运行，此刻，现实的法则也要为他们的让路！
此即，认知干涉！
原本微弱的仪式光辉瞬间强大得如同一轮烈日，直直的射向了卡斯特尔。
原本需要数十人维持的邪神召唤猛然突破重重阻碍，精细严密的超凡规则被硬生生撕出一个口子，又被庞然的能量灌满，仪式跳过了所有步骤直接完成，提前准备好的躯壳睁开了双眼，一股诡异又巨大的气息降临了。
飞艇碎裂开来，带着新出生的邪神坠落在了宫殿之中。
片刻之后，巨大的火光笼罩了一切。
第253章 海水涌上来了！
凯尔抱着枪，哆嗦着靠在粗粝的混凝土墙上喘着粗气。
别看他壮得像头熊一样，其实胆小的很，要不在莱茵时也不会选择去工厂做工，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样加入帮派当个打手了。
他本是莱茵人，被那个叫修斯的工人牵连了，烛光会将他放逐在了这里。一个月前他还在工厂中工作，赎着永远赎不完的罪责，自以为一生都会这样度过了。
可如今，他居然也上了战场。
“鱼人们又冲上来了！准备！快，快！”
小队长猛的拽了他一把，凯尔手忙脚乱的从腰间掏出子弹，颤抖的手指一滑，子弹又掉在了地上。
“小伙子，用这把。”旁边的传来了声音，凯尔扭头发现另一支枪递到了他的眼前，一个中年人正站在那里，那是队里的政委。
看凯尔还在愣神，他把步枪塞在了凯尔怀里，捡起子弹，拿走了他的空枪。
凯尔下意识的拉起枪栓，子弹已经上膛了。
队长把他们这群新兵拽到了射击孔前，大吼着让他们开火，虽然很多人被吓破了胆，但还是按照训练时的操作把子弹打出去。
把子弹打出去，这就够，不需要瞄准，子弹在战场上飞到哪里，都能最少打中一个敌人。
鱼人们一片一片的冲上来，又如同割麦子一般的倒下，各个堡垒上机枪开火的声音响成一片，子弹比雨水落下的更密集。
手臂怪物如同在泥水中滚动的肉球，一路碾着活着或死掉怪物的血肉，疯狂的向着堡垒冲来。
凯尔颤抖着闭上了眼睛，扣动了扳机。
手中的枪震颤了一下，响起的枪声在吵闹的战场中几乎听不到。
拉栓、上膛、开火，肌肉的动作越来越熟练，打出的子弹越来越精准，可战线却在逐渐推向堡垒。
血肉之躯抵挡不住火药与子弹，可眼前是无数血肉构成的海洋。
“不行，不行的，我们撑不住的”凯尔吓的失了魂，他抛下枪就想向后面逃跑。
刚刚倒退几步，他就觉得脚下一绊，随后整个视野反转了一下。
队里的政委拽住了他，一个过肩摔把他撂倒在了地上。
一瓶液体被灌入了他的嘴里，呛的他咳嗽了两声，随后领口被人提起，向旁边拖了几步，又轻轻放在了一边。
他就这么呆坐在墙角，看着射击孔前的几人继续开火。
那是他的几个同伴，一起从莱茵被抓的几人，奇怪，他们虽然也是两腿颤抖，但依旧钉在原地一般，咬着牙不停开火。
政委顶上了他的位置，他嘴里咬着几颗子弹方便装填，开火的动作高效又精准。
除了政委抽空扫过来视线时挑起的眉毛，没人搭理他，所有人都在拼命的开火着。
迟钝的大脑渐渐开始转动了，他低头看看看自己的手中，那是被政委塞到他手中的金属酒壶，里面还有半壶甜果酒。
凯尔试着站起身，可全身颤抖得不成样子——该死，怎么一切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最开始时，他们用线膛步枪都能勉强抵挡住怪物的进攻，重机枪更是轻松遏止了怪物的脚步。
可慢慢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怪物们的数量越来越多，哪怕他们换装了武器，报丧女妖们也加入了战斗，可战斗依旧越来越难了。
怪物太多了，多得不可思议，那些鱼人们的尸体甚至能在平地上堆成小山，挡住他们的射界，必须得让女妖小队们冲出工事，用炸药包炸开尸堆。
一声剧烈的爆炸声，那是报丧女妖投掷的炸药包，这意味着敌人已经快要逼上来了。
凯尔终于回过了神，他把酒壶往衣服中一塞，抓起枪就站起了身，挤到射击孔前拉栓开火。
透过射击孔，外面的景象让他一惊。
满地都是怪物的尸体——这种东西他已经看惯了。
可在怪物的尸体之外，他隐约看到了些不对劲的东西。
水。
海水，不知何时，渐渐上升的海水已经在堡垒中都能看到了，凯尔只觉得心底发凉，这里可是卡斯特尔的核心区啊，主教堂的机枪甚至都能打到这边战场上来。
海水已经淹没到这里了，他们身后就是主教堂了！
“西侧，西侧的怪物冲到堡垒了！”矮个子的霍奇尖叫了一声，凯尔扭头看去，发现果然西侧的堡垒墙壁上爬满了怪物。
房顶上不时有炸药包甩下来，轰然炸裂的声音仿若惊雷，一声连着一声穿透子弹的雨幕。
可鱼人实在太多，它们涌上来的速度比引信的燃烧更快了。
那些丑陋恶心的鱼人，冲到了混凝土堡垒之前，然后——
它们居然开始啃食墙壁了！
钢筋混凝土，哪怕是子弹打上去，也不过是一道白痕加一个浅浅的凹坑，可那鱼人怪物一口咬下竟然缺了一大块！
凯尔看得愣住了，张大了嘴傻站在原地。
见鬼，那鱼人凯尔不知道杀了多少，鱼人的尸体他也见过，虽然狰狞恶心了些，但依旧是血肉之躯，会被子弹轻松穿透，这血肉的躯体，居然啃动了混凝土！？
一队穿着重甲的报丧女妖从墙壁上跳了下来，她们手持数把长刀，舞成一团白色的刀光，仿佛一堵钢铁的墙壁般逆着鱼人的攻势推了回去，一路上挡在前方的鱼人尽皆被碾碎。
为首的那女妖格外高大，凯尔听说过她，她叫艾什，是卡斯特尔最强大的战士。
堡垒中的护教军们开始了欢呼，比较虔诚的甚至念起了祷词。
女妖们向前冲了一段就停下了脚步，她们并不恋战，清空堡垒附近的尸体后就快速离开，给堡垒的射击孔让出位置攻击。
子弹和怪物们的对撞再次开始，战线来回推进，中间留下了一地尸体。
渐渐的，凯尔感觉到了不对。
“队长，这些怪物越来越难打了！”
“是啊，怎么鱼人也需要好几发子弹才能杀死！？”
队长皱着眉头向外看了一会儿，表情也有些疑惑，还是霍奇眼尖，他指着地面大喊：“是海水！这些怪物站在海水中就变得更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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